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修真时代的大部分遗迹都沉入了海底，那么常年行走于海上的乔家，发现这些遗迹的概率将远远高于其他人。
安闲现在想知道的，不再是乔家发现了哪一个门派的遗迹，而是发现了哪“几个”门派的遗迹，甚至他们本身可能也是修真时代传承下来的古老家族。
带着这些疑问，安闲再次来到乔家。
乔尤利的气色明显比上次好了不少，原本腐败的伤口也长出了新肉，肤色斑斑驳驳，看起来颇为怪异。
安闲坐在床边，拉起他的手腕，用神识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状况，随即问道：“最近一次发病是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乔尤利的声带似乎有些损伤，嗓音很是沙哑。
安闲点点头：“我来得还算凑巧。”
魔气冲体的时间虽然没有规律，但以乔尤利的魔气含量，一天至少也要发作一次。最后一次是昨天晚上，那么下一次肯定是今天，只有发病时，她才能用境水瓶帮他治疗。
“既然还有时间，不如带我四处走走？”安闲提议道。
“我？”乔尤利脸上闪过一抹诧异。
安闲点头。
乔尤利想了想，然后掀开被子，撑起身子下了床。
安闲退到一边，看着佣人帮他披上外衣，搀扶着他往外走。
走了几步，发现安闲没跟上来，乔尤利转过头，用带着疑问的眼神望着他。
安闲漫步走到他身边，说道：“我想单独和你聊聊。”
乔尤利先是一愣，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推开佣人的手，吩咐道：“你先下去吧。”
“这……”佣人有些迟疑，但不经意扫过他那张狰狞的脸后，立刻不做声了。
安闲率先走出了房间，乔尤利缓步跟在她身后，走得颤颤巍巍，但还是硬挺着。
“这座别墅有一段历史了吧？”安闲忽然开口问道。
“是的。”乔尤利一边艰难迈步，一边回道，“她建于三百多年前，是乔家正式定居苍鹭市的标志。”
“你们以前不住在这里？”
“嗯，乔家以前四海为家，游走于各大海域，船只就是我们的住所。直到三百多年前，我们终于发展出了足够强大的实力，才决定定居下来。”
“能和我具体说说吗？”
“我从小体弱，没有参与过家族事务。”乔尤利眼神黯淡。
安闲没有安抚他的小情绪，只是换了个问题：“那你是不是对古物很感兴趣？我看你屋里摆着很多古物。”
听到这个问题，乔尤利终于恢复了几分神采，回道：“是的，我曾和大师专门学习过如何鉴定古董，乔家搜集到的大部分古董，我都经手过。”顿了顿，他问道，“你对这些也有兴趣？”
有兴趣，太有兴趣了。
“嗯。”安闲表面依然淡定如风，“有些什么古董，可以给我介绍一下吗？”
乔尤利眼中迸发出异样的光彩，瞬间将那张狰狞的面孔衬托得更加狰狞了。不过对于以前经常和怪兽打交道的安闲来说，这种狰狞实在不够看。
“走吧，我带你去我的书房，那里存放着我这些年经手过的所有古物的图片和资料文献。”
安闲笑着回了一声：“好。”
乔尤利的脚步变得轻快，之前那种蹒跚的僵硬感完全不见了。
安闲跟在他后面，眼中溢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第93章 线索
乔尤利的书房非常大，左右两边对称摆放着七、八个大书架，陈列着数万册书籍，犹如一座小型读书馆。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书香，地上铺着一层柔软的地毯，暖色的窗帘斜斜撩起，垂下精致的结绳流苏，温和的阳光从窗外洒入，让室内看起来既敞亮又舒适。
书房正中摆放着一台桌面电脑，乔尤利点开屏幕，将文件包一一展示出来，对安闲道：“我将古玩按照遗迹出处进行了1级归类，按照年代进行了2级归类，按照质地和价值分别进行了3级和4级归类，你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进行检索查阅。”
安闲点点头，先选择了遗迹出处，搜索出23个文件包，每个文件包下都标有遗迹名。
“归一”、“清行”、“玉虚”……安闲一连看到好几个熟悉的名字，很显然，这几个门派的遗址都被乔家发现了。点开标有“归一”的那个文件包，屏幕上立刻跳出数百张图片，最前面一张，赫然是归一门外门弟子的身份戒指，戒面上刻有“归一”二字。
外门弟子佩戴的戒指，等级一般很低，只有简单的防御作用，如今时隔千年，想必连防御作用也没有了，勉强只能算一件品质次等的古玩，价值不高。
