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露出欣喜的笑容:“Summer,夏天?”
这是别人第一次给她取外号,她小学时总是听同学给另外的同学取外号,被取外号的同学生气地追着给她取外号的那人打骂,可是她们都是笑着的。她多少有些羡慕,也想和喜欢的同学打闹。
林知夏问:“怎么样?可以吗?”
少女笑着点头:“好听。”
林知夏脸上带着笑意。夏天问:“你真的是从未来穿越过来的吗?是距离现在的多少年后呢?好神奇啊,竟然有一个和我同名同姓的大人穿越时空,和我相遇了。”
林知夏神情一滞,眼睛看向别处,眼神有些黯淡。风中夹杂着夏天略带有一丝兴奋的话:“我之前在网上搜经典的动漫台词的时候,好像看到过这样一句话,‘无论多么偶然的相遇,都有着必然的理由’。”
林知夏弯起嘴角说:“你看的是不是clamp作品里一个角色的台词?你记的和我记的有些出入,我记得那句话是这样说的,‘这个世界上没有偶然,有的只是必然’。”
夏天笑着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对,好像是这么说的。我没看过那部动漫,就是喜欢去网上搜集一些经典的台词,我还有一个本子专门抄呢。”
林知夏看夏天笑的样子,心脏猛然间像被人拧着一样难受。
她说不出口。她不能跟少女说,我不是和你同名同姓,我就是你长大后的样子,我就是24岁的你。十月份的生日都还没过,虚岁都还只有25岁就死了。我还是绿灯过的斑马线,就因为一个人醉酒驾驶,我就死了。
我还没有过上想要的生活,还没有收到一句道歉的话,我甚至连家人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就被一个无怨无仇的陌生人剥夺了活着的权利。
“你在24岁的时候死于一场车祸,我就是未来的你。你这一生平庸乏味,碌碌无为。”这样的话林知夏无论如何都不忍心对着面前12岁的少女说出来。
林知夏强忍下心头的苦楚,吸了吸鼻子,展颜笑道:“还有一部电影里也有过这么一句类似的话,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夏天问:“什么电影?”
林知夏说:“章子怡演的《一代宗师》。”
夏天说:“等星期六星期天有时间,我就把它看了。”
林知夏的目光飘远了,轻声回应:“你可能会找不到。”回神瞥见夏天疑惑地注视着她,她露出笑容说:“不用上晚自习吗?你不怕李慧玲那个大魔王啊?”
夏天倒吸一口冷气:“天哪,几点了?”说着,便急忙看了看手表:“妈呀,都快迟到半个多小时了。”她急忙起身,突然间想到了什么,转过脸问:“你怎么知道李慧玲?”
林知夏莞尔一笑:“我是从未来穿越过来的啊,知道的还有很多呢。”
夏天说:“也是。”她匆忙跑了几步,林知夏跟在她身后走着,谁料她猛地一回头,林知夏差点栽了个跟头。夏天牵住林知夏的手:“我们一起跑吧,没时间了,今天肯定要被李慧玲骂死了。”边说边拉着林知夏的手风一样的朝楼下奔去。
林知夏临走时望向天台,跑马观花,匆匆一瞥。记得高二那年她和同班走得近的几个艺术生晚自习经常逃课来天台,有次傍晚时分,她们拿着从教室里偷来的粉笔,在天台的墙上画着幼稚的画,大言不惭地写下自己不切实际的梦想。
记忆里纷乱的字画和当下干净的墙壁重叠,于她而言,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于12岁的夏天而言,一切都还未曾发生。
夏天急急忙忙跑到了教室门口,守着她们上晚自习的数学老师吴冬梅在讲台上批改作业,底下的学生交头接耳发出像蜜蜂一样嗡嗡嗡的声音。夏天四处望了一眼,看不到李慧玲的身影才松了一口气。
林知夏说:“快进去吧。”
夏天回头冲她一笑:“嗯。”她小声喊了句“报告”,数学老师眼睛都没抬一下就直接说:“进来。”
夏天低着头走到自己座位正要坐下,听到后面的李嘉伟说:“林知夏你死定了,晚自习刚上的时候班主任就来查人了,就你一个迟到了,还迟到那么久。”
夏天皱眉说:“死就死。”
林知夏说:“李慧玲现在估计还在别的班上课,趁她还没来,我们先想个应对的法子。”
夏天问:“什么法子?”
李嘉伟扬声问了句:“你说什么?”他正在看小说,以为夏天是在和自己说话。
讲台上低着头批改作业的数学老师眼睛像激光一样扫射下来,落到李嘉伟身上,李嘉伟和数学老师对视了一眼赶紧低下头,装模作样的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算着题目。
林知夏和夏天偷笑,林知夏说:“夏天,等会儿李慧玲要是喊你出去,你不要慌,我说一句你就说一句的。”
夏天悄声说:“好,不过你帮我找的理由是什么?”
