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种情景,系统开始还憋着,等时间久了,终于忍不住了。
它觉得……自己是时候给宿主发布第一个任务了。
第14章 任务
如果宿主是容云鹤,系统发布的任务会直接明了,让他助燕归迅速掌握帝王权谋,帮其扫清即位途中的种种荆棘。
换成五岁的幼幼,系统再三斟酌,小心翼翼说出了第一个任务:违逆燕归一次。
它实在有点担忧,按照目前的发展来看,小宿主对燕归太过言听计从了,以至于几乎没有发言权。
乖巧懂事是好,但不能完全没有主见。
系统不是第一次执行这类任务,以往的宿主无一不是人中龙凤,天资卓绝,绝不会出现此类问题。但系统十分智能,在知道绑错宿主且不能更改后它就一直在变换对策,对于这次的小宿主来说,首先无疑是要让她和燕归拥有平等的话语权。
在这个男女地位相差甚大的朝代,它必须要让燕归正视自家宿主,而非仅仅当成一个吉祥物看待。
在这之前,它就不能让宿主对燕归百依百顺,即便对方的要求再为宿主好,也不能如此。
幼宁还没应答,系统紧接颁布了第二个任务:两月内必须学会三字经和千字文。
发布任务时系统声音冰冷机械,不带任何感情,这让小姑娘很不习惯,好一会儿才道【如果没有完成,会怎么样呀?】
【我会消失。】系统不得不吓唬一下宿主,【幼幼,如果没完成,我就再也不能和你说话了。】
小姑娘沉默了会儿,神情略带无措。
从幼宁有意识起,系统就伴她长大,教导她众多。在她心中,系统早已是比较特殊的家人。
片刻,她认真道【我会完成的。】
是以燕归在再一次拒绝了幼宁让她休息的话,继续专注阅卷时,书本被突然抽走,他还有点反应不及。
燕归没想到,小姑娘会突然这么大胆。
相处一个多月,足够让燕归了解幼宁是个多乖的小姑娘。她几乎不会拒绝或反抗他人,更别提命令别人,以至于连服侍的宫人都没能把她当真正的主子,更多是当妹妹般看待。
若在宫中,这样的性子定是被人欺压的。
但幼宁有众多人护持,没人敢小瞧她,燕归也不在乎她这点性格上的小问题。
小姑娘纯粹、透明,这才是燕归对她另眼相看的原因,所以他不在乎其他。
只要她能保持这份初心不变,他会永远待她如一。
系统所料没错,燕归确实还没能把幼宁当成一个真正独立的对象来看。只是深宫十二年,几乎从未有人对他释放过如此真诚的感情,随后他慢慢从忽视到了接纳和习惯。
但也仅仅为习惯而已。
幼宁不会任性不会闹,甚至连哭都因燕归的不喜而憋了回去,就像一个贴心乖巧无比的瓷娃娃,这样纵然能让燕归有所触动,却终究无法更进一步。
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系统深谙这个道理。
视线投去时,燕归看到了小姑娘不满的眼神,这是他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一时竟有些新奇。
小姑娘不高兴,“十三哥哥不听话。”
燕归低眸,“嗯?”
却见小姑娘掰着手指数之前的那些事,最后总结道:“十三哥哥说的话,幼幼都做到了。但太医和幼幼的话,十三哥哥从没听过。”
她转眼有些沮丧,“爹爹说只可以听喜欢的人的话,我喜欢十三哥哥,十三哥哥不喜欢幼幼……”
说着委屈起来,虽然这些话都是系统给她分析教她怎么说,但幼宁自己也能听懂,事实好像的确是这样。
她即便再小,也是会伤心的。
眼睛尚有些痛,泪水还是不控制地在里面打转。明明答应过燕归不再哭,可想到方才的话,她还是有点忍不住。
干脆自己从燕归腿上爬了下来,肉肉的手胡乱抹眼泪,似乎想往外走。
燕归大概不怎么理解小孩子的脑回路,愣了愣才将人捞回来,沉稳如他,也应对不及。
想看一眼这爱哭的小姑娘,却被躲过,似乎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哭的模样。
他都没想通,自己一句话没回,到底是如何变成这种情景的?
大抵女子最擅长的就是不讲道理,无论什么年纪都如此,突如其来的发展让燕归有些懵,到底还是很快缓了过来。
他不喜欢看人哭,是因为母妃还在世时,他见的最多就是她泪流满面的模样。
不是在思乡,就是因受冷落而自怨自艾。
和婕妤没教会燕归其他,先成功让他厌恶起了眼泪。
但眼下……燕归微不可闻叹一声,把犹在挣扎的小姑娘捞起来,走向小榻,“那便睡吧。”
一句解释都没,纯粹是在回复幼宁最初的要求,他只意识到就是因为这事才牵扯出后面的一大串。
系统简直哭笑不得,就算这位是未来的帝王,也架不住这直男的脑回路……见了它家小宿主伤心,居然哄也不哄两句。
好在它十分善解人意,主动帮助解释了燕归这一行为。
到了榻上,一大一小四眼相对,幼宁慢慢反应过来,小小声道:“十三哥哥要睡了……?”
