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是真的作品出来了，得奖当然好，但是拍的居然是女性视角的纯艺术片。”文英楠重重的打了一下李夕颜，恨铁不成钢的苦笑“小孩子，一点社会性都没有，规则都没看懂，就一头扎进了水里。”
文英楠还记得当初李夕颜跟她说，自己有作品在拍，和柳楠晴合作之后，真的是惊讶了。她当时就想问，那你干什么要来做助理。听完李夕颜太过诚实的回答，无语了。关键是，她已经习惯李夕颜了，剧组都已经动起来了，这个时候再说换人不止麻烦，还不一定能成功。
何况就像之前说的，到了文英楠这个年纪，站在作家的金字塔顶层，看到的事情太多了，什么奇奇怪怪想法异常的人没见过。李夕颜是诚实的说，询问她在工作之外能不能做一点自己的事情，没有给她带来麻烦，也不是想要从她这里获得什么帮助。
这要是李夕颜说要帮忙，或者因为自己的电影，临时撂挑子不干，文英楠不止不会帮她，收拾她的方法多的是。但是一个小女孩认真的为了梦想，去努力奋斗的日子，她曾经也有过的。正是因为李夕颜默默的做事，什么都没说，文英楠反而想要帮她一把。
能一路走上高位的人，路上看到的风景太多，接受过来自别人的帮助也数不胜数。别人都说文英楠是幸运，赶上了好时候，文英楠觉得她能走到今天，从来应该感谢的，都不是所谓的命运，而是那些一路上帮助她的贵人。也是因为如此，她才想要帮助李夕颜，如同当初帮助自己的人们。
文英楠看过《熟食果》之后，觉得两个小孩子想的太单纯。虽然不能说百分之百，但是以她的眼光，这样的作品，在国内掀不出什么浪花来。《熟食果》本身的立意很好，女性或者是女权意识的崛起，故事也没有大伤，在她看来绝对算得上是好故事了。
问题在于，《熟食果》不止是个好故事，更多优秀的地方，是在它的立意，是在故事背后的东西。而这些东西，目前的韩国，大部分人，或者说大部分的观众是看不出来的。不管是男性还是女性。男性或许看出来了，却因为自身立场未必会关注，女性能看懂的，至少也是有基本的教养，或者说对所谓的独立意识有概念才行。
目前的国家虽然说是发达了，人民也过的很好没错，但是看看被称之为死亡预告的‘收视率’就知道。大众所喜爱的，还是那些一眼就看得见，谁是坏人，谁是好人。能跟着一起哭、一起笑的作品。而《熟食果》很明显不是这样的作品，它对观众是有要求的，根本没有顾虑到大众。
当然这不是说一定需要大众认可，电影和电视剧差别还是很大的，最明显的就是文艺电影可以靠着奖项获得盈利，文艺的电视剧可能拍到第五集，就因为没人看，而被电视台腰斩了。小众的电影多的是，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真正的问题出现在，导演、作家都是新人、都是女性的情况下，拍了一部女性意识的文艺片，而且是独立制作。文英楠问李夕颜制作费多少的时候，听到五亿的数字，简直想把两人脑袋撬开来，看里面装的是不是水。那是五亿，不是五千，也不是五百，单位是亿的资金，就算不要票房，难道要把这个钱就丢进水里么？
没有宣发团队，没有大院线的支持，纯粹凭借一腔热血的作品，没有票房支持，现在还很有可能连获奖也是个未知数。两个小白痴，就这样一头开始准备拍了，连一点像样的宣传都没有，哪怕是买个电台和报纸的广告呢。
《熟食果》又不是爆米花片，也不是拿不出手的东西，拍电视剧还要做出一些噱头，谁是作家，谁是导演，谁出演，故事是什么。这些吸引观众的手段，那么常见，两个家伙一个都没看到，光顾着拍片，是不是智商有问题。李夕颜就算了，是作家，柳楠晴那孩子平时看着挺精明的，怎么会这点小事情，都想不到呢！
