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河淡漠着脸。
他喝酒需要她的同意?她有那么大的权力吗?
赵烈旭说:“那就喝一杯,不能再多了,等会还有事。”
“行,一杯就一杯,那剩下的两杯不如让小嫂子喝了呗?”陈冀说。
赵烈旭想到她正来着那什么,身体抵抗力最弱的时候,背后又有刀伤,不宜饮酒。
还没开口阻止,小姑娘笑吟吟的说:“好呀,我喝。”
赵烈旭看得出来,她故意和他作对。
陈冀给她倒了两杯米酒,说味儿甜度数低,喝两杯有益于身体健康。
赵烈旭:“就两小杯。”
杨清河在纽约时也饮酒,周家有地下酒窖,收藏的酒大多都是价值不菲的,她偶尔看书累了会喝一点,但通常适可而止,她需要自己保持清醒,有时候几杯下肚也不会觉得头晕,酒量还可以。
她喝过米酒,小时候奶奶亲手酿的,剩下的酒糟奶奶会用来煮汤圆。
杨清河喝的干脆。
陈冀说:“好喝吗?这酒可贵了,这儿的老板私人酿的。”
杨清河:“味道儿有点像我奶奶酿的那种。”
赵烈旭挪开她的酒杯,意思是不让再喝了。
服务员陆陆续续上菜,赵烈旭把甜品端过来,“一个够吃吗?”
他不知道她爱不爱吃甜食,隐约觉得应喜欢吧,毕竟上回她亲自去做了蛋糕,也不知道从哪儿听说的,据说女人吃了甜食心情会变好。
钱茹茹笑道:“赵队这心也太偏了吧。”
赵烈旭把蛋糕转过去,笑笑不说话。
赵烈旭靠近杨清河,帮她夹菜,低声问道:“想吃什么?肉丸子要吗?”
有人说道:“我还是头回见赵队这么体贴哈,有了家室果真狮子都变成了猫,小嫂子,你可得好好治治这只老虎,整日欺压我们!”
“对对对,终于有人可以治了!”
他们说说笑笑,可杨清河有点耳鸣,她捂着脸,只觉得脸发热发烫,胃里像火烧似的。
他真的都不解释一下吗?明明不是这么回事,任由别人误会,明明不喜欢她,还对她那么好。
同情也该有个底线。
如果不是知道他的为人,她会以为他故意在搞暧昧。
杨清河睨着他。
赵烈旭见她面色发红,放下筷子,“怎么了?哪不舒服?”
杨清河气呼呼道:“我去趟洗手间。”
她脸蛋红扑扑的,眼里有水光,似醉了一般,声音带着酒后的柔软,别人倒也听不出什么。
赵烈旭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叹口气,不知道小丫头又怎么了。
陈冀拿起酒瓶一看,“卧槽,倒错了!”
蒋平说:“是不是上头了?赵队,你出去瞧瞧,陈哥,你真是的,酒也能倒错,万一小嫂子有啥不舒服的看赵队不削你。”
钱茹茹见杨清河走了,也就不遮掩了,说道:“你们一口一个小嫂子,我看这事没成吧,赵队,她到底是不是啊?”
赵烈旭起身,眉眼带着淡笑,说道:“忘了介绍,刚刚那位姑娘是我女朋友,杨清河。”
蒋平傻乎乎朝陈冀问道:“真成了?”
他咋记得前段日子还说没啥意思的。
陈冀给他夹了筷红烧肉,“你多吃点脑子就能拐过弯了。”
杨清河捏了捏喉咙口,里头辣辣的。
饭店的走廊是纯白色的,窗户是欧式雕花的额,靠窗的那面正是大海,远远望去,湛蓝的水浪一波接一波,已是日落时分,太阳的光芒带着点暗沉的味道,清爽的风吹在身上,脸颊似乎变得更烫了。
杨清河揉了揉脸,走进洗手间。
昨晚出乎意料的收到了崔萍的短信,大约意思和周坤说的差不多,觉得不适就回纽约。
那天晚上表明心意之后她还来不及思考就接连发生了一系列事情,这几天在他家躺着,想了很多。
他这人,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人能勉强。
来这里找他,见他,靠近他,虽然内心是希望能有个结果,可她自己从未说一定要有好的结果,他如果会喜欢她,那是幸运,如果不喜欢,那也是命。
他需要她她就会守在他身边,他不需要她就会安安静静的离开。
她也承认自己有私心,明明被拒绝了,他说为了安全要让她待在他身边,她可以不同意但是因为自己的私心还是妥协了。
总觉得,能和他在一块,真好。
可人就是这么纠结矛盾又得寸进尺,贪恋这种日子的同时又埋怨他对她的好,不喜欢就别对她好。
