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然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八点一十五了，快到了。
阿姨已经有点要瞌睡了。
这几个小时候的路程，她吃不消，严然也吃不消，一边想的是自己肚子里的东西，一边想的又是自己日后该如何，该如何处理肚子里的孩子，要和爸爸坦白吗？然后留下？
时间不容她多想，到站了。
找了计程车，坐了二十几分钟终于到了别墅附近的宾馆。严然先前在网上订好了房间，直接入住即可，等着明天再去别墅那边看看实际情况怎么样。
严然住的房间比较小，小的令她想起那一天和周盛在火车站附近宾馆发生的事情，好像就是那一天，他弄进去了，没带套子。
她躺了下来，摸着自己的肚子，摸了好久，她都无法想象自己平坦的肚子里居然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
这一夜，她睡不着，严轴也睡不着，十点多的时候，他突然敲了严然这边的门。
“然然，爸爸想跟你聊一会儿。”他站在门口这样说。
严然也没再犹豫，开了门，让他进来。
严然拿过椅子，让他坐着，自己则是坐在一边的单人沙发上。她低着头，在想着一些东西。
“然然，爸爸想问你一件事情。”
严然抬起头，对上爸爸的目光，说：“爸，我跟周盛分手了。”
严轴张了张嘴，松了口气。可紧接着，严然又说：“爸，我肚子里有他的种。”她低下头，半跪在爸爸身前，头抵在他膝盖上，她声音低低的：“我想了很多，我想不到法子，爸，你别生气。”
严轴本该是要发脾气的，一听到严然最后那句话，脾气瞬时收了回去。
他看着严然趴在自己膝盖上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然然，你要留着吗？”
她抬起头：“我不知道。”
“想要打掉吗？”
她摇摇头。
严父揉了揉严然的发顶，微笑说：“留着吧，以后正好跟你弟弟做个伴，爸还能多养一个，没事。”
严然突然就哭了起来。
等她哭了有一会儿了，严父推了推她胳膊，说：“然然，你还想趴我膝盖多久啊，爸爸腿都麻了。”
严然抬起头，狼狈的脸露出笑容，她说：“爸，天亮了，我们就回家吧。”
“好。”
这一夜，总算睡得着了。
严然难得睡沉了一次。
睡前，她想着，那天在火车站上，如果她和那个人真的私奔离开了，会怎么样？
她可能不会遇见周盛，也可能不会回南城，进而更不会和周盛有更多的接触，甚至不会爱上他。
可是，如果没有这个人，她怎么能体会到所谓的爱？
就那么一次。
过去，与那么多异性交往过，也没有爱上，也没有把自己交出去。在周盛那里，她好像什么都交出去了。是啊，就这么一次了。
这一夜，总算没有做梦了。
天快亮了。
第54章 54
54、
天亮了。
严然起了早, 先去了海边别墅。
老李早五点多就在那儿等着了，看到严然，连应付的态度也没那么好, 甚至语气都有些冲：“严小姐, 这是卡号，你就管这里打卡吧, 我自个儿跟老殷交接下。”
严然拿出手机拍下了照片，没在乎他语气怎么样, 反而说：“我进去看看再说吧。”
老李一时眼神厉了起来, 早前就不大喜欢这位严小姐, 现在可更不喜欢了。他说：“严小姐，周工头做的房子可没亏过心的。”
严然走了几步，听到这句话, 步伐顿了顿。
屋子里暗的很。
她回头问：“这里安灯了吗？”
“安了！昨个晚上都检查了个遍，都弄好了！”
严然开了灯，才发现天花板和墙壁都换了颜色，在灯光下, 更明亮，透着温柔的气息。这还只是大厅。她进了厨房看了眼，除了厨具没有, 其他的都弄的很好，无论是采光还是地面、柜子，都做的很好。
老李跟了进来，突然莫名其妙的说：“那柜子是周工头去临城之前熬了一个通宵赶出来的。”
严然皱了皱眉, 避开老李，出了厨房，随便看了眼其他的地方，然后上了二楼。
二楼的色调和一楼的差不多，只不过有个房间似乎和原先的不一样了，原本只有窗户的，现在多了个阳台，而且还是面朝海那边的。
严然走进去，站在阳台，望着远处的海。
阳台是白色的。
严然下去的时候，老李就在外面打电话。她没出声，就站在他后面，她一边到处看看一边听他讲电话。突然，他叫了一声“周工头”，她才收回视线，望向老李。
“周工头，严小姐大概是要搬进来了......都挺好的，挺好的......”
