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元抬头看到杨杰羽正淡然将筷子收回去。
他这是……在帮我?
“我才不会告状呢!”疑惑归疑惑,该吃的还是要吃,毕竟男主大人给了一个那样好的台阶下。
千元装作看不见郑玉文脸上的惊讶,夹起油条慢慢吃完。
吃完饭,杨杰羽让千元跟他去房间,说是有几句话要和她讲。
千元听完下意识去看郑玉文,他这次克制多了,只是短暂的吃惊,然后在自己看过去时就换上了笑脸。
真是可怕的人。
第50章 大家闺秀
白父是受旧式教育的人,却很欣赏人人平等的西方思想,家中除一个帮厨的老妈子和看门的老伯外,再没有其他的家佣,因此一家三口的生活起居皆由白母亲自操持。
好在白母贤惠能干,虽然日常琐事忙碌不堪,但她仍能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
女儿的这趟外出,白母本欲跟着同去,想着路上能有个照应,毕竟女儿此前从未独自远行过。再加上是去未来婆婆家,白母难免担心女儿年幼不知事,倘或说错话做错事,得罪了人她在跟前也能帮着圆一圆。
但杨家指明说只是让两人先见见面,并非商议订娶大事,不必显得太正式,反叫孩子们不自在。况且他们派人派车来接,自家若还磨磨唧唧,倒教人看着小家子气。
出发前,白母破天荒地和白父红了脸,她怪白父遣散走所有的家仆,现在连个派出去照顾女儿的人都没有,临时去买时间上又不允许。
白父很委屈,明明当初夫人很支持自己的主张来着,真是有了女儿忘了夫。
就这样,千元现在身边连个问话的人都没有。
杨杰羽的房间布局和千元住的那间相同,只是她细看后发现,杨杰羽床上的铺盖并不是客房里统一的藏青色,而是一水儿的军绿色。
千元以此为话题打破沉默:“你还自带被褥啊?”
杨杰羽没有接她的话,他走到床边开始拆被套:“一会儿你回屋收拾一下行李,我们得继续赶路了。”
千元坐在凳子上看他熟练地拆完被套,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你叫我来就是要说这个?”杨杰羽将拆好的被套枕套叠好放进行李箱,顺手在箱子内侧取出一个精巧的小盒子递给千元:“我答应奶奶会回去和她一起过生日。这个,”说着他示意千元打开,“奶奶信佛,你送这个给她,她会很开心的。”
千元低头去看,只见盒内放着一串墨绿色的玉制念珠,尾端结着褐色的细小流苏,十分漂亮,她正要感叹,听得杨杰羽后面的话,疑惑起来:“你让我借花献佛?”
男主不喜欢白晨珠,按理说,不应该对她这么好吧?
不过,他是正面人物,也没道理故意陷害白晨珠。
“我只是希望奶奶开心,”杨杰羽转身继续收拾行李,“并非是因为喜欢你才这么做。”
后面的话让千元的感动瞬间收回去,她关上盒子说:“我有自知之明,所以你不用身体力行地表达出来。”
杨杰羽挽着袖子在屋里走来走去整理东西,胳膊的肌肉线条异常清晰,千元暗暗叹口气,好男人都是女主的,抢女主的男人是不对的。
“还不走?”
千元回神笑笑:“麻烦你再跟我讲讲伯父伯母的喜好,还有兄弟姐妹们,趁还有时间,我整理整理见面礼,免得一碰面闹出笑话来。”
“不用!”杨杰羽的浓眉皱起,眉心聚起山形,薄唇轻轻一碰,看起来很不高兴,话一出口,似乎觉得态度不好,他压着声音又补上一句,“你只需要讨奶奶的欢心,其他人不重要。”
喂喂,这是礼仪,怎么就是讨人欢心了?话说的真难听。
“讨婆家人的欢心,这不是为人媳妇的基本吗?”千元故作夸张地说,杨杰羽扣上行李箱,穿上外套,一边系着纽扣一边看着千元冷笑:“你真是白先生的女儿?你父亲德高望重,母亲蕙质兰心,你怎么这样不知羞?这些话是未出阁的姑娘能说的?怪不得能不顾掩面地做出与人私奔的事来!”
