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起来很好睡——江山不孝
时间:2018-03-28 13:39:28

  连着四万字的检讨一起交给阙清言。
  “……”蓦然心里一哽。
  她只和许小彤说了论文的事,至于写检讨……她一个字也没提。
  说是帮着点名,却被揪到上课睡觉,还写了份万字检讨。
  林棉自诩从小到大脸皮都挺厚的,现在突然觉得有点丢人。
  她掂量了下手头两件事的重要性,发自内心地觉得,稿子的事情可以拖一拖,还是先把检讨写了……
  正边喝牛奶边想着,搁在透写台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林棉接起,刚“喂”了一声,柏大小姐的声音就穿透手机传了过来:“棉宝,我等下就check in了,在塞班机场登机,估计明天早上就到了。”
  “我出场费很贵的,早起过来接机要收人工费。”林棉舔了一圈唇边的奶沫,舌尖触到丝丝甜意,问,“你不是还在度蜜月吗?”
  柏大小姐全名柏佳依,柏氏财团的千金,是跟林棉从小一起皮到大的闺蜜,也是在林家家道中落了以后唯一还能跟林棉保持密切联系的朋友。
  上个月柏大小姐跟沈氏集团的公子联姻结婚,在B市完婚以后就飞出了国度蜜月,算算时间,林棉原本以为她会下个月才回来的。
  不问还好,一问柏佳依就来气:“我度他个西瓜皮的蜜月,你知道他这几天都干什么了吗?”
  林棉咬着玻璃杯沿:“怎么了?”
  对方憋了好几天的委屈,此时终于找到了突破口,一句不落地倾倒了出来:“我就进专卖店买个包包试个鞋子的空档,他转头就跟人家导购员眉来眼去上了,还是个洋妞!要是我再试久一点,说不定两个人都开房开一趟回来了;
  “还有昨天,去海边的时候这傻逼一个劲地瞅美女,还一本正经地跟我说什么在看海,敢情人家比基尼里有一片汪洋大海让你浪呢?
  “结婚前我让人查了他的底,别人跟我说他整天跟着帮狐朋狗友喝酒飙车玩女人,我当时还不信。人向我求婚的时候都还好好的,现在我总算知道为什么结婚的时候这么收敛了,原来新婚的时候是国内有他家长辈死盯着,现在出了国跟只自由飞翔的智障鸟一样,看得我都想为他掬一把同情泪,真是不好意思哦跟我结婚让他受委屈了,我是不是还得给他道歉啊?”
  柏佳依脾气爆,越说越气:“这蜜月再度下去我能气死,我怕忍不住用高跟鞋送他断子绝孙,就先回来了。”
  林棉听完,放下牛奶杯,语气沉重:“别说了,我明天一早就来接你。”说完软声补了句,“不收费的。”
  柏佳依:“……”
  .
  第二天林棉定了起早的闹钟,去机场接风尘仆仆的柏佳依。
  这场联姻的蜜月度到一半,新婚新娘就先被气回来了,这件事是肯定不能给两家人知道的。林棉收留了无家可归的柏大小姐,两人前后进了家门。
  柏佳依将沉重的行李箱放在玄关,找了双拖鞋蹭进客厅,把自己摔进了柔软的沙发,舒服地喟叹一声。
  “早知道就不出去了,棉宝你这里比度蜜月要舒心。”躺了会儿,柏佳依在身后垫了个靠垫,坐起身,郑重其事地开口,“我算是知道了,家族联姻害死人,早知道说什么也要追求自己的真爱,让渣男滚蛋。”
  “嗯……”幽幽的一声应。
  林棉起得早,生物钟还没醒,满脸困意地揉着眼睛,也要往沙发里靠。
  她一双杏眼微红,困得泛着潋滟水光,乌黑的长发散在肩头,蜷成小小的一团就要往沙发角落缩。柏佳依看了眼林棉,心里隐隐有些羡慕。
  林家落败,现在林家双亲就只剩下了林母。
  即使林母是个做女强人的料,单凭她一人之力也挽救不回多少,林家实在跌得太惨,想爬回原来的高度不只要短短三五年的时间。要从跌落谷底到重回辉煌,人脉是关键,在这样的情况下,联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但林母从小就宠林棉,不知道有多疼女儿,从来没提过联姻的事。
  林棉就像被呵护起来的宝,质地清透润泽。
  “对了棉宝,行李箱里有给你带的礼物,粉色盒子的那个。”
  粉色的礼盒巴掌大小,用丝绒缎带打着蝴蝶结,包装得很精致。林棉打开,是一款瑞士的情侣对表。
  “……你这是要向我求婚吗?”林棉沉吟了两秒,抬起头,“可是我已经有心上人了,我们有缘无分,对不起,是我负了你。”
  “心上人?”柏佳依忽略了她的加戏,精准地抓住重点,问了句,“谁啊?”