林知夏还没回答,谭星茹就凑近夏天说:“林知夏,你一个人在自言自语什么啊?”
夏天像是被人撞见自己在干亏心事一样愣住了,她见谭星茹在看小说,随口问了句:“我就是问你在看什么小说。”
谭星茹原本还带着些疑惑的眼睛里忽然迸发出熠熠生辉的光芒:“我在看《狼的诱惑》,英奇好帅啊。”
夏天说:“好看吗?你看完了借我看一下。”谭星茹说:“好好好,等我先看完。”李嘉伟冷不丁说了句:“那种小说有什么好看的。”谭星茹面露不悦,眼睛瞪了过去:“就你看的最好看,你那破修仙小说有什么好看的?”
李嘉伟摇头:“不和你们小女生争。”谭星茹翻白眼说:“哟,你年纪好大哦。”李嘉伟没有再说话,谭星茹也觉得没趣,两个人就各自看着自己的小说,谁也没再搭理谁。
林知夏微笑说:‘她们都看不见我,听不到我说话,所以你跟我说话的时候注意一下,可千万别被别人当神经病了。”
夏天笑着点头:“恩。”她从课桌里翻出一个印着水彩画的笔记本,在上面写下:“那我在这里写,你和我说话好不好?”
林知夏轻笑着说:“好。”
夏天在本子上写:“你是从多少年后穿越过来的?”林知夏说:“2019年。”夏天面露惊讶之色:“我以为你会是从一两百年后穿越过来的。”
谭星茹问:“林知夏,你又在嘀咕说什么啊?”夏天手扶了扶额头,看着练习册说:“这道题好难,不会做。”谭星茹说:“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竟然在做数学题啊。不过你这高涨的学习热情也就开学几天。”
夏天说:“不要打击我的学习积极性。”谭星茹笑了笑:“好好好,不打扰你了,我看我的英奇哥哥。”夏天看谭星茹的心思全在小说上了,又在本子上写:“知夏姐姐你是哪里人?”
林知夏说:“我就是S市的啊。”怕夏天继续问这些,她既不想说实话,又不想欺骗她,只好转移话题说:“你想知道《死神》和《火影》的结局吗?这两部动漫在我们那个时候已经完结了。”
夏天问:“《火影》是《火影忍者》吗,这个我看过,《死神》是讲什么的?”
林知夏刚才说话时也没经过细想,她就只记得自己12岁的时候应该很喜欢看动漫了。《火影》是她从小学就开始看的,《死神》好像是高中的时候才看的。她说:“也是一部很好看的动漫,和《火影》《海贼》并称为三大民工漫,有时间可以去看一下。”
说完她抬头,看见窗外的阴影里站了个人。
☆、第 4 章
林知夏都从李慧玲手上毕业这么久了,瞥见偷偷摸摸藏在窗户后面的李慧玲时还是被吓了一跳。李慧玲面无表情像个鬼魅似的悄悄站在阴影里,透过金属框的眼镜暗地里观察课堂上的每一个学生,并在心里记下说小话搞小动作的学生名单。
李慧玲估计是刚走过来,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察觉,教室里仍旧是嗡嗡嗡叽叽喳喳闹成一片。林知夏碰了碰正在笔记本上写字的夏天:“李慧玲来了,就站在窗户后面。”
夏天写字的手倏然一滞,她眼珠子移了移往窗户边上瞅了瞅,发现了站在阴影里李慧玲。夏天手肘推了推毫无察觉的谭星茹,食指擦着鼻尖低声说:“李慧玲来了。”
谭星茹听到后浑身像触电一样一抖,身体向右前倾趴在桌子上,右手撑着脑袋挡住了李慧玲的视线,左手偷偷将小说从课桌上慢慢拉到桌子底下,绕过桌脚放进课桌里面。
夏天故意皱眉露出一副不耐烦的神情,边看摆在课桌上的练习册,边在右手边打着草稿,假装算了几下,“啧”了一声,把草稿本轻轻一扔,覆盖住了笔记本。
谭星茹和夏天向周围的战友们发出警告信息:“李慧玲来了。”
这句话像病毒一样从教室里低声传开,原本闹哄哄的教室两分钟不到就变得鸦雀无声,营造出一个良好的学习氛围。
原本低着头批改作业的数学老师感觉到教室里的变化,抬头望了一眼,看到走到教室门口的李慧玲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笑着低下了头继续看学生的作业。
夏天不敢抬头去看外面的李慧玲走了没有,只觉得教室里持续弥漫着这种紧张的氛围。李慧玲应该是还没走,不过这么久了她怎么还不走?夏天正想开口问,就听到有人带笑说了句:“李嘉伟out。”
夏天下意识地问了句:“什么?”说完便瞅见一个黑影朝自己越来越近,夏天心脏砰砰直跳。
谭星茹低声说:“李慧玲过来了。”夏天身体一僵,手里拿着的水笔不自觉地握紧了。
林知夏看着教室里的人发笑,她也曾经历过,也曾被突然出现在窗户后面的李慧玲吓得胆战心惊。现在却可以像个没事人一样随意站在课桌与课桌之间的过道上,无所顾忌的说话。没有人能看见她。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李慧玲的走动把视线落到了李嘉伟的身上,不过李嘉伟这个当事人毫无察觉,埋头看书,时不时发出笑声。
夏天和林知夏说着唇语:“李嘉伟在干嘛?”
