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杏正巧在门口听到,不由得停下步子打了退堂鼓,心中庆幸,幸好自己今日被慕容宁叫走了,不然这十板子搞不好打她屁股上了!
☆、幕后黑手
青柠这厢红着眼出了书房, 原是想着没救了,却被躲在廊柱后的红杏一把拉了过去。
“青柠, 你傻啊!公子这说来就来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想见那侍婢才把气撒你身上,你求他还不如去求瑞园儿那位!”
红杏鬼精, 看得通透。虽说她不喜欢澹台香,更不想她在公子眼前儿晃,可是青柠从小跟自己共事,能拉一把还是拉一把了。
再说, 她又还能晃多久呢?
青柠一想也是这么个理儿, 解铃还需系铃人。若是能劝得澹台姑娘来说几句软话,这板子兴许也就不用挨了!
想到这儿, 她便觉得又有了转机,眼含感激的紧握了下红杏的手,就赶紧小跑着往瑞园儿去了。
瑞园儿这边, 香儿正在她寝室外间的八仙桌上, 铺开一大张舆图似的纸。
门大敞着, 青柠直接叩了两声迈步进来。细看下,才发现这是一张太守府的府图,这份府图绘得很是精细, 连哪院儿有几棵树都有标识。
香儿纳闷的看着离而复回的青柠,“这次又要没收什么?”
青柠心想这也不是拐弯抹角要脸面的时候了!再要脸,屁股就要打烂了,便一五一十声泪俱下的将事情和盘托出。
香儿听后不禁皱起眉头, 慕容烟还真是有够跋扈。这救人的事儿还有得选么?自己这是被道德绑架了啊。
慕容烟这边儿刚倒上一盏茶,还没放凉能入口,便听见有人叩门,他轻点了下头示意,一旁的小婢女立马喊道:“进来!”
推门儿进来的正是香儿,手中还抱着一卷图纸。
慕容烟诧异的看着她,刚才没收牌子都不肯来,这会儿怎么……
香儿走到他跟前儿,腾出右手来,毫不客气的拽住他的袖子扯着就走:“我拿到府图了。”
慕容烟便勾了魂魄般顺从的站起身来,跟着那力道往书案移去。眼睛没有看路,却是一直盯着拽他之人。
香儿回头对上了他的目光,轻眨了下睫羽然后一脸娇俏的说道:“香儿只是找人去拿府图来晚了,若是惹公子生气,就收了那牌子算了,别再罚青柠了好不好?”
她的声音时而可如河东狮吼,时而可如莺歌燕语。
此时这番示弱,便是甜美的如荡在春风里的銮铃,清脆悦耳,芳音袅袅不散。
慕容烟望着她含笑的绛唇,那水润的茜色如同四月霑露的海棠花瓣,言语间,便是一片纷飞缭绕,香氛弥漫。
“好,那便饶了她。”慕容烟面色依旧沉静,这是他最后的倔强。可内心却禁不住自问:何时起……何时起竟是这般易受她蛊惑?
香儿将那府图小心的在书案上摊开,又拿镇尺将四角定住。然后手指在中心的一整套府院上圈了一圈儿,说道:“此处是槐夫人的清雅阁,这里是堂屋,也就是失窃的地方。”
慕容烟倒是认真的盯着那图的方向,只是满眼看到的却只是那如葱玉指。他哪里听得进去地形和案件,案子早派四大护卫去查了,如今也只是逗她玩儿罢了。
想想自己这主子当的也委实憋屈,见自己的侍婢还得寻着这样那样的借口……
“公子你看,”香儿以失窃点为中心,向四面逐一延伸分析道:“盗贼逃跑应该不会选择南北两面,南北院墙高两丈,墙端又镶有作滑的琉璃砖,爪钩架梯均不方便!”
“啊……不是。”慕容烟忍不住打断她,将地图调了调方向:“香儿你拿反了,你指的应该是东西院墙。”
香儿在这儿像模像样的分析着案情,煞有介事的推测着盗贼进入和逃跑的路线。若不是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慕容烟差点儿就相信她真能破案了。
“这不是重点。”香儿尴尬的红了红脸,复又两眼放光的认真分析起来:“东西两面不可能,南面府门又有守卫轮值,因此最佳突破口是北面。”
“你的意思是从府牢的方向逃走?”
……
通洲太守府坐北朝南,南面乃府邸正门,出门直入繁华闹市。北面却接一小片椴树林,椴树林中安置一处府牢。自太守府后门到林中的府牢也不过两百来步。
而此时的府牢内,府卫统领正在一间屋子里见一位贵客。
屋外当值的府牢小卒也是万般不解,统领对那贵客分明恭敬有加,那为何不在自己的府卫所接待,却来这阴冷潮湿的府牢里叙了大半个时辰。
更让他纳闷的是,来客明明是个大男人,让他传话时却声音尖细的像只踩了尾巴的猫!
