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婆被霍征气到了,站了院子里直数落着他的无礼,开始时候霍征娘还低低的跟她说着软话,可这媒婆也是心中不忿,数落起来没完没了的,可是惹怒了霍征娘。
相当年,她也是铁匠铺出了名的泼辣,拦住了这媒婆叫骂起来。霍家可是热闹了,耳朵里听着吵架声越来越往门口来了,徐椀左右看看,连忙躲进了巷子里,贴了墙上,借着墙垛遮掩,便藏了这里。
片刻,霍征也闪身进来了,挨着她站住了。
媒婆到了门前还吵嚷着,徐椀回头瞪着霍征,无声地动着唇:“你出去啊,都是因你而起,怎么,以后不想娶媳妇了?”
霍征笑,惬意地晃着脸来回摇头,就像没看见一样。
霍征娘说了好走不送,吵了一通也是想起了自己那个向来忤逆的小儿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直在院里叫嚣着:“那个破烂儿要是回来了,让他去我屋里找我,我今天不扒他皮,抽他的筋,喝他的血!”
霍征在墙外,打了个冷战,耸肩。
徐椀叹着气,也是看着他:“都怪我,这时候来干什么了……”
他一脚踢在前面小石头块上面:“别,我现在真不想成亲,你来不来都一样,要是那么容易成亲,现在我儿子都能满地爬了!”
没个正经,徐椀推了他一把:“求你了,可正经点吧!”
霍征笑,往出走:“走,带你去看看我的新料……”
他才走开,她跟了上来,冷不防他突然回头,又站住了,差点撞到一起,徐椀连忙后退,一拄花伞站稳了。
霍征仿佛没察觉到刚才的窘迫一样,对她勾着手指头,让她走近一些。
徐椀只得上前一步:“什么?”
他见她戒备,知道是习惯了,大步上前,这就低下头来,在她耳边飞快轻喃出声:“宫里出了大事了,前个去送料浆听说的。”
她当然知道宫里现在不太平,只是出了什么事才是她关心的:“什么事?”
霍征飞快说道:“太皇太后得了癔症,疯了……”
他声音很轻,这就站直了身体,叹了口气:“不知道这能不能帮到你,你想知道别的,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她更是愧疚:“霍征,对不起。”
他了然笑笑,快步走出了暗巷去,回头又笑:“快走,我带你去看看公主的喜衣,顺便你喜欢什么样式的,给你做一件最美的。”
倒退着走,他一身青衣,背着双手,就那么看着她,示意她快些走。
日头也烈,徐椀打开了伞,撑在头顶,赶紧跟了上去。
铺子距离他家倒是不远,此时前院几个伙计都忙得不可开交,霍征带着徐椀直接去了后院,绣娘们正在赶制喜衣,还为缝合,所以一片片的。
走进绣房,徐椀的眼睛不由为那扎眼的红吸引了过去。
霍征走在前面,引着她一一给她介绍:“公主的喜服,制好了,要送宫里去的,你看看这纹理,都是双金线,双面绣工的……”
徐椀走了绣娘面前,也不免感叹:“好看,一点也看不出金边,这种颜色在喜服上面我以为会很抢色,不想是这么的美。”
霍征笑,带着她来回走过:“是我梦里的,我梦见过一次,虽然很奇怪,但是我醒过来时候却都记住了。”
他想了下,又带了她往里,里面还有一件已经缝制了一半的喜服:“你喜欢哪一件?”
徐椀回头,却是喜欢进门时瞧见的凤凰展翅,那双金勾光是这么看着就已经美不胜收,想必配上烈焰红唇,就是样貌平平的新娘子也要美得不行。
不过,既然是公主的,她无意抢过来,想了下又指了后面这件:“就这件吧,都很好看,我在此先谢过了。”
霍征笑,把她目光都看在眼里。
正说着话,前面的小厮过来寻了他,说他有贵客。
后院还有一个厢房,紧挨着绣房的,霍征说知道了,回头让徐椀在绣房等他一会儿,他说他去去就来。
徐椀在绣房看了这么一会儿了,见时候不早也是要回去了,没有在意,霍征要是忙的话,她就想随后悄悄离开算了。
霍征出了绣房,小厮引他进了厢房来。
一进门就是笑了,顾青城站在房中,正看着墙上的少女画像出神,这屋里他偶尔会来住,霍征亲自提了水壶来给他倒水。
“怎地,今个郡王爷这么空闲,还来我这小地方来了?”
画上少女倚在窗边 ,看那神韵也不难猜出是谁,顾青城伸手摘下,将画轴卷了起来,才是转身:“阿蛮呢?她在哪里?”
霍征不答,只笑:“不是吧,一幅画也不许我留,那么这一次,郡王爷是要拿什么来换呢!”
