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那日之后,堂堂大齐少帝沈少堂,足足数十天都没再来坤宁宫。
对于这种伤了他堂堂“君心”的鬼地方,有什么好来的!
可把白软软的贴身侍女阿宝给闷坏了,她忍不住几次悄悄地问白软软:“小姐,那一日你和皇帝陛下在后苑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一日,她和众宫女、太监接了田小田的信儿,可都一窝蜂地奔到后苑的时候,就只见到皇帝爷脸上一脸的五颜六色、乱七八糟,仇视的目光,杀红的眼睛,满身的狼狈加满头的鸭毛!
所有人都搞不清发生了什么,大家都像石像般雕在原地。
万万没想到,皇帝爷居然由鼻孔里娇喘了一声:“哼!”脸色一热一红,跺地转身跑了!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移到了皇后白软软的身上。
软软纳纳地对着众人笑,虽然皇后娘娘依然笑得如此矜持,如此甜甜,但是同样满身的鸭毛,和同样被扯得有点东扭西歪的衣裳,让众多围观的群众们不得不在心里胡乱猜测——是否皇后娘娘把皇帝爷就地——这样那样酱酱样样了——
白软软一脸无辜地表示:皇后冤呐!
但是,无论白软软浑身长满了嘴,可就是说不清了。
阿宝、巧巧、田小田及一众宫人宫女等,皆认为那一日在后苑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件,才让皇帝爷一脸娇羞地逃走了。现在的皇帝皇后呐,啧啧啧。
你们这群人,啧啧啧是什么意思!
软软无奈。
。
很快“啧啧啧”事件就引来了非常严重的后果——
坤宁宫宫所里,接到了逃走的皇帝爷打发田小田前来宣读的一道新圣旨。
田小田捧着丝制绫锦的朱批御旨,以气宇轩昂的状态、抑扬顿挫的声调,朗朗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着坤宁宫所有人等——”
“全、宫、禁、食!”
田小田这一句读出去,差点把自己栽个大跟头。
他将眼睛揉了又揉,才确认不是自己眼珠子练劈叉,他家的万万万万岁爷,居然在圣旨上便是这般写的!
坤宁宫里的所有人更是大大的震惊,阿宝和巧巧等众人,简直在皇后白软软的脸上看了又看。
娘娘你不是已经把陛下这样那样那那样了么,怎么皇帝陛下居然还会写出这种匪夷所思,雷出八辈子皇帝祖宗的圣旨来。
白软软一脸的无辜与无奈。
她根本从来就没有把皇帝这样那样,是你们想、多、了。
田小田实在是服了自己家的皇帝爷,他热切请皇后在圣旨上签了皇后宝印后,求她将这张朱批圣旨送给了他。
奶奶的,他田小田就想看看,有生之年他家的蛇精病万岁爷,到底还能写出多么奇葩的圣旨来!
。
但是,皇帝大大很生气,后果超、严、重。
只见一声令下,锦衣卫大人们冲进了坤宁宫,断了坤宁宫的水,抬走了坤宁宫的米缸,抄走了坤宁宫的零食,封杀了坤宁宫所有的粮仓!点心尚宫是泣泪横流地被拖出了坤宁宫,宫中一切能入口的东西全部被查抄干净,甚至包括阿宝昨天晚上剩下的隔夜茶沫子。待锦衣卫大人们如旋风般离去之后,再看坤宁宫——
简直便是:风潇潇兮,宁宫寒;米粮一去兮,不复还;探米缸兮,空荡荡;仰天长呼兮,饭、拿、来!
一时之间,宫中饿声四起,众宫女捂着饿扁的肚子东倒西歪,宫中只闻一片呻.吟之声。
阿宝卧地尔康手:“娘娘,我饿……”
软软自然也饿坏了。
这位堂堂大齐少帝沈少堂,实在也太小心眼儿了。不过就是被鸭翁发现了他沉匿于滚滚红尘中的“小小往事”,居然就这般小气地,要他们全宫禁食!要罚便罚她一人好了,拉上全宫人陪她一起减肥,又算怎么回事呢。
软软眼看着坤宁宫四壁空空、阿宝和巧巧饿得眼冒绿光,差点连她的胭脂水粉盒子都要拿起来啃了。
软软决定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她一骨碌从扶榻上爬起来,从阿宝的嘴里将胭脂盒一抄:“我有办法。”
两个饿疯了的小宫女同时瞪大绿油油的眼睛:“娘娘,陛下已下旨严禁往我们宫中送一点吃食,你还有什么办法?”
“跟我来。”
*
白软软一力推开坤宁宫后苑,被锁了多日的库房大门。
琳琅满目的大婚嫁妆,立刻映入所有人眼帘。
阿宝激动地一拍巧巧大腿!
“哎呀,我怎么把这个都给忘了!小姐进宫时,咱家大老爷可是给小姐备足了厚厚的嫁礼的。”阿宝爱惜地抚摸着一筐长豆角,一筐刀豆角,眉飞色舞。“果然还是咱家老爷最有远见,知道宫中什么都不缺,缺得就是这种救急救燃的粮食!”
