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有一家米粉店和打印店,往左是正在建设的一小片工地,通往左边街区的近路已经被工地封了。
据打印店的老板说,这片区域一到晚上几乎都是黑的,没有路灯,店也稀少,要是到半夜,伸手不见五指。
也许真应了那句话,月黑风高好作案。
徐玉玉的房间被封了起来,周围几个租户见警察来,便都围在门口,几番猜测都把这个女孩和人眼珠子联系到了一块,个个都打了寒颤。
有人说,得搬家了。
赵烈旭环视了一圈屋子,屋内没有两个人住的痕迹,毛巾牙刷拖鞋碗筷都是单人份的,排除了受害人有恋人的这个可能。
黑色的24寸行李箱静静的伫立在柜子边上,沉且闷。
赵烈旭看着那个行李箱,朝陈冀问道:“女孩子出门除了行李箱应该还会背个其他的包吧?”
“那肯定的啊,像我媳妇儿,什么帆布包牛皮包,还方的圆的三角的,说是放钱包和零碎的东西,次次回老家都这样。”
赵烈旭点点头。
柜子边上有个组装衣架,挂着几件冬天的大衣,还有几个小背包,包里都是空的。
整个屋内都没找到徐玉玉的钱包和车票。
赵烈旭:“等会通知受害人的家属,问问他们受害人临走时背的是什么样的包。”
陈冀:“行。”
赵烈旭走了几步来到小厨房,打开窗户,窗沿上有个盆栽,外头火辣辣的阳光烤在防盗窗的管子上,折射的光刺眼。
他转过身倚在琉璃台边上,问道:“如果是你,你从老家来到这里,进屋后不是先整理行李不是先打扫房间,你带着背包直接出了门,是为什么?”
陈冀摸摸下巴,“为什么?我想想啊。”
蒋平:“是不是要见一个重要的人啊?”
赵烈旭:“受害人并没有恋人,在一个陌生的城市,自己单独居住,十九号那天她的同学鲜少有几个来了学校,重要的人,会是怎么样的人?”
“也许是认识的别的朋友呢,也不一定是同学。”
“她独居,生活自理能力非常好,与此同时又说明她的人际关系可能不那么理想,据了解,这儿的学校一般会合租,就算是这样的单间,也会合租,特别是在一个陌生的城市生活,又没踏入社会,一般都会寻求团体。例如,隔壁的租户是一对情侣,对门的是四个男生。所以受害人可能并没有那么多朋友。”
蒋平:“对哦,才刚上大二,又没有社会阅历,各方面经验都比较稚嫩,在这人身地不熟的,独来独往确实有点奇怪。”
陈冀嘶了声,“我说,会不会就是出去吃个饭啊?谁火车上下来不饿啊。”
蒋平:“这边的餐馆都集中在靠左的街道,一到晚上,又是开学季,那儿可都是人,如果出去买份饭就被人绑了,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赵烈旭双手环抱在胸前,转了话峰,“再问一个问题,为什么目标是徐玉玉?”
陈冀:“长得漂亮,独居,好下手。”
蒋平:“赞同。”
赵烈旭拧着眉,默了几秒道:“受害人也是校篮球啦啦队的。”
陈冀:“啊?不会吧?我怎么不知道?”
赵烈旭抬下巴,指向陈冀身后的墙壁。
那上面有一张课程表,周四周五下午空着的表格上写着‘啦啦队舞蹈排练’。
陈冀扭头看去,低骂了一声操。
蒋平咽咽口水,“这这...这不是和郭婷一个队里的吗......不会真是同一个人吧!这么邪门!”
热浪的风从窗户里吹进,吹得人脑门上都是汗。
......
勘察完现场,走访完附近已经是落日黄昏,橙色的夕阳遍布高楼大厦。
“赵队,走了。”
赵烈旭接过陈冀的烟,朝那边几个离去的警员点头示意。
两人倚在墙角的阴凉处,一米开外就是余晖,墙上的爬山虎绿的旺盛。
陈冀掏出打火机,一手按着一手挡风,“怎么着,等会一起去?”
赵烈旭吸了一口,“去哪?”
“卧槽,你和我还装糊涂呢?”
他笑了声。
陈冀:“就小嫂子的画展啊!怎么,她没给你?”口气阴阳怪气的,还挤眉弄眼。
“给了。”
“哟,啥时候给的,私底下找过你了?”
