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音禾不太相信他, 试探的问了句, “不骗我?”
梁迟就差对她翻白眼了,真想不到他在她心里的可信度居然如此低。
“骗你有钱吗?有钱我也懒得骗, 反正我又不缺钱。”
沈音禾坐在副驾驶上, 心里有点紧张, 余光扫了扫梁迟, 发现他没有责怪的意思, 浑身都轻松了。
从前的梁迟比现在的他更坏,更惹人厌,高中时候, 梁迟来接她,他的军用吉普车停在校门口,她穿着蓝白宽松校服,战战兢兢的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手指才刚碰上把手,就被他冷漠瞥了眼,他抽了口烟,不容置喙:“坐后面。”
沈音禾当下眼睛就红了,那时候年纪小,也没和他怎么说过话,只能忍着害怕和憋屈爬到后座去,正襟危坐,双手紧紧攥着衣服,可眼睛还是不自觉的看向他。
从后座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但是从车里的镜子却能看见他整幅面孔。
丹凤眼彰显贵气,深刻精致的五官,牢牢刻在她心中,往后的无数岁月在心里临摹了不止千万遍。
打那次起,沈音禾就不会随便往他车上的副驾驶爬,每次都很有自知之明的坐在后面。
她不知道其实副驾驶这个位置对梁迟没有多大的意义,他以前出过一次不大不小的车祸,梁叙当时就坐在副驾上,伤的不轻,满手的血,把他吓得够呛,自打那以后,梁迟就不爱让人坐了。
除非他特别又把握,开车特别小心的时候,才让。
梁迟吃喝用度都要用最好的,带她去的餐厅光是从外面看都晓得很高级。
沈音禾和他并肩而行,为了照顾他,还刻意放慢了脚步的速度,她忽然问他,“梁迟,你有钱吗?”
梁迟:“不要对我有钱这件事产生质疑,我觉得你在侮辱我。”
沈音禾也没有恶意,“我如果不把卡还你,你就是个穷光蛋了。”
梁迟没话回她,因为她说的是大实话。
餐厅的氛围十分的好,香薰红烛,长桌高脚杯,很浪漫,比她演过的电视剧还要浪漫,旁边还有专业的艺术家在为他们拉小提琴。
像做梦一样。
一个华丽的美梦。
只有一点很遗憾,她今天出门没怎么化妆。
沈音禾真心地想,如果梁迟每天都能这么好,不会对她说那些阴阳怪气的话,不会那么矫情的作来作去,那样会更好。
她举起酒杯,对梁迟说:“谢谢你,我很开心。”
梁迟很不适应,他们两个忽然有点文艺是怎么回事?
他是个刺猬,只是软化了身上的刺,但还是会扎到人的,他已经习惯了对她快言快语,在她面前贱贱的。
他说:“我又不是为了讨你开心才带你来的。”
虽然他也很开心就是啦。
他说这句话的声音很细小,但沈音禾还是听见了,她抿了一口红酒问:“所以是因为什么呢?”
梁迟脸红了红,“因为我饿。”
“哦。”
沈音禾是个演员,就必须得保持好身材,这是她的职业素养,所以她吃的并不多。
关键是梁迟看不得她小口小口的往嘴里喂蔬菜水果的样子,怎么那么寒酸!吃那么点给他塞牙缝都不够,她是想把自己饿死吗?
梁迟放下刀叉,盯着她,“请你吃饭,你能不能给点面子?”
沈音禾回道:“我很给面子了。”
“就没见你碰荤菜。”梁迟打了个响指,服务员应声而上,然后他说:“叫厨房蒸几只大螃蟹。”
“好的,先生。”
沈音禾心里酸酸麻麻,“梁迟,我不是专门吃螃蟹的。”
上次见他也点了。
梁迟装死,怨不得他,目前他只知道她喜欢吃螃蟹。
“给你点了你就吃。”
“我不会吃。”
“我还不知道你不会吃吗?”在家里,她什么样子没见过啊,她什么事有他不知道的啊?没有!
他装作嫌恶,“我给你剥。”
哪一回不是他帮她剥的?每一回都是!
