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心赏月吟诗也是桩风雅事,沈蓉难免多瞧了几眼,隐约能看见这人相貌颇为俊美,身上的衣裳也挺有品味的,就是对她来说有点花哨了,虽把人衬的更俊俏,但怎么看怎么...骚包。
她摇了摇头,不成想那锦衣青年恰好也转头看了过来,两人对视一眼,青年面上满是惊艳赞叹,瞬间把满腹愁绪扔到东海去了,一张俊美的脸都绚烂起来,用口型道:“姑娘...”沈蓉正莫名其妙,就听他继续用口型聊骚:“可是水中洛神?”
沈蓉:“...”
她一见是个聊骚的就没了兴趣,在京里的时候追逐她的世家子弟不知凡几,别说是把她比作洛神的,就是西子杨妃,姑射真人的也不知多少,岂会被这点伎俩打动?翻了个白眼就要回船舱。
青年竟然从船舱里变戏法似的摸出一只荷花来,含笑遥遥丢给她,沈蓉一时没反应过来,被荷花砸了一头,荷花里沾了一捧水,兜头浇下来把她头发衣裳都弄湿了。
沈蓉:“...”装逼不成的青年:“...”
她没好气地把荷花往河里一扔,果断转身往回走,青年的心跟那散落的荷花瓣一样碎了,站在船头忧伤了会儿,正好这时候行到几条分叉的水路,船夫问道:“爷,咱们走哪条?”
青年恋恋不舍地往沈蓉的船上望了眼,见美人没有再次出来的迹象,只得悻悻然坐回船舱,不见美人他的理智就回笼了,正了神色垂眸思索道:“正道这来回都没见到人,别走正道了,除了正道之外就只有左边那条水路离蜀地最近,咱们走那边看看去。”
船夫应了个是,撑着船杆往左一拐,两边正式分道扬镳。
燕绥跟属下敲定完细程就往沈蓉他们做的船上走,王昌威一边送他,一边看着两艘小船,心里难免郁郁:“您都失去消息这么久了,老王爷还没派人来找...”
燕绥淡淡道:“朝中和蜀地关系紧张,蜀地的兵马暂时不能动,一旦父亲派人来找,被朝廷察觉了说不准又是一场征伐,现在还没到打的时候。”
这事说严重倒也真是严重,可是就因为这个能不管自己唯一的亲儿子了吗?王昌威是看他长大的,十分替他不甘,但父子俩的事他也不好说太多,只得笑笑:“王爷,咱们此次必能逢凶化吉,平安回蜀。”
燕绥漫应了声,一进船舱就见沈蓉身上湿哒哒的正在找干巾子,他忙迎上去问道:“你怎么被淋湿了,外头没下雨啊?”
王昌威深深地叹息,就算他被警告了一回不敢再插嘴燕绥和沈姑娘的事情,但也实在受不了王爷这幅一见沈姑娘智商就自动掉线的样子...
他在心里哀伤了会儿,果断转身告辞了。
沈蓉哭笑不得:“你也是才从外面回来的,你觉着外面下雨了没?”
燕绥帮她找来干巾子:“那你是怎么了?”
沈蓉没好气地往外一指:“遇到个神经病往我扔花,花上面全是水,他扔过来浇了我一头。”
有人扔花给他家的小甜枣?
燕绥往外看了眼,此时已经过了分岔道,那叶小舟自然也没了踪影,不过他还是能想象出那个撩妹失败的场景,忍不住笑了会儿,顺道表现一下自己:“所以说这世上靠谱的男人实在太少,不靠谱的一抓一大把,如我这样的实在是凤毛麟角。”
沈蓉本来想反驳的,但想到方才那位,忍不住点了点头:“你是比那个二傻子强。”
燕绥:“...”
她想了想又道:“不过刚见到你那会儿你的二傻程度也不遑多让啊。”
沈蓉也往外看了眼,看那艘小船没了就不再追究了,擦干了头发又回屋换了身干净衣裳,问燕绥道:“你晚上想吃什么?”
