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蓉见他勉强同意便摆饭上桌,一家人倒是都挺爱她的手艺的,尤其那道麻辣鸡丝,嫩滑下饭,麻辣爽口,拌着米饭吃别提多下饭了。
燕绥看来是饿的狠了,早上也没怎么吃饱,就着这道菜连着扒了三大碗米饭,沈蓉还特地留心了一下他的吃相,虽然吃的快,但动作也很雅致,吃饭的时候一点怪声都没发出来,看起来颇有仪态,她对这人原来的身份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等吃完饭,沈蓉本来想训练他擦桌子扫地的,没想到他才一抬手,就听‘刺啦’一声,原本绷的死紧的袖子就从手肘出裂了个大口子,燕绥一脸无辜地抬眼看着她。
沈蓉:“...”
她认命地叹了口气:“等着,我去给你找身衣裳来穿。”
她本来想把沈幕的旧衣裳翻出来给燕绥穿的,没想到沈幕也就剩三四身换洗衣裳了,而且身量也不大合适,她自己做也来不及,于是看了眼他衣服上的大口子,咬咬牙,还是没说出让他穿一身破洞服跑堂的话来,一脸苦逼地取了银子道:“大锤走吧,我带你出门买衣裳。”
主要是她作为一个轻微颜控实在是受不了燕绥的闰土造型,他要是长了一张猹的脸那倒还罢了,偏偏貌若潘安,穿这奇装异服未免太暴殄天物了。这么一想他们一家三口似乎都是被这张脸说服的= =,长的好看就是实惠。
两人相貌实在太过惹眼,于是出门都戴了覆纱的斗笠,燕绥很老实地跟在她身后,沈蓉带着他往买衣服的小店走。
两人路上就见一处布告栏前面三三两两挤了人正议论着什么,她下意识地探头瞧了眼,见是一张警示令,大意便是说最近有歹人被官兵打散之后流窜进了周遭县城,让大家都留心着些,遇见可疑情况及时举报,最底下还说匪首尤为凶残,百姓若是能协助缉拿匪首有奖云云。
沈蓉看这张布告看的一头雾水,小声念叨道:“既没有画像也没有匪首姓名,还让百姓帮着缉拿,百姓又不认识哪个是匪首,怎么协助?”
她说完了忍不住瞧了眼燕绥,低声问了句:“这说的不会是你吧?”
燕绥看到布告眉心不由得一跳,隐隐想起一些画面,不过一闪过去脑海里还是空空如也,他抿了抿唇:“不是。”
沈蓉看他的举止相貌也不像是寇匪之流,要说是富家公子她还信,不过还是问道:“你这么确定?”
燕绥正要说话,她就自问自答了:“也是,你靠这张脸吃饭都饿不死,何必冒风险去当山贼呢?听说不少山贼首领专门喜欢挑长的好看的手下伺候。”
燕绥:“...”
沈蓉感慨了一会儿山贼也不好当,也没多把这张怪异的布告放在心上,带着燕绥去了家买衣裳的小店,小店里客人还不少,老板没空招呼她,直接递了一根皮尺过来:“姑娘自己量一下吧,量好了把尺寸告诉我,我帮姑娘拿成衣来。”
沈蓉把皮尺递给他:“给,你自己量。”
燕绥抿起唇跟那皮尺有仇似的接过来,拿着皮尺在身上比划了会儿,险些没用皮尺把自己捆住,半晌才面带挫败地问沈蓉:“这个...皮尺,怎么用?”
沈蓉正在看衣裳款式琢磨商机,一扭头就看见燕绥傻兮兮地把皮尺在身上缠了几圈。
沈蓉:“...”
她有时候都不知道这货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你说他傻吧,说话做事倒还颇精明,说他精吧,时不时又给你干几件难以理解的傻事来。
燕绥被她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的格外狼狈,忍不住微微撇开头:“我从来没用过这个。”
沈蓉一边接过皮尺一边没好气地道:“这是常识啊大哥!正常人看一眼就会用的吧!”她家原本也是高门,但她生活技能也没有低到这种地步啊!
燕绥很无辜地道:“我没有原来的记忆,既然没有记忆,怎么能算正常人呢?”他说完又是一笑:“你大哥在家里呢,若你非要叫,称我一声二哥哥倒是无妨。”
沈蓉抖开皮尺:“我看你是真二。”看吧看吧,这家伙抖机灵时候反应伶俐的跟什么似的,而且脸皮忒厚。
她拿皮尺比划了一下,她帮着量个肩宽和臂长还罢了,但是胸围和腰围...她迟疑道:“就是简单地量一下腰围你也不会?”
燕绥看了她一眼,皱眉笨手笨脚地接过皮尺,沈蓉性子急,看的直冒火,一把把皮尺抢过来道:“把两只手抬起来。”
燕绥还算听话,十分配合地抬起手,沈蓉展开双臂,双手捏着皮尺在他腰上绕了一圈,远看就像两人在拥抱一般,期间无可避免地碰到燕绥紧实的腰胯部位,而且她只要稍稍一抬眼就能看见男人英挺好看的下颔。
她穿过来之后头回和外男离这么近,难免有些别扭,为了防止尴尬一边速战速决一边没话找话:“呵呵,你的腰挺细的。”
燕绥:“...”
