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到事实的蒋东川内心的怒气已经散了一半,取而代之的是对小净懂事的心疼和对自己的反思。
可谁想到小净还没说完。
她表情认真,一字一顿地朝对面两个男孩说道:“虽然我没有爸爸,但是我的爸爸比你们妈妈要厉害多了。不信你们看,刚才我爸爸进来的时候你们的妈妈都不敢说话了。”
屋内的大人们都是一愣,随即脸上的表情变换各异。
两个男孩的母亲脸色并不好看,但汪小山却是毫不遮掩地咧开嘴笑了,就连从进门开始就一直板着脸的蒋东川面上也出现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果然就算再成熟,也只是个五岁的小女孩而已。
而汪小湖也不甘示弱,一手拉着小净一手指了指站在蒋东川后面的自家姐姐,骄傲地扬起小下巴:“对!我姐姐也比你们妈妈强!我姐姐就是小净的妈妈,你们以后别再来惹小净了,否则我让我姐姐用□□打你们!”
汪小山:“......”
“猪队友”这三个字说的就是你!汪小湖!
她下意识看了身前的男人一眼,正好男人也转头看她,两人眼神相对,她率先移开——妈的,这两个不省心的孩子!
事情真相大白,气氛也赵老师也叹了口气。
“其实刚才我已经了解整件事了,确实是不能都怪小净,但打架也是不对的。”她说,“希望两边家长能够回去有针对地教育一下自己的孩子。”
她转向两个男孩那边:“你们,不要再欺负蒋清净。”
又看向小净:“蒋清净,暴力解决不了问题,以后也不要随便打别的小朋友,有问题可以告诉老师,老师帮你解决,好吗?”
小净点点头。
两个男孩也点点头。
男孩的家长看着自家孩子已经止住的鼻血和碰破皮的膝盖,还想再说句什么,却被一旁的汪小山抢先一步上前。
她背对着两个男孩的母亲,面对蒋东川,低下头突然一只手抓起他的手腕,疑惑地问:“咦,你的袖子怎么了?”
说着就把男人右手的衣袖撸了上去,露出结实的小臂,和手臂外侧的一道旧伤疤。
伤疤看上去有段年头了,但还是让人触目惊心。
汪小山“无意”地露出这个伤疤,并且还抓着男人的手臂向外翻了翻。
两个女人的脸色一变,对视一眼,立刻想起了对面站着的这个男人的职业,内心产生一股惧怕。
见两人不再有说话的念头,蒋东川也轻拂开女生的手,把袖子放下。
“袖子不小心划破了而已,没事。”
一场见家长的事件就这么乱七八糟地结束。
告别了赵老师,小净跟在蒋东川后面出门,汪小山则是牵着汪小湖走在后面。
“小山。”汪小湖拉拉汪小山的手,“刚才蒋爸爸好吓人,你说他回去会不会打小净啊?”
汪小山想了想:“应该不会吧,你看刚才蒋叔叔还冲你道歉呢,态度多好啊。”
“那是因为周围刚才有很多人,他不好意思打我,等会儿回家,只有他和小净两个,小净挨了打我也不知道。”汪小湖表情很纠结,最后下定决心,“小山,等会儿你把小净接来我们家吧,我害怕她被打。”
“呃......”汪小山思考片刻,“那这样吧,我问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我就帮你去问问蒋叔叔,怎么样?”
汪小湖点点头表示答应。
汪小山问:“老实说,小净打人这事儿有没有你的份,是不是你在旁边撺掇的?”
汪小湖撅了撅嘴:“那刘毅强和秦凯勇当时可凶了!再说我们也是两个人,他们也是两个人,我们不怕他们的!”
汪小山无奈地摇头。
说了实话的汪小湖心系自己的小伙伴,在后面不停推搡着她的腿:“你快去你快去,他们俩要上车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去了一趟云台山,结果三天都在下雨......
第88章 似是故人来(14)
自家妹妹有求, 汪小山自然必应。
她快走两步上前,在男人把小净塞进去关上后车之后走到他身边, 手里还牵着一脸期待的汪小湖。
“嗯?”
男人转头看了她一眼,眉头微皱。
天不怕地不怕的汪小山被这个眼神瞬间秒杀, 已经在嘴边的话“呃”了半天愣是没“呃”出来。
蒋东川干脆转过身靠在车门上,微微垂眸看她:“还有什么事吗?”