一提起这个燕绥心情就更好:“船上也没什么能吃的,左不过是些河鲜,看你怎么调弄了。”
沈蓉去厨下瞧了瞧,见活鱼活虾不少,还有烧鱼用的铁盘子,想了想把活虾去了虾线,把虾肉剁成肉糜,和猪肉小葱拌好,再搓成一个个拇指大小的虾丸,最后把草鱼切成两偏,在铁盘里放了厚厚的辣椒麻椒和各色调料,把鱼肉烤成焦黄色,烤的吱吱冒油,一股椒香在后厨弥漫开来。
那香味香的哟,转眼燕绥好几个手下都跑过来围观把他们家王爷迷得神魂颠倒的姑娘烤鱼,沈蓉怕这么多人不够吃,把十来条鱼都分别烤上了,又蒸了一大锅米饭,没想到还是不大够,幸好她切了土豆青菜等各种衬菜,还把早就滚好的虾丸下进去,那叫一个香滑可口,咬一口清鲜还弹牙。
如果说征服一个男人的心首先要征服的胃,那么燕绥大半下属的胃已经被沈蓉征服了。倒是燕绥戳着烤鱼有些不悦,又来了五十多个抢食的!
加上衬菜,众人这才勉强吃饱,沈瑜趁着大家收拾碗筷的功夫,拉着沈幕沈蓉低声问道:“你们有没有觉着有些古怪?”
兄妹俩茫然道:“怎么?”
沈瑜捋须道:“前些日子我光顾着操心赶路,没留心细看,近日细细瞧了才发现,咱们请的这镖局可不简单,从镖头到镖师都有些行伍做派,虽然不大显眼,但是从一些揪细的地方还是能瞧出来,我也没见过哪个镖局会这般令行禁止。”
沈蓉一听也有些疑惑,那位王镖头不知怎么听见了三人说话,笑了笑道:“老爷有所不知,我原就是行伍出身,后来觉着在军中没关系升不上去,才想法出来开了个镖局,其他人大半是我当年的老部下,所以我说话他们自然是听的。”
这番说法合情合理,沈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我多心了,镖头勿怪。”
王昌威笑道:“出门在外,小心些总是无妨。”
沈瑜虽然还有些疑惑,但也不好再说什么,众人吃完饭就去睡了,倒是分房的时候出了点问题,不知道他们怎么倒的,竟把燕绥分到沈蓉隔壁了。
沈幕头一个不同意,王昌威收到燕绥的眼色,无奈摊手道:“没办法,也没有别的空处了,现在大晚上的再挪动也不方便。”沈幕只好长叹了声。
沈蓉吃完饭晕船更严重了,也没心思纠结这些,拉开门进屋倒头就睡,迷迷糊糊睡到半夜,胃里突然一抽一抽地难受起来,抱着恭桶吐个不停,燕绥就在她隔壁,头一个听见她这里的动静,拉开门见她面色苍白,忙扶起她问道:“你怎么了?”
沈蓉吐的天昏地暗,靠在床柱子上缓了会儿才道:“我,我晕船了。”真丢人呐!
燕绥一听是晕船稍稍松了口气,又有些懊恼:“应该请个大夫随船来的。”
沈蓉难受的呼哧呼哧,闻言还是抽空白了他一眼:“你当你是什么王孙公子啊,还请大夫随行?”她顿了下,有些不好意思:“听说生姜切片贴在...咳咳,能止晕船,你去帮我取一块生姜来,别惊动旁人。”
燕绥点了点头,沈蓉又不放心地问道:“生姜你认识吧?就是长的奇形怪状味道很冲的那个?”