徐椀在绣房来回走了一个来回,也是无趣,她拿了自己的小花伞,跟绣娘们说了声,让一会霍征回来了,就转告他,说自己有事先回去了。
绣娘们纷纷应了,她摆了手,这就往出走。
不想打扰到霍征,轻步走到偏房的门前,才要快步过去,忽然听见了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却不知,所谓的贵客,竟然是顾青城。
他声音低沉,却是从从传了出来:“霍征,你命数已变,所以不要重蹈覆辙,若再近阿蛮,只怕死无葬身之地。”
第144章 我不愿意
霍征走进厢房, 他一进门就是笑了。
顾青城站在房中, 正看着墙上的少女画像出神, 这屋里他偶尔会来住,霍征亲自提了水壶来给他倒水。
亲自捧了茶来:“怎地, 今个郡王爷这么空闲, 还来我这小地方来了?”
画上少女倚在窗边 , 看那神韵也不难猜出是谁,顾青城盯着看了片刻:“阿蛮呢?她在哪里?”
霍征不答, 只是笑:“王爷喝茶。”
他不喝茶, 伸手取下了画, 卷了画轴, 顾青城拿在了手中,这才转过身来:“阿蛮呢, 她在哪里?”
一转身就对上了霍征的眼, 四目相对时,霍征笑道:“不是吧, 一幅画也不许我留,那么这一次,郡王爷是要拿什么来换呢!”
顾青城也是云淡风轻:“随你。”
说着要与他错身而过,才要擦肩, 霍征手臂一动, 一把钳住了他的手腕:“郡王府如日中天,阿蛮也一心一意待你,郡王爷还怕的什么呢, 这不过是我作的一副画而已,不必这般强人所难的吧!”
顾青城目光沉沉,胳膊一动,挣脱:“趁早忘了,于你更好。”
霍征脸上的笑意终于撑不住了,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隐忍着的恼怒:“为何?只因阿蛮钟情于你?所以一件衣裳,一个信物,甚至只是她都不知道的一副画,都不许我留着?”
顾青城走了桌边,画轴拄了桌上:“霍征,你命数已变,所以不要重蹈覆辙,若再近阿蛮,只怕死无葬身之地。”
霍征回头,嗤笑出声:“哦?怎么的呢?郡王爷不能容我,那这就杀了我就是,三番五次警告于我,意欲何为?今日说个清楚,也让我知道知道,是怎么个事,三番五次挑衅于我,究竟是将我当成什么样的人,是郡王爷随意就能打发的人,是吧!”
他冷冷笑着,也是扬眉,傲骨还在。
顾青城看着他这般模样,却是勾唇:“不,前世今生,你若有性命之忧,都不可能是我动的手,我盼着你好好活着,从未随意对待。”
霍征一身青衫,在他锦衣之下,也毫不逊色,隐忍着许久的怒意也是被挑了出来:“三番五次说什么命数,说照拂我,我如何能信你?”
他一手还拿着茶碗,轻轻放了桌子上面,伸手做了一个让坐的邀请,顾清楚回身坐下,他扬着眉,知道是凉茶,拿了茶壶一仰头就灌了好几口,只当酒喝了,回手又将茶壶啪地放了桌子上面。
顾青城沉吟片刻,也是笑:“我若说,前世就是这般模样,你是本王的小兄弟,一心为了娶阿蛮建功立业,后死于本王背后,你可相信?”
这种鬼话谁能相信,霍征拍着桌子,万万没想到他能说出这样的混话来,他轻轻一跳,这就坐了桌子上去:“郡王爷还会编故事,可真人意外。”
顾青城目光浅浅:“若近阿蛮,你无功名,如何?”
霍征怔住,见他一脸正色,也瞥着他:“谁说必须要有功名了,阿蛮她爹一直很喜欢我做他女婿,这件事,郡王爷不会不知道吧?”
顾清楚扬眉,试图说服他:“可徐椀的婚事,谁能做主呢?”
霍征语塞,是了,但凡认识赵澜之的人都知道,他们家里,是徐回说一不二,徐回那样骄傲的人,的确也是清高。
顾青城见他沉默不语,也宽了些心:“所以不要重蹈覆辙,名利于你无用,好好活着。”
霍征差点被他绕进去,一下从桌子上跳了下来:“我差点被你骗了,这是什么鬼道理,郡王爷又为何说这样的话?你上辈子要真是我兄长,现在要是真为了我好,那就该帮着我,我就算死了也能让赵夫人同意,入赘也可。”
真是冥顽不灵,顾清楚好容易多出来的耐心一下消失殆尽。
真是越说越没个正经,越说越不像话,他起身便走,也不回头。
霍征还追着他:“诶,王爷别走呀!”