文英楠把李夕颜介绍给金浩，只为了一件事，提醒两个笨蛋小学妹，电影是商品，商品是要宣传的！而作为kbs的部长，能帮忙引荐和就在他手上的宣传渠道，就很值得好好聊聊了。
第三十九章
由文英楠亲自出面作为牵桥搭线的人，目前又是合作的蜜月期, 金浩对于这点小事当然是一口答应。李夕颜听到文英楠说完的时候, 瞬间有种自己是个二傻子的错觉，这点事情居然都没有想到, 当初在学校的作品，还用各种新媒体在网上和学校强势宣传了的。
虽然当初宣传不是她这个编剧负责，主要团队也不是她组建的，这种事情本身也和作家没有太多的关系。但是！这是她和柳楠晴的独立制片作品, 没有任何团队支持，没有学校的资源，没有老师的教导，纯粹的独立制片！她居然连想都没想到这件事, 蠢的简直无可救药。
暗自唾弃自己智商至少负一万的李夕颜，听两人三言两语的说好了事情, 连连鞠躬表示感谢，第三次弯腰时，被金浩按住肩膀“不是那么值得感谢的事情，真的来说，搞不好我还得谢谢您，不是要给我们广告么，以后我们就是合作关系了，李夕颜xi。”
金浩之前因为年纪和辈分压制的平语, 自动变成了敬语。李夕颜一下呆住，不知道要作何反应。现在的意思是, 从友情帮助，变成商务合作的意思？真的谈钱的话，她能给的有限啊，转头看了眼文英楠。
“广告的事情，慢慢的谈，两个小孩子砸锅卖铁拍片，为的是梦想，你这个长辈就不支持一下？”文英楠笑眯眯的看着金浩“访谈还是综艺，总能上几个不要钱的吧，回头我让这孩子请你吃饭，不是叫你前辈了么。”真到了要钱的地板，她干嘛在这里说，直接让李夕颜和柳楠晴，带着钱上门做大爷不是更好。
金河和文英楠的关系是不错，但是该得的利益可不会就这样一口让出去，他能做到部长的位置，可不是只会卖人情走上来的。刚才会直接点头，也是因为广告是创收，虽然未必是他这个部门，把人引荐给谁都是一个人情，送钱上门的事情，他干嘛不答应。
不过钱要赚，文英楠的面子也不能不给，金浩开玩笑的看着李夕颜问道“上节目宣传可要是有名的人才行，我们也得照顾收视率啊，这个英楠最清楚了，你们的那部作品，主角定下来了么？”
他和文英楠同年，既然文英楠嬉笑着开口，他自然退了一步，回到平语，只是还是把规矩说明白，上节目行，但要是什么不出名的人，免费上节目宣传不可能。Kbs家大业大，想要上来宣传的人，数不胜数，有些人塞钱都未必找得到门路，说到这一步已经算给面子了。
“谁都是新人过来的，成名之前，上过你们的节目不是更有好处？”文英楠知道李夕颜还在选角，直接代她回答了。她也知道话说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稍微试探了一句，没有坚持。说到底李夕颜只是她的助理，又不真是她女儿，帮到这一步，对一个前辈绝对是足够了。
在场的都是人精，文英楠一说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金河不打算松口，却也没有咬死，对着李夕颜笑笑“那这样吧，这件事既然英楠都说了，能帮的一定帮忙。你把联系方式给我，等我这边结束了，我给你打电话，我们具体聊一下，看什么方式比较好。”
金浩抬起手表看了眼时间，对着几人点头说告辞“我真的还有事，怎么说都是出道作品，这也算是小朋友的大事情，在走廊上说也不像话。等约好了，我们正式在办公室见面如何，到时候我把艺能的几个pd都叫过来，还有宣发的那些人，一起聊聊吃顿饭。”