燕绥:“...认识。”
最好永远不要干傻事,不然很容易成为黑历史,时不时就要被人拿出来说两句嘴。——以上是烨王的人生感悟。
他怅然了一瞬,很快取了几片姜片来,见沈蓉靠在床上难受的动弹不得的样子,下意识地就想伸手撩开她衣裳下摆,帮她贴在肚脐上。她吓了一跳,脸色涨红:“你干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因着晕船的缘故,她声音软绵绵的,像是只没有气势的纸老虎,燕绥尴尬了一下就缓过来道:“帮你贴在肚脐上啊,不然怎么能有用?”
沈蓉声调古怪:“你也知道这个常识啊。”她忍着脸红,忙伸手拦住燕绥:“不用你帮,我自己来。”
燕绥轻笑一声背过身:“有什么事就叫我。”
沈蓉红着脸探手进去把姜片放好,也不知管用不管用,燕绥此时转过来,恰好看见一段莹白柔软的腰肢,不过很快她就把衣裳放了下来,他心头不觉一漾,抓住桌上放的隔夜凉茶喝了几口,才算平复了别别乱跳的心跳。
沈蓉用力揉了揉眉心,疲惫道:“你先回去吧,我没事了。”
燕绥问道:“你确定?”他伸手在她两边额头轻轻按着:“现在呢,觉着好些了吗?”
沈蓉舒服地轻哼了声,差点靠在他身上睡着了,不过还是再次确定道:“我没事了。”
一片昏暗里看不清燕绥的神色,只能觉察到他似乎是笑了笑:“阿笑要是觉得乏了,可以靠在我身上歇会。”
沈蓉才好点的脸色止不住地又烫起来:“你可够了啊!”
燕绥道:“阿笑...”他指尖轻轻戳了戳她的脸颊:“你脸红什么?”
沈蓉想要炸毛,偏偏身上乏力炸不起来,腾的起身道:“你走不走?你不走我去别处睡了!”
燕绥见她是真的恼了,这才起身道:“我就是怕你有事。”
他走之后屋里有恢复的空荡,沈蓉头倒是不晕了,就是脸上颇为怪异,等她好不容易把怪异的感觉驱散,就听隔了个木板的燕绥屋子传来轻轻的笑声:“阿笑,你方才慌什么?”
沈蓉生怕他再过来,把眼睛一闭,假装自己是个聋子,燕绥在那边又笑了笑,问了几声,见她执意不答这才不说话了。
她给搅和的啊,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晕船的症候倒是好了不少,一见着燕绥出门就顶着俩黑眼圈问道:“你昨晚上话怎么那么多?”
燕绥故作愕然:“我昨晚上没说话啊,阿笑你怕不是发了梦吧。”
沈蓉:“...”
燕绥面露思索:“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难道阿笑你...”
沈蓉默默地转头去做早饭了。她看昨天才捞上来的活鱼还剩了不少,干脆煮了一大锅鱼片粥众人分着喝了。她喝完觉着胸口又闷得慌了,起身去甲板上吹着徐徐的晨风,燕绥跟在她后面悠悠问道:“阿笑,方才做梦的事你还没回答我呢,你究竟为什么晚上会梦到我,恩?”
沈蓉晕船的毛病都快被他气好了,没啥好气地道:“你这颠倒黑白的本事,不去行骗真是可惜了。”
燕绥姿态优雅地斜靠在栏杆上:“我想骗的只有一个。”
沈蓉很警惕地没接话茬,转了话头,指着江面上的小船问道:“怎么还有姑娘家出来打渔?我一直以为打渔是个体力活,男人才好干的。”
燕绥瞧了她一眼,似嗔似笑,这才道:“这些船娘一天打不了几回,一般也都是就地卖给船上的船工,或者拉几个对岸的客人,赚些散碎零钱。”
当然也有些船娘趁着年轻颜色好会做些皮肉生意的,不过这话就没必要跟她说了。
沈蓉哦了声,他话音刚落,就见一个肤色微黑但是颇为俊俏的船娘荡着小船悠悠向他们的船靠了过来,能看见船娘冲着燕绥媚笑抛眼神。
沈蓉哈哈笑道:“瞧见没?人家瞧上你了,要拉你回去当渔夫呢!”