“雀公公,府里对失窃之事极为重视,太守大人已在全城搜查,夫人也搜遍了府内各院儿,都快掘地三尺了!就连烟公子都私下在派人查了。”
说话之人,正是昨日被吓破胆的那个府卫统领。眼下他正谦卑的弓身站着,低头哈腰的给坐在太师椅上之人禀报案情,言语间满是担忧之意。
坐上之人喝着他奉的热茶,不紧不慢道:“怕什么,任他们府里府外的翻去!谁能想到来搜你这牢房?谁又能想到偷东西的,正是你这天天带人到处搜查的府卫统领?呵呵……”
他的笑声中带着些辨不明的狠辣,继而说道:“监守自盗这事儿啊,有什么好担心的。等等吧,马上就有下文儿了。”
……
又过了一会儿,府卫统领毕恭毕敬的将贵客送出,直送到府牢门口的一驾不起眼的小马车上。待帘子落下,这位客人才将斗篷帽子缓缓撂下,露出一张阴柔俊白的脸。
待马车奔出小树林,他掀开帘子看着窗外的一片热闹景象,心中不免感叹起汀罗的繁华。
此人正是昭王殿下的内官儿上官雀。他一西梁贵族出身的内官儿,从小到大除了自愿断掉二两肉外,没吃过什么苦,身体也没多好,受不了昭王和蒙羲那种快马加鞭的赶路方式,只得一路坐着马车走官道,近日才刚追到汀罗。
待马车驶到蒙羲的临府门前时,他重又将斗篷披好低着头下了车,脸埋进兜帽的阴影里。
门前的守卫卑躬屈膝的迎过来搭了把手,说道:“雀公公,殿下在水晶阁等您。”
上官雀只“嗯”了一声,却是没有顺势扶上那守卫的手。
要说他上官雀,出身好,又得昭王信任,下人讨好他也是在情在理。只是有些讨好的待遇甚至优于主子们,这其中也不免掺杂了些不可言说的旁门心思。
毕竟他的姿容更胜女子,又是个内官儿。
来到水晶阁,他停在门口轻禀了声:“殿下,下官回来了。”
“进来吧。”
上官雀刚一进屋,就闻到一股幽香。原是殿下又给那莲灯添了香油。
虽说这灯纸防火烛防水浸的,很是耐用,但这么久日夜复添香油,不停的用着,花瓣已是有些萎了。殿下如此力求完美之人,竟是把一盏破灯当了宝。
上官雀不等昭王询问,便自觉的将今日打探来的消息一一说出。大抵都未出昭王之前所料,除了一件事。
“你说偷药之事,最后只逮了一个普通小婢女?”昭王脸露不悦之色,这结果有些低于预期了。
“是,殿下。那府卫统领早前收到您的示下,便在夜间加紧了巡视,果然发现殿下所说的那个叫澹台香的侍婢去偷药。”
上官雀轻叹一口气,又说道:“只是未曾想,他特意一早去搜查,却还是碰到了慕容公子在,最后也只能逮了个普通婢女顶事儿。”
“一早?”昭王的脸色瞬间难堪起来,“不是说他们尚未同房吗?”
“是未同房,听说只是一早去探病而已。”
上官雀解释后,昭王的眉头才算舒展开些,但眉宇间的乌云尚未褪去:“她病了?”
见上官雀点了点头,殿下又自言自语道:“半夜偷东西都不知道多穿点儿!”
上官雀跟在殿下身边已久,既知他对哪个女子有意,自然会多多留意。只是这回看上的却是慕容烟的侍婢,这就有点儿难搞了。原是想借着偷药的罪名,先设法将她赶出太守府来,只是这个计划看来是搁浅了。
不过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
他又问道:“殿下,那统领暂将宝瓶藏于府牢,可有示下?”
说完,他见昭王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闭上眼睛,似是静心品味那莲灯香氛在体内的百转千回……
“把它送去瑞园儿吧。”
作者有话要说: 府卫统领发现的女主偷药,实际是第二次还药。因为第一次偷药时下大雨没被发现,所以他以为第二次才是去偷药~因此此处设定为还药失敗后的次日一早去搜查。
香儿:所以不管怎么说都还是慕容烟害的喽!