林知夏笑着说:“在看小说呢。”那家伙估计是刚才看的太入迷了沉浸在小说的世界里,完全没听到周围人说的“李慧玲来了”。班上的人都在看戏,碍于李慧玲在,一个一个小脑袋只能时不时抬一下看向李嘉伟。
夏天就坐在李嘉伟前面,心里好奇的不得了,不过心理对李慧玲的恐惧战胜了好奇心,她身体绷直,耳朵都要竖起来了,仔细听身后的风吹草动。
班上好些个偷偷在看热闹的同学使劲忍着笑,李嘉伟这时候应该是看到精彩部分了,乐的双手一拍:“我操他娘的,张小凡牛逼。”说完他还发出一串“嘿嘿哈哈哈哈”极其具有魔性的笑声。
教室里顿时笑声四起,夏天碍于李慧玲就站在身后不敢笑出声,脸都憋红了。林知夏直接就“哈哈哈哈”肆无忌惮的笑出了声,眼睛眯成好看的形状。李嘉伟不明所以,抬头望了一圈,发现同学都看着自己笑,觉得有些莫名奇妙。
当他瞅见桌边的人影时,缓缓抬头,对上了李慧玲阴沉的眼神。李嘉伟的脸色“唰”的一下就变白了,下一秒就将数学书“啪”的一下盖住了小说。
李慧玲夺过李嘉伟压着的数学书一把扔在地上,拿起小说举在李嘉伟面前质问:“这是什么?”
林知夏忍不住说了句:“那么大两个字看不到啊?就不告诉你诶。”
夏天问:“什么字?”
李慧玲闻声,眼睛像锋利的刀子一样瞪了过来,夏天噤若寒蝉,急忙低下头。
林知夏看着夏天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你个小傻子,都说了她们看不到我也听不见我说话了,你这样是在引起李慧玲的注意啊。”
教室里此刻一片死寂,李嘉伟低着头始终不作声,李慧玲冷着脸当场就把小说给撕了:“李嘉伟你给我站起来,上课时间别的同学都在做题,你在做什么?看这些没有意义的垃圾小说只会让你自己变得更垃圾。”说着就走到垃圾桶前把小说丢了进去。
“李嘉伟你站到今天的晚自习上完为止。”李慧玲给李嘉伟判了刑后,又点了夏天的名:“林知夏,你出来一下。”
夏天站了起来,谭星茹用同情的眼神看着夏天小声说了句:“朋友加油,我在这里为你祈祷。”夏天回望了她一眼,垂头丧气地起身走了出去。
林知夏跟在她旁边说:“待会儿李慧玲肯定会问你为什么迟到那么久,你就说你今天来那个了,来学校的路上发现裤子脏了,回家换裤子去了。”
夏天脸红着说:“我不敢……”
看着夏天为难的样子,林知夏柔声说:“夏天,来月经不是一件丢脸,或者是令人不齿的事情。每个女孩子都有生理期,你来月经说明你的身体是健康的,而且你这样说李慧玲才不会为难你。”
李慧玲就站在教室外面等着,夏天低着头走了过去。果不其然,李慧玲一开口就是问:“林知夏,你今天怎么迟到那么久?”
夏天低头看着地面一言不发,保持沉默。
李慧玲估计也知道这么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于是就打算直接给夏天判刑了:“打扫一个星期的卫生,下次再迟到那么久就打扫两个星期的卫生。你现在就在这里站着,站到……”
“老师……”夏天弱弱地叫了一声,将李慧玲的话打断了。李慧玲没说下去,眼睛就盯着夏天看,意思是让她继续说下去。夏天用蚊子一般的声音小声说:“我今天来那个了……来学校的路上裤子脏了,就……就跑回家换裤子……”说时,偷偷看了一眼林知夏。
夏天说完又低下了头,呈现出来给李慧玲看的形象就是一个正处于青春期,对于生理这一块表现得非常懵懂羞涩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