  林棉关上盒子,回答得非常直白:“我想追阙清言。”
  “……”
  “…………”
  “………………”
  阙清言?还能有哪个阙清言??
  柏佳依一脸被雷劈的神情,关切地去摸林棉的额头:“我的乖乖棉宝,你发烧了?”
  阙清言是谁她还是知道的。
  B市的上流圈子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阙家少爷的名声她是听过的,学生时代是跳级狂人,如今是法学精英,一直以来为人沉敛,比那些油腻的花花少爷不知道强多少。
  可问题是……
  “就算他只比你——”柏佳依细算了算,“只比你大了四岁,但人家留学硕士快毕业的时候你才初中毕业!生理年龄是差得不多,可心理年龄差远了……你们俩八竿子打不着啊。”
  “打得着的,他就在楼上。”林棉在沙发里找了个舒适的睡姿,长睫垂落,闭眼想了想,小声改口,“……楼上的楼上。”
 
 
第7章 
  对于阙清言正巧和林棉住在同一公寓里这个事实,柏佳依在沙发上足足消化了数十分钟才缓过来。
  柏大小姐抬头望白净的天花板,话都说不利索了:“为什么他要住在这儿啊?”
  为什么……
  林棉去厨房削了苹果,切成小块装碗,边咬边含混道:“因为这里离K大近……而且住在这里有什么不好的?”她心里动了动,不要脸地用口型无声补了句,“住在这里能看见我啊。”
  “……棉宝,”柏佳依提醒她,“我能看见你在说什么的。”
  林棉把水果碗递给柏佳依,去书房拿了笔记本电脑出来,跟着窝进沙发:“好不容易能近水楼台,我不是那种见到美色不为所动的人。”
  语气居然还有些小自豪。
  柏佳依现在很想知道,要是阙清言听到有人把他当成美色该是什么反应。她看向正聚精会神敲键盘的林棉,忍不住问:“你在干什么?”
  林棉的表情立即垮了下来:“写检讨呢。”
  四,万,字。
  .
  林棉上一次写检讨是初三毕业那年,洋洋洒洒写下来也就千百来字,算起来,她还是第一次写四万字的。
  她赶了几天,几乎博览了网上挂着的检讨范文,集百家之长,融汇小学生与中学生文笔,最终东拼西凑地攒成了一份文风奇异的检讨书。在完成后,林棉把成稿打印成册,抱着近四十页的检讨书险些喜极而泣。
  “你这个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写情书。”柏佳依在一旁敷着面膜,“离得这么近,直接上楼去给他不就好了?还能顺便做点什么。”
  言语间十分暧昧。
  林棉目光忧郁又惆怅:“我也想直接上楼做点什么。”按照少女漫的套路,她还应该只穿着单薄的睡衣去敲他的门。
  但她不敢。
  而且即使是住在同一公寓楼,她和阙清言也从来遇不到一起。
  别说平时上下楼在电梯里碰不到了,就连有次她刻意地算好他下课的时间在楼下花园蹲点,也没能蹲到他。这样想想,也只有上课能光明正大地看见他了。
  国际经济法的课,从开课到现在,每节都座无虚席,没有例外。
  这次林棉总算挑了后排靠窗的座位,位置既隐蔽又能听见阙清言的声音,最适合睡觉。
  她没有马上就睡,而是支着脑袋强打精神,不听课,只看人。
  讲台上的男人正在分析一起国际商法案例,逻辑清晰、名列详尽,声音是冷感的质地,偶尔有学生对细节提出疑问,他都能精确地细述起某则法条,连法案的修订日期都回忆得分毫不差。
  后排时不时传来女生小声的议论,压抑着快要按耐不住的激动情绪。
  隔得远,林棉看不清阙清言的神情,只能看个大概。这种模糊不清的距离最挠人,看得清衬衫领口,看不清脖颈的线条,看得清袖子轮廓,看不清分明的指骨……越看心越痒,连睡觉都让人觉得索然无味。
  她快后悔哭了。
  就不应该坐在后排的,坐前面至少还能看阙清言,就算不小心再当着他的面睡着也无所谓。
  林棉深刻地认为自己是个行动主义者,当再三确认了没人会注意这个角落以后,她面目沉着地拿出手机,解锁了屏幕,点开相机拍摄,用指尖放大了画面。
  手机屏幕里是放大的讲台中央,画面清晰聚焦在阙清言的身上。
  他正好在回答前排学生的问题,漆黑沉静的曈眸注视着对方,林棉一瞬不瞬地看着,视线一点点挪下去,修长的眉宇,低落的眼睫,挺直的鼻梁……五官深邃好看得像漫画。
  紧接着,男人抬起眼扫过一遍前座,顿了顿,将目光投向了后座。
  听见身后的女生轻声低呼,林棉倏忽觉得一阵心虚,刚想收起手机,就见屏幕里被拍的人方向准确地看了过来,她隔着屏幕跟阙清言对视两秒,清楚地看见他微微眯起了眼眸。
  看到她了。
  在人群中被他一眼找到,林棉的心跳声如擂鼓,脑海一片空白,灼热的烫感不断从脚尖往上窜。她微屏着呼吸,根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突然眼前白光一亮。
  这下连前排的人都后知后觉地转了过来,林棉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按到了拍摄键。
  闪光灯……
  忘关了。
  “………………”
  啊啊啊啊啊?!!
