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基沣见莫菁苍一直垂着头,瞧不出她脸上的变化,不耐道:“我有这么吓人吗?你成日见着我,不是低头,便是躬腰,你是少奶奶,不是下人们?”
莫菁苍听出他话中的不悦,带着腻烦,极为不喜。
如果是在现代,她真的想爆粗口,你丫的不喜,老娘还不愿伺候呢?
只是如今的莫菁苍依旧沉默不语,她必须要忍着,不然今晚势必就会和楚基沣同床共枕。
楚基沣本想和她说些关切的话,见她一直不敢抬眼看他,垂着头,便没由得不耐。
随手将筷子一扔,碰到了桌子上的碗碟,“碰碰”的响了几声,然后莫菁苍听到小杌子被向后踢的声音,“咚”的一声。
跟着楚基沣带着不悦的脚步声传来渐去渐远,匆匆离开了正屋。
等浓晴走进来的时候,莫菁苍这才缓着气抬起头,他终于离开了。
“奶奶,大爷这是怎么了?怎么绷着脸出去了?”
莫菁苍看着门口无人,这才拾起桌上的筷子,大口的吃起来。
“管他呢,他一向如此,阴晴不定?”
浓晴看着莫菁苍的吃相,一脸担心道:“奶奶刚刚没吃吗?怎么吃这么香?”
莫菁苍没有作声,只是觉得今晚的饭菜极为合口,想多吃一些。
用过晚膳,浓晴为莫菁苍洗漱好,坐在梳妆台前等着楚基沣回来,只是入了三更天也不见他的踪影,索性自己便睡了。
直到翌日早上,莫菁苍觉得身边奇怪,才睁开了眼,看到近在咫尺的楚基沣,先是身子往后躲去,再是看看自己和他身上。
发现两人身上的衣物都在还,这才缓了一口气,嗅到身边的人身上酒味浓重,不禁的捂住鼻嘴。
想必昨晚离开之后,和谁喝了酒,被人抬到了她床上。
莫菁苍悄悄的起身,轻手轻脚的从他身上越过去。
等到下了床,穿好鞋子,这才走到门口,唤来浓晴。
莫菁苍回头望着床上的楚基沣,赫然发现他正望着她。
他什么时候醒的?
莫菁苍赶紧垂下头,福礼道:“夫郎醒了,是我的动作太大声,吵到夫郎了。”
楚基沣一手撑着头,多年的习武,让他警觉性极高,在她刚起身的时候,他便醒了。
不等楚基沣吩咐,莫菁苍吩咐道:“蓝渡,进来!”
蓝渡一身蓝色的婢女服,垂着头走了进来。
“去服侍大爷穿衣?”
楚基沣显然没料到她会让蓝渡伺候他穿衣,在相府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她亲自伺候他穿衣。
见她一身亵衣,尚未穿戴整齐,也不推脱,起了身,让蓝渡为他穿衣。
莫菁苍在浓晴的伺候下,穿戴完毕。
而楚基沣闭着眼睛,等着蓝渡为他束腰。
莫菁苍垂着头,静静的坐在梳妆台前等着他。
须臾,楚基沣清声道:“今日便要回府,你且备好,回到府里,尽量不要惹母亲生气,做好你该做的事,爹爹也回来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也是懂规矩的?”
莫菁苍不解问道:“夫郎说的话,妾身糊涂,到底是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不如夫郎事先与我说好?”
楚基沣忽地睁开双眼,扭过头,看了一眼一直垂头的莫菁苍,蹙眉不耐道:“母亲让你来松鹤村,是想让你学着如何掌家,而不是如外面传言那般,说什么让你为姨娘的孩子躲灾,你要明白母亲的苦心。”
莫菁苍嘴角扬起一抹冷笑:“是,夫郎让妾身如何说,妾身便如何说。”
楚基沣见她垂着头,似是被他逼着含着委屈而应。
心下一软,虽然不喜欢她,但作为夫君也要适当的安慰。
他走到莫菁苍的跟前,双手附上她的肩膀,“我经常不在相府,这府中的事日后你要多上些心,府中大小事都要经母亲的手,母亲也会乏累,二弟尚未娶亲,这家中你也要为她分忧?”
莫菁苍心中冷笑,看来在他的眼中,她是在家好吃懒惰,还会找事的闲人?
莫菁苍觉得时机不错,他的态度也很明显,便侧过头看向浓晴和蓝渡。
“你们先下去,我有话要和大爷说……”
两人应着一声“是”,便退出了厢房。
楚基沣以为她会生气地垂着头,或者对他轻诺细语,说着自己的不得已。
却没想到,莫菁苍正脸对视着他,伸出手,将他拉到了床上,让他坐下。
“夫郎,我有些话想和夫郎说,还请夫郎耐着性子,听我说完?”
楚基沣见她态度从容,竟没有一丝退缩之意,倒是觉得不同。
随即点点头,应道:“你说!”
莫菁苍缓缓的走了两步,“夫郎自从我嫁入相府,无不一天兢兢战战,我过得辛苦,夫郎也十分难捱,咱们两个都是父辈们强制联姻,你有你的不愿,我有我的苦恼,既然咱们两个都是辛苦地在一起,不如夫郎和菁苍一起打破如今的局面?”
楚基沣目光亮了起来,问道:“如何打破?”
莫菁苍转身微微笑道:“夫郎心属之人,大夫人也曾和我说过,百花羞公主的确个性独特,才貌双绝,与夫郎也是天设一对,菁苍早有成人之心,只是一直不知该如何开口,何不借着此次回府风波,双方的父辈都在,你我和离如何?”