“不仅粮食。”白软软拿了金锁匙,将另外的箱子一开。
这下连巧巧的眼睛都看直了。
大喜妆箱子里,居然装得是各色锅碗瓢盆,不仅大大小小的各色蒸锅、炒锅、炖锅、煮锅,甚至还有大刀小刀削皮刀,炒勺、漏勺、大汤勺,箱子底下,连各色鸡盘、鱼盘、大汤盘,都码得整整齐齐,别提多细致了!
巧巧惊呼:“天呐!娘娘,这些嫁妆开下来,咱们不仅不会挨饿,怕是在咱宫里开个酒楼食铺子都足足够了!”
白软软认真地点点头:“爹爹早就说过,平日多备粮,战时就不挨饿。”
爹爹早就高瞻远瞩,知道什么金山、银山、珠宝山,都不及家中的米山面山;爹爹更知道,宫中那位的小皇帝,性情乖张,伴君如伴虎,即使送了再多珍宝珠玉,都不如给宝贝女儿送上最有保障的随嫁礼!
“白老爷实在英明!”巧巧忍不住竖大拇指。
“那是,谁叫咱白老爷可是专门为宫中储备过冬大白菜的呢。”阿宝笑得满脸骄傲。
白软软:“去召集宫中所有人来,将库房整理洒扫了,再叫几个小太监就地垒两个炉灶,一个蒸煮,一个炸炒。今日宫中的所有膳食,便都有着落了。”
阿宝和巧巧兴奋一声,转身离去。
不少时辰。
坤宁宫后苑的小库房外,便燃起了袅袅炊烟。
皇后白软软怀抱着重新梳理了鸭毛的鸭翁深情远眺崇阳殿,默默表示,皇帝爷一道圣旨就想断了坤宁宫百十口人的生存大计?
不存在的。
*
一连数日,日子美滋滋。
但是,即使再多的嫁礼,也终有坐吃山空的一日。过了数些日子,东西都渐渐将要见了底。阿宝愁眉苦脸地跑来告诉软软,软软只将身上的皇后服一脱——
阿宝吓得跳离三丈远:“娘娘!你绝不能为米献身!”
白软软真心想敲她个大栗子,献身你妹啊!“快换件宫服,随本宫前往光禄寺——化缘去。”
*
哼哼哼。
阿宝蹲在光禄寺低矮的围墙之外时,从鼻孔里哼出几口冷气。
小姐不就是比我多读了几年书,偷东西就光明正大地说来偷,居然扯上这么一个文绉绉的词儿。
身边白软软换了一身海青色的小宫衣,发髻微挽,束了一枚蓝田白玉镶海蓝珠的碧玉簪,素日里弯弯的眉妆改成了秀气的直眉,眉宇间三分英气,七分顽皮。唯一便是这件海青的小宫衣,被白软软一身的好身材勾得是前.凸.后.翘,将阿宝的眼睛都快要看直了。
小姐,你来女扮男装,好歹也找件大些的衣裳来穿啊。
白软软说,宫中小太监们都瘦小,她寻了半日,衣柜里就只剩下沈少堂大婚日时丢在坤宁宫中的那件大朝服了。不然——她穿出来?
阿宝差点没撅过去。
穿着皇帝爷的大朝服、前来光禄寺、偷鸡偷鱼偷大米——皇后娘娘,你嫌我们不够显眼是不是?
此时,光禄寺一大早为御膳房采办的鸡、鸭、鱼、菜、米,已经在院子里堆成了山。软软自打三岁不穿开裆裤起,便一直在这里混,所以闭着眼睛都能摸到光禄寺的来龙去脉。她左右瞅准了一个时机,悄声道:“巧巧你留在此处,我带阿宝进去,先摸到了什么,便丢出外头来。你脱了短褂子,将它们都包起来。”
巧巧连忙点了点头。
白软软便带着阿宝,从光禄寺半开的一扇小小门里钻了进去。
越过白菜山,爬过苋菜河,踏过豆腐盆,趟过鸡蛋堆,白软软和阿宝终于寻到了她们最想找的大米小米缸,又摸到了一只刚刚卤好的荷叶鸡,两条晒得干透透的咸鱼,最后阿宝还胜利地收获了一条刚刚由川地贡来的甜腊肠!
软软瞅准了角度,抄起荷叶鸡便朝着围墙外——
“巧巧,接鸡!”
巧巧应声,却万万没想到,居然就在这个当口,光禄寺通往御膳房的后门轰然一开,那只本在空中飞得好端端的荷叶鸡,突然就像是自己生了翅膀,荷叶唰地一下全展开,朝着从门内奔出来的胖嘟嘟、矮敦敦的御膳厨娘的方向——轰炸而去!
皇后白软软,倒吸一口冷气!
说时迟,那时快!御膳厨娘反应飞快,身子一歪、头一摆,荷香鸡擦着厨娘的脸侧飞旋而去,而厨娘一口咬住荷香鸡的鸡翅膀——
嘶!