  林棉手忙脚乱,恨不得扒着窗口跳出去彻底消失。
  片刻。
  “法学大二三班,许彤。”阙清言的声音响起,不疾不徐,意味不明,“下课后留一下。”
  .
  整洁透亮的办公室内煮着咖啡,隐约弥漫开一片香醇的咖啡香气。红木桌上摊开一本看了一半的案卷,黑色的钢笔搁在一旁,阙清言拧开钢笔,在论文封皮导师一栏签上了名字。
  “太谢谢老师了。”徐逐收起论文,“之前您给的推荐信我用了,律所那边同意给我三个月的实习期,还让我帮忙问问您最近有没有空。”
  “最近会忙。”阙清言应了一声,语气平稳,“我这里还有个学生。还有事吗?”
  徐逐忙说:“没事了。”
  路过一旁等着的林棉时,徐逐脚步稍停,对着她挤眉弄眼地示意,用口型问:“你怎么在这儿?”
  林棉也用口型回:“你,管,那,么,多。”
  太丢人了,她才不说。
  其实对于第二次来阙清言的办公室,林棉是不介意的。
  这个前提是……她不是来受训的。
  等徐逐走后,林棉乖顺地把手上的期中论文和检讨一并递给阙清言,低声道:“阙教授,这是我的期中论文,还有之前的检讨……”
  严格来讲,这份检讨的字数没满。
  四万字的检讨,林棉拼死拼活凑了三万四千,剩下六千多字抄了十遍的《师说》,最后一页,她在空白的地方还画了个栩栩如生的动漫小人儿,小姑娘神情悔恨地跪在地上,旁边手写添了个对话框。
  左联:悔过自新痛改前非。
  右联:放下屠刀洗心革面。
  横批:阙教授我真的错了。
  “……”阙清言叩住页码,停在最后一页,目光留驻几秒,开口叫她,“许彤。”
  检讨拼凑得这么明显,他肯定看出来了。
  林棉惴惴:“啊?”
  他按了按额角,问:“我的课这么好睡吗?”
  这句不是呵责的诘问,阙清言语气平淡,林棉回想了一遍,确定了是句再寻常不过的问句。
  “不是的……”
  其实我到现在也只会睡你的课,当初大学的时候还从来没睡过别的课。
  当然林棉还是怕死的,对生命的渴望制止住了她,最终没敢把这句话说出口。
  她改口:“不然,我给您签个保证书吧。要是我再犯,就……”思忖一瞬,话脱口而出,“就不要这门课的平时分了。”
  “不用了。”阙清言合上了检讨书,目光扫过林棉,淡淡道,“没有下次了。”
  罚也罚过了,检讨也写了。小惩大诫,他从不信奉体罚式教育,对本科生的要求也放得比硕博生要低,这次的四万字检讨罚一个大二生,是严重了。
  林棉睫毛微颤,抬起眼来看阙清言。
  什么叫没有下次了?
  他不会生气了吧……
  林棉此刻的神情既乖又软,下唇被咬得殷红,衬着乌黑分明的眼眸,整张脸上贴了大写的“不安”两个字。
  阙清言带过不少学生,在法庭上也打过不少案子,有时气势冷下来的时候确实凌人,当庭辩护时他的字字句句都是最锋利的刃。但迄今为止在认识他的人里,还没有一个是像她这么怕他的。
  束手而又拘谨,小孩儿一般,生怕惹他生气。
  “我的意思是,”他失笑,逆着点窗外的光,眸中有星星点点的暗淡光色,“这次就算了。但没有下次了,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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