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严清明把唐西周给领走了,江北北追出去看俩人脸上的表情,都挺轻松,不像是要吵架的样子,松了口气。
送走俩哥,迎回来了楚尧。
楚尧拎着个纸袋子,笑眯眯走来:“站院子里等我呢?”
“知道你要回来,心灵感应。”江北北问,“你拿的什么?”
“学习资料。”楚尧打开袋子给她看,把手伸进去,又道,“还有给你的东西,回来路上看到的。”
他从袋子里取出一个长方形盒子,系着绸带。
江北北沿着折边拆开盒子,惊叫起来。
从家到单位,中间有一段两旁都是小商品店的路,因为没有停车位,江北北基本没在那里停留过。但每次等红灯时,就会歪过头看街角橱窗里的小礼品。
从她那个位置,恰巧能看到橱窗里的两只用树脂做的猫,它们坐在长椅上,一个蓝色背带裤弹着吉他,一个粉色裙子拉着手风琴。
而现在,这两只猫就在盒子里。
江北北:“你是不是有读心术!”
楚尧说:“已经好几次了,每次经过那个路口,你都会看它们。”楚尧说,“其实为了防止买错,我把旁边那个兔子也买了。”
楚尧从袋子里又拿出一个盒子:“那个抱胡萝卜的兔子。看来我没猜错,你喜欢的是这两只猫。兔子要吗?”
“……要!”江北北说,“送你妈妈。”
“去掉你字。”
“……”江北北小声道,“得寸进尺的讨厌鬼。”
“你说我什么?”楚尧笑道,“得寸进尺吗?是这样的。”
总觉得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都带点……别的意思。
“我明天去邻市出差,交流学习两天。”楚尧说,“一起去吗?”
江北北唰的一下抬起头:“你确定要带我去?”
“我就每天上午听一下交流会,下午没有。”楚尧说,“所以你要去了,下午可以陪你逛逛街。”
“谁要逛街啊!你要带我去,我就要拿你一血了啊!”
“嗯?”楚尧弯下腰,笑眼看着她,轻声问,“你要拿我什么?”
江北北把盒子盖在他头上,含羞带怯……不,是含羞带霸道地说:“取你贞操!”
楚尧嘴角弯起,笑道:“求之不得。”
还笑?江北北叉腰:“床上见分晓!”
楚尧笑出了声。
唐西周没问严清明去哪,但二十分钟后,他察觉不对,这方向……分明是回东山老家啊!
唐西周不得不问:“老严,你干什么呢?”
“回家。”
“回家……那是谁家?你回去做什么!”唐西周道,“我以为你要带我浪去,我他妈想了一路限制级,你现在跟我说回家?”
“带你出柜。”
“……操,你想死啊?”唐西周气急笑道,“你还出柜……你爸妈要不打死你我不姓唐!”
“跟你爸妈说。”严清明道,“不然能怎样?让你妈把你相片名字挂相亲角,每天都有姑娘过来找?”
“那总比把我相片名字挂墓碑上好,你醒醒神喂老大,别气糊涂了。”
“我怕再拖下去,她把你一棒子闷晕扔姑娘床上。”
“哎唷,大爷,我求你了,我妈不会的……咱掉头回去?”唐西周试图商量。
“你怕什么?”
“我怕我爸妈揍你!我怕到时候他俩揍你我特么帮谁都是错!我怕我爸妈气昏!我最怕,我最怕你爸知道了,一枪把你崩了!”
唐西周控制不住了:“严清明你他妈傻叉吗?!是谁说的什么都不说就这么过?你他妈受什么刺激发什么神经!”
“受你刺激。”严清明说,“你听好了,现在我拿命赌,成不成,我今天就是要说,大不了就让他们崩了我!那我特么就算死,也是你爱人,不是你邻居!”
晚饭时,唐家门铃响了。
唐妈开了门,看见儿子跟严清明两个人黑着脸进来,俩人都是眼窝乌青,脸上带伤,衣衫凌乱。
唐妈惊吓道:“怎么了?跟人打架了?”
唐西周啧了一声,哼笑道:“有人想跟你们说句话,哝,你说吧,我特么这条命不要了,陪你赌!”
