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元珂,她被祁王的人护送回了京城,现住在元府。原先元珂觉得别院雅致清幽,并不肯走,还是尹擎苍让人跟她描述京城繁华,元珂才愿意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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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蓉在祁王安排下,住在了天河县骊山上一处隐蔽的宅子内。这儿下人齐全,陈设优美干净,虽然比不上王府富丽堂皇,但好在元蓉无需担心每日起居。
这座占地不小的宅子,是尹擎苍原本备来给自己留作后路的,故而有不少护卫看守,十分安全。
骊山这儿风景秀丽,可祁王并不允许元蓉出门下山,以防被人发现。
元蓉对此并无怨言,她知道自己只要做过祁王的女人,就早已不为皇上所容。这一点,身旁丫环和她解释过,也告诉了元蓉众人以为她暴病而亡的消息。
总之,如今能这般安度余生,已是不错。
祁王未与自己和离,且为元蓉安排好了后路,她该知足。
可不知为何,夜里元蓉睡在崭新的床榻上,刚准备入眠,眼角突然滑下了泪水。
她抬手擦了擦,望着黑暗中帐顶的轮廓,一时无言。
祁王在她愿意付出真心之后,便不要她了。
果真是始乱终弃,没一点好品性。
元蓉眼底一沉,她发誓,日后绝不会在心中记着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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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今日膳房又做了你爱吃的酸菜鱼,这可是奴婢特意吩咐的。”
翌日,司琴笑着给膳桌前的元蓉布膳。她看出自家主子心绪不甚好,就尽量给元蓉找些乐子。
“司琴有心了。”元蓉浅笑了下,神情淡得如同一片云彩,“王妃这个称呼,日后不要用了。”
司琴正夹了片酸菜鱼肉给元蓉,她听后手里动作一顿,抬眸小心地问道:“那日后该如何称呼您?”
“叫主子吧。”元蓉唇边笑意愈发苦涩,古往今来,像她这般尴尬的人,还从未有过吧。
“是。”司琴低声应了,她本不想惹得元蓉不快,不料还是如此。
“唔……”元蓉身子突然一倾,吐出了口中酸辣的鱼肉。她蹙起眉,看着极为不舒服。
司琴顿时便慌了神,旁边不少丫环也连忙上前,询问元蓉如何。
“这儿可有大夫?”司琴见元蓉好一会儿还没缓过来,她急中生智,问身侧的丫环道。
“有的。”丫环连忙出了房门,寻来专门候在宅子里的大夫。
而元蓉想到某种可能,她突然眼底一沉,蹙眉阻止道:“我没事了。”
“主子,你脸色还白着。”一名掌事丫环却不肯同意,她被祁王嘱咐,定要好好看着元蓉。
于是掌事丫环还是派人找来了大夫,而元蓉一直坐于膳桌前蹙着眉,面色愈发苍白。
不一会儿,大夫搭上元蓉的手腕后,得出了一个结论:“王妃,您怀上了,小的贺喜王妃。”
元蓉就知道是这个结果,她闭了闭眼,未料到前些日子还不想与祁王有瓜葛,肚子里就有了他的孩子。
“贺喜王妃。”大夫一开口,其余丫环也面带喜色地齐齐道贺,像是房里出了天大的喜事一般。
毕竟她们都是尹擎苍特意安排的人,较之王府丫环,受到的训练更为严苛。
元蓉却只觉头疼,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唯有意图挥退除司琴以外的所有丫环。
可掌事丫环还是留了几人,以防元蓉想不开。
元蓉连膳桌上的酸菜鱼也没动几口,她被司琴扶着,坐在一张贵妃榻上,闭上了双眼,险些就要在丫环面前流泪。
这一刻,元蓉几乎承受不了这个事实。祁王已不要她了,那肚子里的孩子又算什么?
第35章 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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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 尹擎苍在王府正房内, 坐于一把圈椅上出神。这儿是元蓉素日待的地方, 可如今只剩下了他一人。
自从他的蓉蓉走后, 尹擎苍便很少去军营,一心给世人塑造受到重创的印象, 也好把这戏演得逼真些。
尽管他知道这是被逼无奈的计策, 可尹擎苍还是忍不住时时想起元蓉。
想她做了什么,想她是否睡好, 想她有没有哭……
尹擎苍轻叹了口气。元蓉爱哭,他是知道的。
如果可以,尹擎苍一点都不想让她误会自己。可这条计策会持续很久,一直到大局稳定前, 约莫要几年的时间。若是让元蓉每日每夜地牵肠挂肚,对她未免也太残忍。
可元蓉这才离开没几日,尹擎苍这边开始牵肠挂肚了。将元蓉接回王府的念头一闪而过,却又被他立即否决。
尹擎苍又叹了口气,对着窗外,心中颇为无奈。
这时,房内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还有冯嬷嬷喜悦的语音:“王爷, 快别颓丧了, 老奴得知一件大喜事呢!”
