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直到辰时三刻，莫菁苍还未起身。
浓晴从外面慌慌张张走了进来，掀开帘子，来到莫菁苍床前，唤道：“奶奶，寿晖院差人来，让奶奶过去一趟。”
莫菁苍闻声，翻过身，沙哑声问：“来人可说是因什么事，传我过去？”
她才刚回府，楚母和施氏都知道她要好好歇息，如果是小事定不会来叫她。
浓晴回道：“奴婢还不知，是老太君身边的嬷嬷过来传话，奴婢想着会不会过几日的二爷去盛家提亲之事？”
莫菁苍半撑着身子，问道：“怎么叔叔的亲还未命人前去提？”
浓晴望着莫菁苍，点头，“她们都说，要等大爷和奶奶回来，才能去。”
莫菁苍心里极为感动，她们这是怕她和楚基沣有事，在等着他们活着回来吗？
这次回来，心里满满的温情，她们这一家子……
莫菁苍起了身子，浓晴出门唤来浓墨两人一起为她穿衣打扮。
莫菁苍穿戴整齐后，简单用了一些汤粥，便随着楚母身边的嬷嬷一起去了寿晖院。
莫菁苍来到堂屋，暖阁内已经有婢子为莫菁苍掀起了帘子。
莫菁苍入暖阁内，见楚母、施氏和楚绒玥等人，已经等候了多时。
众人见莫菁苍走了进来，往楚母跟前走近两步，“祖母，母亲！”
楚母满嘴的笑意，道：“快起来吧！”
楚绒玥笑吟吟地迎了上来，拉着刚起身的莫菁苍，“嫂嫂来这边坐，小妹给嫂嫂留了座位。”
莫菁苍被楚绒玥拉着坐到了施氏身边。
楚母见人都到齐了，这才开口说道：“今日让你们过来，我有话要和你们说，是关于过几日相府寻人去盛家去提亲的事，忠儿家的你可安排好人吗？”
果真是楚基裕要去提亲，这提亲之事，去淑品坊找个媒婆带着楚忠和提亲礼过去即可，找她们做什么？
施氏在旁回道：“母亲，一切安排妥当，老爷也会随着刘媒婆去国史院。”
楚母颔首，抬眉之际，看向莫菁苍，“成国府这次帮咱们不少，孙媳妇可有什么打算？前些日子，我曾去看过赵老夫人，见她躺着，身子有些不爽，你回来这几日，抽个空去成国府，别忘了去瞧瞧赵老夫人，也算是代我问一问情况？”
赵老夫人身子不行了？她正好有些疑惑，问问赵老夫人，只盼从她口中能得到有用的信息。
莫菁苍回道：“是，祖母，那午后孙媳遣人去送帖子，明日一早孙媳便去成国府？”
楚母轻轻点头，“这次若不是赵郎君，我和你母亲在安郡王府的后宅内，怕是要受苦出了，所以你去的时候，多备些礼，也算我们的感谢，多带我和你母亲谢谢赵郎君，记得在私下里？”
莫菁苍明白楚母的话，赵允朔暗地里救了她们，她们不能明着感谢，只能通过多送些礼，来表达谢意。
莫菁苍恭顺地回道：“是，祖母。”
楚母看向楚绒玥，“二娘子，我听你母亲说过你的心思，那赵郎君的婚事不是成国府能做主的事，你不要再想了，你过明年就要及笄了，让你母亲再帮你瞧瞧，哪家公子适合？”
楚绒玥低下头，“祖母，我……”说着起身，跪在楚母和施氏跟前。
“祖母，母亲，我知道我不管从哪方面说，都配不上赵郎君，可是祖母母亲，我是真的喜欢他……”
楚母听到这里，一脸嫌恶，一个未出阁，甚至还未及笄的娘子，竟说出这般话，不觉得白了一眼施氏，“说什么话，幸好这是在家里，没让外人听了去，你也好歹是楚家的二娘子，怎么看不明白，成国府就他一个赵郎君，各府的嫡女都是任他挑选，怎么可能看上你个庶女？”
虽然楚母说的每句话，楚绒玥都明白，可是她就是放不下，她从小便喜欢他，一直喜欢了很多年，让她放弃，怎么可能啊？
施氏也劝道：“我曾试探过那丁夫人的意思，她也曾说过，不可能让庶女进她们家门，所以玥儿，母亲劝你，你放下吧，回头你的婚事，母亲定会为你做主，寻个好的人家，定不会委屈你？”
楚绒玥听到施氏也这么说，精神上最后一根稻草也被压断，心里跟着再也忍不住，痛哭起来。
楚母和施氏让人将楚绒玥拉起，吩咐人好生劝着，送回了院子。
楚母被楚绒玥哭的心里不舒服，也挥着手，让人送莫菁苍离开。
第二日，莫菁苍很早便起身，带着几个婢子，去了成国府。
来到成国府已经是巳时初，成国府赵氏两姐妹出来接着。
莫菁苍给丁氏和成国公福过礼，便去赵老夫人处。
赵茹凌陪着莫菁苍入了赵老夫人的暖阁内。
嬷嬷从里面挑起帘子，莫菁苍歪头进入暖阁。
暖阁内，光线较暗，窗子的帘子还未打开，身旁的嬷嬷走到窗前，将帘子拢到一处。