安闲又大致浏览了一下其他图片，发现这些古物中，价值最高的一件，也不过是中品灵器。其他物品，多是衣物、日常器皿、玉石等等。
翻看另外几个文件包，与前者相差无几，可见乔家对这些遗迹的挖掘，仅仅停留在外围，并没有太过深入。门派重地一般都设有禁制，普通人恐怕很难发现。
不过，安闲真正看重的不是这些灵器，而是有关修真界异变的线索。
乔尤利坐在安闲身边，见她略过珍器古玩，专门搜索各种文献资料，于是开口道：“这些遗迹很特别，很多物品都超出了我们所能理解的范畴。我们仅仅只能推测出大致年代，却无法结合当时的历史进行研究。因为一千多年前，我们的星球曾经发生过一场毁灭性的浩劫，导致历史记载出现了断层。”
安闲闻言，连忙问道：“你所说的‘浩劫’是指什么？”
乔尤利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找出一张文献照片，照片中的文献是用颇为古老的纸张书写的，残破不堪，缺字严重，经过整理研究，破译了部分内容。
文献中主要记录了一场毁天灭地的大浩劫，天降神罚，雷电如雨，大地崩塌，海水倒流，城市淹没，凡人身陨，天人魂灭，七天七夜，沧海桑田，天地色变，存者寥寥。
安闲看着这些描叙，感觉有点像天劫，然而天劫一般只针对渡劫之人，不大可能会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
“这份文献是乔家祖辈留下的，很多学者推测，我们星球当年可能遭到了一颗彗星的撞击，直接导致了一个时代的灭亡。不过对于文献中提到的‘天人’，我们始终没有合理的解释。”乔尤利指着其中几行字，说道，“这些‘天人’明显区别于普通人，拥有远比精神力强化者更加神奇的力量，不少人认为这是古人对精神力强化者的一种神化，这份文献的真实性也受到了质疑。”
作为那个时代的活化石，安闲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他们，那不是“神化”。
“你认为呢？这份文献记载的内容可信吗？”安闲问道。
乔尤利沉吟片刻，回道：“我认为，一千多年前的人类，可能掌握了一种与我们截然不同的力量体系。”
这个回答让安闲颇为惊讶，因为他几乎是一语中的了。
乔尤利继续道：“我接触过各种各样的古物，其中大部分都没有超出普通人的制作水平，但少数一些却展现了极为高超的工艺技术，这些技术甚至超出了物品本身的价值。比如这枚归一戒，材质其实很一般，但炼造方式却非同寻常。我曾用仪器切割过一枚，结果刚刚完成切割，戒指便化为了粉末，而仪器也受到了损伤，这是现代工艺无法做到的，至少无法让一件由普通材料制作的死物拥有这种破坏力，而且我们还发现了类似功法的……”
乔尤利的脸色微微一沉，没有继续往下说。
“功法？”安闲捕捉到这个关键词。
“没什么。”乔尤利身上的气息变得有些阴郁。
安闲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追问，而是换了个话题。
两人从瓷器聊到印鉴，又从印鉴聊到碑碣，气氛颇为热烈，直到佣人过来提醒他们用餐，乔尤利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他看了看身边的青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自从病情恶化后，他再也不曾和一个人如此畅快地聊过天了。
这个人丝毫不在意他这一身狰狞的伤疤和丑陋的面容，没有刻意的迁就和忍让，也没有假意的奉承和伪装，如朋友一般，与他探讨辩证，互增有无。他在古物方面的见解和阅历，丝毫不亚于他。
真的……很开心。乔尤利深邃的双眸中，闪动出绚丽的光芒。
然而，正当他准备带安闲去用餐时，体内骤然一寒，紧接着便是一阵熟悉的剧痛，身体不由得向一边歪倒，随即被一双纤白的手稳稳扶住。
魔气冲体而出，在皮肤上翻滚腐蚀，乔尤利紧咬牙根，用压抑的声音低喝道：“离我远点，叫佣人过来。”
他很清楚自己发病时，身上的气息会对接触他的人造成伤害，他不想伤害身边这个人，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
“不用担心，没事的。”安闲扶他躺在地毯上，掀开他衣服，取出境水瓶，倒扣在他腹部。
肆掠的魔气，如潮水般被境水瓶吸入瓶中。安闲这次没有立刻将它拔下来，而是耐心等了两分钟，直到魔气淡化，才扯住金蚕丝，将它收回储物戒。
外溢的魔气被吸走后，乔尤利很快平静下来，疲惫地睁开眼，看到的是安闲那张俊美的脸，神色平和，目光如水，一缕长发滑过他的颈项，带着花木的清香，拨动他的心弦。