“嗯。”燕归没闭眼,顿了下,修长手指点向幼宁脸颊,一点湿意传来,陌生又熟悉。
他缓缓摩挲指尖,直至那点湿润消逝,“为何哭?”
幼宁懵懂看他,“因为十三哥哥不喜欢我……”
因为系统的能量影响,幼宁注定会亲近燕归,更容易对他生出好感。若在其他宿主那儿,只会让其更忠心地辅佐燕归,但在一个小姑娘身上,这种感情便格外的单纯而热烈。
燕归垂了垂眸,半晌道:“没有。”
小姑娘一脸疑惑,燕归便没再说什么,只揉了揉她,“下次不会再这般了,睡吧。”
幼宁点点头,想到什么,揪住燕归衣襟,软声道:“十三哥哥,我想学书。”
“嗯?”
“幼幼是伴读,不可以不识字。”
燕归手微缓,应出一声,“明日教你。”
幼宁彻底开心起来,闭上眼安安稳稳窝进了燕归怀里。
她年纪小热气重,像个小火炉般滚烫,让习惯了常年通身冰凉的燕归有些不适。渐渐习惯了这种温度,睡意竟真的涌上,燕归阖眸的前一刻只想到了一件事。
那些令人烦扰的声音……似乎都听不见了。
容府几人还不知道自家姑娘已经被拐走一半,最近容云鹤不用去书院,却比在书院时还要忙几分,时常在府中见不到人影。
为此,容侯特意将儿子召来了书房。
书案摆置一盆罗汉松,青翠常在,绿意盎然,由幼宁亲自一路捧来容侯书房。容侯素来格外爱惜它,此刻也不例外,先细心给它洒了点水,才转身道:“云鹤。”
“爹。”
“你近日在做什么,自己可都明白?”
容云鹤没想那些能瞒过父亲,微微颔首,“我心中都明白。”
“吴禄若倒了,谢家势大,你可知这并非吾等所愿?”容侯目光锁住儿子,“我知你向来不喜中庸之道,但如果让一方独大,非周朝之幸。”
容云鹤一笑,“爹,你们是不是从未放心过太后?”
容侯目光一沉,定声道:“自然,妇人专权忤逆伦常,若非陛下……我等又怎会听之任之多年。”
要在这上面说服容侯,容云鹤心知不可能,所以他道:“但爹也看到了,吴将军那边坚持和亲一策,边关士气颓靡,长此以往,对周朝更加不利。”
容侯皱眉,这点他确实不赞同。他既不喜欢妇人掌权,当然也瞧不上吴禄这种拿女人保平安的做法。
“没了吴禄,还有其他人。”容云鹤道,“吴禄此举长久不了,那些人不傻,不然爹觉得……此次我们能掌握那些吴禄的证据,靠的是谁?”
容侯立刻明了,又是窝里反,但他不会轻易被儿子混过去,冷声道:“如此有你无你,似乎也没区别,你又何必要多插一脚?”
容云鹤微微弯唇,“爹已经明白了我的打算,今日召云鹤前来,不正是想试探一番吗?”
…………
“罢了,你意已决,为父不再阻拦,只盼你把握分寸,莫祸及容府。为父算不得什么,只你母亲和妹妹……”容侯顿了顿,轻声道,“幼宁尚小,我和你母亲还想看着她及笄出阁,让她此生顺遂无忧。”
第15章 狩猎
“云鹤明白。”想起幼宁,容云鹤眼神柔和,“爹请放心。”
容侯颔首,回身料理花草,淡声道:“你去吧,以后诸事也不必特意告诉我。”
“是,云鹤告退。”
容云鹤转身离了书房,途中小厮低声禀道:“几位大人说此事还未备妥,需得万无一失才肯动手。吴将军那儿还未察觉,大人们说明年开春是个好时机,让奴才来问世子您的意见。”
“夜长梦多。”容云鹤皱眉,脚步一顿后继续,“谢家怎么说?”
小厮笑道:“若非世子再三令他们按捺住,谢老将军怕是早就点兵去往西北了。”
容云鹤亦笑,小厮端详他的脸色,小心接道:“世子,夫人说吴将军府上的人今日又来了,问您是否要和吴姑娘见上一面?”
