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闱花——米团子
时间:2018-03-25 15:01:26

  从四年前自己被送到楼樾身边,再到后来楼樾叛变关进天牢,再到最后的掉进护城河差点丧命,红袖将自己所知道的关于楼樾的一切都详细的告诉给了胡狄王。
  “苏流萤……”
  从红袖嘴里多次听到这个名字,胡狄王眉头越拧起紧,到最后脸色已是一片阴郁。
  “他所为的这个女人,可是大庸新封的和硕长公主?”
  “回禀皇上,正是她!”
  红袖匍匐在地,痛心道:“大皇子为她付出了一切,但凡是与她相关的事,大皇子都会责无旁贷的帮她,替她担下了无数的苦痛与罪责……可最后,大皇子差点丧命护城河,可她却是摇身一变,成了大庸尊贵的长公主……”
  “皇上,大皇子失忆,看是可怜,但何尝不是上天见他活得辛苦可怜,给了他另一次重生的机会,让他能够认回自己真正的身份,忘记大庸痛苦的一切,回到故土开始新的生活……”
  红袖的话让胡狄王心里一禀,沉吟片刻后,唤来萧墨,当着他与红袖的面,郑重下了一道严令,让萧墨与红袖不许再提起楼樾之前在大庸的任何事情,只当他从来没去过大庸,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胡狄王严旨一下,萧墨心里一震,而红袖却欢喜若狂。
  她再次朝胡狄王拜下,恳切道:“皇上,奴婢虽然出身卑微,但先前在……奴婢就是大皇子明媒正娶的侧妃……而如今,奴婢自知身份,不敢再奢求这等身份,只求皇上让奴婢留在大皇子身边为奴为婢,继续照顾他……”
  知道是红袖从护城河里救起的楼樾,也知道是她不远千里,一个单薄的女子辛苦的将重病昏迷的楼樾从大庸带到了胡狄,更是日日夜夜伺候照顾他,胡狄王不由对眼前这个女子心中生出很多好感来。
  他爽朗一笑,道:“咱们胡狄却不同中原,讲究什么门当户对,咱们胡狄更讲究情投意合——你既然先前就是樾儿的侧妃,到了这里,自然还是他的侧妃,没人敢诽议你什么。”
  有了胡狄王的这句话,红袖彻底吃下了定心丸,千恩万谢的退下了。
  她一走,一直没有吭声的萧墨却是不满的抗议道:“父皇可以瞒下皇兄先前的记忆,却不能瞒下他与苏流萤之间的感情。父皇可知道皇兄最怕什么——他什么都不怕,也什么都可以不要,却怕失去苏流萤——他的生命里不能没有苏流萤。所以,儿臣觉得父皇此举不妥……”
  “正是如此,父皇才不能让他们再在一起!”
  听了萧墨的话,胡狄王非但没有改变主意,反而对之前的决定越发的坚定,冷声道:“樾儿已为那个苏流萤死过一次,朕好不容易与他相认,不会让她为了那个女人再死一次。”
  “何况,大庸雪灾严重,国库空乏,民不聊生。据可靠消息,新上任的景铭帝并不得人心,手握重兵的兵阀已蠢蠢欲动,相信不用多久,大庸内乱就要开始。”
  “届时,却是我们胡狄挥军南下,吞并大庸的最佳时机。而如今有樾儿相助,更是如虎添翼,朕却不希望到时他为了那个大庸长公主,临阵倒戈,再次为那女人卖命,坏了我们胡狄一统天下的大志!”
  越说,胡狄王起是激动,想着一统天下的大志就可以得偿所愿,胡狄王冷峻的面容闪过亮光,郑重对萧墨叮嘱道:“父皇不管你与那苏流萤是何关系,但从今日开始,你要忘记这个人,更不能与她再有联系。关于你皇兄先前在大庸的一切,都封锁起来,朕不许有一丝大庸的人和事传入樾儿的耳中!”
  萧墨心神一震,面前不由的就涌现了苏流萤悲苦的样子,神情间不由闪现犹豫不忍。
  胡狄王将他的神情都看在眼里,冷冷道:“太子,不要忘记你自己的身份,在做任何事之前,你首要的身份是胡狄的太子,一切,都要以胡狄的大业为重!”
  事到如今,萧墨知道自己说再多都无用,只得沉声应下。
  在他转身离开胡狄王的龙吟宫时,胡狄王的声音在他身后一字一句坚定的响起——
  “太子,谨记父皇今日对你说的话,万不可让父皇对你失望!”