燕绥皱了皱眉,冷冷瞧了那船娘一眼,示意她不必接近,那船娘似是没瞧见,仍旧撑着小舟缓缓靠近,他觉出不对来,沉声道:“停下!”
船娘不退反进,几个烨王部下已经拿了兵器驱赶了,就听她发出一声清啸,两条矫健有力的长腿重重在船上一登,从鱼篓里抽出一柄短剑,隔着八.九尺的距离一下子纵跃而来,短剑朝着燕绥直直地劈刺下来。
随着这船娘一动作,后面十数艘小船都向着两艘船围拢过来。
沈蓉被这番变故惊住,燕绥旋身把她护在身后,出手毫不留情,直接一脚当胸横扫过去,就听卡擦一声骨头折断的声音,船娘如同折了翅膀的鸟儿跌入湖里。
燕绥对自己的出手很清楚,知道她肯定是活不成了,也不再多看,对着沈蓉匆匆道:“你先回船舱里。”
沈蓉也不多问,重重点头就往船舱里走,她或许不知道,但燕绥却很清楚这帮人是冲着自己来的,他在那艘船上那艘船自然更险,他并不犹豫,等到沈蓉返回船舱之后,他叮嘱王昌威照看好这边,自己几个纵跃就跳到后面那艘船上。
第31章 第 31章
沈蓉心惊肉跳地走回船舱,正迎上沈瑜沈幕急匆匆走出来:“怎么回事?”
沈蓉除了惊愕之外也是一头雾水,急急道:“我也不知道啊,方才在船头的时候,莫名其妙地就有个假扮成船娘的刺客上船来要取人性命!”她说完猜测道:“会不会是船匪?”
沈幕拍着她的肩膀安抚道:“你和爹先在这里安生待着,我看王镖头他们都不是庸手,寻常水匪必不是他们的对手。”他说完又问道:“大锤呢?”
沈蓉道:“他去前面的船上帮忙了。”
沈幕探头瞧了眼,忽然就听到‘嘭’地一声巨响,他们这边的船舶倒是没事,后面那艘船竟然左摇右晃起来,沈蓉小心翼翼地探头一望,就见几艘蜈蚣快艇从水面激射而来,等快到后面船边的时候几个黑衣人突然从快艇上蹿出来,三两下就爬上了后面那艘船,立刻跟后面船上的人交上了手,还有零星快艇冲着他们这艘船冲了过来,她脸色白了白,幸好王昌威带着人在左右船舷抵挡。
沈幕到底是个男人,很有家里顶梁柱的自觉,看家里父亲亲妹惶惶,问王昌威要了一柄长剑只身走到甲板上抵挡,沈蓉和沈瑜想拦都没拦住。
他这辈子和人动手的经验没几回,开始很是艰涩了一会,后来动作越发流畅起来,虽然还不能杀敌制胜,但帮把手还是没问题的,他提着长剑左右抵挡,突然目光一凝,直直地看着后面的江面某处,身子不由得停顿了下,手臂上立刻挨了一刀。
沈蓉心跳都停止了一瞬,顺手就抄起手边的一个椅子砸过去,把举着长刀看向沈幕后背的刺客砸开,对着沈幕大喊:“你搞什么呢!”
她喊完就顺着沈幕方才的目光望过去,就见施既明面色冷肃地立在一艘蜈蚣快艇船头,这番动静引来他的目光,偏过头看向沈蓉,他这番来主要是想击杀燕绥的,但一看到沈蓉顿时恨的目眦欲裂。
他还是前些天才找到自己的母亲和若愚,施夫人的身子本来就不大好,被找到的时候已经饿了好几日,在山中靠吃昆虫草皮充饥,神智都不大清醒了,此番熬不熬的过去还是两说,当然若愚也吃了大苦头,不过他知道是她放火烧人放走沈蓉的,不杀了若愚都算是顾念亲戚情分了,才懒得理会她有多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