皇后总想抛弃朕——延琦
时间:2018-03-22 15:47:28

  由大理进一趟京不容易,既然人家王后都亲自出动,身为主人,宇文泓更要好好招待,因记得段菁菁喜欢去年金明池的水戏,便特别交代静瑶,叫招待段家母女赴金明池游玩。
  之所以要交代静瑶,乃是因为他一来忙于政事抽不开身,二来皇帝出宫阵仗实在浩大,颇为劳民伤财,所以他能不麻烦便尽量不麻烦。
  左右此次金明池游园的都是女眷,他还是不露面,她们或许更自在。
  三月中的时候,天气已经很暖,静瑶领了圣旨,邀贵客共赴金明池。
  此次虽不及去年的水戏那般声势浩大,但宫中亦精心为宾客们准备了精彩的节目,水上歌舞,小规模的竞渡等等活动还是有的,甚至为了博得段三公主的欢心,还特意请了去年在金明池表演水傀儡的戏班子。
  三人坐在凝辉殿中,面前视野开阔,等那些精巧的木傀儡们上了场,段菁菁立刻高兴的对母后介绍,“母后您看,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水傀儡,这比一般的傀儡戏更有意思呢。”
  水傀儡确实有趣,倘若此前没见过,必定会被吸引,只见段后也是眼睛一亮,看过一会儿后点头叹道,“确实有趣,大梁昌盛富足,百姓们安居乐业,是以这消遣也高人一等。”
  闻言静瑶还没说什么,段菁菁立刻接话道,“京城有名的可不止这些,傀儡戏只是百戏之一,其他精彩的不计其数呢。”
  王后笑着嗔女儿,“你啊,就知道玩,眼看都第二次来了,正经本事可学到了?”
  段菁菁噘嘴道,“母后可别小瞧我,我上回才来,就同贵妃娘娘学了打络子,还学会了制香膏呢,大梁的好东西太多,我简直想全部学下来,好教给咱们大理百姓。”
  王后点头,对女儿的说法表示赞同,又叹道,“大梁人文昌盛,这才是最值得我们羡慕的,上千年的沉淀,多少文人墨客的精髓都在此。”
  难得王后虽为女子,却目光远道,尤其身为一国之后,可以诚恳的来夸赞别他国的长处,静瑶由衷赞道,“王后的见识令人敬佩。”
  王后笑了笑,“娘娘客气。”
  见到段后这般从容姿态,静瑶不由得在心间暗叹,同为差不多年纪的长辈,为何太后想的都是那点家长里短的计较呢?
  或许还是平时经历不同吧,段后年轻时与大理国君结为夫妻,没有如大梁后宫的这些争斗,她的心思自然都放在如何辅佐夫君料理国家上。
  而太后呢,先帝后宫曾佳丽云集,太后并非先帝原配皇后,在深宫的暗流中摸爬滚打了半辈子,才有今日之安稳。
  这样截然不同的几十年过后,眼界与胸怀当然会有所不同。
  静瑶想通这些,再一次羡慕起大理国来。
  两人说完这些,只听段菁菁在旁道,“咦,母后,那我们也可以请几位大梁的才子去大理做客,将汉人们的文化精髓传播到大理啊!”
  听了这话,静瑶心间微微一动,才子……
  段菁菁这莫不是在说李尚林?
  这意图……也太明显了,静瑶不由得暗自好笑。
  连她都听出来了,就不必说段菁菁的娘亲了,段后睨了女儿一眼,却是端起茶盏饮茶,没说什么。
  不过王后心里有一瞬间也在想,既然这李尚林是人才,若能跟随她们回大理就好了……
  不过他是李家唯一的儿子,想来这李母也不会同意的。
  不过闻言,静瑶倒是在旁起了个想法,她试着道,“其实我大梁历史上许多有名的文人,都有四处游历的经历,他们饱览九州山河,开拓见识,留下佳作无数,我大梁的文化若能被友邦接受,相信这些先辈们也会深感欣慰。如果大理国有意,我可奏请陛下,在贵国设立专门的书院,鼓励我国有志才子鸿儒前去,传播我大梁文化,以此促进两国民众交流。王后觉得如何?”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就见段家母女都是眼睛一亮,段后点头道,“这倒是个好办法,只是大理山高水远,不知可有人愿意去?”