第五十五章 ,回府
楚基沣一听和离两字,眼中的光芒,立即聚在一处,紧盯着莫菁苍的身影。
上下打量着她的神情,想从她的神色中瞧出,到底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她脸上除了无比的期望以外,没有任何躲闪之意。
“你以为和离之事简单?这事要传了出去,你想过相府该如何面对外人,如何面对满朝的文武?”
莫菁苍点着头,看来他也是想过合离,既然这么为难,为什么当初会答应这门婚事?
既然不能和离,也有其他法子。
莫菁苍笑着点头应道:“夫郎说的是”,听了片刻,莫菁苍接着说道:“如果不能和离,倒也还有一个法子,就是休书,夫郎只要休书一封,既全了相府的面子,你我两人从此也不用凑合着在一起,岂不痛快?”
楚基沣站起身来,走到她的跟前,细细的观察着她,像是看着另一个人一般。
“你的确不一样了,穆管家和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想不到你胆子这么大,竟能忍得下休妻之事?”
莫菁苍嘴角堆满笑意,“夫郎不觉得菁苍说的在理?”
楚基沣面色越来越冷凝,“你既然嫁入了相府,相府便不会再想着休妻,至少现今不会,你且安分的做好你的事,万不可给相府带来什么污名,你的心思今日我也算明了,既然不想再同我有夫妻之情,我也不会强人所难,你心系谁家郎君,我也是心知肚明,今日谈话到此结束,我希望今日的事不可被第三人知晓?”
说话仍然不给人留余地,好像什么事情他都决定好了,就这么办一样。
只是什么叫她不想与他有夫妻之情,明明是他一直讨厌她,说的好像他也是受害者一样?
莫菁苍见他往门口走去,扬声道:“楚基沣,你说何时你我可以和离?我可以等……”
这是她最大的限度,她等着离开相府。
楚基沣却转过脸来,冷笑道:“这要问问你爹和相爷!”
然后提步便离开正屋。
莫菁苍想着他最后一句话,眸光慢慢暗下,长史到底和相爷达成了什么,让他们都有婚约的两人,强制地在一起?
莫菁苍想了许久都未想明白,干脆不再想了,左右他们两个的心思都明了,这日后回相府的日子,终于也好过一些。
这两日浓墨和小敏,先是将二婢先遣回镖局,并给了许多银两,霜儿和冰儿昨个夜里回来,将所有的东西交给了浓晴,一早也辞了莫菁苍,回了镖局。
早上,两人为回府打点好了一切,等着楚基沣和莫菁苍用过早膳赶路。
辰时刚到,顾严旭便将顾严晟的东西送过来。
两兄弟多日未见,这两日自然在一处。
顾严晟和顾严旭一一给莫菁苍和楚基沣拜过礼后,便将外面马车和拉车赶到了荣蕊院门口。
顾严旭拉着顾严晟又在旁边说了好一会子话,还不时的看向楚基沣。
楚基沣将莫菁苍扶上马车,自己骑上独有黄棕马,喝道:“在说什么呢?两兄弟这么多话聊?”
顾严晟忙绕开顾严旭施礼道:“启禀楚教头,小的弟弟想去经商,想将松鹤村的诸事交给吴账房暂且管理,不知教头是否允许?”
楚基沣倒是很乐意,“你弟弟也是个有想法的人,只不过乱世之秋,经商未必是好路子,我瞧着他身子骨不错,又是举人出身,不如跟着我去军营历练,如何?”
顾严晟转身将楚基沣的话转诉给顾严旭听,只见顾严旭执拗地摇着头。
楚基沣眨着眼,望着前方。
“既然不愿意,那就算了,启程了?”
顾严晟和顾严旭相互慰问两句,便挥手告别。
顾严旭一直望着他们走的方向,直到马车出了村口,这才收回目光。
回过头走向荣蕊院,看着院里的秋千随着风吹,来回的摆动。
仿佛看到一个绝美的人影,坐在上面。
顾严旭慢慢拉着秋千,坐了上去,按着和她一样的幅度,来回的荡着。
快到午时,马车还未到城门,楚基沣便命人停下来歇息。
浓晴将莫菁苍从马车中扶了出来,只见莫菁苍身上的薄纱褙子都汗湿了,此时太阳正是毒热,而马车中空间狭小,即使窗子打开,也仍然很闷热。
浓墨看到此,赶紧去茶社要了一碗消暑的茶水,递过来,给莫菁苍饮用。
楚基沣看到她后背的衣衫湿透,小脸憋的通红,这两个时辰她一直在马车里,闷声不说。
看到此,忍不住走上前:“你该说一声,这马车里面太热了,你还顾着规矩,瞧你的衣衫都湿透了,若是入了城,让母亲和爹爹瞧见,岂不是又要心疼一番?”
莫菁苍摇了摇头,低声道:“不碍事,夫郎只管走着,到时我换一身干净的再回府,定不会让夫郎难做。”
楚基沣之前觉得她胆子小,说话做事唯唯诺诺,不管什么事,都不愿出头去做,可知道她的心思后,倒让他有些怜惜。
“这样,等会子让下人们走着,你坐在马车的前面,咱们行程慢一些,我让严晟前去传话给府上,这天毕竟太热了,他们也会理解。”
莫菁苍饮完茶水,道:“不用了夫郎,咱们歇会便赶紧赶路吧,不能让母亲和父亲大人等着,这一时半会,我还是能受得住,眼看着快入城,赶路要紧。”
楚基沣轻蹙剑眉,他之前怎么没发现她有些倔强,“严晟,你先骑马去府里通知一声,说是午时太阳毒,少爷和少奶奶先找个茶社歇息了,让父亲和母亲大人不用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