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澜之心里却是打着别的主意,他早晚会老,女儿一直有人看顾当然更好,不过听徐回这么一说,自然也就撇开了去。
让洪运套了车,夫妻两个这就上了车。
顾青城也才落脚,旧地,却无旧人。
几年间,老宅院的小厮丫鬟们早就散没了,他回了自己家老宅,身边只留了一个丫鬟,宅院里早有人收拾得干干净净了,可偌大的宅院里,除了他自己,真是冷清。
侍卫队巡逻走过,他在一棵桂书前面站定。
快要黑天了,一安静下来,只觉得静得令人生厌,顾青城一身甲衣未脱,眉宇间淡淡的惆怅:“洪福,你想念你的亲人吗?”
身后的小丫鬟叹了口气,也是点头:“当然想,我想我姐姐,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过得好不好,也想知道她长得有没有我高,有没有吃苦。”
这几年,洪福可是没吃什么苦,好吃好喝养着,圆润了些。
顾青城嗯了声,转身:“不会太久的,会见的。”
说着这就要进屋了,洪福连忙跟上他的脚步,跟着顾青城时间长了,也知道了这个主子,看似面冷,其实心善。每次都把她安排妥当,平时也不用她干些什么,偶尔会问她两句话,多数时间都让她好生待着,只要不吵闹就可以。
才上石阶,外面一人快步进来,说是有人求见。
信物还不等呈上,顾青城已经不耐烦走进了屋里去,才一回青城,当地的官吏就迫不及待地相邀,已经回绝了几份薄面,无心应酬。
坐了桌边,洪福随后走进来,把接下来没传完的话传下了:“大公子,说是京中的故人,有您的信物的。”
说着,她将手中的玉如意双手呈上。
顾青城瞥了眼,拿过小小的玉如意,立即着人去请:“快请去前堂。”
他站了起来,让洪福过去看茶,走进里间想要换掉甲衣,才脱下来,发现身边没人,只得自己寻了件勾边的金丝锦衣。
穿戴整齐,才出来,匆匆走过镜边,还看了眼。
弱冠之年,能见英气。
走进前堂,先一步被请了进来的徐回也才解开披风,赵澜之接了手里,女人听见脚步声,忙是回头。
顾青城目光在他们身上一扫而过,环顾四周,这才察觉到人是夫妻两个来的。
徐回浅浅目光,也落在他身上:“顾小将军,别来无恙啊!”
顾青城忙是请坐,问他们好。
听他们说才到青城,垂眼掩去眸色:“竟不知,原来就在眼下。”
徐回落坐,见他身边除了个丫鬟也无别人,忙是说了来意,她已几年没有回过京了,临别之际给父亲磕过头的,父亲也落了泪,让她剩下的年华就按自己痛快地过,不让她回去了。但话虽这么说,骨肉亲情,怎么可能这样割舍。
还不敢明目张胆就这么通过驿站,只得来借顾青城的名头,也方便回京。
顾青城自然是应了,再说徐椀,逃一般地从院子里出来,就茫无目的地往巷子口处走去,才到丁字路口,脚步一动,一只胳膊忽然拦住了她。
她在外面的时候警觉性都比较高,连忙侧身,才要后退少年的笑脸就露了出来。
原来是那铁匠铺家的儿子,徐椀不理他,继续往前走。
少年脚步也快,这就追了上来,直跟着她和她并肩:“阿蛮上哪去?我打小就在青城长大,对这很熟,你去哪里我带你去?”
徐椀不理他,偏他就一直跟着,见她不应声也不说话。
她站住了,回头看着他:“喂!”
少年也站住了,笑:“我叫霍征,不叫喂。”
徐椀扯了扯唇:“好吧,霍征,你跟着我干什么?”
霍征正八经地耸肩:“天快黑了,你一个小姑娘上街上走不安全,我得看着你些。”
用他看着了?
徐椀被他气笑:“谢谢,我就去药铺寻一味药,去去就回,不用你看护,多谢你惦记了,你回吧,我想一个人走走。”
说完,她快走两步,可人虽然没追上来,身后的少年依旧不紧不慢地跟着她。
她本来只是想闲逛,随便走走,见他依旧跟着自己,就真的拐进了一家药铺,拿了味药又在药铺磨蹭了好半天,等她提着药出来时候,外面已经黑天了。
脚步也轻,左右看看似乎没有人了,徐椀这才往出走。
她提着药,才松了口气,少年的轻笑声就在背后响起。
也不知他刚才藏身在了哪里,徐椀回头,月色之下,霍征背着手,就像是专门在街头赏月似地模样。
她真是被他气到了,等他走了跟前来,才扬眉:“你老跟着我到底想干什么,我要回家了,你别跟了。”
霍征嗯嗯点着头,还对着她眨眼:“回吧,我就随便走走。”
到了她的面前了,还示意她让她快走。
徐椀今个出门时候本来就有些情绪,这会儿被他这么胡搅蛮缠地一出,更是不耐,佯装要走,等他往前一动,腿一动奔着他就踢了过来。
霍征平时跟些混混混惯了,早有防备,侧身避开,笑得更是得意:“干什么,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啊!”