“好。”
吃完这顿还算比较和谐圆满的饭,梁迟觉着自己的补救已经做的差不多了。
况且他本来就很有诚意,真心实意在跟她道歉。
沈音禾的心口原本被他拉出一大块口子,很疼,但又很轻易就被他补上了,留下个细小的缝,没那么疼。
她看着窗外的天空,对梁迟说:“我想去游乐场。”
“不去。”幼稚的不行的地方,他小学毕业就没再去过了。
“我从小到大都没去过。”
“不去。”
“行,你黑我的事翻不了篇,我不要跟你说话了。”
梁迟立马改口,“去去去去。”
沈音禾被他逗笑,“委屈你了。”
知道委屈我就好!我长大后就没踏足过游乐园那种地方,为了你我也是亏大了……
脑中的一出大戏演完之后,梁迟挑眉,“也不是很委屈。”
市里最大的游乐场,设备齐全,想玩什么玩什么。
其实梁迟小学来的时候只玩过旋转木马一类的项目,像跳楼机大摆锤和极速飞轮,他碰都没碰过。
所以这次来,倒是让沈音禾挑起了兴致,看上去还挺好玩的。
*
由于《宠妃传》的热播和飙红,沈音禾从十八线女演员成了三四线,知名度提高了,又靠那张非常漂亮的脸,让观众记忆深刻。
所以她出门都得带口罩,不然肯定被认出来。
游乐场人很多,梁迟觉着他和她走一起,他像她的保镖……
梁迟主动勾住她的小手指,“人太多,我怕你走丢。”
“哦。”沈音禾仰着脸,问他,“你想玩什么?”
梁迟听着不远处飞车上人们传来的尖叫声,他指了指哪,兴冲冲的说:“就玩那个!”
看起来真他妈的刺激啊。
他低头看了看沈音禾,心里乐出花来了,小女孩们一定怕的要死,他将功赎罪的时候到了。
他保护她,来抵黑她的罪过,这样就不欠她了。
梁迟不喜欢亏欠她的感觉,浑身都不自在。
沈音禾点点头,“恰好,我也想玩,走吧。”
极速飞轮,完全不愧对这个牛逼轰轰的名字。
梁迟上车之后脸上还挂着笑,握着前头的杆子,坐等开车。
沈音禾表现的很平淡,情绪变化都没有他大,她拍了拍梁迟的手,“你别紧张。”
才说完,飞车就动了。
梁迟惨绝人寰的一段经历就此开始,喉咙的叫声比上次看见沈音禾的胸还要更尖锐更吓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操啊啊啊啊。”
“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
沈音禾悄悄的握住他的手,“别叫了。”
好丢人。
梁迟的魂儿都快归西,耳边只有呼呼呼的风声,没听见她说话,从头叫到尾。
飞车总算停了下来,梁迟气若游丝被沈音禾扶下车,脚底发软,抖个不停。
沈音禾问他,“还玩吗?”
梁迟脸色煞白,摆摆手,“我不玩了。”
佩服她还能面不改色跟自己说话。
刺激,真特马刺激。
沈音禾胆子还比较大,不觉得这有什么,“可我还想玩。”
“我想留条命。”
“我看你对大摆锤和跳楼机挺感兴趣的,要不要再试一试?”
沈音禾有私心,她在捉弄梁迟,也该让他吃点苦头了。
“不、试。”
沈音禾用激将法,她说:“你以前还是特警队队长呢?这种小儿科的玩意还会怕?”
