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 她拉着香儿从四人来的密道口钻进去,一边还软语嘱咐着:“抓紧我, 小心点儿……”
待两人的头顶也没了下去,只剩地面上的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那就干呗!
这一夜, 那床板的吱嘎声不绝于耳, 屋外太守夫人的几个婢女也一夜没敢合眼,听的热血翻腾,惊心动魄!
这边, 香儿跟着慕容烟沿密道从北边出了府,来到了椴树林。思过房虽不属府牢,却也挨着不远。出了密道能依稀看到小瀑布下端有一座竹屋,依山傍水, 若是白日来看这该是一处风景绝妙的好地方!只是夜间……
那竹屋丝毫不隔音,屋外泻水著地,水声潺潺。不愧为‘思过房’!当直是来了就别想睡觉,叫你时时思过。
“慕容烟,你儿时犯了错也是这么过来的么?”香儿小声问道。
“我?”慕容烟奇怪的看着她,“我是我爹娘亲生的!”
她还是不解:“那你不是说这思过房本就是主子们受罚的地儿?”
慕容烟笑出了声,这丫头果然还是太天真。
“就算是主子们,也是分个高低贵贱三六九等的。偏房的庶出子女理应从小严加管教。而我,从小爹娘疼还疼不过来,大点儿后更是一年回不来几个月,我只要不随便杀人放火,怎么可能受罚。”
香儿:“所以你爹娘对你的期待仅仅是不杀人放火?”
这溺爱有点太没边儿了吧!
慕容烟却悄转过头,笑的一脸人畜无害:“我对你亦如是。”
香儿:……
思过房环境虽好,要说自由却也不比牢房强多少。白日有府卫看守,夜间则从门外上锁。
两人看着那锁发呆,香儿心说你这是什么都没准备,就带我来救人?不过既然来了总得做点努力……
那门锁极复杂,她拿自己开小果园锁的小钩子试了半天也完全搞不定,便委屈吧啦的看着慕容烟:“怎么办?”
这时慕容烟才从袖袋中取出银匙一枚,淡定说道:“用它吧。”
她呆呆的看着那银匙,有钥匙不早说?他是个傻子吗!
“所以刚才我在这儿瞎忙和时,你是看不到么?”
慕容烟却皮笑肉不笑道:“看得到,就是想看看你有多大能耐。”
“这个钩子你用的倒是很顺手啊,都拿它开过哪儿的锁?”
香儿这才发现傻的似乎是自己!便一把拿过那锁匙将门打开,大喊着:“婉婷?婉婷?”就往屋里寻去,没去理会他的质疑。
“姑娘!”婉婷不仅没睡,他似是等这个声音等了许久,一听到便迎了出来。
“姑娘你终于来救我了……”
主仆两人一见面就紧紧抱在了一起,难免几声啜泣。
慕容烟特意瞥了眼婉婷的脸,发现那红肿已消的差不多了,若非知情不会分辨得出。
幸好,如此香儿便不至于更伤心。
他见二人镇静了些许,便安排道:“让婉婷先回瑞园儿,你还得跟我回清风苑。”
香儿也知他这安排自己无法拒绝。毕竟是从密道偷溜出来的,屋外还有芙蓉她们守着,若是天亮自己不从正门走出,岂不是闹了鬼?
到时万一太守夫人生气,说不定还会牵连到刚放出的婉婷。
“好,”她拍了拍婉婷的肩膀,看着她眼周浓重的阴云,怜惜道:“肯定好多天没有睡好了吧?你快回去睡觉,我……我今晚得在公子房里。”
婉婷两眼瞪得铜铃般!这几天她是错过什么了?
但看到公子的脸,她自然不敢八卦下去,只得强忍着好奇心自己回了瑞园儿。
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虽然已近日出,但姑娘不在院子里,自己就等于放假!睡到晌午都没关系。
香儿回到屋里就坐立不安的踱来踱去,护卫们已经退下,又只剩下她和慕容烟两人了。
她不安的看了看那床,挂帐、床幔早已凌乱不堪。不过她还是忍不住感叹这床的精湛做工!一整夜又蹦又摇的愣是没散了架!
太守夫人今日在茶室时,就将那思过房的钥匙给了慕容烟。他原是有私心想多留两晚的,如今却连夜把人给放了。
不过想想这一夜的收获,已是超出预期了。
只是……只是现下心还有些痒痒的。
“喂,”他扯住香儿的胳膊令她不得不停下了步子,柔声询道:“你不会就打算这样走来走去的,一直到天亮吧?”
她心生畏避,心说我不走还能干麻呢?
“我……我有点儿心慌,静不下来也坐不住。”
慕容烟将她身子板正,担忧道:“如今婉婷也放出来了,告诉我,还有什么事令你心慌?”
