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隋炀帝恋爱的正确姿势——柯染
时间:2018-03-24 15:06:29

  贺盾洗漱好了在外面求见,军营里就找不出她这么小号的衣衫来,拿一个士兵的衣衫改了下好歹能上身,头发梳起来扎好,穿戴好就是一个整整齐齐的小侍从了。
  这具身体和贺盾上辈子长得一模一样,现下纵是有些面黄肌瘦眼圈青黑,但还能看出些精致灵秀来,甭说是没见过贺盾的宇文赟和杨勇,便是杨广,也得感慨一句人要衣装马要鞍,豆丁俘虏收拾收拾也能见人了。
  宇文赟气憋回心里,有外人在,哪怕只是个下人,也得做出一副心无挂碍的模样,“阿摩这是谁?”
  杨广洗干净手,示意贺盾来上药,“皇伯父赐给我的玩伴,原先是华林苑里的俘虏,皇伯父让他以后跟着我一起读书习武的。”
  听是父皇赐的人,宇文赟当下便失去了兴致,不过这么躺着实在有些无聊,见小孩手脚麻利上药动作熟练,便闲聊了两句,权当打发时间,“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家哪儿的?”
  “小奴叫二月,今年九岁了,家住在浊河边。”贺盾一一答了,浊河就是黄河,上岸后为了搞清楚身体的怪病,贺盾很是找了些医师大夫,她也没有医药费,多半都是免费打杂做活来当医资,一来二去也学了不少东西,晋阳兵荒马乱,包扎伤口贺盾是熟能生巧。
  “有点疼,太子忍一忍,背上淤血散开好得才快。”
  贺盾用药膏给宇文赟揉背上的伤,这白玉的背上斑驳的一片,旧伤添新痕。
  宇文赟面上阴鸷之色一闪而过,只抽了口气,朝贺盾摆摆手道,“无碍,这点疼本王还受得。”
  “方才你说你几岁?”宇文赟说着扭头看了贺盾一眼,诧异地问。
  贺盾答了,“九岁。”
  杨广是不信,杨勇觉得十分稀奇,扭头看了贺盾一眼,再看看旁边不足八岁的杨广,顿时乐了,“小子,你莫不是骗人的罢,照年纪我们阿摩要叫你哥了!你看你像么?”
  按年纪也不是叫哥,该叫姐了。
  不过她哪敢,贺盾摇头,“我甚少说谎。”年龄约莫是真的,因为当时船上的二姐说了句别怪姐姐,让你活到八岁已经是仁至义尽诸如此类。
  听口音大概是南方人,二月的姐姐身量也不高,她这一年来吃穿不齐,长不高也正常。
  杨勇乐了一声,让自家二弟一边去,招手让贺盾也去伺候伺候他,随在军中历练,宇文邕不让带侍从,现下能有个支使的人,宇文赟和杨勇都觉不错,闲聊两句便开始支使贺盾做这做那,气也顺了许多。
  杨广自个在窗边的案几前看书习文,营帐里倒是难得安然。
  贺盾忙进忙出,这两位贵公子被揍得爬不起来也不消停,一会儿要吃的,一会儿要按摩,好在贺盾手脚利索,还能支应个全乎。
  期间宇文邕来过一次,宇文赟真心悔过的模样拿放大镜都不定挑得出错,当时手边还放了本兵书国策,宇文邕大概以为孺子可教,叮嘱两句要好学上进,又让杨广多骑马射箭,少学些靡靡之音,等两人皆点头应下,这才神色缓和地走了。
  没再出言历喝,想来是满意的。
  宇文邕走了以后,宇文赟想让贺盾去给他寻点酒来来喝,贺盾劝说伤口会出脓腐烂,还会沾染上酒气,宇文赟这才精神怏怏地作罢,让贺盾接着给他捶腿了。
  这一整天下来,饶是贺盾也累了个半死。
  她也看得分明,宇文邕一生英明神武的风评,要栽在儿子上头了。
  宇文邕防得再严,也没挡住宇文赟走向昏君纨绔的脚步。
  棍棒打得多了,宇文赟惧怕父皇君威,文武学识没上去,但表演能力修炼得炉火纯青登峰造极。
  这么教育孩子是不对的。