沈蓉:“...”好像更尴尬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男主终于有名字啦~~
第7章
沈蓉觉着这话怎么听都有调戏人家的嫌疑...= =她原来可是名门闺秀,虽然只是外人前装装样,但也不能堕落的这么彻底,忙补救道:“我是夸你忒会长,不挑衣裳。”
燕绥:“...”
怎么越解释越歪了...沈蓉正想描补几句,燕绥的目光忽往她腰间转了圈,微微一笑:“你的也不错。”
沈蓉这种脸皮都给他那一眼看的讪讪,谁让她先调戏了人家呢,这会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她果断终结了这个话题:“...量好了,你转身过去。”
她按着皮尺的一端给他量肩宽,忽然想起件事来,不经意般的问道:“你不是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按说识字认路这些常识都应该不记得了吧?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燕绥垂手站着,任由她摆弄,闻言看她一眼才道:“看见了就想起来了。”
沈蓉不解地歪头看着他,燕绥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芙蓉面,想到那日才醒来靠在她肩头闻到的淡雅花香,薄唇不自觉抿了抿,下意识地把头往后往后仰了点,这才低声解释起来。
沈蓉听他说完才明白过来,他这个失忆失的还挺有意思,一开始的时候真是把什么都忘了,后来渐渐能想起一些常识性的东西,比如看见马车就能想起来马车的功能,看见一个字能想起它的读音和意思,看见诗中的几个词能想起整首诗来,所以这算是触发式失忆?
所以说他分不清红薯和土豆还有不会用皮尺,是因为他原来从来没亲自接触过...= =,沈蓉忍不住开始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孕育出这种奇葩来。
沈蓉胡思乱想了会儿,抖开皮尺给他量臂长,一抬头就见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不过见她看过来,很快又恍若无事地收回目光,过了会儿才低声问了句:“你为什么要收留我?”
这话问的...沈蓉差点气笑了:“我不收留你,你肯走吗?”
燕绥笑了笑:“不肯。”
沈蓉没好气地道:“那不就完了。”她说完又撇撇嘴:“沈家祖训,家中每年要拨出一部分银子来用以行善布施,还要定期搭粥棚接济乞丐,算你走运了。”
燕绥:“...”
她开始给他量胸围,有了方才的细腰事件再次发生,她这回十分有自觉地闭了嘴,皮尺两端在他胸前汇合,这皮尺不知道是年岁久了还是怎的,上面的字数有些磨损,沈蓉只得用手指把皮尺定住,眯起眼睛细看。
燕绥虽说忘了前事,但是敢断定肯定很少有女子跟他离这么近,尤其是看见摁在自己胸前的纤纤玉指,不觉有些尴尬,呼吸都乱了几拍。
沈蓉倒是大方许多:“大锤放轻松,你这样我怎么量啊?”
燕绥沉默着,从内到外都散发着对这个名字的抗拒。
终于把尺寸量完,她报给老板,老板拿了一件寻常料子的素蓝色衣裳出来,上面半叶花纹也无,沈蓉看了好几眼才勉强点头,塞给他:“你进去试试看吧。”她又不放心问了句:“穿衣裳你会吧?”
燕绥双眸微亮,映的原就亮眼的相貌异常璀璨:“你要帮我穿吗?”
沈蓉回以一个‘呸’字。
幸好燕绥这点常识还是有的,换好合身的衣裳走出来,人显得愈加俊美挺拔,就是沈蓉在京中见过的风流人物不少,也没见过相貌这样出众的,完全无须衣裳衬托。她满意点头:“就这件了,你省着点穿,破了你就自己缝去。”
老板颇会做生意,适时地拿出件同款不同色的:“姑娘可要再买一件以供换洗?”
沈蓉一想也有道理,咬咬牙掏钱来把另一件玄色的也拿上了。
等包好衣裳两人走到店外,老远就见一辆款式颇为骚包的马车行过来堪堪挡住二人去路。
沈蓉蹙起眉,果然就见胡涵掀起车帘笑的人模狗样:“沈姑娘别来无恙啊,一日不见更见标致了。”
沈蓉皮笑肉不笑:“胡老爷。”
燕绥只看了一眼就懒得多看,只把目光落在沈蓉身上。
胡涵在车里一拱手:“昨天我那两个手下擅自做主,险些伤了姑娘,我这心里愧疚疼惜得很,辗转反侧了一日,特地赶来向姑娘赔罪。我家里备上了一桌赔罪的薄酒,还请姑娘以及令父令兄赏脸去喝上一杯。”
沈蓉心里不耐:“不必了,胡老爷自己留着喝吧。”她见胡涵还想说话,脸上也不觉沉了下来:“胡老爷,我们家虽说如今不行了,但也在朝中绵延数百年,祖上还有三位公主屈尊下嫁,姻亲故旧遍地,这喝酒的颜面也不是谁想要就能给的,响鼓不用重锤,胡老爷自己掂量着吧!”