他嘴里也没个把门的,徐椀更恼。
耳边马蹄声渐起,她回头竟是瞥见自家马车奔着这边来了,往前走了两步:“好了,我爹娘回来了,我跟车回去,你赶紧……”
少年跟上来也是探头查看,不想马车后面还跟着另外一辆,再往后侍卫队紧随其后,他看了眼,才开口说了个我字,少女一手捂上了他唇,一手拽着他胳膊死命给他按了暗处去。1
眼见着那侍卫队模样,徐椀心如捣鼓,几乎是下意识地按了霍征就拽了药铺侧面墙上。
两墙角里,漆黑一片。
两个人几乎都要贴在一块了,徐椀偷偷瞥着街上情景,一动也不敢动。
她头顶的发香,若有若无地。
霍征怔住,随即反应过来,她在躲着什么,柔软的纤纤玉手就在唇边,他在她掌心下面红了耳根,一动不敢动,想要开口可唇一动,就能碰到她手更是浑身僵住。
两辆马车都很快过去,徐椀听着越来越远的车轮声音,也是松了口气,她按着的少年简直变成了个木棍子,完全一动不动。
她回眸,一下反应过来,他这是表面看着没个正经实则纯心得很,突然这就笑了,放开了他:“喂,霍征,你说你很熟悉青城?”
他忙说是,扶了墙才是站稳。
心还怦怦乱跳着,又是后悔刚才怎不就她手香一口,正是胡思乱想,少女突然拍了他的肩膀,一包药这就塞了他的怀里来。
“别想着干什么坏事啊,我爹生起气来一巴掌就能打死你,走吧,”她退出了暗处,笑靥如花,“带我逛一逛。”
他抬眼,一手抚住心口。
少女亭亭玉立,真个比月色更是动人。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起开始双更,抱歉今天我忘了设置存稿箱时间,看见留言才发现o(╥﹏╥)o
第43章 兄妹之情
洪珠和洪福两个人一见面,都哭了。
这么长时间了无音讯, 牵挂着彼此的心, 从来没有忘记过。
也没有想到,会突然这么相见。
按说时间不早了,徐椀早就应该回来了, 但是寂静的夜里, 院子当中连个脚步声都没有, 顾青城坐在堂前, 桌子上的茶碗都填了三回了。
时间真是不早了,徐回也是问起,花桂说已经让洪运出去找了。
平时可从来没有这样的时候,赵澜之坐不住了,站起身来:“不行我出去看看,说是去药铺,这么晚了,多少味药都该抓回来了。”
他才要走, 顾青城起身叫住了他:“不必担心, 我让人四处看看。”
说着,抬步就走。
这么说, 赵澜之也坐不住,跟着往出走。
洪福听说人要走了,虽然恋恋不舍,也出来了。
侍卫队侧立俩旁,顾青城回头瞥见她还抹着眼泪, 顿足。
圆月当空,姐妹二人一话别又是抱了又抱,洪福期期艾艾走回了自己主子身边,才擦了脸,却听见他似是叹了口气,然后嘱咐她:“洪福留下,明个再回罢!”
她高兴得差点跳起来,洪珠也是千恩万谢,顾青城出了大门,让赵澜之过片刻还没有徐椀消息再出来,他说他先命人找一找,让在家里等消息最好。
侍卫队长高等前面引路,灯笼一盏盏的照亮了整个巷子。
马车已经转过来了,顾青城却未上车,一行人拥簇着他,光是让人将灯笼都提了他身边来,这便往出走,巷子又深又长,那边还有丁字路口,慢慢走过。
出了巷子,顾青城上车,掀开窗帘,告诉高等立即回府。
高等站在车下,差点以为听错了,连忙提醒着他:“主子,不让人去找徐家小姐吗?”
车内灯光昏暗,顾青城淡淡瞥着他,眉峰微扬:“不必了,等我走了,她自然就回去了,你留个人确认下她什么时候回家就好。”
月光透过车窗轻柔地落在他肩上,年轻的男人侧颜如玉,垂下了眼帘。
高等连忙应下,叫了人留下在暗处看着。
马车走过他们身边,少女靠在墙边,两手扳着少年的胳膊,偷看着。窗帘一直挂在上面,能看见顾青城的脸,徐椀躲在街边的暗处,扒着霍征的肩膀,没忍住探出头来,偷偷瞥着他,也是距离太近了,心扑腾扑腾跳得很快。
顾青城似乎并未察觉,皎洁的月光映着他的脸,这个方向应当是他的右脸,光洁得很,没有伤疤,比起五年前的精致少年,他眉眼间这才更接近了那个人。
光是一个侧脸,也觉英美俊秀,一直盯着他们离去,出了神。
街上只剩风声,霍征动了动,轻咳了声:“好了吗?”