“嗯。”
“我说啥,人家就对你有意思,你还不信。”
赵烈旭吐了口烟,淡笑着,不否认陈冀的话。
陈冀:“昨儿给的?”
“查户口?”
“不是,昨天可是七夕啊。”
赵烈旭:“所以?”
“浪漫,浪漫你懂不懂啊!我昨天回去我媳妇做了烛光晚餐,可浪漫了。她来找你,你们没做点啥?”
赵烈旭抖抖烟灰,看向地上的余晖,“吃了个蛋糕。”
“她亲手做的?”
赵烈旭余光瞥他,那眼神仿佛是在说你怎么知道?
陈冀嘿嘿一笑,“我媳妇以前也给我做过,女生嘛,都那样,可这是心意!对你爱的表现,懂不懂?这姑娘够主动的啊,我说,她这次从国外回来不会就是为了泡你吧,你不是说你们以前就认识。”
“谁知道。”
赵烈旭扔下这三个字就迈着长腿走了。
陈冀:“走什么,吃个饭,一起去呗!”
第15章
赵烈旭和陈冀在附近的小餐馆点了两个菜,结账时接到顾蓉的电话。
问了几句那案子的事情,又叮嘱了一些话,最后像是无意提起一般说道:“清河在关山街那边举办了画展,规模挺大的,最近挺不安全的,你要是不忙的话去看看,那孩子...可不能再受......哎,晚上肯定得弄到很晚,你送送她,照看着点,我心里头踏实。”
赵烈旭接过找钱,和陈冀并排往外走。
“嗯,我会去的。”
顾蓉咦了声,紧接着道:“她一个人在这里,无亲无故的,你最近不都在这附近转悠嘛,她如果有事就多帮衬一把。”
赵烈旭无言一笑。
明明顾蓉和她一个学校,说要帮衬,是顾蓉更方便才是。
顾蓉:“你说,这接二连三的出了这么些事,我总是提心吊胆的,那尸体还是在清河预订的房间里发现的,她一个女孩子肯定是怕的,你——”
赵烈旭:“我知道,要开车,先挂了,回头再说。”
“真知道?”
“嗯。”
陈冀拉开车门坐进去,随口问道:“我怎么听到什么女孩...怕......伯母在给你找对象?”
“不是那事儿。”
“诶,这么一说突然想起来,之前刘副厅介绍的那姑娘你还有联系吗?”
赵烈旭发动车子,“没了。”
“据小道消息称,那姑娘很中意你,不过也都是缘分,半路被咱小嫂子截胡了。”
“小嫂子叫的还挺顺口啊。”
“那可不是!小嫂子小嫂子小嫂子!”
赵烈旭抿唇一笑,踩下油门,车子飞驰而去,路上扬起一片尘埃。
路过几家花店时陈冀猛地拍大腿,“你有没有准备点什么礼物送小嫂子啊?”
“嗯?”
“人家邀请你去看画展,这种带名帖的都是高级场合,你不整点鲜花啥的?”
赵烈旭:“订了。”
“啊?什么?”
“订了花篮送过去了。”
陈冀:“卧槽——可以啊赵队长!这波666!”
早些年他跟随着赵世康参加过一些拍卖会和展览,这些也算是基本礼仪。
如果硬要说点别的含义,他是打心底为她高兴。
陈冀和自个儿媳妇发了几条短信忽然膀胱一紧,指着前头的肯德基说道:“停一停,我去上个厕所,刚才饮料喝多了。”
一停车陈冀一溜烟儿的人就不见了。
赵烈旭单手撑在车窗边上,望着窗外。
街边新开了家玩偶店,有个人形玩偶站在店门前搔首弄姿的发传单。
他微微皱眉,莫名觉得有点眼熟。
黑色的......熊......还有两片高原红......
那熊见他盯着,扭着小碎步走过去递给他一张传单,赵烈旭刚想接,熊又把传单收了回去。
赵烈旭笑了笑。
熊叉了个腰,把传单往车里一扔扭着屁股又走了回去。
店铺的橱窗展示柜上摆着一排的黑熊。
赵烈旭手指叩着车窗边沿,不知道想到什么嘴角扬了起来,下一秒下车迈向那家店。
陈冀急匆匆跑回来,系安全带抬头一看,后视镜里反射出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他猛地扭头看。
后排座位中,一只黑色的玩偶规规矩矩的坐在正中间,脑袋顶在车顶,几乎霸占了后面的所有空间。
陈冀:“这你买的?”