一场以李夕颜为开头，以她为结尾的谈话，作为主人公的李夕颜，反而是发言最少的那个，颇有点人微言轻的意思，就连最后行礼道别的时候，她的腰都是弯的最低的那个。反而让无意中回头的金浩，露出一点笑意，谁不喜欢这样被人尊敬呢，尤其对方还是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真心假意这种事，才见过一面能看出来多少，可是行动却是表达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态度最直观的方法。
一直到金浩拐个弯已经看不见了，在旁边等待的三人，看着腰还没直起来的李夕颜，对视一眼都露出点笑意。裴景洙抬抬下巴，吴昌锡走到李夕颜的身边，拍拍她的肩膀，让她起来“走吧，我们去吃饭。”如果说之前还有点玩闹菜鸟的想法，现在是真的把她当一个业内的从业人员了，起码是个介绍的时候，会认真的说，这位是我们组的作家。
四人坐着电梯下楼，裴景洙和文英楠在走在前面小声的说着什么，吴昌锡拉着李夕颜落后一步，嬉皮笑脸没了，笑容自然起来，认真的和她商量“你现在在选演员，那这段时间应该很忙？”
“嗯，因为送来的很多人都是新人，需要一个个看试镜录像。”李夕颜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情，回答的有点心不在焉，两分钟后就惊讶了，迅速转头看着这位，莫名觉得不友好的前辈。
吴昌锡有些尴尬的瞪着她“干什么，不愿意？不愿意就算了，当我没说。”这种你有什么企图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没有，我当然愿意，谢谢哥。”李夕颜说完就要鞠躬，被对方一把按住肩膀。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手没有在肩膀上停留，吴昌锡立刻收回了手“你真的是，老是把别人变成坏人是个什么习惯，对谁都鞠躬不是好事。要不然别人觉得你好欺负，要不然别人觉得你太客气，不容易亲近。家教也不是用这种方式体现的，小姑娘就算不会撒娇，说句好听的也不会？”语气亲昵带着抱怨，说的李夕颜都愣了。
“多行礼难道不好么，有礼貌总比没礼貌要好。”李夕颜一改之前能避开就避开的态度，反而做出求教的样子，搭了一句话。
因为她没想到吴昌锡会主动说，如果要是实在忙不开，剧组的事情，他会弄好，实在麻烦的事情才会找她，让她专心去忙自己的事情。事实上，剧组事情多又碎，不花脑袋，却很耗时间，而且很多都是李夕颜应该做的。这句话相当于两个合作做一个项目的同事，告诉另一个人，你既然要忙，那就我做了吧，可以说是非常照顾了！
吴昌锡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对着李夕颜没好气道“陌生人你有礼貌是家教好，我们好歹喝过很多次酒，也算见过不少面了，除了敬语变成了平语，你什么都没变。叫声哥哥，听着也像前辈，还不如不叫，弄的像我怎么欺负你了一样。”
“还有，谁告诉你多行礼就是好的，你对场务鞠躬，对我也鞠躬，对导演还是鞠躬，大家都鞠躬。你是把我放在导演的位置上尊敬，还是把我放在场务的位置上，觉得无所谓？我看你这个不是家教好，有礼貌，是为了怕麻烦，才搞那么多事情。”
有些话憋在心里面憋久了，一次性说出来的时候，就特别的畅快，还不容易刹住车“你说，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找你喝酒，你说你不会，不会就不会，之后为什么又会了，看不起我？我是助理你不也是，清高什么啊。梨花出身的了不起？你可是后辈，这才不是真的有礼貌的孩子，假模假样的。”
“我好心好意的打电话给你，说赞助商给的东西多出来一半，要你拿一点回去，结果你说什么‘不用了，谢谢哥。’”吴昌锡捏着嗓子矫揉造作的斜了李夕颜一眼“听说你住在汝矣岛？怎么，家里太有钱了，看不上。你才多大，刚出学校连这点社会性都没有，不知道什么叫合群？”