突然从屏风后，传来一声：“放下！”
惊得拢帘子的嬷嬷慌忙放下帘子，嘴里打着哆嗦回道：“是是是，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自从赵老夫人身体中风后，成日躺着，这脾气也是跟着见长很多，身旁的奴婢，除了这个拉帘子的嬷嬷，很少有人敢靠近。
赵茹凌扬声笑道：“祖母，沣奶奶来看望你了，让她们拉起帘子，祖母看的清楚些？”
里面没有回声，半晌，莫菁苍福礼说道：“赵老夫人，祖母前些日子去了一趟静慈庵，为老夫人求了一个福包，让我亲自交到赵老夫人手中，还望老夫人见一面。”
赵茹凌想着平日，祖母极少见外人，除了上次她童女礼德箜见过，只和楚老太君见过，她们的家人都没怎么见过，莫菁苍这次来，定会被身边的嬷嬷打发走。
刚想开口劝劝莫菁苍，便见屏风后有了动静，那嬷嬷竟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福礼道：“大娘子老夫人请您先出去，老夫人不喜和沣奶奶说话时，有旁人在，还请大娘子先去堂屋歇息片刻？”
☆、第二百七十五章，闭口不谈
赵茹凌闻言，朝着屏风后，福了福礼，便退了出去。
嬷嬷便带着莫菁苍走入内室。
莫菁苍越靠近屏风，心里越觉得阴冷，从里面传出的浓烈的药味，原来内室前隔着一个屏风，是为了挡着这些浓重的味道。
莫菁苍走近床边，见赵老夫人依在床上，身着靛紫色对襟短袄，下身盖着被子，一双枯瘦的手交错着放在被子上。脸色惊人的苍白，嘴角微怒敛起，双眼盯着莫菁苍走到她身边。
“有什么话，你说吧！”赵老夫人忽然开口道。
莫菁苍站在她身边福了福礼，她也不让人给她搬个椅子，便直接问话。
莫菁苍嘴角含笑道：“老夫人，前些日祖母来瞧你，心里一直挂念着，听说你近日身体不适，让我过来看看老夫人您。”
赵老夫人别过脸，一脸不耐，“我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你出去吧。”
赵老夫人这么心直口快？这语气像是在说，你若不是楚家来的，早就将你请了出去，而如今这么委婉的说，想必也是看在楚家的面上。
莫菁苍倒是喜欢她这种性子，不费神想着怎么讨好她，直奔主题。
“老夫人，之前我去了一趟随州，在哪里碰到过刘氏一族的人，好像提及了老夫人您。”
赵老夫人闻言，瞬时扭过脸，看向莫菁苍，见她瘦弱苍白，但说出来的话，却极为有力，根本像是身体有恙，“你们提到我什么？”
莫菁苍见她愿意多说话，便主动侧过头，向身后的嬷嬷说道：“劳烦嬷嬷搬个椅子来。”
那嬷嬷看了床上的赵老夫人，见她点头同意，转身往外面走去，不一会儿回来，搬着一个椅子放在莫菁苍身后。
莫菁苍坐了下来，抬眼望着赵老夫人，“老夫人，记得太子的生母如妃是刘伯公的人，刘伯公府当时被灭全族一案，不知老夫人可还记得？”
赵老夫人双眼惊疑地扫过来，“这是皇家秘史，没人敢问，你想知道什么？”
莫菁苍回道：“老夫人，我想知道当时皇上到底为什么灭了刘伯公府，不知老夫人愿不愿告知。”
赵老夫人闻言，拧眉细看莫菁苍，猜不透她想问什么，这个少奶奶看似年纪轻轻，心思这般深，几句话下来，在一个小辈面前暴露这么多情绪，只是她问刘伯公府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德箜？
赵老夫人常待在屋子里，极少听到外面的发生的事，偶尔听到几句，都是经过加工过传进来。
近日都城的流言她也是听到极少，只是她已经没那个精力细极思虑，她如今待在这个屋子里，只是在等死。
“你问这些是为了什么，有什么目的？”
莫菁苍平静问道：“老夫人，近日都城发生的事，想必您也听说了一些，我今日来的目的，想必老夫人也能猜出几分，老夫人不如告知菁苍？”
赵老夫人的语气弱了几分，“我什么都不知道，你问错人了，请回吧！”
莫菁苍见她不打算开口，也料到她不会说，“老夫人，如今太子和恭王势力一天比一天渐长，若是老夫人还想着隐瞒当年的事，能缓和两人的怨愤？老夫人怕是想错了……”
赵老夫人仍是侧过头，不搭理莫菁苍，摆出一副不耐的样子。