“嗯。”
“买这么大?”
赵烈旭:“还好,也就一米六。”
“这他妈都比我媳妇高了好吗!你买这玩意干什么啊?奥!你不会是想——”陈冀哈哈大笑,“这操作很骚,会玩会玩。哈哈哈,是不是小嫂子喜欢这个?”
赵烈旭懒得多解释,只嗯了声。
陈冀吹着口哨,“你完了,你真的完了。”
认识这么些年,他从没见过赵烈旭搞这种花头。
怎么形容?
就好像是穿越到二十岁左右的年纪,用这样一些事物打动女孩子,即使很平凡,但充斥着恋爱的青涩与真诚。
......
竞拍会是下午结束的,画展里所有的画都已经被贴上是否已经拍卖的标签,一共五十七幅画,拍出四十八幅。
画展分为两层楼,借用了美术馆专门办艺术展的厅。
展厅门口摆满了花篮和贺语。
花篮也不似普通的那些那么俗气,都是新鲜绽放的白玫瑰,纯洁庄重。
再往边上的是百合花。
赵烈旭看到这样的摆法情不自禁的笑了声。
估摸着是那丫头知道白玫瑰是他送的,故意摆在最中间。
已是夜晚,展厅里人不似白天那么多,三三两两都有序的依次欣赏过去。
有专门的人员在门口发放作品简介和目录的卡片。
赵烈旭和陈冀签下名字踏入展厅。
整个厅的基调是白色,顶上坠着参差不齐的飞鸽形吊灯,环形的白墙楼梯犹如游动的鲸鱼身体,曲线圆润优美。
和外头的世界像是两个模样。
陈冀是由衷的感慨:“这丫头是真的厉害啊!年轻有为!”
赵烈旭翻弄手里的卡片,走到第一幅画跟前,“蒋平他们不来?”
“这画展不是得办一个星期吗,他们周末来。”
“那你怎么不周末来。”
“嫌我当电灯泡?”陈冀环顾了一圈,“怎么没看见小嫂子,她不在这儿?”
“你是来看画还是看人?”
陈冀:“那你买个玩偶是送给画还是送给人?”
赵烈旭睨他一眼,不语。
陈冀:“你先看着,我去上个厕所,怕是吃坏了。”
“行。”
每幅作品右下角都标有题目与作者名,还有一句话的简介。
画作分为五个主题——‘关于春天’,‘关于夏天’,‘关于秋天’,‘关于冬天’和‘关于你’。
她的画都十分抽象,但依稀能辨认出那是纽约的四季,色调偏暗沉。
一楼走到尽头,刚上楼梯迎面正碰上张蕴。
张蕴迟疑了几秒,看清人后跟上去很果断的叫住了人。
“赵队长。”
赵烈旭一时没认出来,停顿片刻才想起来眼前的女人是谁。
换了发型和着装风格,和之前差异挺大。
张蕴:“怎么你会在这里?我还以为门口那些花是和你同名同姓的人送的,原来真的是你。你来参观画展吗?”
“嗯。”
张蕴有些不敢相信,“你对油画感兴趣?”
赵烈旭想了想,“也不算是。”
“那...看的懂吗?”
“挺深奥,艺术家的世界有点难理解。”
“我可以帮你解析一下。”
赵烈旭客气的点了个头。
张蕴领着他往楼上走,边走边说道:“这是我学生的画展,最近刚从美国回来,来中国做交换生,在美国时便已小有名气,这次学习赞助筹备帮她在这举行了第一个画展,今天下午还举行了拍卖会,你猜一共拍到多少钱?”
张蕴说话时慢条斯理,声音知性温和。
赵烈旭挑挑眉,“多少?”
问是这么问,但思维还停留在‘这是我学生的画展’上。
他和张蕴没有太深入的了解,当时聊天她也只说自己最近刚入职了一个大学,准备做教师。
张蕴伸手比了个数。
赵烈旭:“八万?”
张蕴摇摇头,“八十万。”
“有这么多?”
“对啊,对于一个二十左右的学生来说能够到这个数已尽非常非常的棒了,关键是竞拍所筹到的钱都会捐赠到偏远地区的学校。我觉得...很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