“进来再说。”尹擎苍听后心无波澜,依旧望着窗外的碧天白云。他心想马上要入冬了,和她认识还不满一年, 他还未与蓉蓉共度一个冬季呢……
冯嬷嬷知道元蓉还活着,因此并未嘴大地说出口。她推开扇门,满脸笑纹地走到祁王面前,附耳告诉他元蓉有孕的消息。
“当真?”尹擎苍顿时绷不住面色,唇边划开一抹笑意,双眸也骤然有神。
“千真万确!”冯嬷嬷眉梢眼底都是笑意,就像自家媳妇有孕一般高兴。
尹擎苍面露喜色一瞬后,又想起元蓉对自己的误解,不禁皱起眉。
他想起蓉蓉怕是不愿意生下孩子,便立即吩咐冯嬷嬷道:
“嬷嬷,你赶紧前往天河县,本王怕蓉蓉想不开。还有,女子生产需要的人和物,还请嬷嬷列张单子,本王派人掩护着送过去。骊山那群丫环,毕竟没有经验,还得有劳嬷嬷。”
冯嬷嬷听后会过意来,她郑重地点了点头,心中提起一万个小心来。这可是王爷的子嗣,半点马虎不得。
随后冯嬷嬷转身出了正房,又开始陷入一阵忙碌中。
尹擎苍对于王府冯嬷嬷办事向来放心,只是以他现在的状况,无法去陪伴元蓉,有些遗憾。
蓉蓉,别怪本王。待大局已定,本王定会许你凤冠霞帔加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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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当晚,冯嬷嬷便来到了天河县骊山的宅子里。她走入房中,便朝元蓉笑道:“老奴贺喜王妃了。”
“嬷嬷。”元蓉正在逗猫,就是尹擎苍送的那只稍稍长大些的折耳猫,此时她抬头唤了冯嬷嬷一声。
元蓉正处于迷茫之时,而冯嬷嬷待元蓉向来很好,倒让她安心不少。
至于这座宅子内的丫环,本来都改了口称元蓉为主子,现在又一口一个王妃的叫,让她颇为无奈。
冯嬷嬷看出元蓉面上的无助,不禁心疼地走到她跟前:“王妃最近过得可好,这小脸儿都有些憔悴了。”
元蓉低垂着眼睫,她摸了摸怀中幼猫的小身子,问:“嬷嬷能够前来,我很高兴,不知所为何事?”
祁王不是都不要自己了么,怎会再派心腹前来骊山?
冯嬷嬷想起尹擎苍的吩咐,她开口时并未提及祁王如何,只是道:“王妃如今怀有身孕,老奴自是来陪您生产的。”
元蓉放在折耳猫身上抚毛的手顿住:“这是王爷的意思吗?”
冯嬷嬷想了想,并未正面回答:“王妃难道不想生下腹中胎儿?”
元蓉眸中浮现迷茫,她还没有抚养一个幼儿的准备,且祁王的态度不明,让元蓉十分不安:“若我诞下一子,王爷是否会抢过去?”
冯嬷嬷见元蓉都改变了自称,心中皆是无奈,她唯有软语相劝,脑中想起尹擎苍吩咐的话:
“王爷曾与老奴说过,子嗣可以留在王妃身边。老奴想着,还是希望王妃诞下胎儿,这毕竟是一条人命哪。再说王爷又不是养不起?”
元蓉面上泛起苦笑,她复问:“王爷当真不会与我抢孩子?”
“不会的。”冯嬷嬷笑着保证道,她看得出元蓉还是想诞下王爷的子嗣,然而冯嬷嬷还是有些没底儿的感觉。
万一王妃记恨起王爷,她一发狠,真打掉了腹内胎儿,那后果可不得了了。
即使将来王妃与王爷和好,若是有这一事儿在,怕也难以如初啊。
元蓉如今摸不透祁王到底是何意,坐在那儿抱着折耳猫,轻轻叹了口气。祁王的子嗣她若真生下来,总不能将孩子也一辈子关在这宅子里吧?
到头来,即使元蓉不愿意,她的孩子也得归祁王抚养。而祁王是要再娶的,新王妃又会如何对待元蓉的孩子,这是个颇为棘手的问题。
元蓉想得远了些,但她也是好意打算,眼下只觉得一阵头疼。
最关键的是,她看不到自己和孩子的未来。
可此刻冯嬷嬷又想让元蓉诞下祁王的子嗣,元蓉深知尹擎苍的强势,一时没有直接拒绝,只是道:“嬷嬷让我考虑一晚吧。”
冯嬷嬷见元蓉面色不好,她有些担忧,点头应了:“那老奴退下忙活去了。”
随后冯嬷嬷叮嘱丫环们看紧元蓉,这才转身出了房门。
她想着,要说这孩子,来得有点不是时候。王爷和王妃正闹误会呢,王妃如何会愿意为王爷生下子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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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元蓉躺在宅内的床榻上,一直都无法入眠。窗外月明星稀,不时有秋鸟鸣啼。
突然,她抬起手放在平坦的腹部,轻轻抚了抚,顿时就有些明悟了。
这是她的孩子,元蓉为自己的孩子打算,是应该的。
既然这个孩子来到了她腹中,说不定就渴望着自己的出生,且元蓉到底还是放不下。
故,元蓉要为自己的孩子,博出一条路来。她怎能因为自己的有意退缩,便抹杀了一条人命?