汪小山灵机一动,一把把汪小湖推到前面:“是小湖!她想今天晚上和小净一起住!你把她带到你家去吧。”
说完她还点了点头, “对,就是这样。”
蒋东川抱着手臂:“我妈今天不在家,我带两个小女孩不方便。”
汪小山低头朝汪小湖挑眉——这就怪不得她了。
但是——
“蒋叔叔, 你可以把我姐姐也带去啊, 这样她就可以照顾我和小净了!”汪小湖瞪着她天真无邪的眼睛,眨巴眨巴。
汪小山恨不能捂上汪小湖的嘴:“这可不——”
“这倒是个好办法。”
哎?
汪小山抬头, 对上男人的眼神。
眼神中没有笑意,反而好像是在很认真的思考这个提议。
“就这么定了吧。”蒋东川看向她,“现在案子基本到了停滞期,除了等待卧底那边主动往外送齐仲青的消息, 以便制定下一步计划之外,我们能做的目前只有等。”
他摸了摸口袋, 似乎想抽烟, 但手也只是动了动,目光再触及到一边站着的汪小湖的时候又收了回去。
“走吧姐姐!”汪小湖没听懂蒋东川后面一串话,她只记住前面那句了。
说完没等汪小山开口,她就绕到另一边, 拉开后车门跳上了车,在车里打开窗户朝汪小山招手,“汪小山,快上车!”
坐在一旁的小净也难得开口帮了句腔:“小山姐姐,你来我家住吧,我们家有房间,睡得开的。”
最后汪小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脑子抽风答应了这三个脑子更抽风的三个人,还给秦女士打了电话回去,说晚上会带小湖去小净家住。
而恐怖的是秦女士竟然也答应了。
她上车之前还挣扎了一番,打电话回办公室,想问问有没有什么工作要做。结果接电话的白萝贝苦着脸告诉她,作为目前全局最清闲的一个队,刚刚上面又派下来了扫黄任务。
那边刚进门的李华远远叫嚣着“不是扫黄,是让我们去派出所帮忙哦!派出所哦!”,被推开以后还在狂嚎说晚上要借机放纵一把,被身后拿着经过的井翔反手就是一文件夹拍在额头上。
开车的蒋东川隔着半米也能听到听筒那边传来的哀嚎声。
“李华又怎么了?”他问。
后座的小湖和小净在说悄悄话,汪小山拉下中间的隔板,声音微微压低:“派出所人手不够,李华他们被叫去帮忙。”
“以前王队在的时候你们也经常接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蒋东川皱着眉头问。
汪小山表示很无奈:“王队老好人,有时候明知是吃亏的事也不愿和别人争抢,打捞尸体,调节纠纷什么的也不得不做。”她顿了一下,“你不可能没听说过吧,我们二队就是整个分局的分所,一年接不了十几个案子,平时最多的时候就是喝喝茶,看看报纸,晚上吃完饭撸个串唱个歌什么的。”
蒋东川若有所思:“我记得我来之前,你们还有个副队的,他没什么作为吗?”
“他?”汪小山冷哼一声,“他作为可大了,都直接作为到丰岛去了。”
“就是你那个海关的朋友?”
汪小山没有遮掩:“嗯,其实......也算不上朋友,走之前也是闹掰了的。这次要不是为了那批货的事,我也不会主动联系他。”
她靠在座位上,双手垫在脑后,“其实大部分刑警队都是这样,闲得时候很闲,忙的时候连妈都不认识。后来我们就想,反正下面派出所人数确实也不够,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去帮他们做点事儿。”
她无奈地撇撇嘴,“这也是老王搞得,怎么样,老好人吧。”
蒋东川却没笑。
“这是我的不足之处。”
汪小山一愣。
男人依然很认真。
“我来之前听说过他,是个难得的好人。”他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社会上多的是优秀的精英,但却缺好人。”
汪小山沉默了几秒钟,最后还是别过脸去,看着窗外。
“是啊,不过可惜,好人不长命。”
= =
那边李华带着白萝贝百无聊赖地站在大街上,听着两家相邻店铺大打出手,不过是因为玻璃不知道被谁砸了这种琐事。
办公室里,井翔在整理档案,方家荣趴在电话边睡觉。
这边蒋东川在看齐仲青的资料,汪小山伺候完两个小公主吃饭,沙发上躺尸。
他们都以为,这个晚上就会一直这样风平浪静地过去了。
“九点了。”
蒋东川从书房里走出来,揉了揉太阳穴,坐再沙发上,拍了拍小净的脑袋:“带着小湖去睡觉吧,明天还要去幼儿园。”
小净乖乖点头,拉着小湖的手两个人上了楼。
汪小山听见说话声,揉了揉眼睛从沙发上坐起来,茫然地看了一眼周围。
“我睡着了?”
