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他已经三十多岁,若是还找不到阮橘,无论是他还是她,两人都要短折而死。
“你当然找不到了,陆爵为人谨慎,他平时带我进出,都将我装在特制的行李箱里。”阮橘想到前世,不禁有几分嘲讽。她真是服了陆爵,为了彻底霸占她,简直是用尽了手段。
鹤延年淡然道:“他的确是我遇到的最难缠的对手,头脑精明心思卓绝,只可惜入了歧途。”
两人彼此间沉默了片刻,阮橘问:“星耀签我,是你的意思?”
“我只是个普通公务员,手还不能伸的那么长,但人脉尚有几分,星耀的总裁曾与我有一面之缘。得知星耀有意签你,我便请他略为照顾一二。”
神他妈普通公务员,普通公务员能给她弄到那么一层安全奢华的高级公寓。
阮橘深深吸了口气,将从见到鹤延年开始到现在所得到的全部信息都捋了一遍,大致上明白了怎么一回事后,她问鹤延年:“你说的那个什么命定之人,我们如果不能……嗯……阴阳调和,就活不久?”
鹤延年颔首。
“……我未成年哦。”
他失笑:“能阴阳调和自然是好,只是不知道我有没有那种福气,无论如何,我都会等到你成年的。”
阮橘想起自己在他右眼中所看到的,觉得有点难以启齿。“这种事,以后再说吧,我现在不是特别想……嗯……”
“我知道。”鹤延年起身,似乎不管阮橘提出什么要求或是如何拒绝他,他都心甘情愿。“是我对不住你。”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对不起我的是白锦川跟陆爵吧?”阮橘看不下去他这样自责。“那两人才是我应该怨恨的,和他们比起来你简直就是天使。”而且工作还那么的高端大气有档次,阮橘怎么可能去怪他。
鹤延年听了却并没有多么轻松,离的远了,他的右眼就瞧不清了,只是左眼漆黑,仍旧深邃:“如果不是命格,你应该家庭和睦,过得很幸福。”
阮橘一愣。
鹤园的每一任主事者命格都是天生的孤煞,也无一例外的短命,最年轻的一任甚至在二十岁便死了,能够找到命定之人,那真是天大的福气。
“前一任主事者,也是我的养父,他将我一手带大,于弥留之际,为我算出你所在的方向。后来我找到你的家人,他们过得不是很好,虽然家境富裕,却灾祸不断,我希望他们能够将你交给我来抚养,并且会给予他们一定程度的经济补偿。”鹤延年说到这里,更觉愧疚。“只是没想到,他们竟视你为灾星,权衡之下,让家中保姆把你丢弃。那时候华国的车站监控设备还不够普及,买票也不需要身份证,保姆在回来的途中发生车祸,就这样,我彻底失去了你的踪迹。”
真是造化弄人,命运似乎在背后推动着一切,要将他们分开。
所以她手腕上才会有字条,奶瓶尿布什么的也都不缺,因为她的父母早就决定了,要将她抛弃。
见阮橘沉默不语,鹤延年又道:“是我影响了你,使得你的命格也变的孤煞凶险。所以……”
“别说了,我不想听了。”阮橘打断了他,“这不是你的错吧。”
把错误都揽到自己身上,他是打算当圣人吗?
阮橘捧起茶杯来喝了一口,不知道是什么茶,沁人心脾。她舒了口气:“你说的这些我从来都没接触过,就算这是事实,抛弃我的人也不是你,更何况你比我大几岁?我的生身父母本来可以把我交给你,这样他们得以避开灾祸,又能得到补偿,但他们却选择丢瘟神一样丢掉我。你不是也说了,跟我有关的事情,你都算不出来,所以这怎么能怪你?”
“我是挺惨的,可你比我更惨啊,我还有院长妈妈疼,有朋友关心老师爱护,甚至还有很多陌生的人喜欢我。你呢?”
第35章 人人为她狂35
这个人他看似坐拥所有, 其实一无所有。
世人都生活在烟火尘世中,唯独他孑然一身, 过着这样可怕的生活。阮橘前世总幻想会有个英雄从天而降来解救自己, 可她知道这个英雄压根不存在。鹤延年却不同,他知道他的命定之人还存在于这个世上, 却永远都找不到她, 抱着那种渺茫的希望四处的寻,能够算尽天下事, 却唯独不知她身在何处,甚至前世的阮橘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他却虔诚地将她当作唯一的救赎。
更何况, 阮橘在消失后, 尚且有粉丝怀念,鹤延年为这个世界所做的一切都无人知晓。
“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你尽力了。”阮橘伸出手, 越过桌面轻轻握了一下鹤延年的而后松开,“我也很高兴,能够有重活一次的机会, 真的非常感谢你。”
他的目光顿时变得无比柔和, 波光潋滟, 动人无比。
阮橘主动靠近异性, 其实也有点不适应, 毕竟这不是拍戏,她其实并不大喜欢跟人有肢体上的接触。这个美青年已经过得很是艰辛, 她看到的不仅仅是他表面的光鲜,亦能体会内里的暗涌。
要说怨恨抛弃她的父母,怨恨不公平的命运……算了吧,这些,她在被关起来的十年里,都已经恨过了。如果可以,她还是想要成为一个温柔而宽容的人,如果她自己深陷在过去,活得怨气冲天,那是多么的不幸啊!
