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音禾没有推辞,五根手指紧紧攥着他硬塞过来的卡,“那我不说了,你回房接着睡吧,我不打扰你。”
梁迟真古怪,和她说多了话会烦躁,还总用刻薄的语句故意刺痛她,偏偏等人真不搭理他了,他浑身都难受,尤其是这颗心,空落落的。
他认为这是病,心想等下次去何守的医院复健时,顺便把这毛病也给治了,最好根治!永不复发!
其实他这算哪门子的病?明明就是贱。
他贱而不自知。
日晒三竿,梁迟想接着睡也不太合适了。
梁叙和陈森等人陆陆续续也起床,下了楼。
两人边打哈欠边说话。
陈森说:“我好像听见有人骂大表哥王八蛋。”
梁叙:“他本来就是王八蛋啊。”
梁叙背后始终有一道凉凉的视线,他一转身,望见他哥一脸黑气的样子。
梁迟头上有一缕头发往上翘了起来,活像炸了毛的猫科动物,又凶又萌。
“哥,早。”
梁迟不屑同他说话,转头走进餐厅,餐桌上空空荡荡,连食物的影子都没有。
他这才想起来,马上要过年了,刘妈昨天就开始放假了,家里除了沈音禾也没人会做饭。
梁迟这会绝不会上楼去求她弄早饭,他宁愿出去吃。
他换好衣服立马出门,车子开到半途惊觉自个身无分文,方才一时气急,全部身家,他所有的卡都塞给了沈音禾,那死丫头还全都收了。
不知廉耻!啊呸!
梁迟囊中羞涩,自然是进不了店的,他自打嘴巴,“操!你个蠢东西!”
给沈音禾银行卡就算了,为什么不给自己留一张?
如今说什么都为时过晚,只能饿着肚子进公司。
道士等人吃了两次亏就长记性了,不管他来不来,都不敢迟到,原来每天早晨都在公司楼下吃早饭,现在他们不了,买好早点在办公室里吃。
梁迟闻到香味,感觉肚子更饿了。他板着脸为了保持老板的威严,还不能让他们看出端倪来,咳嗽两声,问:“好吃吗?”
道士咬了一大口的饺子,“好吃。”
梁迟尽量自然的开口,“下去帮我也买一份。”
“老板,钱呢?”
“恩?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有钱的话,他会让他去买吗?他会吃地摊边的饺子吗?他不会!
道士用纸巾擦干净嘴边的油渍,手伸到他面前,“老板,钱嘿嘿嘿。”亲兄弟还明算账,这点小钱还是得分清楚。
梁迟:还真有胆子再说一遍啊……
“忘带了,当我问你借的,下次还你。”
道士眼神复杂的滚下楼去替他买了份早点上来,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梁迟吃饱后餍足的打了个饱嗝,然后,他小声的问道士,“一般你女朋友生气了你怎么哄好的?”
“你把老板娘惹生气了?”
“放你的五香麻辣屁,滚犊子,我从来不哄她。”他抖着腿,“快说,怎么对付女人。”
为了避免道士误会,他把哄字换成了对付。
道士冥想,“恩……对症下药,缺啥补啥。”
他说的有几分道理,梁迟大手一挥,“你去商场,买几套最贵的化妆品。”
“不了不了,老板抬举我了,这玩意我不会买啊。”
“年终奖……”梁迟意味深深开口才说了三个字。
道士十万火急扰乱他,“会,我会,就没有我不会干的事。”
为了一家老小,他忍。
梁迟满意的点点头,二郎腿抖得更厉害,“去吧。”
道士走后没多久,梁迟接到一个电话。
严时打来的,说他就在楼底下,马上就上来了。
严时是他在特警队的队友,他从队里退出来之后两人也一直有联系,准确来说,他和队里的好友都还有密切的联系,闲下来就一起喝酒吃肉,每回他都喝的酩酊大醉。
严时也不是没来过,早就熟门熟路了。
梁迟倚坐在转椅上,“找我干嘛呀。”
“没事。”
“哈哈哈哈哈。”变脸贼快,他的笑声戛然而止,“无聊!”