男人看着她:“你累了。”
“哦。”汪小山点点头,顺手摸过自己的手机——有一个未接电话,是半小时之前的。
是陌生号码,她也就没理,把手机放到一边,整了整自己的头发。
“还困吗?”
汪小山摇了摇头:“清醒多了。”
男人点点头:“我要出去散步,一起吗?”
汪小山挑眉:“现在?九点了。”
蒋东川顿了一下:“才九点。”
汪小山一梗,认命地起身——没错,九点对于他们这种经常熬夜的人来说根本不算啥。
于是穿起外套出门,和小湖小净交代好之后,两个人走在小区的小路上。
一月份的晚上九点有点冷。
汪小山这才想起来,原来他们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跨过了旧年,来到了全新的一年。
没有写日期的机会,所以竟然也没意识到。
“上次你问我过年放假安排。”走在身边的男人突然开口,“我帮你问了。”
汪小山怔了一下:“啊?”
“2月3号正式放假,除了初一,办公室六个人每个人值班一天,初八上班。”蒋东川说道。
汪小山点点头:“那还好,能休息六天,或许现在就应该开始计划一下,是不是该带小湖去南方玩儿几天。”
“南方?”
“嗯。”汪小山眼里浮起一丝笑意,“这孩子想去迪士尼想疯了,但我又总抽不出时间,冬天的上海太冷,看来只能去香港——”
她一边说一边走,没注意脚下,一不小心被绊了一下。
“哎呦!”
她惊呼一声,上前冲了两步稳住身子,旁边的蒋东川也飞快伸出手扶住她的肩膀。
“没事没事,谢谢。”
汪小山拍拍衣服,转头去寻找地上害她绊倒的元凶,本来以为会是一根树枝什么的,结果仔细一看,竟然是一条腿。
一条人的腿。
这条腿上布满了新鲜的伤痕,皮肉外翻,还在向外渗血,裤子破破烂烂碎成一团烂布,脚上的鞋底也全是污泥。
靠近的时候可以闻到扑面而来的血腥味。
旁边是个花坛,腿是从花坛里伸出来的。
蒋东川也看出不对劲,迅速掏出口袋里的手电筒打开。
“花坛里有人,你往后退。”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手电筒递给她。
汪小山接过手电筒,按照男人说的向后退了一步,并且让光顺着这条腿一直往花坛里扫,同时另一只手也拿出手机,“110”已经按出了“11”。
光一点点网上,汪小山也迅速在脑内收集着此人的信息——
男性。
一百七十五公分左右。
体型匀称。
小腿有鞭伤,上半身有肋骨骨折现象。
手电筒照到花坛里躺着的人的脸,汪小山手上按键的动作却突然停了。
蒋东川也看到了这人的脸,皱了皱眉没说话,回头,两人对视一眼。
汪小山迅速把手电筒关闭,朝男人使了个眼神,手扶在腰侧的枪套上,谨慎地在花坛周围转了一圈。
三分钟后,她小跑回来。
“周围没人。”她看向花坛里的人,觉得有点头疼,“他怎么办?”
蒋东川想也没想,低头简单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势:“先带回家。”他说,“打电话给吴曼,让她带着老唐,再个医生过来。叮嘱她路上小心,可能有人跟踪。”
半小时后,吴曼和老唐还有吴曼的学生小陈,三个人按响了蒋东川家的门铃。
开门的是汪小山。
她把三个人放进来。
“嘘,小声点,楼上有小孩在睡觉。”
说完四个人轻手轻脚走进客厅。
客厅的地毯上躺着一个人。衣服已经被撕扯得破破烂烂,露出浑身上下狰狞的伤口。
他身上的血污已经在吴曼他们来之前被汪小山和蒋东川清理干净,但现在他隐隐有发烧的迹象,额头上全是虚汗。
“李栋?”老唐诧异地看了地上的人一眼,抬头问蒋汪二人,“他怎么搞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