“那,今天就先到这儿吧,我想……”
“要留下来吃午饭吗?”在阮橘斟酌措辞的时候,鹤延年轻声询问,说完他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唐突,又道:“我对烹饪略有研究,你可要尝尝?”
他这话其实很是自谦,日复一日的孤独中,他擅长的又何止是烹饪。
阮橘实在是拒绝不了这种小鹿般真诚温柔的眼神,她答应了。
顿时鹤延年的眼睛便透出愉悦的光芒来。他似乎并不是多么爱笑,性格内敛正直,但给阮橘的感觉很温和,不知道娃娃脸他们怎么就那么怕他。
鹤园九曲八绕地势复杂,还有专门的阵法,阮橘根本不认路,想跑都不行。也是借由这个机会,身为女性的小宋被允许进入正厅陪她说话解闷,鹤延年则去净手更衣准备下厨了。
小宋悄悄告诉阮橘:“先生烧得一手好菜,待会儿小姐一定要好好品尝。”
阮橘有点受不了小宋一口一个小姐,让她叫名字,小宋连连摇头,她长了一张严肃沉稳的脸,内里却是吐槽役,就比如现在,她很正经地和阮橘说话,心里却在咆哮:要是可以我们恨不得开口叫夫人!先生在你面前跟在我们面前完全两副面孔!
当然她是不敢跟阮橘说的,鹤先生其人,就像是黑与白中间的那条线,他强大而威严,让人在意识到他说一不二的同时,不免生出敬畏之心,更何况就算是鹤园里的其他人,在先生手下做事多年,也仍旧不能亲近他。
亲近他的人,都灾祸不断,一个人能够窥伺天机,是要付出巨大的代价的。他生活在这里,除却必要的时候,甚至从不踏出去一步,洗衣烧饭要自己,说话也没有人听得到,只有竹叶清风霁月为伴。
那样的温柔,只属于他的命定之人。
等到午饭上桌,阮橘才发现,“略有研究”这个说法,实在是太谦虚了。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跟异性共进午餐的浪漫时刻,鹤延年丝毫不给她如陆爵那样的侵略感,这让阮橘松了口气。午饭过后,她就提出了告辞。
鹤延年没有留她,而是将她送出了鹤园。阮橘自己也不想短命,无论如何,不管她心里怎么想,至少朋友她是愿意和他做的,只不过……“我先回去了,像是之前的那种事,你不需要再为我做了,我一个人可以的。”
她不喜欢依赖别人。
鹤延年点头:“很抱歉,我知道了。”
阮橘笑了下,上了车,车门关上后,她像是想起什么,按下车窗,对还在原地注视的鹤延年说:“裙子我很喜欢,谢谢。但是这么贵重的东西,还是让我自己来买吧。”
待到车子驶离鹤园,鹤延年轻轻叹了口气,他转身看向被竹林包围的鹤园,这个他住了很多很多年的地方,从有记忆开始便是一个人,他知道人活着就应该认命,偏偏他逆天改命,说来心甘情愿,其实也是违背了初衷。何以不让他人执念深邃,却为一己之私,做出这种事来。
他哪里算是公正严明。也是旁人不知他这份私心,也更让他觉得,孤煞终身,无亲无朋,是上天的惩罚。
但是她很快乐,这样也很好。与其在这里怨天尤人自怨自艾,倒不如去演示几遍推背图,瞧瞧未来几年是否有天灾人祸,多做些好事,但愿能抵消造下的罪孽,再多几年寿命,也叫他感受一番何为两情相悦,男欢女爱。
只是又不知,有没有这样的福气了。
阮橘在车上交代开车的娃娃脸:“正常开车啊。”
娃娃脸一愣,悄悄把手里的符塞回口袋。他为人机灵,看阮橘的态度其实就能明白,这位小姐怕是不想跟他们这样的人扯上什么关系的,人在面对未知的时候,总是会排斥与惊疑。但他就是个给人打工的,每个月五险一金,撑死了工资跟福利比其他公务员好一点,可风险性也大啊,一不小心小命都要没了,上头人的事儿,他还是别管了。
柯翼跟小宋对视一眼,小宋试探着开口:“小姐,您是不想让我们留下来吗?”