严然没有办法再听下去，重重走了几步，发出声音。老李才匆忙挂断了电话，回头看到严小姐，脸上表情也没什么不自然的。
“严小姐，看的咋样了？没问题吧？”老李问。
她还没回答，老李又接着说：“要有问题也没事，你就打电话找阿津，这事儿他都晓得搞。”
她本想说些其他的，话已经到了嘴边了，却莫名其妙的说不出来，好半会儿，她才点头说好。
回了宾馆，爸爸和阿姨都已经收拾好了。等了一会儿，程巍买早餐也回来了。几个人就在宾馆里吃完了早餐，才起身去别墅那边。
这房子的名字写的是严然，严轴也没告诉她，只跟程芝岚说了，刚开始还担心程芝岚会介意，到说了的时候，她反而很赞同，大约是心疼严然没妈妈照顾着，才对她那样好吧。
严然和程巍忙了一天，将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需要买的东西也得明天再去买了。幸好从宾馆来这儿的时候，阿姨叫程巍买了点食材，这晚上才有一桌子好吃的。
吃完晚饭的时候，程芝岚突然拉着严然往二楼走，进了严然的房间后，还反锁上了门。
阿姨整个人看起来怪怪的，还挺严肃。
严然刚想说话，程芝岚拉着她往床上坐着。
她开门见山的直接问严然：“去医院检查了吗？”
严然一时发怔，没反应过来她问的是什么意思。程芝岚“哎呀”了一声，轻轻打了下严然的胳膊，说：“你这孩子怎搞的？还没去医院检查吗？你可是确定你怀孕了？”
严然窘迫了会儿，想了想，说：“之前去医院了，护士是那么说的。”
程芝岚问：“那个多久没来了？”
严然抓了抓头发，有些烦躁，她想了一会儿，摇摇头：“不确定，可能有几个星期了吧。”
程芝岚不问了，她看得出来严然反感这些问题，她不是她亲妈，也不好多问什么。昨晚夜里，严轴一晚上没睡，实在没忍住才将严然的事情说了，他问她：“然然以后怎么办？”
这里是个小城，但凡有点事情，周边都会传开。未婚妈妈，这个话搁到哪儿都不好听。
“然然，你要养这个孩子吗？”她忽然有一种想法，可必须先经过严然的同意。
严然偏过脸，看她，片刻后，她问：“是要送人吗？”
程芝岚看着她，刚准备说什么，严然继续说：“现在还早，到时候再说吧。”
“那，过两天，我跟你去一趟医院，再检查下，看看几个月了。”
严然看着程芝岚，想起之前种种，心里头不舒服。她说：“阿姨，你别对我这么好。”
程芝岚愣住。
严然不好意思再看她，低着头，抠弄着自己的手指。
“之前，跟男人私奔，在临城那儿丢了你们的脸，现在在南城这儿，孩子一出来，可能更难看吧。”
程芝岚哽咽了一声。
“你爸他没怪过你。”
严然点点头：“我知道。”
俩人在屋里头聊了好一会儿，程芝岚出来的时候，严轴眼巴巴的看着她，她走过去，微微一笑：“看什么呢？”
严轴扶着她下了楼梯，看了眼后面，问：“你跟然然聊得怎么样？”
程芝岚笑笑：“挺好的，你还怕然然跟我发脾气吗？然然又不是小孩子。”
“她那脾气，我都摸不准，怕着呢。”
“好了，然然呢，过几天去医院看下情况，我也跟着去看看，这样也没熟人怀疑。”
说到这个，严轴发愁了，他问：“然然生了孩子，那......”