翅膀碎,鸡身以时速一百七十公里的速度,撞在御膳房的大后门上,轰隆——光荣!
“要不是我及时护住了脸,美丽的相貌怎么保全!”厨娘气得啪地一口将嘴里的鸡翅膀吐掉,怒气冲冠:“谁!给我出来!”
阿宝吓得抱头蹲下。
白软软:“……”
御膳厨娘显然已看到了蹲在鱼米面山后的白软软了,朝着软软的方向便大步杀过来!
“我看你们还往哪儿躲!”厨娘神力天生,狠狠地一手抓住白软软的衣领,眼看就要将她一手提出来!
就在这一刻,忽然有人将厨娘胖嘟嘟的手掌一挡。
“别动。”
一声由高处传来,暖暖淡淡,却又充满了磁性荷尔蒙的男声,在白软软的头顶倏然响起。
软软抬头,眉眼皆亮。
“云老板!”
霹雳一声震天响,京城第一大酒楼天云楼之京城最帅、最最风流、最最英俊多金、最最最谁也请不动的狂帅酷拽霸的大大大大老板纪天云,闪亮登场!
第11章
眉清目朗,丰神俊秀。
当身材颀长,笑容明亮的纪天云出现在这小小的光禄寺庭院里,微微眯着一双笑眯眯的眼睛,悠悠哉哉地将御膳厨娘的手臂一挡的时候——
众人生生只觉得这小小的光禄寺里突然便春风暖面、烈阳傻笑了起来。
哎哟,这,这这小老板,生得真好看。
胖厨娘抬头望着纪天云,心神俱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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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这位天云楼的纪老板,那也是京都一道劈破苍穹的传奇。
传说那是在数年前的一个飘着淡淡黄沙的清晨,京都东市最宽阔的主街上,早起的百姓们赫然看到了一位——青衫翩翩、碧玉连连,一顶帏冒压眉眼,一袭风尘乱长安的倾城佳公子,驭风踏沙,款款而来。即无人知他的来处,更无人知他的何往,就只见他独身踏至东市市中心一处最豪华、最宽阔、最气派的三层木楼前,将背在身后的一只包裹,往楼主人的面前一拍。楼主人满腹狐疑,他这三层楼开出了高于市价三倍的价格,至今无人敢前来问津。没想到这位公子将桌上的包裹轻轻一挑——
哎哟我滴个乖乖。据日后目击之人称,满包里黄澄澄的金子,闪瞎了楼主人的眼。
于是第二日,天云楼开张大吉的匾额,便挂上了三楼的顶层。
但是,饶是一栋酒楼开张,于京城这繁华地界儿尚没什么稀罕的;但是这天云楼便就奇了,开张当日,不仅挂出了免费吃喝的招牌,还于开张第一个时辰,便祭出了天云楼的绝秘大招——天云楼楼主纪天云,当堂秘制天云楼第一神秘极鲜八宝琉璃暖身暖心白玉汤!有好事者便于开张时前来瞧个热闹,这一瞧可不得了了——先不论楼主纪天云那张亮瞎人眼的绝世俊美的好容颜,便是看他那一手令人赞叹的出神入画的好厨艺——无论是煎、炒、烹、炸、炖,削、雕、揉、捏、脍,纪天云那双白晰修长、令人忍不住想犯罪的手,不肖半刻,便将一锅普普通通的食材,炖煮出了香飘三里的极鲜味道。
闻着味儿、奔着颜来的京城富家千金、夫人娘子,被一碗白玉汤灌下,便皆为他疯狂了。
自此,纪天云与天云楼,在京城一炮打响。
而不过六岁的白软软,也是在此时出现在天云楼。
那时她尚还是个梳着两个童揪揪的小娃娃,自己端着瓷碗儿来天云楼买最好吃的炸酱面儿。不料那日软软穿的鞋子略大了一些,脚底下一打滑,一整碗热乎乎的面,全扣在了地上。
白软软放声大哭。
店伙计只当她是烫了手还是扎了脚,慌得前来哄她。谁知软软痛哭不止,哄也不灵。恰在此时,忽然有一道暖暖的声音从她的头上响起:“再盛一碗来。”
小软软登时止住了哭。
咦,是谁猜中了她的小心思。她哪是为烫了手,扎了脚,她心疼的可是那满满一大碗上好的炸酱面啊!
小软软抬头仰望。他站在她的面前,那么高,那么暖,笑容那么亮。
小软软不由自主地小猫儿一般地叫了一声:“叔叔……”
纪天云笑容一僵。
“叫哥哥。”
“叔叔哥……”
纪天云战败,命伙计再盛一碗面来给她。
谁知小软软将他的衣角一扯,小小声:“……再来两碗。一碗打卤,一碗炸酱。”
纪天云大笑,伸手按住她的两颗童揪揪,一通乱七八糟地揉。那日软软笑眯眯地捧着两碗面面回到家时,两丫童揪揪已经被活脱脱地揉成了金毛狮子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