莫菁苍坐着没动，而是将椅子往前挪动了两步，“老夫人，陈老夫人既然都愿意伸手搭救刘相爷，难道老夫人看着刘氏后裔在自寻死路，您仍然置之不理吗？你们好不容易留下的骨血，难道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
赵老夫人依然侧着头，朝着床尾看，不打算回她的话。
莫菁苍本想借着陈老夫人参奏刘相爷之事，说成陈老夫人搭救刘相爷来试探她的口风，但见她仍是不愿开口。
时辰一点点的过去，赵老夫人躺的姿势有点累，挪动了头的位置，依旧别过头，没往莫菁苍这边看。
莫菁苍见她固执的不愿与她说，也不说让她离开的话，料想她在权衡这之间的利弊和事情的真实性。
赵老夫人如今需要的安静，她要先离开，不能在这里，等她什么时候想说了，自然就会主动告诉她。
只是要等到何时？
莫菁苍起了身，福礼道：“老夫人，今日打扰多时，我该离开了，老夫人若是想到什么，可以和外面的嬷嬷说，让她去相府的东小门，传话给一个姓贾的婆子，老夫人，祖母在家常担心你的身子，还望老夫人多多保重自己的身子，菁苍走了。”
赵老夫人没有回声，但面色有了变化，她想开口，嘴唇却紧紧闭着。
当送莫菁苍的奚嬷嬷再回到内室时，赵老夫人正在望着门口看，奚嬷嬷躬身为她搭好腿边露出的腿。
“老太君该是和那奶奶说，上次德箜主持来，你不肯说，是怕恭王会闹事，但这位奶奶奴婢瞧着不像是生事的人，而且这一个月以来，奴婢听到各种关于太子的流言，奴婢想只怕太子早已洞悉他外祖父一家和他如妃的事？”
赵老夫人瞥了身旁的嬷嬷一眼，“这事不到最后你一个字不许和任何人说起，尤其是这个沣奶奶，若是太子真的有异动，那也不管咱们的事，刘家的血脉，不是我一个人的事！”
奚嬷嬷撇着嘴，摇摇头，赵老夫人就是太固执己见，不愿听旁人的劝，事情不到紧要关头，她绝不会露出一个字。
赵老夫人扶着嬷嬷，配合着她，将动不了的下身，往被子里放。
“老太君，先歇着，今日费这么大的神，该是累了，奴婢去给你瞧着小厨房内的小笼蒸包和米粥。”
赵老夫人没说话，见嬷嬷起身要退出去时，道：“奚嬷嬷，这些日子，我总是梦见老太爷，你说我是不是要去见他？”
奚嬷嬷脸色顿时惊变，慌忙回到赵老夫人身边，“老太君在说什么呢？怎么又胡思乱想了？这算命先生不是说过，梦和现实是相反的，老太君身子骨好着呢，快别想了。”
赵老夫人直视着身边的月洞床，看着圆弧上挂着络子，心里空唠唠的。
☆、第二百七十六章，赵老夫人不行了
奚嬷嬷劝罢后，回过身，往屏风外走去，关门时，眼角湿润了。
莫菁苍辞别了丁氏和成国公，饭也没留下来用，便回了相府。
今日什么都没打听到，马车上的莫菁苍心里有些沮丧。
只是她们越是不说，她更加确定这里面的事有猫腻，很可能是太子夺权的原因。
回到相府后，莫菁苍细想这里面的事，很多事她都不知道，但很多事她又好像知道。
比如，皇上究竟认定的继承人是谁？
太子下一步要做什么？自从太子代替皇上祭祖后，便没有其他动作，难道是被秦王牵制了？
刘氏一族到底是因为什么而被灭族？当年此事闹的那么大，具体原因只是一句欺君之罪，不得不让人深思。
莫菁苍想着这几件事之间有没有存在一种牵扯，若是让她知道一个原因，或许其他原因自然迎刃而解。
只是这几个原因到底该去找谁解惑？
……
距离恭王大婚，还有半个月，说来恭王选的日子也真够好，农历的二月二十二。
当莫菁苍听到这个日子时，差点将口里的茶喷出来，幸好在施氏和楚母面前忍了下来，不然还要编一个喷茶的缘由。
礼部选的日子，都是经过司天监司天台主簿肖德辉亲自推算，选定的二月二十二是个好日子，大吉，宜嫁娶，出门。
而二月是龙抬头，恭王是皇子，不管是月份还是黄历，选的极合圣意。
只是莫菁苍觉得，今年正好是保宗二十二年，这未免太过凑巧了！
这日一早，施氏和楚母将莫菁苍叫到寿晖院，三人商议着恭王大婚之事。
用了一些茶汤，楚母问坐在手边的施氏，“岚儿的嫂子听说也是二月生？”
施氏回道：“是的，母亲，这可是靳郡王府头一个孩子，这眼下又是陈娘子大婚，和归宁之日，三件事都挤到一起。”
楚母问：“靳郡王府那边有没有让人传话，向咱们寻帮忙，还有蔡家那边有没有派人过去帮着照顾那俊奶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