☆、拨开云雾
御赐宝瓶失窃案发生已有五日, 汀罗城的古玩儿、黑市、当铺、客栈……皆已被太守大人派官兵明查暗访一个遍了,可惜仍未查出任何蛛丝马迹。
不只太守那边一无所获, 太守夫人这边也是一筹莫展。全府从主到仆上上下下大搜了三遍,连培了新土的地面都挖开来查看了,当真可谓掘地三尺!仍是没有一丝发现。
慕容烟的四大护卫走的则是江湖路数, 大到帮派小到贩夫,几日走访下来亦是没有探到半点儿可靠消息。
各方奔走是头绪皆无,澹台香这边也是没有闲着。此时,她正出了太守府的后门儿, 打算去府牢里探探情况。
香儿分析了半天, 仍然坚信盗贼是从北面逃走。
那宝瓶有一人高,又如此之重, 盗出府来必定有马车接应。那么府牢中值夜的小卒,兴许能听到点儿马嘶或是驱车的动静。如此便能确定方向。
昨日慕容烟就给她将府牢的小卒传至书房问话,只是那小卒太过谨慎, 没把握的事情什么都不敢乱说, 最后问完一点儿有用的信息都没留下。
所以今日她打算以普通婢女的身份再去套套话, 兴许会有不一样的效果。
“站住!府牢重地,生人勿近!”
香儿刚一靠近府牢,便被拦住了, 而拦她之人正是昨日传去问话的那个小卒。想来昨日慕容烟问案时他紧张的头都没敢抬,更是完全没留意屋里的几个婢女,加之香儿今日着了普通婢女装束,断是认不得的。
“这位大哥您放心, 我不进去。就是劳烦向您打听点儿事。”
小卒打量了下,见她是府里来的婢女,又言辞恳切,便和颜悦色了不少。
“姑娘请说。”
香儿拾起那许久不用的谄媚手段,还带了点儿可怜腔儿的说道:“小女子打小被卖进太守府来,前几日好不容易赎了奴籍……”
小卒虽觉她这没头没脑的,上来就说些掏心窝的话有点儿怪异。但见她容貌姣好,又是释了奴籍的,态度便客气起来,顺势安慰道:“姑娘,这可是好事啊!往后就能找户人家过稳当日子了,您这时候来府牢做什么?”
香儿长叹口气:“大哥说的是!自然是好事,只是好事多磨。谁知就差一步拿到释奴文书了,却在此时府里失窃了!又有怀疑内贼所为,我的事儿就给压了下来,看样子案子不破,我是遥遥无期了。”
那小卒一听也觉得有些惋惜,这么好的年纪能赎了奴籍不容易。府里大多婢女都是早过了花信年华,才有望回归市井。那时青春不再,又失了初夜,再寻好人家着实不易。
他便劝道:“姑娘也无需太急,府里正查的紧,案子也不是不可破。昨日还查到我们府牢这边儿,叫我去问了些状况,上头也是急着破案。”
香儿脸上挂喜,心说我还没怎么带呢,你就上赶着往沟里跳。
她便假意惊诧道:“查到府牢?难不成主子们觉得这边儿有作案嫌疑?”
“那倒不是,只是觉得北边是那盗贼的逃跑路线,想问我听到什么动静没。”
“那你听到什么没?”
“马车没有,不过……”话到嘴边儿,小卒突然停了下来。好险啊,这话不该说!
女人第六感最是敏锐,香儿从昨日就断定这小卒有事儿藏着。如今让他放松下来,却还是话到嘴边儿收了回去,想必确实有难言之隐。
哎,只得使杀手锏了!不人道就不人道吧,总好过让慕容烟拉他去严刑逼供。
“大哥家中可有娶妻?”
那小卒一脸尴尬难为:“贩夫走卒的生计,哪好谋亲!偏又见多了贵人小姐眼光也养刁了,不好看的咱看不上,好看的又看不上咱!哎……”
香儿将头微微一垂,似有羞怯:“那大哥觉得小女子样貌可还入眼?”
小卒吓的瞪大眼睛,这……这是传说中的天上掉馅饼?
啊不,是掉林妹妹。
“姑娘的意思是……”他言语中已是带着轻颤。想自己常年在府牢看守,严刑拷打自是没少见,却也从不带哆嗦一下的。
香儿这厢见他有意,便继续说道:“小女子自小离家,早已不知家在何处。如今急着离府也不过是想趁完璧之身,找个安分人家过日子。可这出了府连要去哪儿都不知道。”
“虽有些草率,但只要大哥不嫌……”
“当然不嫌!这简直……简直……”那小卒听的是血脉偾张!哪承想媳妇还有自个儿送上门儿的,何况还是个如此绝色!竟能在府里保有完身,这简直是做梦!
“只是如今案子破不了,出府也成泡影。”说着,香儿啜泣了两下,委屈道:“我所有身家都豁出去了,就想换个自由身。可管事儿的总以案子没破疑心内贼的说辞压着我,想讨些便宜。”
她口中这管事儿的,正是槐夫人院儿里专司人事的总管,管着整个太守府的人事调动,在下人圈儿里是掌生杀大权般的存在。私下没少以权谋私刁难婢女,还爱酒后把个中滋味传的沸沸扬扬。红杏当时便是着了他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