  萧墨心里生出了无尽的灰暗,可最后也只能沉声应下……
  萧墨离开后,胡狄王沉吟片刻,对身边的大监承愁吩咐道:“大皇子初入王宫只怕有诸多不习惯,你将那安眠香给他送过去,让他的宫人每日在他安寝时点上,助他安眠。”
  承愁眸光一沉,笑道:“皇上思索周全。如此一来,大皇子却是能忘却一切烦恼,从此以后安心的做胡狄的大皇子,不会再去想起那些不该想起的事了。”
  说罢,拿了安眠香亲自送去了楼樾的重华宫……
  第二日,睡一觉醒来的楼樾看着前来请安、已是一身华服的红袖,好看的眉头不由轻轻蹙起。
  看着楼樾眉眼间的冷意,红袖心里一紧,但转念想到昨日胡狄王下的严旨,心中的惧意瞬间就消散了。
  可面上,她却是露出了一丝欣慰又苦涩的笑意来,轻声道:“我知道殿下心中的疑惑。事到如今,我也不敢再做隐瞒。”
  说罢,她上前鼓起勇气伸手拉过楼樾略显冰冷的手,朝着绷紧着脸的楼樾自责愧疚道:“其实,殿下遭难失忆全是为了我……”
  “我身份低贱,乃是教坊里的歌姬,却因一支胡旋舞与殿下结缘。可惜,皇上嫌弃我的出身,一直不同意殿下娶我为妃,殿下一时心急,就带了我私奔,却没想到遭遇乱贼袭击失忆重伤了……”
  说到这里,戏子出身的红袖已是眼眶通红,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往下淌,身子也跟着软进了楼樾的怀里,双手搂着楼樾的腰身啜泣道:“我自知害惨了殿下,自责难当,更是恨不得替殿下遭了这些苦难……所幸,如今苦尽甘来,皇上被我们之间的真情打动,不但亲自接了殿下回宫,更是接纳了我,同意让我做殿下的侧妃。从此,红袖长长久久的与殿下厮守,再不也用分开了。”
  他想纳她为妃?他要带她私奔?
  听完红袖所说的一切,楼樾心里莫名的一空,更是生出一丝疑云——
  若是真的如红袖所说,自己与她是两情相悦,自己甚至愿意为了她放弃一切私奔,那为何在与红袖相处的这段日子里,他对她一点心动的感觉都没有……
  楼樾虽然失忆忘记以前的事情,但他却也相信自己的内心与直觉。
  何况,他的脑海里一直回旋着那道唤醒他的声音,他很肯定,那不是红袖的声音。
  突然,他想到萧墨那日嘴里提到的‘流萤’,不由将红袖从怀里推开,拧眉问道:“流萤是谁,为何太子那日见到我会提到他?”而且听太子的口吻,似乎,流萤才是原本应该与他在一起的人……
  楼樾不是傻子,而且失忆后的他心思更加缜密,所以,那怕红袖再编得天衣无缝,他总感觉她有事在瞒着自己。
  然而,红袖也早已料到楼樾会问起苏流萤来,所以早已在心里想好了说词。
  “胡狄王之前为了断了殿下对我的痴心,另找了一个与我长着五分相像,甚至……比我更美的女子赐给殿下,就是……流萤。但即便如此,殿下并未对她动心,却是执意要带我私奔——”
  听了红袖的话,楼樾的眉头不自禁的拧得更紧。
  谎言说到这里,红袖终是慌乱起来,她为免楼樾发现自己的谎言,再次扑进楼樾的怀里,将头埋下,不让他看到自己慌乱不安的神情,一边越发动容的说道:“若是早知道殿下会因为我遭遇生死劫难,当初还不如将殿下让给流萤,也好过如今殿下失忆忘记我……忘记了我们之间曾经刻骨铭心的爱情……”
  说罢,面上一副因楼樾的遗忘而伤心欲绝的悲痛,更是再次痛哭起来。
  到了此时,红袖的话却是将楼樾心中的一些疑惑打消了不少,再加上这么久以来她对他日日夜夜不顾辛苦的细心照顾,更是为了给他赚药费,再次进了教坊当舞姬,楼樾不由彻底打消了心中的疑惑,对红袖道:“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闻言,红袖全身激动得一颤,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容缓和下来的楼樾——
  他这样说,是彻底相信了自己吗!?
  几个月来心中的担心彻底放下,红袖感觉胸口压着的大石在顷刻间就消失无踪,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而听到楼樾亲口对她说了感谢的话,红袖感动到无以复加,眼见多年来的夙愿就要实现,刚刚抹干眼泪,因着欢喜激动,再次滚落下来……
  如此,楼樾在王宫里住下,胡狄王为他招了所有太医为他治愈身子,而楼樾也配合着太医的治疗,早已摆脱这种全身无力、需要别人伺候的日子,想早日好起来。
  所以,在楼樾与太医的积极配合下,再加上胡狄皇宫里用之不尽的各色珍贵药材,楼樾的身子好得很快,大半个月过去后,身上伤口悉数结痂,更能下床随意行走,身子已快痊愈……
  不分昼夜的往皇都赶的苏流萤,堪堪到达皇都,已听到皇都百姓都在兴趣盎然的议论着,说是胡狄突然多出了一个大皇子。
  听到这个消息,苏流萤不分昼夜赶路的辛苦瞬间就消散了。
  不用想她也知道,这位突然冒出的大皇子一定是楼樾。
  想着楼樾还活着,想着马上就可以见到他,这小半年来辛苦的找寻与绝望悲痛的心在这一刻统统放下,压抑这么久的心,终于在这一刻重活了。
  然而,不等苏流萤多高兴一刻,下一秒,另一种议论声冲进她的耳朵里,震得她全身一颤!