严时刚办完任务,累的要死,鞋子都没脱就在他办公室的皮质沙发躺下来,双手搭在脑后,英武俊朗的面孔上的疤痕,平添了几分冷意。
“队里前几天刚抓了一个绑匪,令人大开眼界的是,被绑的女孩居然爱上他了,死活不让我们抓,看把挠的,手都破了。”
“病入膏肓,这女孩没救了,直接拉去埋了吧,我要是她爹,我能把她打死。”
梁迟说。
严时闭目养神,“放心,没人给你生女儿。”语罢,他又睁开眼,坐起来,问:“你是不是还有个未婚妻?”
“恩哼~”
“真可怜。”
梁迟手里的笔朝他飞过去,“她才不可怜,你知道她有多爱我吗?爱到无法自拔,没了我就不行的那种。”
严时和他出生入死多年,他什么德行门清,“不信。”
“我打电话给她,让她亲口说出来爱我,你这种常年和右手作伴的人羡慕不来的。”
严时一声笑,“说的你这么多年好像不是靠右手。”
“滚。”
梁迟总算有正当理由给沈音禾打电话了,这可不是他自愿打的,是严时要听。
开了免提键,他拨了电话过去。
才接通,“嘟嘟嘟嘟”几声响,告诉了他残酷的现实。
严时发出一声无情的嘲笑,“呵,笑死。”
梁迟差点把手机给摔了,不可置信,“她挂了?她挂我电话,不得了不得了。”
“这就是你说的爱?”
梁迟面子掉光,继续打,这一次直接打不通了。
“我操,还敢拉黑我!”
身为老板的梁迟有好几张手机卡,他立马换了一张,继续打。
这次那人总算接了。
“喂,你好哪位?”
“你……”怎么不原地爆炸居然敢把老子拉进黑名单,你有没有一点身为未婚妻的觉悟,你的爱你的喜欢全特马在放屁!赶紧把老子从黑名单拖出来,要不然今晚回家把你搞哭了你去妈面前告状……
“嘟嘟嘟。”
他那么一长串话,根本没说出口的机会,从他发出第一音节起,沈音禾又给挂了。
梁迟肺都要被气炸,这天注定是不能消停的一天。
从早到晚,他活生生打了两百七十八个电话给沈音禾,她不接他就一直打。
两个人仿佛在比谁更倔强。
严时默默看着,犯了烟瘾,抽了根烟然后徐徐道:“梁队,你比一开始那段时间好多了。”
他刚退队那会,消瘦的不成人形,颓废苍凉,现在,废话多了,但也活过来了。
梁迟听见“梁队”二字恍惚了好一阵,很久没有听过这个称呼了,有些不习惯。
“人啊,总得向前看不是。”
他的英雄梦、少年梦,早就被碾压在车轮之下,粉身碎骨。
★
梁迟这天提前下班,为的就是回去收拾沈音,他想好了,今晚说什么不能对她客气。
千算万算没算到,沈音禾回来的比他更晚。
窗外的天空漆黑,梁迟坐在沙发上,时不时就抬头看眼墙上的钟,一股气憋在胸腔里,随时都能爆发。
将近晚八点,沈音禾不紧不慢的进屋。梁迟把茶几踹的老响,五官冷硬下来,沉沉的气压掠过她的头顶,“你怎么才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迟公主:卡都给你,人给我……
沈妹妹:只要钱,不要人。
迟公主:日死你哦。
第十五章
沈音禾最近热度正好,因为有剧在播,演的角色坏的深入人心,在网上被骂的特别狠,外加那个黑粉的博文还被一批营销号搬运,算是让她小红一把了。
虽然不太讨人喜欢就是了。
沈音禾今天收到了剧组的试镜邀请,早晨吃好就赶去试镜了,对于她的表现,导演还比较满意,但最终会不会用她,还没有确定,截胡这种事在娱乐圈早就不奇怪了。
她态度谦卑,平易近人,即便这次又黄了,以后还有机会。
这个圈子里只有极少数人能一夜爆红一飞冲天,多数都是经历磨炼才火起来的。
沈音禾想不通梁迟坐在客厅等她的原因,毕竟早上他们两个才不欢而散。
“有事。”她惜字如金。
梁迟就差把手表砸她脸上,有些气急败坏,“你能不能有点时间观念!都八点多了,大晚上也不怕出什么事。”
沈音禾看他的目光莫名其妙,“八点钟很晚吗?”