  静瑶笑了笑,“其实人与人志向不同,有人愿意高居庙堂,也亦有人愿意游历民间,只要朝廷鼓励,有志之士必定大有人在。”
  段后便放心了,笑着同她道谢,“娘娘此提议甚好,若能成行,我大梁民众必定要感激与您的。”
  段菁菁在旁想了想,也兴致勃勃的提议,“真是太好了,如果可以,我们还应该允许女子参加,书院里专门设立一个作坊,教习大梁这些有意思的女红手工,还有还有,百戏也应该传过去,我们大理国民众一定喜欢。”
  小姑娘的这个提议也不错,虽说大部分还是源于玩心,但还是比较可行的,果然引来了母后与静瑶的点头赞同,连一旁侍立的大理国侍女们听了,也觉得精神振奋,甚是欢喜。
  此刻,凝辉殿中笑语晏晏,金明池的水面上,别具特色的水傀儡也正精彩着,池边亦有专程来观赏的百姓,时不时谈论着那殿中的贵人们。
  ~~
  “吱呀”一声门响,金明池畔的一座茶肆的雅室中,进来一个商人打扮的人。
  这人进门后立定,垂首队屋里说,“主子,已经查清楚了,今次出宫的除过大理王后与公主,便只有惠贵妃一人,皇帝与太后都不在其中。”
  屋中的人仍旧临窗而立,望着远远的湖面,顿了一会儿,终于开口,却是问道,“惠贵妃的孩子呢?可有一并带出来?”
  手下摇头说,“并没有。”
  闻言,这被称作主子的人眸光一凝,半晌,扬起手来,“知道了,今日时机不对,改日再说。”
  仅仅一个女人而已,实在不够分量,万一不成,恐会打草惊蛇。所以只能再等等了。
  手下只好应是,规矩的退了出去。
  桌上的茶盏中,新泡好的峨眉雪芽散发着清香,站久了,他终于坐了下来,面上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悲喜。
  死里逃生一回,这些等待算什么?他谨记上回的教训,今次,无论如何也不可心急,没有万无一失的准备,绝不轻易出手。
  ~~
  在金明池畔渡过大半天的时光,午后,一行人启程回了宫。
  一到棠梨宫,静瑶先去找彦儿,今日不便带小家伙外出,只好把他留在宫中,这可是母子俩头一回分开这么久的时间,她想得不行,不知小家伙想她了没?
  彦儿此时正在同乳母们玩儿呢,钱氏将他抱在怀里,卢氏则拿个团扇挡住自己的脸,轻声唤小家伙,等小家伙挪过视线,却见看不到卢氏的脸,不由得一脸茫然,这次卢氏再把脸露出来,小家伙呆愣一下,很快便咧嘴直笑。
  正这么玩着,彦儿又听见有声音在唤自己,却是来自身后,他愣了愣,钱氏赶忙抱着他转身,他惊喜的发现,娘亲竟然一下出现了,正眉眼弯弯的笑看着自己。
  啊,对了,那温柔的声音正是来自娘亲。小家伙顿时激动起来,使劲伸胳膊蹬腿,想到娘亲怀中去。
  儿子认得自己,这反应与待在乳母怀中截然不同,静瑶心都快化了,赶紧伸手将小人儿接过来,抱进怀中柔声问道,“彦儿,可想娘亲吗?”
  彦儿一个劲儿的对着娘亲笑。
  静瑶边跟儿子亲昵,便问乳母们,“彦儿今日可乖?”
  卢氏从彦儿出生起就在旁照看,跟主子较熟,便先回答说,“娘娘放心,皇长子今日好吃好睡,上午还在福宁宫里陪太后玩了好一会儿,这会儿午睡才醒没多久。”
  彦儿一向是比较好带的,见着娘亲的时候喜欢叫娘亲抱,但娘亲忙起来,找乳母也行,且喜欢对亲近的人笑,很讨人喜欢,也难怪太后放在心尖上,日日都要见面。
  静瑶放心的点了点头,卢氏想起件事,便又道,“今早奴婢们在福宁宫的时候,正遇见安王府向太后禀报喜讯,说安王妃又有喜了,太后不光给安王妃赐了赏,等奴婢们离开的时候,还赏了娘娘一些当归芍药散,叫奴婢们一并带了回来。”
  “芍药散?”静瑶愣了愣。
  倚波跟魏子元走的近,如今也知道一些简单的药理,在旁为她解答说,“娘娘,这当归芍药散,似乎是助孕的。”
  静瑶便明白了,叹道,“知道了,既是太后的恩赐,那就好好收着吧。”
  她没说要立刻吃,旁人也不敢随意置喙,倚波应了声是,心间也是无奈,太后这位老太太也实在是,看见安王妃有孕,就坐不住了……敢情这生孩子还有比赛的?
  静瑶坐了半天的马车,这会儿也是累了,便带着彦儿进了屋,想去榻上歇一歇,熟料正更衣呢,忽听见有人在外求见。
  她隔着门问是谁,倚波进到内殿门口,回答说,“娘娘,是景福宫邹淑容身边的香兰。”
  邹淑容的人?
  邹淑容可甚少主动来找自己,想来这是有什么事?
  静瑶便应了一声,“知道了,叫她外头候着 ,本宫更完衣就出来。”
  倚波遵是,出去传人,她更好衣后出来,在暖榻上落座,问道,“邹淑容有什么事吗?”