程芝岚脸色一沉，打了下严轴的肩膀，说：“你都活这么大岁数了，还看别人脸色活着？”
这一天，房子收拾的差不多，好歹算是有地儿睡了。
严然没有再想周盛。
这是第一天。
几天后，程芝岚要去医院检查，顺便拉着严然一起去了。程巍不在，他在这儿待了两天就回临城了，因为那个工程的事情还没有完成。
一家三个人，一起去了医院。
路上遇到了熟人，是认识严然的，也是之前同学聚会上见到的，严然没多大印象，也不认识。
程芝岚拉着严然对那熟人说要去医院了，挺着大肚子站着怪难受的。
严轴闷声不吭，觉得自己的女儿在社交方面似乎跟以前没什么两样。他越想越觉得难受。
到了医院那儿，程芝岚被护士带进了B超室里。
严然和严轴在外面等着。
严轴看着白花花的墙壁，说：“然然，你多交点朋友，说说话也好。”
严然看了眼严轴，对他莫名其妙的话有些好笑。她回：“爸，我不用交朋友，没那必要。”
“不交朋友怎么行？”
严然突然握住他的手，说：“爸，我没事，我本来就不喜欢交朋友，跟你没什么关系的。”
她知道，爸爸一直以为自己初高中那样子是因为他，实际上不是，她只是不喜欢那些所谓的朋友而已。同学聚会上的事情不就是一个例子吗？
等了一会儿，程芝岚出来了，叫严然一起过去。
严然紧张了下，问：“男医生还是女医生啊？”
程芝岚拉着她进去，说：“女的女的，你还害羞啊？”
严然进去后，发现不仅有女的，还有个男的。她扯了下阿姨的手，说：“这还有男的......”
程芝岚看了下，说：“没关系的嘛，都是医生。”
“......”她抬了抬视线，望向那个医生。
男医生一边喝水一边转过身，看到严然时，他呆了呆，忙忙放下杯子，走过去，说：“严然？”
严然眉毛跳了下。
程芝岚看着男医生，又看了看严然。
“严然，你回来了？”男医生笑着。
严然转了下眼珠，她不记得眼前这个人是谁，也没什么印象。
男医生似乎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便摘下眼镜。
“是我。”
他摘下眼镜后，原本的斯文气息变得阳光，他看着严然，眼角都是笑。
严然想起来他是谁了。
“原来你是医生啊......妇科医生？”严然转过脸，看向程芝岚，一脸要哭的样子。
第55章 55
55、
刘启笑了笑, 说：“不是，我是外科医生，我来这儿是有事。”他指了指那位女医生, 说：“是我同学。”
严然点点头, “这样啊 ......”
刘启看向程芝岚，说：“伯母 ......”说着, 他看向女医生：“黄琪。”
叫黄琪的女医生抬了抬眼镜，看向程芝岚, 一本正经, 毫无表情的说：“程芝岚, 你的病历我大致看了下，我看上面你的年龄已经45岁了，怎么选择这个时候生孩子？”
严然低着视线, 不去看刘启，刘启倒是一直盯着她看。
程芝岚过去坐了下来，一脸担忧：“我听人说四十多岁生孩子可能不健康，真的吗？”
黄琪看向病历, 说：“45岁是吧，身体底子好的，这个时候生孩子, 问题也不大。”
严然听着，皱了下眉头。
刘启看见她皱眉了，以为她是担心，便小声跟她说：“没事的, 45岁生孩子很常见的，二胎嘛，现在医学技术很发达，没什么的。”
严然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视线。
“嗯。”
刘启看着她，从头到尾都在笑。
“哎，严然，上次聚会闹的不愉快，我还去找你了，结果你外公说你去临城了，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严然扯了下嘴角，说：“没有，这儿毕竟是我老家，还是要回来的。”她说着，目光在程芝岚身上又飘到刘启身上。
刘启戴上眼镜，看了眼黄琪，对严然说：“我们先出去等吧。”
严然“嗯”了一声。
两人一起出去。
刘启邀请她去自己那边办公室坐坐。严然瞥了眼严轴那边，人不在，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她想了想，便点头，跟着刘启去了他那边。
刘启那边人其实很多，尤其是他隔壁那边，也是外科医生，门口有好几个人在排着队。
严然抠弄了下手指头，看着那些人说：“你还是先忙吧，我去我阿姨那边看看。”说着，转过脸，看向刘启，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淡笑：“忙好再联系吧。”
刘启怔了怔，看着严然走了几步，才想起来，叫住她：“严然！”
严然回过头，看他。
“严然，”刘启走过来，“我还没你的手机号码。”实际上是有的，只是得找个借口可以光明正大的联系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