肩宽腰窄的长腿男主站在雕花内嵌的穿衣镜前整理着装,黑色的短发强硬地立在头上,一如主人的脾气,倔强冷硬。
“话不投机半句多,”千元站起来,拿过盒子准备离开,“你以为你可以拿这件事贬低我?天真。只听凭流言就给人定罪的大将军,这样的杨先生,我也不喜欢。”
私奔未遂的事虽然在白晨珠的家乡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但这种地方轶闻能流传到这么远的北方,甚至是杨杰羽耳朵里,若说没人帮忙传播,实在是难以置信。
就是不知道现在流言已经传播到什么程度了。
杨杰羽的房间在二楼走廊的尽头,千元从他房间出来后,双手捧着盒子慢慢往自己房间走,早饭吃得有点多,现下肚子感觉有些撑。她腾出一只手轻抚着胃部,经过楼梯口的时候,看见郑玉文穿着一身湖绿色的长衫从走廊另一端迎面走来,眉俊目明,气质温和。
居然撑得住如此亮眼的颜色,果然天生丽质,千元脚步放慢,走到跟前的时候,郑玉文微微欠身含笑问好,她亦点头笑着和他打招呼。
“白小姐和将军谈完了?”郑玉文弯着眼睛笑看看千元手上的盒子,负手在她身边站定。
凑近看,郑玉文的眉眼十分清秀,鲜亮的衣服颜色衬得他的皮肤愈加白皙,一副被老天爷宠爱过的天之骄子脸蛋。
千元握住盒子垂手笑道:“是,他说我们等会儿就上路,我这才准备回屋收拾东西呢。”见郑玉文领口别着墨镜,便问,“要出去吗?”
夏日的早晨还算凉爽,再过一会儿太阳完全升起,外面怕是能将人烤化。
大概杨杰羽让早点收拾的原因就在此。
“天热,玉溪没什么胃口,这会儿想吃西瓜,”郑玉文说着从背后收回手将一顶白色的礼帽扣在胸口笑,“昨儿进店前,我记得街角拐弯处有个老伯在卖瓜,想来是自家种的新鲜瓜,我去看看。”
“你们兄弟俩感情真好。”
哥哥为妹妹去诱惑别人的未婚妻,这感情可不是一般的好。
千元和他略微寒暄几句就各自走开。
回到房间后,千元就开始整理行李。
可能是因为第一次出远门的缘故,白母帮女儿整整装了两大箱的东西。爱吃的点心、常用的脂粉、惯穿的衣服鞋子、睡前打发时间的小说……甚至还有一套床上用品。
千元收回昨晚洗干净的旗袍,看着满满当当的两个大箱子直发愁。这两个大家伙摞在一起再加上那个装着见面礼的小箱子,都快和自己差不多高了。
这哪是出门玩,这个规格就差背着家出门了。
千元打算下楼找个店伙计帮忙搬下行李,一出房间刚好和杨杰羽头碰头,她急忙退后几步,问他什么事。
杨杰羽也没想到千元突然开门,被她靠近的动作吓了一跳,待要避开时,发现千元已经跳开好远,不由尴尬地摸摸鼻子说:“郑副官有伤在身需要静养,路上颠簸不利于恢复。所以,你和我先走,他和哥哥留下来养好伤再走。”
“哦。”
因为刚才谈话的不愉快,千元再面对杨杰羽就觉得没意思,自己又不是要嫁给他,管他说什么呢,误会才好,他最好觉得膈应,然后把这门亲事搅黄。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决定放飞自我【捂脸】
第51章 大家闺秀
行礼是杨杰羽叫手下的兵搬下去的,司机早已将车停在门口等候,杨家派来接白晨珠的中年管家立在柜台前办理退房手续。
千元穿着月白色的旗袍立在酒楼门口看杨杰羽指挥人将自己那两个大箱子在车顶绑好,阳光渐渐明亮起来,照得街面明晃晃的。
郑玉文戴着白帽墨镜从西边过来,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挑着扁担紧跟在他的身后。走到门口,看见这番忙乱的景象,郑玉文快走几步过来摘帽和杨杰羽说了几句话,打完招呼他叫身后的小伙子挑出两个瓜,似乎是让杨杰羽带着路上吃。
千元拎着藕色的手包站在阴凉处望着两个美男互相推让,不由再次感叹起郑玉溪的好命。眨眼间,郑玉文已告别杨杰羽踏上酒楼的台阶,看见千元不免又要停下脚步打个招呼:“白小姐。”
“郑先生。”
“这就准备走了?可要仔细别落下什么。”郑玉文的一双眼藏在墨镜后面,看不出表情,千元欠身笑笑:“都已妥当。”
“那就好。”
话说完,郑玉文却不急着走,只站着不动,他身后担着瓜的小伙子久等不耐,出声道:“先生,瓜。”
千元见他瘦弱的肩头担着满满两筐瓜,暗道辛苦,忙开口:“郑先生早点进去吧,副官怕是等着呢。”说着她拿起手包挡着迎面的阳光往车边走。
郑玉文看她后脖颈处有细小的汗滴,急急伸手拽住她说:“你略站一站,我去去就来。”话音一落,他大步迈着步子跑回酒楼,留下面面相觑的千元和送瓜小哥。
小哥年轻的脸上汗如雨下,放下担子,人捏着草帽走到墙角阴凉的地方蹲下。
千元一脚迈下台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杨杰羽在车边等得不耐烦,撩着长腿过来立在台阶下问:“还等什么?”