  贺盾伺候着宇文赟和杨勇睡下,在营帐边的角落里找了个地靠坐下来。
  宇文赟这情形当真算不得什么,如果现在给宇文赟一个机会并且能成功,他会非常愿意干掉自己的父亲亲自登上皇位的。
  朝臣们不会意外,只怕就连宇文邕自己,大概也不会太惊奇。
  哪个朝代的当权者坐在这个位置都得看好自己的脑袋,但没有一个朝代像南北朝这样战战兢兢的,身边没有可信的人,兄弟叔侄,妻子儿子,权臣贵戚,权利更迭迅速,流血政变太过频繁,唯权利论蔓延了百年之久,根深蒂固,篡权夺位是家常便饭,亲情伦理道德伦常算不得什么,实力权利才是王道。
  宇文邕宇文赟这样的才是常态,时代就是这个时代。
  贺盾在旁看了一整天,知道这只是儒家忠孝尊卑体系崩盘以后,政治野蛮化社会粗鄙化的一个小缩影,并不足为奇,孔子和儒家绝学的厉害之处,就在于这些习以为常又看不见摸不着的地方。
  没有这些忠孝尊卑伦理,整个社会都乱套了。
  但总归会有人将这些都一一重新整合起来。
  贺盾长长舒了口气,偏头看了眼烛光下陛下认真专注的侧脸,又轻手轻脚地从地上起来,拿了两盏油灯放到他面前,好让光线亮一些。
  是佛经,外面书皮上大刺刺写着孙子兵法四个字。
  贺盾莞尔,宇文邕搞了灭佛运动,佛经这等书籍,只好偷梁换柱地挑灯夜读了。
 
 
第7章 别再出去作妖了
  北周大军修整得当,宇文邕下令班师回朝,兵分三路。
  宇文宪与杨坚统领一路发兵冀州,追击任城王高湝,消灭余下的北齐势力。
  另一路由太子宇文赟领头,大将军王轨、宫正宇文孝伯总领军政,前往西北巡视,攻打吐谷浑。
  剩下的这一批,除却留守济州之外,其余的都随宇文邕回长安,贺盾、杨广、李德林、高纬冯小怜都在其列。
  此次回长安耗时三月有余,路途遥远,上马车前去给宇文邕请安,宇文邕还笑着嘱咐了一句,让杨广拿贺盾当弟弟照看,回府也要好生待他,他会随时让贺盾进宫说话的。
  马车里装了很多书籍,诗书礼经佛法道义,琴棋书画兵法杂家,五花八门就连医书地州志都有,除却李德林赠送的一部分,其余都是杨广沿途搜罗来的,一齐装上后足足有半马车,除晨间早起练武外,其余时间杨广都在马车里翻看这些典籍。
  他看书很快,很能融汇贯通,虽不能说有过目不忘之能,但也差不离了。
  枉费贺盾壳子里塞的是个成年人,在这上头当真只有佩服感慨的份,再加上她一得机会便去宇文邕那边,等临近长安,这半马车的书杨广看得差不多,贺盾还有大半截,三个多月下来,两人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了。
  聪明人时间和精力比较多,大概就多在这些地方上了。
  下了官道车窗外渐渐热闹起来,北周军得胜而归,大军方行至城郊,就有百姓列队欢呼迎军了,成千上万的长安百姓分列两侧,绵延十里不绝,纷纷跪地三呼万岁,场面瞧起来实在是有够震撼欢腾的。
  杨广手里握着卷文籍,随意搭在膝盖上,正靠着马车壁闭目养神,对外面热切的呼和声充耳不闻。
  贺盾看得起劲,宇文邕这几年实施的政举渐渐起了成效,北周的百姓都知道他是一个好皇帝,很是爱戴他。
  贺盾四处看了看,见前面宇文邕的马车没什么动静,放下车窗坐了回去,一边收拾案几上散落的书籍,一边哎了一声,“皇上要是出来挥挥手,百姓们指不定多激动。”两人朝夕相对三个多月,彼此之间熟稔了许多,杨广大概是真拿她当玩伴看,一路从济州来,对她很不错就是了。
  又来。
  杨广啼笑皆非地看了贺盾一眼,这小俘虏话本就不多,偏生一开口必定带上皇帝二字,皇上前皇上后,沿途行军留宿,逮着机会就往皇帝跟前凑,牵马送水殷勤不已,一路都没消停过。