顾青城脸色已经沉了下来:“不信?可我说的都是真的……”
霍征追着来拦,二人都往门口走来,不等到了门前,房门却咣当一声被人踹开了,徐椀手里还拿着那把清墨小伞,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一脸怒容。
两个人都怔住了,她已经红了眼眶:“你们在干什么?嗯?谁讨了我娘欢心我就能许给谁了?嗯?你们也太小瞧人了!”
怒吼一声,她转身就走。
二人看见她,都暗叹不好,急忙出来追,幸好徐椀才到街上就被高等拦了下来,顾青城大步上前,不由分说扛了人就塞了车里。
他随后上车,给人堵得严严的。
徐椀还在气头上,才摔了车里,要起来,人已经进来坐了车帘处,直接将她堵了车厢里面,她才磕到头了,伸手揉了揉,一脚踹在他的肩头。
顾青城动也不动,等她随着马车颠簸,再踢过来时候一把抓住了她的脚踝,伸手一带,她立即又跌坐回去了。
她怒目以对:“顾青城,我才明白过来,你当真是非我不可,却原来是为了别人,我说为什么你总是紧张霍征,却原来早有渊源!”
也不知道她听了多少,向来不善言辞的顾青城也是伸手抚额,额角青筋直跳,突突地:“我与他是早有渊源,但并非你想的那样。”
她坐稳了,强压下怒火,目光灼灼:“那是什么样,你说来听听,什么叫一心娶我,什么叫为了建功立业死于你背后?不许瞒着我,我都想知道。”
他从前避讳,不想说。
如今也不想说,但是此番境地,竟也是瞒不住了。
沉吟片刻,也是开了口:“你爹亡于谷中之后,你娘性情大变,提剑闯了皇子府,重伤了李昇,后来被李昇护下才没有性命之忧。可从此二人势不两立,你娘救了霍征之后,喜欢他聪慧模样,把他送了我身边来,并且许诺,他功成名就之时,便将你许配于他。他常去看你,只你不知道而已,后来,一次中了埋伏之后,我们腹背受敌,他终究没有等来救兵,命丧黄泉。我脸上的伤也是那时来的,回京之后,才有了赐婚一事。”
剪短说了一遍,他眸光微动,定定地看着她脸。
徐椀也是怔住,伸手捂住了脸:“却不知,我们还有这般的牵绊,今生也是我对他不起。”
顾青城见她神色,低下了眼帘:“本王也对他不起。”
徐椀捂着脸,片刻,红着的眼眶越发的湿润了起来,她抬起脸来,伸手擦泪:“所以了,你只是不想他重蹈覆辙,对吧!所以,你要娶我的,对吧?嗯?顾青城,你说话!”
他抬眼,撞进她含泪的眸子里。
上辈子,他为了还徐凤白的救命之恩,应下了徐妧的婚事,可就在他离开徐家时候,一上车,正遇见徐椀。
在还未认出是她的时候,他那颗沉寂了许久的心就为她那双含笑的眼睛所动,因着霍征的关系,当时也是心灰意冷,只让人给徐凤白送了密信。
说若是阿蛮,可应婚事。
原本这婚事,已经下了赐婚的旨意,无法收回,他在郡王府正要拟折子,徐凤白又差人来请,二人在湖边见面,望着那青绿湖面,她终将是将阿蛮托付给了他。
刚好阿蛮不被世人所知,就着徐妧的身份,这就嫁入了郡王府。
他知道,徐凤白这一举动也有些托孤的意思,时刻关注着徐家的动静,新婚一月,都未让阿蛮离开郡王府半步。
她甚至被他养胖了一点,抱着时候,软的不可思议。
早起上朝时,惊动了她,她睁眼就笑,下朝时回来,她只一碗清茶,一本书,也是眉开眼笑,偏偏见了他时,偶尔能看见她眼底的惊慌失措。
如今,他眸色渐沉,想起她时,也恼恨自己,为何总是要弄哭她。也生疑心,因为霍征总能逗得她开心,千万话语,都不知从何说起。
就那么看着她,无力感由心而起,他也是叹息:“公主大婚之后,一切就结束了,我会回青城封地,如果你不愿意,那也随你。”
马车颠簸着,他终是起身,坐了窗边。
徐椀看着他,心肺之间,有什么东西都要烧起来了,这东西窜过她脚尖,从下到上,最后从鼻尖呼出来,都特别的灼人。
她一下扑到他身上,对着他是又捶又打,他动也未动,任她拳脚相加。
徐椀强忍着,没有落泪。
她一顿胡来之后,也是扶着车壁弯腰看着他,那漆黑的眸子里,是他自己的脸,就那么看着他,足足能有数十之久,然后才平息了胸口起伏,抿住了唇。
随后,几乎是吼出来的,她摔了车帘:“我不愿意!你爱哪哪去!”
人一下钻了出去,随后在马车还未停下的时候跳了下去,顾青城下意识掀开窗帘,看见徐椀伸手还在脸上抹了一把,背对着马车,快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