她看着他的眼睛犹豫了下,最后下决心般狠狠的闭上!以极隆重的口吻说出下面的话:
“我知道身为奴婢我没有说不的权利!身为你的侍婢更是没有让你等待的资格!两个月来,你让我放松的时候都很快乐,可是今晚那样真的让我很害怕!我不是不接受你,只是……只是能不能再给我点时间?”
说完是良久的沉默。可越是沉默,她越是不敢睁眼去看。
直到那抹温热又从额间燃起,她的身子再次不听使唤……她才明白,一个奴婢妄图动之以情,是多么的徒劳和幼稚!
“我答应你。”他的声音伴着一团热气袭来,格外的撩人。只是口中应着,嘴却没有停下来。
“只是,你也要给我点时间。”边说着,那声音移至耳畔,湿热的唇瓣轻嘬了下她软软的耳垂。顿时那酥`痒的感觉顺着神经传至脚心,她不由得紧紧蜷缩。
“从天亮起吧。”
说完他将她轻轻抱起,平放到床的里侧,然后自己也躺了上去。
然他只是在背后紧紧搂着,趴在她耳边呢喃道:“别怕,我不会对你做更过分的事了。暂时还不能给你名份,因为我对你有更好的打算。所以在那之前我不会碰你。”
“我会给你一个有尊严的洞房花烛。”
……
两个人沉沉睡去。
待到香儿再次睁眼,已是午时。
屋外已是日悬中天,金辉满地。床内的天地却仍还是黝黑一片,辨不明时辰。
隐约听到屋外有人小声询道:“公子,何时用饭?”
这声音不是头回响起,她依稀记得先前昏沉时也听到过。这么说,那些婢女平日里就候在门外一遍遍的小声问询,既不会扰到主子休息,又能在他醒来第一时间安排。
下人真是不易。
“那就准备吧!”她刚撑起些身子冲外说道,就被慕容烟狠狠一揽,又拖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水墨染】大大的火箭炮
☆、流言四起
慕容烟眼都未曾睁开, 似睡非睡的,甚至都辨不出是否有意为之。
“哎呀, 放手……”香儿挣扎着轻喃道,越用力那手就在腰间箍的越紧,最后整个身子都与他紧贴着。
她分明觉察到了一种不详, 而且她越折腾,那不详便越发凸显。
最终她只得认怂,喘着粗气乖乖在他怀里安静了下来。只要她不动,那不详便渐渐消退下去。
直到感觉他又睡沉了, 她才悄悄移开他的胳膊, 蹑手蹑脚的爬下床,抱起那件貂裘就匆忙奔出屋!似是生怕多喘口气都能把他惊醒般。
一打开房门, 就看到芙蓉她们倦意正浓的脸,这当真是守了一夜?噢不,这都中午了……
芙蓉等人见她一出来, 便立马焕发了神采, 像熬了一夜的游人终是如愿等到了日出!
只是看到她蓬乱的头发和凌乱的衣衫后, 又不免有些尴尬。
“我……我先回瑞园儿了,你们的任务也完成了,回去休息吧。”体贴的嘱咐完, 香儿便贼也似的开溜了。
这一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尽量绕开了那些是非多的院子。比如浣衣房,又比如长孙夫人和慕容宁所住的偏院儿。
然而偏院儿早有眼线来报, 慕容宁此刻正听那前来领赏的老婢讲得精彩!
“不怪小姐不信,这说出去可真是天方夜谭!那动静大的哟……”她语中既带着不耻又带着些叹羡。
“莫说芙蓉她们在外屋候着的,就是老奴这在屋外的都听得真真儿的!整整一夜就没停了折腾那丫头。”
……
那老婢自是有些阅历的,绘声绘色的讲着些虚虚实实。纵是慕容宁特意来当笑话打听,也是羞的一脸潮红。
老婢却还是觉得言不尽意,早忘了主仆间的尊卑有别,更直接的八卦道:“您说这一夜三五回的听说过,可这折腾一夜不带停的真是头回听说!”
她说起这话来非但不羞臊,还在略丰富的神色间看出几分嫉媢之意。
慕容宁神色也是复杂的。
先是有一些计谋得逞的快意,之后却也像那老婢般显露了一丝莫名的妒意。
她想不明白慕容烟这种没心没肺的纨绔,因何会对个女人如饥似渴到这境地!好歹也是大秦宫长大的,桂玉之地绝色如云,他这是被下了什么蛊中了什么邪!如此痴迷一个贱婢……
待那老婢离去,翠竹看出主子脸色有些不对,便迷糊问道:“小姐,您一手促成的这局儿如今做成了,那贱婢日后可再没脸缠着蒙将军了,您这是又在忧虑什么?”
