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为着这个!”孙氏有些无奈,一扯到她的病,华儿这孩子就跟丧失了理智一般。
“她说了能治的!你不让她治!”赵华抽噎着控诉道。
“我原是见她实在太年轻,哪里敢信,就推辞了。”孙氏解释道。
“那最近几日呢?到处都在说她医术高明,你还是不带我治!”这样一想,赵华又来气了。
“术业有专攻,阿娘也不知道,她治中风在行,治这浅表发症到底在不在行,想着还是老大夫稳妥些……”
这话本也是在理,可赵华哪里听得进去:“你就是拉不下面子,我的脸还没有你的面子重要么?我不管!我就是要她治!她肯定治得好!”
突然浮现的希望让她不由想死死抓住。
“好好好!那我们明日就去找她治!”孙氏道。
“不!我要现在就去!”赵华尖叫了一声,把孙氏吓坏了,连忙依了她。
孙氏虽然觉得先前拒绝了萧宓,如今又求上门去,脸上十分挂不住,为了女儿,却也还是腆着脸备了礼去了棠梨院。到的时候,萧宓还在太守府没回来,由萧氏招待着,足足坐了一个半时辰。她倒也不想等,但华儿那小魔星不走,非得要在这里等着萧宓回来。
萧宓带着太守府的一堆谢礼回来的时候,见得正堂里一屋子人,还有些吃惊。
一进屋,还没等萧宓行礼,孙氏就冲上来抓着萧宓的手,姿态放得极低:“宓儿啊!舅母以前有眼不识泰山,都是舅母的错!你大人有大量,可一定要帮你表妹看看脸上的病症!”
萧宓稍微疑惑了下孙氏的变化,想想太守府的事情应该在国公府传开了,也就很快释然,笑着道:“舅母可别这样说,自家亲戚,我能帮得上忙肯定会帮!”
萧氏过来道,孙氏母女已经等了很久,萧宓转眼看到赵华,忙柔声对她道:“这就是华表妹了对么?来,过来我帮你把把脉好不好?”
赵华低着头走到她面前,低声叫了句萧表姐。
萧宓把了脉,又让她抬起头来,柔声哄道:“没事啊,我就看看表症,好对症下药,这样才能好得快哦!”
赵华听话地抬起头,却还是不肯和萧宓对视,萧宓仔细观察了她脸上的症状,其实就是发的青春痘,但却是情况最复杂的那种聚合型痘痘,丘疹与脓包型痘痘长在了一起,因长期抓挠,皮肤还造成了严重破损。
总体来说,是内因引起的,但外症也已经很严重,要双管齐下。
看完后,萧宓对赵华的了然于心。
“萧表姐,我的病能治好吗?”赵华忐忑不安地问。
萧宓语气轻松地道:“这只是小病,坚持喝药和其他治疗一个月,就不会再复发了,要疤也全部消掉,那就要再等一个月。”
穿越前,爷爷经常教导她,对病人说话,一定要语气坚定,这样病人才会有信心。所以,既然她确定能治好,为什么不确定地告诉她呢。
“真的吗?太好了!”赵华听到萧宓的回答开心极了,脸上破天荒地露出了笑容。自从得了面疱以来,就再没见女儿笑过的孙氏见状,眼眶有些发热,连忙转过头去。
毕竟孙氏母女等了大半个下午,萧宓虽然很累,还是给赵华开了外用和内服的方子,交待了用法和禁忌。
“这外用的药你今晚兑水洗了,晚上就不会再痒。内服的方子有点苦,但喝完不能含糖,华表妹想来平日有些爱吃糖,要克服下哦。”萧宓柔声叮嘱道。
“萧表姐,我一定不吃糖!”赵华连声保证。
见萧宓对赵华态度温柔,完全不计前嫌的样子,孙氏心中感激不已。
第19章 赵侑将归
太原留守府
商量完政事,赵信拿着一卷兄长给的军阵图走出赵侑的书房,正沉浸于这种新的攻城阵型的精妙之处,心里思量着练兵的具体实施事宜,就听有人给他行礼,叫了一声七郎君。
正色一看,却是赵家的情报头子周斯,看到此人他顿时回过神来。
“周斯,我的事你查得怎样了?”他把画像都交给阿兄七八天了,每天的等待他都度日如年,不好催阿兄,这周斯他倒是可以放心催促的。
“七郎君所为何事?”周斯面有疑惑。
“大夫……”赵信矜持地给了个提示,怕他还是不清楚,又加了一句,“一位小娘子!”
周斯恍然大悟:“原来七郎君所说的是此事!”
“可有消息了?”