  身边的百姓兴致勃勃的说道:“听说三日后,咱们胡狄这位神秘的大皇子就要风光娶侧妃了。而这侧妃,听说不光是大皇子心仪已久的姑娘,还与大皇子同甘共苦,历经生死磨难才走到一起。还真是上天注定的良缘啊!”
  胡来,见到楼樾身子大愈,胡狄高兴不已,为表庆贺,胡狄王决定为楼樾与红袖操办一场婚礼,将红袖以皇子娶侧妃的礼仪风光纳入楼樾的重华宫。
  得到消息的那一刻,苏流萤前一刻还在欢喜不尽中,下一刻却是全身如坠冰窖——
  楼樾要娶亲了?!
  他要娶的女子是谁?!
  除了自己,还有谁与他一起历经生死……
  苏流萤脑子里一片轰鸣,连日来不分昼夜的奔劳,再加上突然而至的可怕消息,终是让她经受不住,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
  咬牙抑住瑟瑟发抖的身子,苏流萤片刻也不做歇息,立刻手书拜贴,请求拜见胡狄大皇子……
 
  ☆、第149章 冷峻男子
 
  苏流萤写给楼樾的拜贴,落进了胡狄王的手中。
  从决定不再让楼樾想起他失忆前的记忆开始,胡狄王不仅让承愁大监肃清了重华宫里的宫人,确保楼樾身边无一个知晓他曾是大庸楼家世子爷的事,更是严令每一封递到重华宫的信笺拜贴都要经过他的亲自过目。
  苏流萤如何知道拜贴进了胡狄的手中,更是不知道楼樾已失忆忘记了她……
  从拜贴送出的那一刻时,她就是日时时刻刻都在盼着楼樾来见自己。
  于是,一连等了两日,一直等不来楼樾的身影,苏流萤心里又慌又乱——
  她想不明白,既然楼樾还好好活着,这么久了他为何不回去找自己?
  那怕他有事耽搁不能回大庸,给自己带封信也好,好歹让自己知道他还活着……
  而如今,她看着拜贴递进宫却如石沉大海般没了音讯,她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越发的慌乱不已。
  无法,她又写了另一封拜贴送进宫,以大庸长公主的身份拜见胡狄太子萧墨。
  拜贴早上送进宫,下午宫里来人,领了苏流萤进了萧墨的重仁宫。
  时隔几个月未见,再见苏流萤,萧墨早已没了在大庸时的洒脱肆意,眉眼间笼上肃色,连笑容都牵强了许多。
  果然,深宫是最禁锢人心的地方,那怕是萧墨这般肆意不羁之人,到了这里,都会改变。
  看着一脸憔悴疲惫的苏流萤,萧墨心里涌上心痛愧疚,面上却是随意一笑道:“真没想到你会来。本太子还以为你成了公主后,会守在宫里像其他公主一样,开始过着金贵的皇家生活。”
  苏流萤紧盯着他的眼睛,看着他躲闪自己的眼神,心里一紧,苦涩笑道:“别人不了解我,你却是知道我是如何的出身——萧墨,你如实告诉我,楼樾到底怎么了?他……为何不肯见我?”
  说着说着,苏流萤的喉咙已是哽咽起来,这些日子以来对楼樾的担心与思念,几乎要将她击垮,原以为如今找到了他,终是可以与他相见团聚了,却没想到他不但要娶别的女人,还一直不出来见自己……
  萧墨神情黯淡下去,重重叹息道:“流萤,你不要怪他,他并不是不想见你,而是……他失忆了,忘记了前尘往事……”
  心口一滞,苏流萤不敢置信的抬起头震惊的看着萧墨,艰难翕唇道:“他……他把我也忘记了吗?”
  难怪,难怪他一直不与自己联系,难怪他一直不见自己,原来,他竟是将自己忘记了……
  苏流萤脑子里一片轰鸣,脸色变得苍白无光,怔怔的呆立着,像个没了灵魂的木偶。
  萧墨不敢去看她灰暗绝望的眼睛,撇开头闷声道:“或许……等时间长了,他恢复记忆,自然就会想起你了……”
  这样安慰的话语,是如此的苍白无力,苏流萤心口空荡荡的一片,来回想的只有一句话,那就是,楼樾不记得她,那个她爱如骨髓的男人,将她忘记了……
  半晌,她木然开口,“他要成亲了,那女子……他要娶做侧妃的女子是谁……”
  萧墨道:“流萤,你知道是谁将他救下的吗?又是谁将他带到胡狄来的吗?”
  木然抬头,苏流萤眸光沉寂无光的看着萧墨,一字一句艰难道:“你是说,他要娶的人……是红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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