其实这话倒是不假,不过墙倒众人推,再说跟沈家有牵连的人家现在大半落魄的还不如他们家,剩下的也不敢再沾惹,但这时候拎出来吓吓胡涵倒是可以。
胡涵说到底也不过一地头蛇,闻言难免有些踌躇,沈蓉故意把下巴一抬,带着燕绥抬步要走,胡涵还有些不甘心,给车夫使了个眼色,车夫马鞭一扬就想拦人。
燕绥对除沈蓉之外的人似乎都没什么好脸色,淡然瞥了眼那车夫,轻描淡写地握住马鞭伸手一拉一拽,车夫立刻就被拽下了马车噗通摔了个狗啃泥。
胡涵这才注意到燕绥,摆出地主的嘴里厉声喝道:“你是何人?!胆敢伤我家下人!”
燕绥目光随意从他脸上掠过,很快又收了回来,似是不屑一顾。
倒是胡涵给那一眼看的一个激灵,恍惚中觉着生死都不由自己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等反应过来沈蓉和那男子已经走远了。
他看了半晌才思量起来,他本想见沈蓉青春貌美想纳为妾室,但沈家原来既这般显赫,倒不如聘她为正妻,反正他正妻也已经去了一年多,正室之位空悬,就是没有嫁妆他也不嫌弃了!他思量完就乐呵呵地命人去请县城里的上等媒人来。
要是沈蓉听见她这番心声定要啐他个满头开花,可惜她现在听不见,她正在表扬燕绥:“大锤这回干得不错,有眼色!”
燕绥看了她一眼,用沉默作抗议。
沈蓉笑呵呵地道:“衣裳没有白买,还算你有几分用处。”
燕绥摸了摸身上的衣裳,看了她一眼,转了话头道:“你们家跟皇室结过亲?”
他也不知道怎么,一听到皇室就觉着隐隐轻蔑不屑,还有些厌烦,可要说什么事他又想不起来,只得多问她一句。
沈蓉摇摇头,想到数月之前的那场变故面上难得面色沉重,感慨道:“当年沈家最盛的时候,家里出过两任首辅三届帝师,沈家子弟不光被公主郡主瞧上过,就连沈家姑娘也是百家求娶,不过三四代之内再无杰出人物,这次遭逢大难也不光是朝堂风云,其实从几十年前就已经显了颓态。”
她说完看了眼燕绥,嘿嘿笑道:“不跟你说了,说了你也听不懂。”
燕绥有些不满地斜睨她一眼:“不就是青黄不接,家中子弟不济,攀傍家世不思进取,内闱争权夺利,这才导致盛极而衰的吗?”
这话可以说是相当一针见血了,沈蓉对他的身份更好奇几分,不由呦了声,调侃道:“知道的倒还不少,那智慧的大锤兄弟能不能告诉我,你这么聪明,为什么连皮尺都不会用啊?”
燕绥微微一笑:“为了给你一个看我腰的机会。”
沈蓉:“...”一失足成千古恨呐!
两人就这么斗着嘴往饭馆走,沈蓉见天色也有点晚了,打了三四个鸡蛋烙了几张鸡蛋葱花饼,本来想做一道肉菜的,但想到如今家里的条件,犹豫了下还是炒了一道醋溜白菘,一道醋拌黄瓜,一道炒青菜,沈瑜和沈幕一见这菜色脸色就有点苦逼。
一家人吃完饭又闲聊了会儿就准备睡了,虽然租住的后院还有空房,但沈蓉也没敢让大锤同志进家里,干脆在店里把桌子拼了拼,让沈幕帮着铺好被褥放好枕头,又加了两重大铁锁这才敢放心去睡。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前面睡了外人的缘故,沈蓉一晚上都睡的不太踏实,等到深夜才算睡着,第二日起来的便有些迟,才到前面就见沈瑜和沈幕怒气冲冲地将一个媒人装束的中年女子赶了出去,女子叫嚣道:“...给脸不要脸,我看你们不应下这门亲事,以后在县里还能不能呆下去!”
沈蓉忙迎上去问道:“爹,哥,怎么了?”
沈幕这样的好脾气也冷笑连连:“胡涵请了媒人来提亲!”
沈蓉嫌恶地皱起眉头,沈瑜是平时没事也要训她几句的,这回却当机立断地道:“你上回不是嫌你哥买的食材不合意吗,你们三人去邻县进货吧,这几日暂时先不开张。”
他顿了下又道:“反正只是暂时落脚,你们顺道留心留心,若邻县有合适的铺子,咱们一家搬过去也未尝不可。”
沈蓉知道这是他让她先出去避一阵,沈幕担忧道:“爹一个人在这里能成吗?要不我留下来陪你吧?”
沈瑜看了眼燕绥,没说话,沈幕也反应过来,他们对燕绥不算熟悉,总不好让他单独陪着亲妹赶那么远的路,万一他要是存了歹心....同样燕绥也不好留下来陪着沈瑜,理由同上。
沈幕想转过来:“那我们中午出发...”沈瑜打断他:“现在就走,这里交给我来应付。”他说完冷笑了声:“你们在我有些法子不好施展,还要操心胡涵日日来扰坏了你妹子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