果然,梁迟不服气了,“我在特警队,全能,刀山火海都没再怕的。”
不是吹,他确实是特警队的传奇,虽然是曾经。
“梁队长,那我们就试试吧。”
好了伤疤忘了疼,典型说的就是梁迟。
他挺起胸膛,“试就试。”
跳楼机比飞车要恐怖几十倍,梁迟后来都不清楚怎么下来的,一颗心不断的往下沉,身体飞速忽上忽下,很难受。
他全程闭着眼,都没敢睁开。
沈音禾好像什么都不怕,也没发出任何奇怪的声音,淡定的像局外人。
她缠上了梁迟,笑眯眯的对着他,完全看不出恶意,她说:“下一个,大摆锤。”
两次教训,梁迟再不会犯蠢。
“……不、要。”
“你这个不玩那个不玩,那你来干嘛?”她问他。
梁迟:“来陪你。”
沈音禾愣神,随即说:“那你陪我上大摆锤啊。”
呸!他这张破嘴。
梁迟被逼的没有退路,指着身后的旋转木马,虽然很看不上,但他还是说:“玩这个吧,有情调。”
沈音禾看似放过了他,“那行,先玩这个,然后去玩大摆锤。”
能拖一时拖一时,梁迟一口答应,“可以。”
旋转木马转了十来个圈就停了下,梁迟还坐在上面,双手紧紧扒着杆子,“我不去,你别逼我。”
“你说话不算话。”
“反正我不去。”
他整个人跟长在上面一样,粘的死死的,哄的也好恐吓的也好,就是不下来。
沈音禾逗弄够了,就不再为难他,“那不玩了,反正我也没有很想玩大摆锤。”
梁迟有种被整了的感觉。
尽管沈音禾武装的很严实,还是被人拍到了和梁迟肩并肩手拉手的照片。
有心人发到论坛上微博上,又在粉圈里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
她势头正好,小花里的对家肯定会防爆,趁着这次机会,好几个团队下场黑了她一把。
[我就说咯,她肯定有后台,这不,金主被拍到了吧哈哈哈哈报应]
[哇塞,也不知道她金主看上她什么,明明她就长了一张不会红的脸]
[简直是强推之耻,有后台的果然惹不起,二十岁就开始红了,啧啧啧,我都想去找个金主了]
[你们看那男人虽然没有被拍到脸,但是他居然还要沈音禾来扶诶,金主还是个病秧子,我都有点心疼她惹]
与一边倒的恶评相比,那一点点的好评就很珍贵。
[妈耶,说三遍,沈姐姐真好看……素颜都这么美,我要去粉她]
[我要粉这对cp,脑补一万本包养出真爱的虐恋小说]
这场大风波,沈音禾在网上一个字都没解释,一心扑在新剧本上。
至于黑粉口中的金主看的津津有味。
他还特意一条一条翻看了,冷笑连连,当着刘周沫的面嘚吧嘚吧,“什么叫包养?什么叫金主?这些年轻人说话真是越来越不好听了,再说了……”
转折一来,刘周沫就知道后一句话是什么。
再说了,我瞎吗?我会看上她?我包养她还不如包养我自己。
刘周沫想象中他会说的话并没有来。
梁迟抖着腿,“我和她是正正经经的未婚夫妻关系好不好!”
瞧把他嘚瑟的,屁股后头的尾巴都要给摇断。
第二十三章
梁迟第二天没在梁家见到沈音禾,憋了一天, 到吃晚饭的时候还没看见人就忍不住了, “妈, 沈音禾呢?”
赵蕴卓很是惊诧, “她没跟你说吗?她今天进组,好像要在剧组待上两个多月。”
梁迟垂下脑袋, 焉焉的, 死要面子, “说了,她跟我说过了。”
才没有,那女人什么都没跟他说。
赵蕴卓也不太清楚这俩孩子之间发生了些什么, 不过她心里头的想法已经变了许多,之前梁迟说不想结婚,她的内心就有所松动, 会不会真的是她弄错了, 儿子真的不喜欢小禾。
赵蕴卓自己的婚姻是被强逼的,她不想儿子也心不甘情不愿, 当初撮合他们两个, 是以为他们两有情。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 她也不能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对的。
赵蕴卓语重心长, “小迟, 你要是真的不愿意,就解除婚约吧,只是咱们梁家对不起小禾, 日后得多帮衬她些。”
梁迟心抽抽的疼,语气低沉,“不要,妈,我不解除婚约,想都别想。”
赵蕴卓愣住了,“你自己决定吧,不过你不要耽误人家,你的坏脾气也要改一改了。”
如果不是他妈提出来,梁迟从来没想过他和沈音禾的人生还有解除婚约这种选项。
仔细想想,他的肆无忌惮都来源于沈音禾无限的纵容。
“妈,我没有恶意,我就是习惯了。”
习惯了时刻保持警惕的防卫状态,习惯了不温柔不体贴。
赵蕴卓没再说什么,其实她这个当妈的还是比较了解自己的两个儿子。
梁叙看起来暖心暖肺,实际上是很冷漠的一个人,反倒是他哥梁迟,说话虽然难听,但心软。
她揉揉儿子的脑袋,“妈妈知道。”
赵蕴卓和梁其远曾经分居过很长一段时间,梁迟跟着父亲,梁叙跟着她。
梁其远极度冷漠自私,只会管教儿子,而不会疼爱他。
梁迟小时候就粘人,总想让梁其远抱他。
赵蕴卓在的时候,他会做戏抱抱梁迟,她不在的时候,那个男人就没有耐心了,总是用冷冷的一句“自己玩”打发了他。
所以打小梁迟的心思就很敏感,容易想多,也总是会把自己的真心捂得死死,他怕拿出来不被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