问出这话时,小厮心中也在叫苦。世子明显要扳倒吴将军,又怎么可能答应和吴姑娘的婚事,但夫人不知道这点,也不好直接将人拒之门外。
“就回禀夫人,说我近日都无空闲。”容云鹤根本没把这事放心上,他从未关注过那位据说心慕自己的吴姑娘,此时话语听起来有几分冰冷,“下次将军府的人再来,不用放进府中,就说夫人身体不适不便见客。”
“是。”
“太学堂可是该下学了?”容云鹤抚袖,“备车,正好去宫门接姑娘。”
“呃……”小厮有几分犹豫,“奴才刚得了信儿,姑娘今日怕是要留在宫里过夜,不回了。”
容云鹤微眯眼,“是谁传的消息?太后宫中的人?”
“好像是十三殿下那边的人。”
有一瞬间沉默,容云鹤道:“嗯,我知道了。”
这么说着,容云鹤却在下一刻就备车进宫以容夫人的名义拜见了太后,随即自然而然地“闲逛”到了皇子所,不出所料在燕归书房抓到了一只睡眼朦胧的小娃娃。
容云鹤几步迈进,无视燕归的脸色就把自家妹妹抱了起来。
“唔……哥哥……”幼宁对他气息十分熟悉,顺从地趴在他肩上软软叫唤,不时打着小呵欠。
发现小姑娘脸颊驼红,热度熏人,容云鹤一眼瞧出她定是睡了一下午。在他进来之前,还正窝在燕归怀中酣睡呢。
容云鹤笑意有些维持不住,他早就发现妹妹对燕归依赖非常,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睡在人腿上了。
虽说是五岁,小小的一团,亲昵些算不得什么。但在容云鹤眼中,这无疑挑战了他身为兄长的地位。
“云鹤已进宫,就不必再麻烦殿下,幼宁先带回府了。”容云鹤眼神淡淡扫过杏儿,杏儿冷不丁一颤,开始思索自己做错了什么。
燕归才睡了场久违的安稳觉,引起奇效的小姑娘就要被人带走,他自然不悦。可容云鹤才是幼宁兄长,于情于理他都没有理由阻拦,只能微抿唇,默然看人走远。
离开皇子所,容云鹤掐了几把妹妹的肥脸蛋,低声无奈道:“还没长大呢,便要被人拐走了,小没出息。”
幼宁完全没听懂在说什么,无意识呜呜两声,蹭了蹭,就露出了安心的笑容。容云鹤半点脾气也没了,只能心中思忖着伴读一事还是不可长久,需得寻机换人才是。
***
一转已过三月,寒冬临京,皇城素裹银妆,皑皑一片白霜覆阶,添了几分晶莹。
年关将近,皇城内外皆比以往热闹许多。周帝也不忙修仙炼丹了,热衷于在后宫走动,偶尔见着几位皇子,还会随意考校一番功课。
这日周帝兴致一上,便要带众皇子前去冬猎,內侍总管劝也劝不住,匆匆去禀了太后,太后却道:“陛下要做什么,让他去做便是,哪有肆意阻拦的道理。”
说得很有道理,但太后娘娘您是不是忘了近十年前四皇子就是这么没的?
就不能让陛下带儿子啊!
內侍们满头大汗,又去禀了各妃嫔,妃嫔求助太后无门,只得去寻了族中大臣。
周帝要打猎,大臣们也不敢明着阻拦,只劝他有几位皇子还小,是不是可以不带他们前去。
倒不是大臣们胆小,实则周帝说一出来一出,打猎上尤其追求刺激,四皇子就是被一头下了药激起血性的黑熊践踏至死。周帝伤心几日,转头就忘了自己是半个帮凶。
每说起此事,众人都是一阵唏嘘。
虽说冬日许多猛兽都会冬眠,但也不是没有危险性。
劝到最后,几位年纪不满十岁的小皇子被带回去,大臣们却不得不苦着脸来陪猎。
他们倒不担心安危问题,纯粹是不喜欢陪周帝玩乐,毕竟这位陛下实在是太赖皮了。每逢狩猎,自己猎不了多少,倒喜欢抢臣子的猎物,从古至今谁也没见过这么无赖流氓的皇帝。
但太后不说什么,作为臣子的他们就更不好置喙了。
周帝刚服过丹药,浑身燥热,只着了件单薄秋衫,胸膛半敞,端得是风流不羁。他一扬马鞭,指向身旁英姿笔挺的少年,笑道:“小六儿,多日未见,你竟如此健硕了。不错!有父皇当年风范。”
少年无奈,低声答话,“父皇,我行五,您方才还在母妃那儿见过我。”
周帝哦一声,很快又哈哈笑道:“朕记得,你方才还背了遍三字经,很是流利,不错!朕甚是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