  皇帝赐了个脱毛的狼毫笔,金疙瘩一样揣怀里,晚上带着一起睡,眉梢眼角都乐得能飞起来。
  佞臣再常见不过,朝堂上暂且不说,府里那些相士,哪个不是逢迎屈上的个中高手,不过就没有像他这玩伴这样出类拔萃的,旁人谄媚就谄媚个表皮,他这玩伴可是身心从里到外从头到脚都腐坏了,奉承皇帝的事做起来理所当然又理直气壮。
  这事他还不能说,不但不能说,还不好表现出一丁点不悦,吃他的用他的对着别人尽忠尽孝倒是小事,忌讳的是别的。
  杨广气不顺,不经意一伸腿,案几上那摞书本就又散落在车里了。
  贺盾没看见,就又去收拾,杨广失去了折腾人的兴致,只哼了一声道,“你当皇伯父与你一样蠢,出去当靶子。”
  那倒也是,贺盾点点头,皇帝的身份在那放着,别说是在外面大街上,便是坐在宫里都不安全,当年宇文邕在太后面前两花瓶将叔叔宇文护撂翻在地,自此才夺[权亲政,皇帝英武精明,断不会在这上头掉以轻心的。
  外面是人声鼎沸,入了城慢慢地也能听到贩夫走卒的吆喝声,街面上定然是热闹非凡。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贺盾透过车窗缝隙往外看了一眼,长安自周、秦、汉以来都是一国都城,千年古都的名头可不是盖的,马车走得非常慢,街面上人来人往都是人,摩肩接踵,铺子五花八门琳琅满目,繁华似锦,和兵荒马乱满地饿殍的济州晋阳相比,可谓天上人间了。
  贺盾将文书理好了放在一边,这些陛下已经说送给她了,她还没看完,等会儿定是要带回住处去的。
  贺盾的手又小又细又廋又白,左手大指头上套着个扣环,空出了一大截,明显不合适,只看着眼熟,杨广随口问,“那是什么,哪来的。”
  马车兴许是拐进了什么小道,喧哗声渐行渐远,周遭清净下来,约莫是快到了。
  贺盾正想着晚上有无空来街上逛逛,听见杨广的问话,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指头上的扣环,抬起来晃了晃,眉开眼笑,“皇上赐给我的,说是让我多多练习弓马骑射,将来好上战场杀敌。”
  又来,没完没了了都。
  皇上向来不好奢华,用的东西都朴素简单,指环也就普通的黑瞿石,街面上二两银子还算给多了,偏生她一副宝贝样,真是……
  杨广掐了掐眉心,“你莫不是穷疯了,老是朝皇伯父讨要东西,以后进了府短不了你吃穿,那东西收起来,太大了不适合,摔坏磕碰着反倒不好。”
  御赐的东西打坏了细究起来能论罪处置,贺盾点点头,从脖颈里拉出条细绳,带出块拇指大的小石头,贺盾摸了把石头,解了线头,将指环套进去和石头放在一起,打好结,又挂回了脖子里,赛到衣襟里收好了。
  杨广这下是彻底不想说话了,待车停稳后,自己先下了马车。
  贺盾紧随其后,门边一早便候着些仆人,见到杨广纷纷上前行礼,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指挥着下人把车上的东西往下搬,有个叫铭心的小厮迎上前接东西,杨广示意铭心拎上他整理过的一包,自个在前头快步进了院子,一路穿过堂门,往后院去了。
  杨家是大户人家,杨坚袭爵隋国公,府邸自然不差,几进几出雕檐画栋,亭台楼阁假山巨石样样不缺,路上遇到的洒扫仆人纷纷行礼问好,后头是内院,杨广脚步越来越急,待到了一座院子前,这才停下来整理了衣袖。
  院门边早早有侍女在候着,远远看见杨广,丫头便立马进去通传报信了。
  杨广朝迎上来的一粉衣丫头温声问,“素心姐姐,母亲可还好,用饭如何,睡的如何,今儿也午睡么?”