徐椀这才缓过神来,左右看看:“嗯,真的是太晚了,我该回家了,今天多谢你了。”
他带着她在附近转悠了一阵。
霍征见她转身往回走去,也赶紧跟了上来,和她并肩走着:“那,明天你还出来吗?”
徐椀笑笑:“不了,我们要回京了。”
霍征连忙问她:“哦,你刚才是在躲那个人?看那阵势,非富即贵。”
徐椀没有应他,只加快了脚步。
走过长巷,到了家门前面,赵澜之等不及了正要出来找她,父女一照面,他顿时就急了,霍征远远看着她进了大门了,也是转身往回走。
不想才走到巷口,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在了他面前。
他平时不过是混迹于市井当中,真个动起手来,哪里是人家对手,几下就晕了。
昏昏沉沉挨了几下子,少年在疼痛当中醒过来。
也不知是谁家的堂院,一睁眼就看见勾着滚边的袍角,再往上,年轻的男人一身清贵,看起来他也就二十一二岁的模样,眉峰微扬,眸色微沉,垂眸瞥着他神色淡漠。
这就是徐椀一直躲着的那人,霍征认出他来,一骨碌站了起来。
高等站在顾青城的身边,与他轻语:“这小子和小姐一起回来的,他们一直在一块,已经确认过了,东街一老铁匠铺家的老幺,叫做霍征的,十六了。”
霍征扬着脸:“我是霍征,敢问这位官爷何以把我抓到这来?”
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
顾青城凤目微动,怒气全都隐在眸底,盯着少年的脸,只嘱咐着高等:“十六了,为何不投兵役,押下去候着。”
原本就怀疑,这个人把他抓过来,也肯定是要问徐椀的事,看她那急躲的模样,应当和他有关,站起来也没觉得害怕。心底还有些小得意,就好比有和徐椀一起的秘密,在这男人面前占尽先机一样。
兵役俩字一入耳,霍征可是有些慌了。
毕竟年少,再狂傲也知深浅,没有想到他连问都不问,直接要把他押走了,更是慌张。
霍征急了:“为什么要押我?因为我和阿蛮在一块了?”
两指在桌子上轻轻敲着,顾青城终于抬眸:“在一块?想太多。”
说着一摆手,不耐烦听他这个,只叫人押了下去。
回来的时候也是恼怒,听着抓到了和徐椀一起游玩的半大小子也失了镇定,等给人押了自己面前,看着他那年少模样,忽然反应过来。
他这是在干什么,像个毛头小子一样。
待人带走了,才是起身走了门口打开了房门,圆月当空,仔细勾勒着那样的脸,心中微暖。
徐椀回了家中,也不让赵澜之问,直接回了自己屋里。
一进门,可吓了一跳,洪福躲在洪珠身后,藏也藏不住,她见了这姑娘也是又惊又喜,拉过来一起说着话。洪珠给她打了水,洗脸洗漱之后,三个人就坐了床上一块说着话。
徐椀连忙问她这几年,洪福照实说了:“主子并不带我走,多半时间是安顿在旧宅里,偶尔也跟着回京,也去府里看过,各位小姐都还好,我无事时候就帮着主子照看旧宅,主子待我还好。”
洪珠又抹了眼泪:“那就好,待你好就行。”
徐椀也是唏嘘,跟着她感伤,说了会话又想起那些传言来,心心念着这点事赶紧问了:“都说你家主子是个变态,杀人不眨眼的那种,他真的动不动就杀人吗?还有人说他身边总有人送美人过去,可多半都被他折磨死了……”
说到这,自己也觉荒唐了,问他干什么。
洪福连忙摆手:“这可冤枉死了!杀人不杀人的,上战场哪个不杀人,可离了那杀什么人,我可未曾见过,再说主子何曾有过美人,他一天到晚都和男人们在一块,回京也有送过的,借个由头都送走了!”
徐椀躺倒,盯着帐顶,微微叹息:“许是你没瞧见,他今年都二十一了吧,这般大年纪的,哪个身边没个女人……”
后面的话她没说下去,成亲的时候,他那般模样可不像是未碰过人的。
若不是舅母教她,她都不知男女之事。
可他不一样,圆房时候很懂的么,给她疼得直掉眼泪,他还哄她说一会儿就不疼了,都是哄人的鬼话,疼了她好几天!
去去去,想那些干什么,跟她都没关系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