但仔细一想,他什么错都没有,他只是担心她,关心她而已,像对待亲人一样待她。
是她要求的太多了,太贪婪了。
也许是她太好强,走到这一步,就是觉得很不甘心。
杨清河洗了把脸,眼睛和脸一样的红。
她就是不甘心。
他的一点儿都不喜欢她吗?如果不喜欢为什么任由别人误会,这和上次蒋平问他对张蕴的感觉如何时一点儿都不一样。
第34章
酒劲上来,杨清河看镜子里的自己都是叠影的,这酒喝在嘴里甜甜的,没想到过几分钟整个人就热了起来,和那些洋酒是真的不一样。
她扑了些水在脸上,清凉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依旧又红又烫。
杨清河从洗手间出来,前头似乎有个高高的人影,她定定眼,这才看清,赵烈旭靠在窗户边上在低头抽烟,动作很慢,夕阳无边无尽的漫进来,勾勒出他深刻的轮廓,橙红色的光芒落在他身上,他整个人像跌进了落日里,浑身充斥着热浪和坚硬。
指尖的香烟烟雾飘渺,一丝一丝的融进光里,温柔的纠缠着。
他脸颊偏瘦,吸烟时双颊会微微凹陷,但轮廓却硬朗分明,可能因为刑警这个职业需要到处奔波,他肤色比六年前要深一点,但是很健康的颜色,也显得更有男人味。
赵烈旭吸两口就会忘洗手间的方向瞥一眼,这一抬眼,只见小姑娘嫩红着脸,水灵灵的望着她,从头到脚都是软的,只有那双眼睛,明明生的娇柔灵气眼底却总氤氲着股倔劲。
赵烈旭拿下烟,碾灭在一旁的垃圾桶上方的白色石子里,她已经走到了他眼前。
赵烈旭摸了摸她脸蛋,“胃里难受吗?陈冀倒错了酒,这酒后劲足。”
杨清河一瞬不瞬的望着他,眼里波光流动,沾着夕阳的光。
赵烈旭看着她傻乎乎的样子笑了,双手插进裤袋里,“哪里不开心了?”
他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深邃,漆黑的瞳仁蕴着力量,能抚平她所有的不安。
就跟六年前一样,那时望进他眼里的一瞬杨清河就知道自己这辈子再也没法和他摆脱关系,哪怕是单向靠近。
他说她分不清感激和喜欢,听到那话的时候她觉得可笑,她一向清楚自己要什么,这份感情的起点确实是感激,但正因为有了这样一个情感支柱才衍变出其余感情。
她喜欢他这个人,喜欢他的全部,无论他活得萧条苦涩还是光芒万丈她都会喜欢他。
她这辈子没什么信仰,佛不信,耶稣不信,只信奉他。
她也不是没试想过现在的情形,他早就忘了她,他有了家室过的幸福美满,他不喜欢她,三者之一发生了,她可能会灰溜溜的回去,然后继续过重复的生活,往后再是怎么样她不敢再想了,那样漫无目的的人生太过绝望。
她没办法像故事中的主人公一样勇敢的生活下去,最后创造一片奇迹。
也许是酒精冲昏了头脑,杨清河鼻子发酸,混沌的脑子里闪过未来的种种,种种都没有他。
上次掉眼泪是什么时候,在新学校被同学恶搞吗,不,她没哭,也狠狠的报复了回去,在美国街头迷路失踪了一天一夜,自己徒步走回去却被崔萍无视的时候吗,不,她也没哭,后来只是提出条件,她要个专属的司机。
杨清河轻轻吸了下鼻子,生生的咽下这种酸涩感,只是眼眶有点红。
胃里的火烧感似远处的海浪,一阵阵席卷而来。
脑子里嘣的一下,似弦断了。
她上次掉眼泪是六年前,在顾蓉的家里,深秋的萧瑟夜晚,她躲在他怀里,哭了很久很久。
他有点笨拙,但还是极尽他的温柔去安慰她。
低低的声线就和现在一样。
如果那时候是怜悯,现在也是吗?真是只是怜悯吗?
他的温柔太过暧昧,杨清河心底总是隐隐约约的不愿去相信。
赵烈旭渐渐敛了笑,觉得她不太对劲,眼眶红红的,不像是因为酒,哭了吗?
他把她惹哭了吗?
“清——”
一字刚说出口,杨清河忽的往前走了一步,她仰着头,像在仰望万能的神明。
杨清河抓住他的手臂,纤纤十指攫得紧,浅棕色瞳仁的倒影里都是他。
微风随着海浪一齐用来,吹起她的几缕发,她的脸颊上还遗留着水珠,像出水的芙蓉。
杨清河深深的望着他,薄唇张了张,似豁出去了一般。
“赵队长,我最后问你一次,你要不要我?”