周斯摇摇头,“这茫茫人海,无异于大海捞针啊!七郎君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为好。”
心下却有些奇怪,六郎君根本没有让他去找七郎君口中的大夫,还交待,若七郎君问起,就如此答复他。事情已经过了好几天,赵信一开始抓住他问,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毕竟经手的消息太多了。
赵信闻言,脸上的失落藏都藏不住,片刻又道:“你叫人好生帮我查,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小人自当尽心竭力!”周斯恭谨道。心里暗自嘀咕,也不知六郎君和他这兄弟在打什么官司,明明应了七郎君,却要诓人家,一边又让人去查那长平萧家的消息,那家里可不就有个年纪轻轻又医术高超的小娘子么!不过,他是一句也不会多嘴的,毕竟六郎君才是他的效忠对象。
进了门,周斯恭敬地将袖袋里的情报函件呈给赵侑,“郎君,长平的消息送来了。”
赵侑拆开函件,迅速浏览了一遍,一个多月前宓儿的母亲萧氏被其父王子安所囚,每日折磨拷打,二十多天前,萧氏找到机会给宓儿传信,第二天,宓儿就迅速行动,带走了她的弟弟妹妹和母亲,匆忙逃往河东,如今寄住在周国公府。
“叫人留意国公府动态,若有变故,立即报与我。”赵侑吩咐道。
周斯应诺,又道:“方才七郎君还问起寻那女大夫一事,我照郎君所言,答复了他。”
“他往后若再问,拖着便是。”赵侑道。只是见过一面,时日久了,总会忘记的。
可他却低估了自己亲弟弟的执念。赵信这样简单率直的人,一旦认定了什么,便不会轻易改变,咬住了一样东西,就是死也不会松口。此为后话。
周斯走后,赵侑又仔细地看了一遍长平的情报函,心下思量许久,得出一个结论:看来这一世的变数应是出在宓儿的母亲萧氏身上。
前世宓儿一开始应是不知道她的父亲与裴家勾结并谋害了她母亲这件事的,而这一世,萧氏找人送了封信,宓儿第二天就带走了弟妹和母亲,逃往周国公府。宓儿此时本不该知道那些阴谋,也不该知道可以去周国公府寻求庇佑,唯一知道的人,是萧氏。
赵侑却是不知,前世萧氏同样叫人送了信给萧宓,可当时萧宓与人约好了去看马球赛,扮好了男装急着出门,并没把母亲派了人来传话这件事放在心上,她以为只是萧氏又要叫她去唠叨一番。那时的她,玩性正浓,出门看了马球赛又与狐朋狗友一起去妓馆看歌舞表演,一时忘情便玩到了宵禁之时,迫不得已在妓馆宿了一夜,怕回去被罚,第二天便带着丫鬟和护卫去别庄上住了几天,回去时萧氏已经死了,那送信的小丫鬟也早被王子安处置了。
而这一世,萧宓重生时正是出门看马球赛之前,一听到碧桃说有母亲院子里的人求见,立刻就传了。经过前世,她已知道自己那时错过了什么。看过母亲传的信,当下就去萧氏的景岚院探了情况,确定萧氏被软禁,当晚又通过密道亲自去见了萧氏。
如此细节隐秘之事,赵侑的情报系统自然不会知晓,于是误会便由此而生。
出于私心,在洛阳救美之前,赵侑原本是不准备插手萧家任何事的,如今萧氏活下来了,却导致了一系列的变化。但他总不至于杀了萧氏,将事情掰回原轨。
如今对他来说,最糟糕的是,宓儿身在周国公府,会不会已经见到了赵佶,情窦初开的宓儿会不会再次被赵佶所吸引。思及这种可能性,他就懊恼不已,明明他抢占六年先机,难道要让赵佶那个卑鄙小人后来居上?
想到此,赵侑有些坐不住了,他必须立刻回国公府。
不过如今他的势力离可懈怠轻忽之时尚远,回国公府前,太原这边必须先安排妥当。
首先要做的便是去跟父亲赵霍报备。
到前院时,赵霍正与幕僚属臣议论政事,听人禀报赵侑求见,也不避讳,直接叫他进来。论完了政事,其余人都出去了,只留下父子二人。
赵霍今年四十三岁,国字脸,浓眉大眼,五官很是方正阳刚,因是武将,虽有些发福,却不太显老态。赵侑这个儿子他很是倚重,虽说瘸了腿不能上战场,却屡献奇策让赵家军打了不少胜仗,所以如今整个赵家的情报系统和暗地里需要处理的一些事情,他都交给了赵侑。
“阿侑来找为父,可是有事要说?”赵侑对人一向疏离,对他这个父亲也不例外,不会如二儿子赵俣那样无事献殷勤,一来找他,必然是有要事。
“大人,儿近日欲回国公府一段时日。”赵侑道。
听得这一本正经的称呼,赵霍有些无奈:“阿侑,眼下没外人,唤声阿耶如何?”见其不为所动,也不勉强,问道,“何以此时要回国公府?”