“你懂什么!”慕容宁显然很不爽,这翠竹虽是心腹却怎么脑子不够用的样子,这点儿事都看不明白还能指望日后帮她干什么好事!
“虽说我要用这招儿断了她对羲哥哥的痴念,但慕容烟被她迷的太离奇了吧!他又不是没见过美人,这样下去万一哪天给她个侧室名份,那日后可就成了侧王妃了!”
“不能吧!”这话对翠竹而言简直有如五雷轰顶!这可是她不愿见到的。
毕竟她始终不肯承认那贱婢算什么主子,一直以来她欺负婉婷时可都骂她是个伺候下人的下人,是这府里最卑贱的存在。要是那贱婢真成了侧王妃,婉婷不就成了侧王妃近身?日后连那厮都要横着走了!
“小姐,她们主仆难道还真能飞上枝头变凤凰?”翠竹好似带着哭腔急急问道。
“哼!”慕容宁一声冷哼不置可否,“山鸡就是山鸡,不管怎么努力怎么搏斗也变不成凤凰!最终只会因为自不量力变成秃毛的鸡!”
“等着吧,我一定会想办法在慕容烟封王前把她赶出府!我倒要看看,那贱婢床都上完了还能有什么花样再勾着慕容烟!”
慕容宁虽气,但起码还得了一面实惠。另一位可就纯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
自打昭王见了前来回禀的太守府内应,就将书房那座繁花似锦象牙雕件直接扔了出去!径直砸碎了穹顶的那座四面佛!
罪孽啊……
旁的下人都躲的远远的不敢靠近书房,生怕一个眼神儿不对就能丧了命。此时蒙羲不在,敢入虎穴的也只有上官雀了。
“殿下息怒,”上官雀跟了昭王十几年,早摸透了脾性。盛怒下仍能做到毫无惧意,坦荡进言。
“原本下官得知那姑娘虽为慕容公子侍婢,却未被真正收房时,尚且能助殿下夺来。如今,只能劝殿下放下了。昭王宫佳丽众多,何必为一介婢女……”
“住口!”
平日里昭王即便动怒,也会对他的劝谏留三分颜面,今日看来当真是怒不可遏了。
“下官失言!”上官雀也谨慎起来,原是顾及到慕容家非普通贵族,能息事宁人最好。但眼下看来这事儿不是言语几句能算完的,恐怕要见点儿血才能疏解殿下心中怒意了。
“既然殿下看上眼儿的东西尚未到手就脏了,那不如把她毁了算了。”
是啊,往日里他确实是这么做的,再喜欢的物件儿不能自己把玩,还留它做甚?一个女人而已,又跟个物件儿有多大区别!
他想像平时那样轻挥下手许了,然后一切交给上官雀去做。可是这次他有点儿下不去手……
“殿下!”门外的守卫急急来报:“上回那个澹台姑娘来求见蒙将军,是否还将她带来书房?”
前两回来,守卫都是听命称将军不在,便直接带她来见‘苏公子’。所以知她身份不同,便当成急事儿来禀。但看了看脚下这一地碎片儿……又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上官雀略显诧异的望向昭王,心道这么快就来送死了?
却见昭王看了看满屋狼籍,冷冷说道:“带她去琉璃阁,就说蒙将军在见客,稍后就过去。”
待守卫退出去后,他又对上官雀吩咐道:“派人立马去都尉府蒙夫人那儿,让蒙羲立即回府。”
琉璃阁乃昭王此次来汀罗的下榻之处,原本就是这处临府内最奢华的宅子,一番改建后更是暗含机巧,功能良多。
阁内正厅与偏厅相接,仅以一面琉璃墙隔之。琉璃墙不仅增添了屋子的堂皇,还在直冲榻椅的地方巧妙镶嵌了一块儿玉化的砗磲。
这砗磲万年所成,寻常看时似透非透,与琉璃墙浑然一体。而一隅明一隅暗时,却透彻似水晶。可使暗处之人对明处之事尽掌眼底。
而此刻的昭王殿下,就身处黯淡的偏厅。
厅内幕布遮了窗扉,烛台只燃一盏,殿下身后也只留上官雀一人。
他舒服的挛卧在罗汉椅中,手握夜光杯自斟自饮的品着醉仙酿,时不时的还将那杯子向眼前人虚让一下。
当然那隔着琉璃墙的‘眼前人’是毫不知情的。
琉璃墙这一侧的正厅采光极佳,正是日轮当午,金光耀目。
澹台香自被守卫引来这里就有些不安。一是未想好来求之事如何开口,二是这华丽迫人的琉璃阁令她有种隐隐的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