严清明关了门,朝着唐妈唐爸鞠了个躬,说道:“叔叔阿姨,我有个请求。”
“我跟唐西周,我俩是恋人关系,到这个月二十七号,就满七年了。”严清明说,“我不想阿姨介绍女孩子给他,也不想他跟别人结婚,我想跟他在一起,不求叔叔阿姨成全,但求叔叔阿姨们……不拆散我们。”
唐妈软倒,上演了电视剧才会有的教科书式昏倒。
“妈!!”
严清明上前掐住人中,小声说:“没事。”
再一抬头,唐爸手中的烟都掉了,脸上的表情停留在前一秒,惊骇又茫然。
这年三月十九号,严清明因吃醋,冲动出柜。
两家闹的天翻地覆是有。
但幸运的是,唐西周和严清明都没被家长一枪崩死,事后,唐西周说:“感谢我国禁枪,感谢爸妈还拿我当亲儿子,感谢《身边的他们》。”
出柜的代价,只挨了两顿打,已经是梦幻一般的美好结局了。
事后,江北北让严清明谈谈感想,严清明说:“吃醋太具有毁灭性了,以后不敢这么玩了,这辈子就一次……北北啊,你记住,一定别在吃醋时决定任何事。”
江北北:“哎,知道了。”
当然,牺牲最大的,还是严清明家的桌子。
那天出柜之火从唐西周家烧到严清明家后,严清明老爹找不到枪,提着刀要来砍儿子,最后全发泄到桌子上去了。
江北北接着问:“那,大哥……你跟我二哥现在是不是不用偷偷摸摸了?”
“低调,还是要低调……”严清明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不过可以把以前买的对戒,悄悄戴手上了。
第50章 带家属出差
江北北跟着楚尧到了邻市,邻市的白玉兰开了满街, 江北北的心跟着一树树的雪白花簇热烈绽放。
如今, 她再也不像从前,与楚尧单独在一起时, 连合适的话都找不到。
她回忆道:“我在X市上大学时,学校有一条小道,也是这样子, 种了很多白玉兰,大一下半学期刚开学, 有一次, 我走在那条路上, 接到了你发了个短信, 说复试的名单出来了, 你被录取了……虽然知道那是群发的短信, 但我还是很开心, 就是那时, 我忽然发现,两边的白玉兰开了, 真漂亮……就像现在, 后来, 每次经过那条小路, 只要看到玉兰树, 我就想你。”
楚尧说:“那不是群发。”
“嗯?”
楚尧道:“那天录取名单出来, 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 我不敢打电话给你,怕你发现我的心思疏远我,所以我给你发了短信,等着你回复,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江北北愣了一下,甜蜜又酸涩道:“可我……可我也不敢……不敢太快回复你。”
她和他的顾虑一样,收到短信的时候,不敢立马回复他,怕做了第一个回复,被他发现自己的心思。所以她等了好久,才慢慢把早已编辑好的祝贺短信回复给楚尧。
——刚刚查了学校的录取名单,顺利通过复试,已被录取。
——太棒了,恭喜尧哥!
这句回复,楚尧等了半个小时。收到江北北的回复后,楚尧才想起要通知其他人,遂编辑了‘录取了’三个字,群发。
“我们学校解剖楼下,有一棵白玉兰树。”楚尧忽然说,“我记得你们学校那条白玉兰道最有名,那年,我从解剖楼出来,看着那棵玉兰树,就像看到了你。”
“楚尧,你在讲情话吗?”
“是啊。”楚尧望着车窗外的白玉兰,微笑。
她永远不知道,那天他想她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并非天生不怕那些尸体。那天,人体解剖楼送来了一具尸体,这具尸体其实很普通,可却让他想起了许多故事背后的黑暗。
像把所有不美好放在他眼前,那时,一遍遍告诉自己冷静并不能解决问题,五年时间,见过的看过的知道的,所有人性残忍黑暗一面,所有与死亡挂钩的东西,将他的心抛入混乱无序中。
疲累,无处安放。
但抬起头,看到白玉兰的那一刹那,楚尧想起了远方的姑娘。
她的脸上总是带着笑,如今,她那熟悉又安心的笑容,神奇般的点亮了他的心。就像甘泉带着清晨透亮又温柔的阳光,汇入深渊的那一刻,也照亮了深渊。
江北北于他而言是什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那是此生唯一能治愈他,安抚他的力量,只要她还鲜活,他的心就能继续跳动。
所以他注视着她,温柔心细的照顾着她,小心翼翼的,从她的笑容中汲取继续走下去的力量,最终,如愿以偿的把自己的人生献给了她。
守护她,守护有关她的一切。
“我很幸运。”楚尧轻轻笑了起来,“我想过无数次,想着你爱上另一个人,把你的笑容给他,我再也得不到……我害怕这些,但我更害怕当我告诉你,我想占用你的笑容时,你会永远封存它,不再给我……”
所以,我很幸运,你喜欢我。
学习交流会,实质上更像是小型座谈会,地点是某所高校的公开课教室。
江北北原本要在学校里逛逛,等楚尧结束。
结果一个白发教授见她在门口站着,问她做什么,她说等人。
教授:“家属?”