“祖母不久要过寿辰了,六十整寿,大人此时不便回河东,儿便代劳。此为其一。其二,儿刚收到消息,河东近来出了一位神医,儿顺道去看看腿疾。”
说到腿疾,赵霍也觉得甚为遗憾,赵侑生下来就比赵信要体弱很多,后来又伤了腿,不能常常活动身体便更差了,也请了很多名医来看,却都没什么进展。最近几年他倒是把轮椅丢下了,专门训练之后也可以自己走路,但再怎么努力,还是看得出来走路时足跛。
要是真能有那等明医,将他积年的腿疾治好,倒也是件幸事。
只是此时让赵侑离开太原,他心里却不太踏实。
“你身子不好,长途跋涉怕是受不住,莫不如传信回河东,让府上的人将那神医请到太原?”至于母亲的寿辰,派谁回去道贺都一样。
赵侑淡淡地看了赵霍一眼,“此等事,还是儿亲去罢,求个安心。”
说到此,赵霍有些心虚,当年赵侑赵信兄弟的那场事故,并非意外,却不好寻根究底,终究是亏欠了他们兄弟。如今赵侑对国公府的某些人有所防备,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眼下,若陛下不肯罢休,再遣使前来,该如何是好?”赵霍忧虑道。
如今赵霍虽手握重兵,日子却过得煎熬。显庆帝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流言,“李氏将灭,赵氏将兴”,一开始已经杀了个安国公赵都,抄家灭满门,后来又怀疑到太子太傅赵立身上,再杀之,如今这个倒霉鬼变成了他赵霍。
先前已遣使来太原两次,召他去扬州觐见,都被他装病加贿赂使者躲了过去,是以如今他还在称病,军政之事明面上都由几个儿子和属臣分担。
“此事大人只管放心,儿已经安排好了。”说着,用茶水在桌上写了两个字。
看着渐渐消失的水字,赵霍很快会意,不禁抚掌大笑:“妙计!”
“如今大人只管广积粮,勤练兵。我们手中的实力越强,自身才越安全。”
赵霍点头,赵侑的意思他明白,那样大胆的行为,他还是不敢去想,但积蓄实力总是没错的。
说服了赵霍,赵侑便开始准备回周国公府之事。
中途他要绕道去一次长平,再由长平去河东。算算路程,最多十三天。
十三天后,他就能见到宓儿了。
第20章 相见
赵华的面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天天好转起来,吃第一副药到如今,十来天时间,原本脸上的鼓包全都平整下去,丘疹也不再发红发痒,虽然痘印和痘根都还在,但却不太长新的痘子出来了。
痊愈的希望就在眼前,赵华对萧宓更加信服,针灸、艾灸都积极配合,萧宓的医嘱奉若圣旨,人也渐渐活泼起来,孙氏因此对萧宓多了几分真心的感激。
太守府的陈老夫人那边,萧宓改为五天一次去看诊,陈老夫人的病情也一天比一天轻省。萧宓的名声逐渐传扬出去,一时间便有许多人来请她看病。
萧宓对此有些烦恼,有些人家不知是怎么想的,风寒感冒或者肠胃不消化这种小病也要请她去看。她平日里看似清闲,却正处在多事之秋,就算他们肯出大额诊金,她却也没时间奉陪。
于是萧宓立下了三条规矩,第一,非疑难杂症不治;第二,非同济城内不出诊,外地自行把病人送上门来;第三,付她要求的诊金做报酬。
此言一出,关于萧宓的非议便多起来。无非是说她稍微有些名气便开始拿乔,或者架子大,萧宓全部置之不理。
真正有疑难杂症,别人都医不了的患者,不会顾忌那些条件,自会上门来。她不缺银钱,犯不着去抢普通大夫的生意。
河东这边的化妆品护肤品作坊也开起来了,如今已经投入生产。
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着,除了萧家那几个心腹的事。长平那边这么些天一直没有回音,她手头却没有可以再派出去的人手了。
她表面上按部就班地生活着,心里却一直挂虑着此事。
终于,仿佛上天也听到了她的祈祷,有一日外院突然有人来通报,派去长平的人回来了,还带回一名萧家的管事,请萧宓去看看。
正在柳老太君处请安的萧宓喜出望外,跟柳老太君和众人略一告退便随报信的人出去了。
走了好一阵子,萧宓才发现,去的不是专门招待客人的正堂,也不是下人的居所,而是国公府的郎君们居住的那一片。
随云院……以前下人介绍时也没说是谁的居所。走近院子里,报信人直接带她进了正堂,甫一进去,便有好多双眼睛齐刷刷地朝她看过来。
“大娘子!”萧宓还没来得及看看屋里有哪些人,便被一道声音给夺去了注意力。
萧宓循声望去,便见得大堂左右坐着的两人,“忠叔!义叔!”
正是萧广的心腹萧忠萧义。
两人见到萧宓,都十分激动地站起来向萧宓行礼。
“忠叔,义叔,快起来!”
两人重新坐下,萧宓这才发现两人身上都有伤,但都经过了精心的包扎,分别把了脉,都是外伤,并不算严重,这才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