  香兰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垂首答说,“启禀贵妃娘娘,我们主子有事想求娘娘的恩准,只是碍于久病不愈,实在过不来,便传奴婢来请您,不知娘娘可否移驾景福宫?淑容娘娘有话想对您说。”
  邹淑容的事静瑶倒是一直记在心上,说来也是奇怪,听闻起初只是风寒而已,岂料一连半月也不见好转,虽说上回连王正乙都出马了,但奇怪的是,到现在也还没好。
  静瑶也知道这些后宫女子们可怜,自己得宠,别人却常年冷锅冷灶的,或许是心间终是有些内疚,她叹了口气,道,“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本宫才从宫外回来,稍缓一缓,等会就过去。”
  香兰见她应允,顿时喜出望外,忙躬身应是,“奴婢替主子叩谢娘娘。”
  静瑶微微颌首,等香兰离开,又安抚好彦儿,这才起身,去了景福宫。
 
 
第一百一十四章 
  景福宫。
  静瑶到时,连院子里都弥漫着一股药味。
  “惠贵妃驾到。”
  一声通传响起,院子里的宫人们立刻下跪迎驾,静瑶踏进院中,大致望了一眼,只见由殿中也迈出一个人来,叫两个丫鬟搀着,弱不禁风,摇摇欲坠的样子。
  那竟是邹淑容。
  静瑶走近瞧了清楚,不由得吃了一惊,半月前才见过,那时邹淑容还挺康健的,怎么不过一场风寒,如今竟虚弱成这副样子了?人瘦了一圈不说,连面色也甚是不好,白白的没有血色。
  见她到来,邹淑容还欲行个大礼,静瑶赶紧叫人扶住,道,“免了吧,这才几天的功夫,怎么成这副样子了?”
  邹淑容未语先咳了几声,虚弱道,“娘娘能到这里来,叫臣妾感激不尽,外头风大,请娘娘进屋歇息吧。”
  看她这副模样,想来站着也费劲,静瑶便点头,吩咐她身边的两个宫女,“快把你们主子扶去榻上。”
  邹淑容虚弱同她道了声谢,慢慢挪进了屋,回了榻上。
  静瑶等宫女们把她服侍着躺好,才在旁问道:“上回不是叫王院判亲自来看过?怎么也不见好转?王院判是怎么说的?”
  邹淑容说话艰难,一句话要倒三回气,香兰忙垂首答道,“回娘娘,王院判说,我们主子是气血亏虚,加上肝气抑郁,又赶上肺风,才导致久病不愈。”
  静瑶心里一顿,问道,“肝气抑郁?这是有什么心事吗?”
  既然专程把自己请过来,想必是有什么要紧事,她便发话道,“我既已来了,你什么话但说无妨。”
  这次不用香兰说话了,邹淑容自己开口道,“谢娘娘恩典,臣妾确实有个难言之请……想必娘娘也知道,臣妾非京城人士,娘家在江南,离此山高水远,眼下入宫几年,也始终没机会见一见家人……”
  话听到这儿,静瑶还以为她是想家了。
  说来这宫门深似海,后宫女子没有随意回娘家的自由,她尝过思念亲人的滋味,心里倒也理解,便道,“若你想念父母,可给家中去封信,若景阳候与夫人方便进京,本宫替你去向陛下求旨,这不是什么难事,何至于在心里头憋出病来?”
  却见邹淑容摇摇头,“臣妾叩谢娘娘恩典,只是臣妾并非想叫家人进京……”
  顿了顿,续道,“不怕娘娘笑话,臣妾小时曾叫高人算过命,说臣妾今年会有一劫,抗不过去,兴许就此交代了……现在看来,说的兴许就是今次了。臣妾自知晦气,但这是命数,改变不了……”
  大约连自己都觉得凄楚,说着说着,那豆大的泪珠就此跌落下来。
  看得众人心里一惊,一旁侍立的香兰则赶紧给她擦拭。
  静瑶皱眉道,“这说的什么话?不过一点点小病,怎么还扯上死了……”
  香兰忙解释道,“贵妃娘娘请见谅,我们主子打小就是这样的性子,凡事总爱往坏处想……”
  邹淑容缓了缓,待气平顺了,终于又续道,“臣妾而今只是盼着,能不能……能不能在临去前回家乡看看,哪怕死在江南,也此生无憾了……”
  听到这儿,静瑶终于明白了,原来她是想回家养病啊。
  她一时没说什么,只听香兰也在旁道,“其实奴婢也想斗胆替主子求一求娘娘的恩典,您看,王院判也说,淑容娘娘是心病,能不能叫娘娘回乡养病呢?这江南与京城气候差的不少,兴许娘娘回去了,病就好了……”
  说得看似有道理,却叫静瑶很有些为难,只得同邹淑容明说道,“你也是宫里的老人儿,该明白规矩,除过皇后,咱们这些人,不管家在近处还是远处,可是难能回家省一次亲的……”
  就见邹淑容摇了摇头,又小心说,“臣妾斗胆,其实是想求娘娘,能否请陛下下旨,放臣妾出宫……娘娘也知道,臣妾从未侍寝,想来陛下大约连臣妾叫什么也不知……臣妾既然是个不祥之人,留在宫里也是晦气,不如就请娘娘开开恩,放臣妾出去吧……”
  放她出去?
  话听到此,静瑶震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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