“你们这样的人留在我身边也太大材小用了,还是回到你们各自的岗位上造福社会吧。”
她拒绝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甚至阮橘还拒绝了回到之前的豪华公寓。她愿意跟鹤延年做朋友,但短时间内说什么阴阳调和,那还是算了吧。如果为了活命,要她违背本心,她是不愿意的。
而且她在鹤延年右眼中看到的那限制级的场面……如果是上天注定,那也得交给时间。总而言之,她现在只想回到学校,至于跟鹤延年之间的那段交谈,阮橘准备把它当成一个故事来听。
也许很奇异,很不能理解,可太多的疑惑都已被解开,她的重生来自于鹤延年的付出,光是这一点,阮橘就不能像对陆爵那样铁石心肠。
一旦有人对她好,她就想要千百倍的回报对方。
鹤延年一定也懂她委婉的拒绝,阮橘现在无法做好心理准备去面对一个陌生的世界,更不可能为了鹤延年放弃自己的梦想。她能够很理智很镇静地对待鹤延年,是因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他走到一起。
如果命运无法改变,那为什么前世的她走向绝路,现在的她却满怀希望呢?
柯翼跟小宋最终还是回去了,星耀重新给阮橘分派了经纪人和助理,这回的经纪人胸大腰细还有大白腿,一头酒红色的短发尽显干练,她让阮橘叫她静姐,助理同样也是女孩,姓赵。
这回的经纪人跟助理看起来都像是普通人了。阮橘能理解鹤延年想保护她的心情,但她并不愿意把他的人留在身边,大材小用是一方面,不想欠人情是另一方面。以后会怎样还很难说,她现在只想好好睡个觉,醒过来之后,和鹤延年的对话就要被封存,她要继续生活,继续往前走。
经纪人姐姐的胸真的好大啊。
阮橘在新分到的公寓床上陷入沉睡前,最在意的就是这一点。
暑假两个月,《小娥》因为巨大的反响和沉重的现实题材,最终决定延迟下映,但直到接到白锦川的电话,阮橘才想起还有个推她进火坑的人在北城。
白锦川是福利院出去的少有的身体健康的大学生,他聪明懂事,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帮着院长妈妈照顾弟弟妹妹,阮橘可以说是他带大的,但阮橘无论如何也不明白,白锦川为什么要把她送给陆爵。明明她记忆里的白锦川是很好的人,他在去上大学前还叮嘱她好好学习,以后在北城赚了钱接院长妈妈去享福——可最后怎么变成那样了呢。
这个问题知道阮橘再见到白锦川,也没有得到答案。无论如何,这一世的白锦川还没有对她做什么,也或许,是他还来不及做,毕竟从时间上来算,也差不多到遇见陆爵的时间了。
白锦川在北城一家专攻电子设备的企业做经理,算得上是高收入人群,在北城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房子首付都凑齐了。他在大学毕业后也经常给孤儿院打钱,一直没有停过,是个非常懂得知恩图报的人对不对?
所以阮橘很想知道为什么,可她绝不会再给白锦川送出她的机会。
白锦川也很快发现跟阮橘之间生疏了。他亲昵地揉了揉阮橘的脑袋:“怎么啦,要变成大明星了,就不认得哥哥啦?”
阮橘抿了抿嘴,发挥出了最擅长的演技:“怎么会呢,我谁都不认得,也不可能不认识哥哥啊。以后就算真的成了很厉害的演员,也会永远记住的。”
她诉说着自己的梦想,眼睛因此亮晶晶的,看起来就像是个十七岁,还很天真的少女。
太天真了,所以很容易相信别人。
第36章 人人为她狂36
“在学校遇到那样的事, 怎么都没跟我说一声?”白锦川叹了口气。“适当的时候也依赖一下别人吧?”
“不想让你操心嘛,山高皇帝远的, 不过好在现在都解决啦, 你就更不用操心了。”阮橘笑了笑。她对白锦川的感情已经在那十年里彻底消磨掉了,如今再见到他, 她心里竟然没有丝毫愤怒。“对了, 我过几天就回京山了,你有空的话也回去看看, 弟弟妹妹们都很想你。”
白锦川点点头,他考虑到了阮橘现在是公众人物, 所以约见的地方是一家很小资的茶餐厅, 有独立私密的小包厢, 很是安全,他一直都是个体贴细心的人,对谁都好, 可他最后还是把阮橘送上了别人的床。“什么时候走?我去送你?”
“不用了,不是还要上班吗?我一个人可以的。”
两人相对无言,不知为何, 幼年时期的亲密荡然无存。这种尴尬的气氛一直持续到阮橘的手机响起来, 她借着接电话的功夫跟白锦川道别, 自己打车回住的地方, 从始至终, 白锦川给她的那杯饮料她没有喝,桌子上的那碟小蛋糕她也没有动。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说的就是阮橘了。她现在很谨慎,别人给的食物基本上不会吃,刚才白锦川还问她怎么回事,她说来之前吃过饭,其实是假的。
她只是不想再吃他给的东西。
阮橘走后,白锦川一个人在座位上坐了很久很久。
静姐做起事来雷厉风行,她手下不止带了阮橘一个,恰逢阮橘开学,她列了长长一张清单,要阮橘回家照做。上头都是些对阮橘身材和容貌的要求,阮橘不是静姐带的第一个未成年,她之前带过一个十二岁的童星,小孩儿少女时期长得那叫一个水灵可爱,放出去人人夸,基本上谁看了都想捏一把那圆嘟嘟水嫩嫩的小脸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