  这叫素心的丫头眉目虽是一般,但神态温和唇角含笑,礼行得规规矩矩,语气却是极其熟稔的,掩嘴笑道,“二公子一叠声问,奴婢该回哪个,快随奴婢进去罢,夫人念叨好几日,昨夜得了信,今晨一早便等着了,早饭也没怎么用,就盼着二公子来了。”
  旁边跟着两个丫头也是呀是呀嬉笑开来,如喜鹊临枝,喜庆又热闹,杨广道了谢,贺盾旁边的铭心立马笑嘻嘻地递过一包东西,口里道,“大公子和二公子想着姑娘们照顾夫人辛苦,路上搜罗些吃食,一点心意,姑娘们都分了罢。”
  东西虽不值什么钱,但几个丫头都被哄得眉开眼笑的,纷纷都说二公子好心,贺盾却只觉这叫铭心的小厮实在机灵,她算是开了眼界了。
  有丫鬟掀着帘子,杨广进去给母亲磕头请安。
  贺盾和铭心拎着东西跟在后头。
  屋子里点着檀香,婢女进来后都轻手轻脚训练有素,不若方才院子里那般欢快热闹,透着一股别样的清爽宁静,是因为屋子里的女主人。
  三十岁上下的年轻妇人端坐上首,容貌秀美,一身素色衣衫,样式简洁大方,身上也少有钗饰,只左手上挂了串清亮柔滑的菩提珠,就这么端坐着,整个人都透出一股温和贞静来,是独孤伽罗。
  贺盾自是知道独孤伽罗的。
  她是河内公大司马独孤信的女儿,十四岁嫁于杨坚,至如今也有十余年,两人依然情投意合幸福恩爱,这里面有独孤伽罗家世背景的关系,但杨坚能十年如一日的尊敬宠爱独孤伽罗,和独孤伽罗本人也是分不开的。
  这是一个很厉害的女人。
  学识丰富,具有一定的政治眼光,恪守自律,贤惠简朴,性子上虽有些偏激之处,但瑕不掩瑜,无疑是一个优秀又值得敬佩的女人。
  贺盾和铭心噤声在一旁候着,杨广坐在独孤伽罗身旁说大哥和父亲的消息,说父亲如何骁勇善战,说一路见闻,说大哥想念母亲,絮絮叨叨却也温情脉脉。
  丈夫儿子在外征战,哪有不担心想念的,独孤伽罗听得认真,听到大儿子挨了棍子,问了伤情如何,知道无甚大碍,又正了神色说打得好,叮嘱杨广一定要修身养性,在这上头不能学大哥不学无术诸如此类。
  听了太子的事,眉头微蹙,好一会儿没言语,末了也低声叮嘱杨广莫要与宇文赟走得太近了。
  杨广都一一应了,又让贺盾上前给独孤伽罗行礼,奉上他给母亲带的吃食点心,杨广打开瞧见碎了一些,还颇为懊恼地叹了几声,逗得方才还十分伤怀的独孤伽罗笑出了声,捡着些吃了好几块,母子二人又说了好一会儿话,看贺盾面生,这才问起来。
  儿子身边多出了人,做母亲的自然是要问清楚来历去路。
  贺盾是皇帝赐的人,又是玩伴不是侍从小厮,名份上到底不一样。
  独孤伽罗让贺盾上前,仔细看了看,拉着贺盾的手温声道,“好孩子,以后在这府里就当自个家,跟着阿摩读书习武,两人正好做个伴,缺了什么只管和阿摩说,也可来和为娘说,莫要拘束了。”
  贺盾有点拿不准女神自称为娘是不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张口想先唤一声娘亲再说,被旁边的杨广踹了一脚才堪堪将那声母亲咽回去,只感激地看了眼女神,行礼回道,“二月谢谢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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