千元看他也是一头的汗,便示意他上来到阴凉处说话:“郑先生让我等等他。”杨杰羽听完,皱眉两步跨上台阶立在千元身后。
没一会儿郑玉文跑出来,手上捧着一把白底粉色碎花的洋伞,见到杨杰羽时他微微愣神,转而对千元笑道:“日头大,白小姐撑着这个会好受些。”他递过伞,千元不好意思收,摆手拒绝:“不用,路上都坐车,也晒不到什么太阳。”
“拿着吧。”杨杰羽在身后开口,“你娇里娇气的,若是晒伤,回去我不好交待。”
千元心里其实也是想拿的,太阳这么大,白晨珠的这副皮囊,是实打实的肤白如雪,要是晒黑就太可惜了,她接过伞道谢,郑玉文亮出一口白牙笑道:“白小姐肯用是它的福气。”说完他又递过一个绿色的小玻璃瓶道:“听玉溪说你晕车吐得厉害,这个鼻烟壶是薄荷风味的,你带着它,感觉不适时,吸一点可以稍稍缓解些。”
这人的撩拨手段实在是高,都是从细小处入手,物件虽小,心意却很周到,加上明眸皓齿,很难不让人心生好感。
千元回头看看杨杰羽,见他挑眉示意自己接东西,心里一堵,想这可是你让我接的,要是以后拿这个做由头找刺儿,我就尽数照你脸摔过去。
她接过鼻烟盒:“谢谢。”
“不必如此客气,总之能帮上忙就好。”郑玉文又和杨杰羽告别,双方互道珍重后,杨杰羽便带着千元上车准备出发。
杨杰羽要赶着回去给奶奶过生日,就没带大部队一块上路。
路上的旅伴只有三人,千元看眼闭目养神的杨杰羽,再看眼一声不吭的司机和副驾驶上正襟危坐的管家,渐渐感觉有些无聊。
她撩开车窗上的布帘,被外面耀眼的阳光刺得眼睛一疼,忙不迭松手放下,管家听到动静,回头说:“这会儿日头正毒,小姐不要随便揭窗帘。”
千元哦了一声,乖乖坐好。
车子一路疾驰,因为杨杰羽和管家都说要在天黑前到达下一个镇,否则就得在车上过夜。
千元起初感觉还好,时间一久,她就觉得胸闷气短,一个劲儿地恶心想吐。
司机和管家有前几天相处的经验,一察觉到千元开始坐立不安,就立刻问道:“要不要在路边停一会儿,小姐下去透透气散一散?”说着车速就降下来,千元的喉咙里充斥着一股酸气,话也说不出,只等车一停下,就推开车门飞奔到路边去吐。
先是早饭,后是酸水。
千元扶着树干弯腰吐得昏天暗地,再直起身来脚步就有些虚浮,管家捧着一条湿帕立在旁边候着,她一转身管家就将帕子递上来。
帕子触手冰凉,千元擦完嘴笑道:“给您添麻烦了。”
管家忙躬身笑答都是自己应该做的。
回到车上,管家从副驾驶的座位底下拉出一个木箱,打开箱盖端出一个蓝底白花纹的水壶,拿出一个配套的杯子,倒上水递给千元:“小姐用这个漱漱口。”
千元伸手去接,见里面盛着半杯茶,杯口还袅袅飘着白色的水气,是冰过的茶。
她心里笑笑,这些人真讲究。
于是仰头喝下,含在嘴里过一遍,欠身从敞着的车门处吐出去,果然觉得口内清爽许多。
交还茶杯,管家手里又捧着另一杯东西递给她:“小姐喝这个润润喉咙。”
千元忙不迭用双手接过,再看时发现杯中盛满了可乐色的液体,她轻抿一口,嘴里有酸有甜,不由笑着对管家说:“竟是酸梅汤,难为您想得这样周到。”
“小姐谬赞了,”管家询问杨杰羽需不需要喝点东西,被拒绝后对千元笑道,“这法子还是郑副官的哥哥教的,说在车上备着这些,既方便又能防暑热。此前只顾赶路,倒让小姐受罪了。”
原来是郑玉文。
“郑先生真是个处处周到的人。”千元喝完酸梅汤,觉着喉咙的涩感有所缓解,便关了车门道歉,“我现在好多了,我们走吧。”
杨杰羽自始至终一言不发,若不是胸口还有呼吸起伏,端坐在那里的他活像一尊雕像。
千元不明白,如此不懂人情世故的男人爱一个人会是什么模样呢?
杨杰羽虽然一直没吭声,但千元知道,因为自己晕车而耽搁的时间足以让他不满,不是说军队里出身的人时间观念都很重嘛,自己真是踩重雷的小能手。
不过,谁知道白晨珠的身体居然有这么严重的晕车症状啊!
白母千算万算,往箱子里塞那么多东西,偏偏没料到女儿会晕车。
千元无精打采地靠在椅背上,换内在不换壳,连原身的所有特征都给一点不差地继承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