“感觉怎么样？”安闲将他扶坐起来，一手搭在他的手腕上，检查他的情况。
“还不错。”这次发病仅仅只持续了两三分钟，身上的伤口都没有裂开，乔尤利对此感到不可思议。
安闲从药瓶中取出一枚药丸，递到他面前。
“谢谢。”乔尤利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服下。
“用餐前，先去泡个澡吧。”安闲站起身，朝他伸出手。
乔尤利握住他的手，借力起身，顿时高了安闲一个头。这种身高差，让他感觉莫名有些窃喜。
回到自己房间，泡在温水中，闻着药香，乔尤利回味着与他一起聊天的过程，嘴角不自觉的扬起。然而，当他看到镜中那张丑陋削瘦的面孔时，心中刚刚升起的喜悦骤然淡去，取而代之的一种自我厌弃。
这样的自己，真的会有人喜欢吗？
乔尤利撑在洗漱台上，双腿微微打颤，似乎有些站立不稳。此时才意识到，刚才在他身边时，自己走得很稳，很轻松，完全感觉不到双腿的无力。
那个人，不经意间便让他扔掉了心理包袱……
乔尤利捂住自己的脸，轻笑出声，即使只是自己一厢情愿，他也想，交这个朋友。
闭了闭眼，乔尤利不再去看镜子，抹去身上的水渍，换上干净的衣服，他走出房间，一步一步走向那个正在等他一起用餐的青年。
午餐过后，安闲没有多留，叮嘱一番后便准备离开，乔尤利送她出门时，递给她一块芯片：“这是我这些年整理的文献资料，你有兴趣的话，可以看看。”
“谢谢。”安闲对他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张开双臂，与他来一个贴面礼。这是跟贺凛学的，如果让他见到这一幕，不知道会懊恼成什么样子。
感受对方柔滑的皮肤轻轻擦过自己粗糙的脸颊，乔尤利这一刻真正确定，这个人是真的不在乎自己的丑陋。
眼中闪过一抹柔色，他伸手抱了抱她，回应了她的亲近。
与乔尤利约定五天后再来复诊，安闲离开乔家别墅，回到自己的小楼。
有了乔尤利给她的芯片，她终于可以好好研究一下当年的真相了，很多被现代人当作神话传说的记载，在她看来，却是珍贵的历史文献。
不过，当安闲看到芯片中的资料时，美好的心情立刻被一片乌云笼罩，乔尤利似乎将一座图书馆装进了这块小小的芯片，海量的文献资料，让她看得窒息。她甚至有点怀疑，乔尤利是不是从出生开始就在整理这些资料了……
这一刻，她无比希望自己拥有白侯褚的智商。
“姑且将它当作一种修炼好了。”安闲有的是耐心，不怕研究不完。
另外有一件事，安闲很在意，那就是乔尤利所说的“功法”。按理来说，修练功法一般是刻录在玉简中，这个时代的人无法查阅。而少量雕刻在石碑上的功法，大多不完整，或者是特殊的内门传承，需要机缘才能解读。
那么乔尤利得到的“功法”是哪种？他只是因为兴趣才尝试修炼的吗？除了他之外，是否还有其他人也在修炼别的功法？
如今天地灵气枯竭，就算他们掌握了完整的修炼功法，也无法修炼有成，而且资质越高的人，越容易走火入魔。
到时候很难说，不会出现几个实力强大但寿命极短的神经病或变态魔头……
第94章 炎狮
接下来十几天，安闲又陆续给乔尤利进行了三次治疗，身体状况明显好转，预计再有一两次就能完全恢复，往后只需要慢慢调理即可如常人一般。
境水瓶吸收了这些魔气，变得十分不安分，若非被金蚕丝锁住，分分钟就要造反。安闲考虑到以后有可能还会遇到魔气冲体的人，如果每次都让境水瓶去吸收，早晚会将它养成一只不服管教的魔灵。
安闲决定培育一种可以代替境水瓶的花卉。上次在药剂研究会赢了季景泽，他如约送来了几株缠丝草的种苗。这种植物对万物之气的吸收力和融合力非常强。若用灵气滋养，它就是缠丝灵草；若用魔气滋养，它就是缠丝魔草。
安闲打算培育几株缠丝魔草，专门用来治疗魔气冲体。正好境水瓶不是闲得蛋疼很想搞事吗？那就给它找点消遣，用它的魔气来培养缠丝魔草。
当安闲将一株缠丝草的种苗丢进境水瓶中时，境水瓶当即就吐了，拒绝任何异物侵犯它高贵的身体。安闲作势便要将它往封印了凤凰精魄的盒子上放，它立马放出一丝魔气，主动将那株种苗吞了回去。
“如果让我发现你把我的种苗养坏了，我就烧你三天三夜，并且让你再也没机会吸收一点魔气。”安闲冷声警告。
境水瓶：MDZZ，你等着，等老子牛逼了，第一件事就是灭了你！
安闲：“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心里骂我，我有一种千种方法整治你，不想被毁灭灵智，那就老实点，跟着我安心修炼，早晚有一天会让你上天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