江北北:“……嗯。”
那教授便道:“那就进去等,没事的,进来吧。”
参加交流会的人不多,也就半个阶梯教室,大约一百来号人。
楚尧的形象气质,注定他不管坐在哪里都显眼,江北北很快就找到了他,但却被他戴的眼镜吓住了。
我尧哥……近视?
楚尧也没想到江北北会进来,指了指身边的空位,低头整理讲义资料。
江北北小步跑来,坐定,一双眼却惊奇的盯着楚尧,目光始终黏在他脸上不下来。
她一直以为哥哥里只有秦元近视。
楚尧笑了起来,侧头看向她,睫毛随着笑轻轻颤动着,浓密乌黑。
姚兰曾经说过楚尧,说他完全符合遗传学,一看就知道夫妻俩感情好没绿帽。
楚尧的眼睛下巴像妈,轮廓气质像爸,因而比起被称为冷脸美人的楚爸,楚尧长相更讨喜一些,尤其笑起来,像他妈妈,很有感染力。
“没见过?”他轻声问。
江北北使劲点头:“你近视啊?”
“本来以为能藏到结婚后。”楚尧偷偷笑道,“度数不深,难看吗?”
“好看的!”
“嗯,那我就放心了。”楚尧收回目光,嘴角带笑,补充道,“不许拿我跟别人比,我会吃醋。”
江北北咽下要夸他比秦元好看的话,差点笑出声。
交流研讨会三个小时,江北北只能听懂前三分钟的话,因为牢记自己是楚尧的家属,为了不给楚尧减分,江北北愣是三个小时都没碰手机。
中途,楚尧还到讲台讲了遗体水化技术的发展情况和运用情况,之前为了多了解他做过几天功课的江北北只听懂了个大概,托着下巴一脸痴笑望向讲台。
楚尧会在短暂停顿时,笑着看她一眼,两个人通过眼神交流片刻。
等楚尧回来后,研究所的老教授问他:“前几次见楚尧,从来都没笑过,我说今天楚尧怎么总是笑,原来是带了家属。”
脸皮薄的江北北又把自己的脸给烧红了。
“小楚啊,下次跟我们讲讲怎么找女朋友嘛,这个很实用的,大家伙也很想听的。家属做什么工作的?看起来就不像同行。”
“啊?我吗?”江北北像是被老师点名起来回答问题,站起来回答,“我是中视的记者。”
有人小声说:“《身边的他们》那个。”
老教授或许是装耳背,手放在耳朵边,问那个人:“你大点声,你认识她?”
“胡教授,你看《身边的他们》吗?”那个人声音大了些,“应该是吧……她刚进来就觉得像。”
“是吗?还是个知名记者。”教授惊喜道,“有记者朋友很不错嘛,以后我们的职业现状、研究成果还有我们的这些个人情况,就要靠记者朋友帮忙了。”
话也许是玩笑话,但江北北却正了脸色,郑重点了点头:“一定的。”
十年前,江北北觉得哥哥里最稳重的是楚尧。
五年前,江北北看到楚尧叼着鱼干逗宋大喵,笑容狡黠,用人类的智慧把宋大喵馋的口水如瀑,还吃不到,江北北就觉得,哥哥里还属严清明稳重些,楚尧是个蔫坏的。
如今,江北北觉得,如果出个坏蛋排行榜,楚尧一定排第一位。
二哥和三哥那点程度,根本比不上楚尧。
交流会结束后,江北北和楚尧回了宾馆,两个人开了个标间,楚尧敲了一下午的论文。
江北北则看了一下午的电视,等到天黑,两个人下楼吃了饭,回来后,江北北说困,要洗澡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