“当然!”梁迟斩钉截铁。
沈音禾说话很温吞,不紧不慢像涓涓的细水,“既然你觉得晚,那你就去休息吧。”
梁迟迈开长腿,一步步朝她靠近,双手插兜,居高临下的望着她,正大光明丝毫羞耻心都没有,他吐出几个干瘪的字眼,“我饿了。”
沈音禾听出他话里的内涵,她说呢,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会专门守着她回来就是为了晚饭,还真是……让人不觉得意外。
她抿唇,说出的话能把梁迟气死,“我不饿。”
“我、饿、了。”梁迟改为叉腰,“我不会做饭,你做饭给我吃。”
沈音禾也有自己的脾气,之前就告诉过他,她不好哄,白天他理直气壮的嚷嚷自己没错,死鸭子嘴硬就是不肯服软,这会儿就来求她做饭,有那么容易吗?
“累了,不想做。”
梁迟被她拒绝过的次数屈指可数,当然了,他本身就很少会找她帮忙做什么,
不过仅有的那几次她从来都不回绝。
梁迟离大发雷霆也不远了,毫无说服力道,“不行,你必须要给我做饭。”
沈音禾了解他的脾性,他挑你刺找你抬杠的时候,你就不能理他。
他骂你,你如果骂回去,他保准没完没了,能逮住你的错处明里暗里讽刺一年,换而言之,你若是不搭理他。
就能把他憋死。
沈音禾对他已经是一退再退,退无可退了。
“累,晚安。”
梁迟冲她的背影吼,“你回来,你站住。”
“沈音禾,你是想把饿死对不对?饿死我你就守寡了!对你没好处的!”
不对,还是有好处的,他想了想,“我死了你就能继承我的财产了是吗?我告诉你,这种梦你想都不要想。”
梁迟是个想象力非常丰富的男人,也是浑身都是戏的男人,他一人就能自导自演一出大戏。
“饿死我,拿了我的钱去养双腿健全的小白脸,果然最毒妇人心。”
沈音禾只听不回答,让他一人精分去。
梁迟捂着叫个不停的肚子,打算自力更生,“求人不如求己!我自己做。”
梁迟从小到大,统共也没去过几次厨房,面对锅碗瓢盆和冰箱里的食材,脑门就顶着束手无策四个大字。
他硬着头皮拿了根黄瓜出来,被刺扎疼了手,又气的要命的把黄瓜给丢了回去,把魔爪伸向西红柿。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西红柿炒鸡蛋,梁迟眉毛皱成一团,深沉的思考,这第一步要从哪里开始?
★
沈音禾刻意把房门开了条缝,耳朵竖起来,时刻关注楼下的动静。
他哪是在做饭,分明在拆厨房。
沈音禾叹了口气,把头发绑起来,换了件家常的衣服又下了楼。
走到厨房门边,就看他把碗给打碎了,他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沈音禾抢过他手里的锅铲,淡淡地说:“还是我来吧。”
梁迟总算识时务一回了,“我想吃肉。”
“还有吗?”
“还有鸡翅,青菜炒蘑菇,西湖莲子羹。”
沈音禾侧过脸,视线偏转到他身上,发现他眼圈有些红,表情十分可怜,像个被主人抛弃后的金毛狗。
“你出去吧,我弄完叫你。”
梁迟厚脸皮,“你快点,我要饿死了。”
他乖乖听话的滚出了不适合的厨房,左右没什么事情做,梁迟就去酒窖里拿了几瓶红酒出来。
半个小时后,沈音禾就做好了饭菜,味道闻着都香。
梁迟饥肠辘辘,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眉头高挑,出人意料,她的厨艺越来越好了。
他放下筷子,端着架子,“咳,有点咸。”
沈音禾双手托着脸,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吃,看着他口是心非的点评。
“那我下次少放点盐。”
梁迟被她清澈见底的眼神望的心虚,良心发现,他再没说什么不好吃之类的话。
他倒满了杯酒,仰头灌了下去。
不知为何,今晚就是想喝。
沈音禾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她的酒量比梁迟好的多,她都是在饭局里练出来的。
梁迟抿一小口酒都会上脸,灌了一杯下去,脸已经是通红的了。
看得出几分醉意。
红扑扑的脸蛋,弯弯月牙状的眼睛,笑容像个小狐狸一般狡黠。
上身歪歪扭扭,他笑着问:“沈音禾,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啊?”
她摇头,“我没有。”
“你骗人。”梁迟眼角的笑意越发的深,似讽非讽,“我活的一败涂地,脾气还坏,不会做饭,抱不动人,背不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