“上个礼拜，我们几个助理和副导演们约了聚会，你也没来，理由居然是。。。”吴昌锡越说越多，越说越不满，这些话他早就想说了。之前不说是暗戳戳的憋着，这些事情都是小事，真的拿到台面上说反而显得小气，他就等着什么时候李夕颜摔一跤，他上去看笑话的时候，再装作好前辈，好哥哥的样子说出来，现在么，不一样了。
李夕颜确实有礼貌，见人鞠躬问好，非必要对谁都是敬语。一群幕后工作人员，聚集起来谈论各自老大讨人厌的地方，从来不参与话题，也从不在任何人背后说别人的坏话。如果单纯从家教来说，在普通人看来，绝对是标准的教养非常良好的孩子。
但是就是太有礼貌了，有礼貌到有点不合群的地步，反而在有些人眼里看起来，假的很，比如吴昌锡。他觉得这孩子压根不是有礼貌，而是看不起他们这些人，不想搭理，装清高，觉得他们这些人不知所谓，所以做出一副‘没事不要烦我’的样子。
事实上，作为演技不过关，社会经验也没那么足的李夕颜，对于鞠躬行礼这件事，确实当作一个套路来走的。至于敬语，则是当初搞不清楚敬语和平语的时候，延续下来的后遗症。而这些东西，刚刚认识的时候，会让人觉得品行好，但是认识了久了，长期交往就会变成假客气。
比如，李夕颜和吴昌锡一起吃了那么多次饭，到现在，吴昌锡顺手给李夕颜递张餐巾纸，拿个酒杯。李夕颜说的感谢语一直都是‘非常感谢’，即有礼貌，又郑重。郑重的好像他们一点都不熟，也没有打算要和吴昌锡熟悉的意思，让身为前辈又是同事的吴昌锡，很是看不惯。
之所以，现在把这些话用两分真心，八分玩笑的语气说出来，是吴昌锡发现，他说不定误会了这个小忙内。搞不好这家伙，只是因为刚刚进入社会，对人际交往不太熟练，或者真的是家教好，才会做出这些事情，反正和他想象中的那种所谓的‘漂亮姑娘’傲慢的样子，不太一样。
从见到金浩开始，李夕颜一直都是维持着恭敬的样子，而吴昌锡有些诧异的发现，即使李夕颜知道金浩部长对她有所帮助，而且是非常大的帮助，李夕颜的恭敬也没有多一分，一直都是呆呆的。非但没有乘此机会上前拉关系，反而话都让文英楠前辈说，自己一直被动的接受，这样的人怎么也不像，他想象中，看人下菜碟的家伙。
如果李夕颜不是势力的类型，之前所有的行为都不是看不起他的话，那就代表是自己误会了。在文英楠和金浩说话的时候，吴昌锡是全场唯一全部注意力都在李夕颜身上的人，一边看着她一边回忆，自己对她做的有的没的之类的事情，暮然发现，搞不好真的是他误会了。
而一直误会别人有问题的吴昌锡，像剧本试读会上，调笑戏弄小姑娘的事情做了不少，他努力回忆自己作为之后，觉得李夕颜没有开口直接怼他，还能好声好气的和他说话，已经足够代表是好教养了。
更何况，之前找麻烦的时候，李夕颜就是个刚刚入行，什么都不懂的菜鸟，现在摇身一变，是一部电影的主要作家，如果电影如期上映，不管奖项和票房如何，李夕颜都是正式以电影作家出道了，和吴昌锡完全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人。在这种情况下，吴昌锡觉得自己之前的撩拨没被动手，绝对是李夕颜人真的不错的原因。
虽然小心思很多，人也不是那么好，但绝对不是坏人，能被裴景洙那样眼里揉不得一粒沙子的导演选做助理，还一做很多年，吴昌锡能屈能伸都成为职业技能了。带着笑意，装作不满的样子，把之前的事情都说出来之后，认真的和李夕颜道歉，为自己竖了一个敢做敢当的牌子，之前是他误会了，之后如果有不对的地方，还请多多担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