为母则强,她不能软弱。只要有可能,她就不能放弃。
想通这一点后,元蓉闭上双眸,倒是出奇安稳地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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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冯嬷嬷入房内,见到元蓉正被司琴等丫环伺候着梳洗,她放下心来,笑问:“王妃考虑得如何了?”
“嬷嬷别再唤我王妃了。”元蓉在镜中望见冯嬷嬷的身影,轻笑了下,顿时美得不可方物。
冯嬷嬷心中却是一沉,然而她还没开口,便见元蓉继续道,“王爷的子嗣,我会生下来。只不过王爷也得应允几件事儿才对。”
“不知是何事?”冯嬷嬷只觉心内忽上忽下,骤然松懈后,她不禁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
王爷如此疼爱王妃,只要她提的事儿不过分,定是会答应的。故冯嬷嬷对此并不是很担心。
元蓉取出一张纸来,派丫环递给了冯嬷嬷。
冯嬷嬷一看,不禁笑了,不成想王妃看似柔弱,实则倒是挺会打算的。
纸上所言,元蓉生下的孩子,尹擎苍必须给予郡主或世子之位,且不得干涉小郡主或小世子的行为,比如与元蓉见面。
随后还空出了签字画押的地方。
冯嬷嬷笑后连忙将纸收入怀中,朝元蓉道:“您放心,老奴这就将信送回王府,王爷定是会答应的。这些日子里,老奴会陪在您身边,您且安心生产便是。”
元蓉听后唇边挽起一抹笑:“有劳嬷嬷了。”
冯嬷嬷越看越觉得王妃有意思,这封书信引起的一来一回,也不妨事。
近日冯嬷嬷在秘密挑选产婆,还有不少小孩子平日要用的物件也在采购,故她与王府时常需要联系,可谓忙活得很。
至于是否会被皇上发现,这就要看祁王的保密水平如何了。毕竟尹擎苍要元蓉生下他的子嗣,也担当了一定的风险。
这个孩子在乱局中到来,然而没人不希望看到其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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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王府内,尹擎苍见到元蓉写的那张纸时,唇边不禁笑开,他的蓉蓉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过他还是很快地吩咐人取来物件,想也未想地按上了自己的手印,不按上蓉蓉不给他生孩子啊。
随后尹擎苍吩咐自己的心腹下人,将纸送回了骊山。
这也是尹擎苍与元蓉,几年之内最后的一封书信。
第36章 逃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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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后的京城动荡不安, 世人皆知祁王已然谋反, 给出的理由也很正当。
当年皇上召见回京述职的祁王时, 竟在宫中设下暗器, 意图射杀祁王。故而祁王一怒之下,在京城故人的接应中, 回到了锦和县边境, 举兵谋反。
这场王权与皇权之间的大战一直打到了眼下。
而今,尹擎苍瞥了眼手中旧朝皇帝的人头, 将其轻轻一甩,丢到了地上。他连日来凭借手中军权,一路杀到京城,攻破了这皇宫。
素日行军打仗积攒下的经验, 让京城的将领无一是尹擎苍的对手。
至此,朝代更替,大局已定,新帝即将登基。
尹擎苍终于能完成当年在心中的许诺,接元蓉回宫,向她解释这一切,再给她一生荣华富贵。
可不料此时一名士兵慌慌张张地赶来,跪在尹擎苍面前道:“王爷, 不好了!匈奴大举进攻边境, 攻破了天河县一带!”
何达在尹擎苍身旁,冷声斥道:“还叫王爷?”
而尹擎苍的瞳孔骤然紧缩,他顾不得称呼上的问题, 就急忙走出宫殿。
何达跟在尹擎苍身后,满脸皆是不解地问:“皇上,您该准备收拾前朝余孽了,怎如此急着出宫?”
“蓉蓉和迢迢还在天河县!”尹擎苍丢下这一句话,便翻身上马,打算连夜快马加鞭地赶路。
何达不明所以,在原地想了好一会儿后才明白过来。尹擎苍口中的蓉蓉,是当年的祁王妃!
没想到皇上藏得可真够好的,连他这个兄弟都敢瞒,可迢迢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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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尹擎苍终于赶到了天河县附近,他立即调兵遣将,击退了进犯的匈奴,随后赶到了骊山的宅子外。
他发现宅子并未有受到入侵的痕迹,总算松了口气,同时心内又涌上兴奋。
这是尹擎苍与元蓉,时隔多年重逢之际,他如何能不激动?
然而就在这时,掌事丫环急急走出门口,哭着跪在了尹擎苍面前:“王爷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