她的语气一点都不软,生硬又倔强,还有伪装的轻松。
杨清河想,最后再问一次,就再问一次,他若还是那个回答,她就回纽约。
赵烈旭双手抄在西装裤袋里,狭眸凝视着她。
果真是他把她惹哭了,即使没掉眼泪,但眼睛红成这样,赵烈旭喉结微动,心被她搅得七上八下。
“你说呢?”他的声音像海浪覆盖沙子,又哑又温柔。
杨清河手一抖,第一反应是,啊,结果还是这样啊。
她松开他的手臂,撇过头,带着怨气说道:“既然你不喜欢我,那你同事那么误会,就解释一下。”
他们会误会,她也会误会。
赵烈旭怔了几秒突然恍然大悟,他盯着她小小的身影缓缓笑了,低低的笑声传进杨清河耳朵里,她几乎秒怒。
“杨清河。”他沉柔的嗓音截断她的想作为。
杨清河沉着脸,犟在一边。
赵烈旭伸出右手,大手抚着她脸颊,使了点力道,把她头转过来,让她正面对着他。
他的大拇指渐渐从她的脸滑到她唇上,摩擦了几下。
杨清河心蓦地的一跳,措不及防对上他深邃的眼眸,里头有六年前不一样的东西。
他穿着警服,中华人民共和国警察,编号040625,蓝色的衬衫警服被他解开了两粒扣子,显得慵懒性感,又偏偏酿着刚正不阿的气魄。
赵烈旭轻笑着,一手插在裤袋里,一手摸着她脸蛋,半倚着窗,就这么弯腰凑了过去。
领口微垂,结实的腹肌若隐若现。
他食指抬起她下颚,薄唇直接贴了上去,轻轻吸允着。
杨清河真觉得自己醉了,她恍惚着,眼前男人的睫毛根根分明,旭日落下,投出纤长的影子,风里有海的气息,有礁石的气息,唇齿缠绕间有股淡淡的烟草味。
她手渐渐握成拳,又松开,双手揪住他腰侧的衣角,仰头任他亲吻。
女人嘴唇的柔软出乎他的意料,这是前所未有的体验,赵烈旭睁开眼,小姑娘绯红着脸,面容清秀,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茉莉香,夕阳洒在她身上,像脱去了她所有戒备,他心头一动,像是有什么作祟,整个人都燥热起来。
他撬开她的唇,长驱直入,力道加重,仿佛要掠夺走她的所有。
杨清河紧紧贴着他的身体,能感觉他逐渐变重的呼吸,他的胸膛微微起伏着。
他喜欢她的吧?
喜欢的吧?
她舌尖一痛,打乱了所有思绪。
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是他先吻她的。
杨清河勾住他脖子,主动回应他,她不会,只是学着他刚刚的动作去讨伐他,索要他,她发起的攻势如战场上千军万马的奔腾。
赵烈旭眼尾上翘着,享受着她的主动。
隔壁包厢的一警察喝多了出来上厕所,走路摇摇晃晃,嘴里还唱着歌,“吹个球,吹个大气球,吹大了气球玩球球......”
“球...球.......”警察结巴了。
他揉揉自己眼睛,脑袋往前一伸,又揉揉,再一伸,尿意瞬间全无,撒腿似的跑回包厢里,大喊道:“操他妈的,大新闻!大新闻!妈的,赵队在吹气球!”
众人:“......”
警察连忙改口,“不是,赵队在打波儿!”
这一囔,三个包厢的警察都知道了。
蒋平听到吓得筷子都掉了,“这么劲爆吗?”
陈冀像是早就猜到了,“我就说嘛,上个厕所这么长时间。”
钱茹茹啪的把筷子一放,似还是不愿相信,“那姑娘也太小了,看着就不配。”
没人理会她,都沉浸在八卦的兴奋之中,组了个探索小分队暗戳戳的要去看。
而这头,杨清河舌根发麻,腿发软,支撑不住就放开了他,她打着颤,头越发晕眩,赵烈旭一把搂住她,把她脑袋按在胸口,他下颚抵着她头顶。
他的呼气浓烈而急促,他在平稳自己。
杨清河贴着他坚硬的胸膛,脸更烫了,他身上的温度那么骇人。
赵烈旭缓了会说,“他们没有误会,我为什么解释。”
杨清河缩在他怀里,眨巴眨巴眼睛。
他又说:“我怎么会不要你。”
杨清河吞咽口水,继续眨巴着眼睛,心像拧开了可乐瓶盖,咕噜咕噜使劲儿冒泡。
赵烈旭顺了顺她的头发,“这两天实在太忙了,我一直想找个好的时间点和你好好说一说,也不知道你在生我气,本来想今天和你说的,哪知道你比我心急,嗯?还哭了,傻不傻?让我瞧瞧。”
他要抬她下巴,杨清河抱着他,头紧紧抵着他胸膛就是不抬头,肩膀一抖一抖的。
“不让我看?”
她点点头,小脑袋磨蹭着他胸口,弄得他心痒。
“你在偷笑吗?”
她不回应,肩膀还是一抖一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