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这孙先生并不懂医术,却总能弄到各种各样的毒或药,虽然原主问过这些东西的来历,孙先生也给出了回答,但那答案只是看似合理,其实根本经不起推敲。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孙先生行事很神秘,原主这个主上都时常找不到他。虽说高人有些怪癖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但陆季迟就是有种莫名的感觉:他应该是另有来头的,并且原主很可能只是他和他身后的人推出来的一个挡箭牌。
不过这些都不是现在该思考的东西,陆季迟木然地接过孙先生递来的解药服下,心里一阵悲凉。
幸好是慢性毒,这要是急性的,他现在已经挂了吧?
又想到这种坑爹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儿,他闭上眼,重重叹了口气。
魏一刀吓得噗通一声跪下,陆季迟一愣,睁开眼,就见这大兄弟虎目含泪,声音颤抖地说:“殿下没有抽我,还默默叹起了气,先生,殿下是不是……是不是被毒傻了?!”
陆季迟:“……”
拿鞭子来,他这就抽死他!
***
孙先生给的解药见效很快,吃下没一会儿,魏一刀叫来的府医就告诉陆季迟他体内的毒素已经清干净了。
陆季迟点头,老大夫又简单叮嘱了几句,这便退下了。
魏一刀被陆季迟罚到院子里做俯卧撑去了,屋里只剩下了他和孙先生两个人。
“殿下为何突然中止计划?”
看着这拧着眉,一脸不快的中年人,陆季迟眯了一下眼睛。
他现在满脑子就想着回现代,不怎么想搭理他,但这孙先生一看就是个人精,如果不早点处理掉他,没准儿什么时候自己就得暴露,所以他想了想,还是开了口:“一刀没跟你说?”
魏一刀当然已经跟他说过,但……
“内贼的事情,我并没有听说,殿下是怎么发现的?还有陛下那里,殿下说陛下已经看破咱们的计划,可有什么根据?”
陆季迟抬头看着他,没说话。
他的眼神与平时有些不一样,孙先生隐约感到了一丝不对,但没有多想,只继续沉声道,“我听说殿下从刘美人手中抢过那汤喝下的时候,陛下也正要喝。要真知道咱们的计划,他怎么会一点儿都不设防?殿下,刘美人费了极大的心思才得手,咱们差一点就成功了……”
“所以你现在是在质问本王?”
孙先生一愣。
陆季迟学着原主的样子冷然一笑:“虽然本王中的是慢性毒,短时间内不会有事,也及时吃下了解药,可怎么说也是受了一番惊吓,先生却连一句慰问的话都没有,还语带怀疑,连连逼问本王……”
他笑意一收,陡然沉下脸,“不知道的人,怕是要以为先生才是这府里的主子呢!”
孙先生惊呆了,自打晋王见识过他的能力之后,就一直很敬重他也很依赖他,这是头一次对他这么不客气……
发生什么事了?!
“属下不敢,殿下误会了……”
到底是个聪明人,见情况不对,孙先生马上就放低了姿态试图给陆季迟顺毛,然而陆季迟并不想给他机会,又一脸恼怒地呵斥了几声,这便让他滚蛋了。
孙先生这下是真的懵逼了,他向来看不上空有野心却没有能力的晋王,所以才会在晋王对他的客气礼让中渐渐膨胀,做出这等对主上指手画脚的事情来。但他是笃定晋王不会发现才敢这么做的,可怎么忽然间,原本只知意气用事,完全不知道动脑的晋王就变了呢?!
他心中惊怒交加,又有些懊悔,看着一脸阴沉,显然正在气头上的陆季迟,到底不敢再说什么,神色讪讪地退下了。
他一走,陆季迟脸上的怒气就散了。
翻着白眼起了床,陆季迟默默鄙视了一下被人耍得团团转还不自知的原主,这便开始琢磨去安国公府找线索的事情。
这时魏一刀做完俯卧撑进来了,见他额上虽有汗,但脸不红气不喘,仿佛只是去外面转了一圈,本来只是随口一说的陆季迟顿时震惊了:“五百个,都做完了?”
魏一刀拍拍胸膛,一脸“殿下今天真温柔”的感慨:“再来五百个也没问题!”
做一百个就能喘成死狗的陆季迟:“……”
第6章
“殿下是不是还不舒服?”见他瞪着自己不说话,魏一刀顿时又紧张了,扭头就要把府医叫回来,被陆季迟给拦住了。
“……行了我没事了。”
“真的?”魏一刀上下打量了他两眼,忧心忡忡地说,“若是哪里不舒服,殿下一定要及时说啊,虽说已经吃下了解药,可谁知有没有后遗症呢?”
说到这他又肃然道,“下回再有这样的事儿,殿下叫我上就好,可不能再拿自己的安危去冒险了!”
陆季迟一顿,心下有些感慨。
原主身边也不全都是孙先生那样的人,至少这个魏一刀是真的有本事,也是真的忠心于他的。
魏一刀原来是个江湖游侠,孑然一身,四处漂泊,某日遭仇家追杀,险些丧命,是恰好路过的原主出手相救,他才活了下来。
虽然外表粗犷,不像善类,但魏一刀心肠柔软,知恩图报,是个忠义之人。原主救了他,他就发誓拿性命相报,哪怕是谋反这样在外人眼里十分大逆不道的事情,他也义无反顾,一心追随原主,从来不曾动摇过。
“殿下?”
见陆季迟看着自己不说话,魏一刀有些不自在地缩了缩大脑袋,殿下这两天怎么总奇奇怪怪地盯着他看?难不成他真的对自己……
他一脸的纠结,一会儿面露挣扎,一会儿又面露忍耐,也不知在脑补些什么。
陆季迟眼皮微跳,直觉不想知道,便只摆摆手道:“知道了,我心里有数。”
说罢就起身往安国公府去了。
***
安国公府的老夫人永和长公主是先帝的姑姑,陆季迟要喊她一声姑奶奶,也要叫她的儿子安国公世子一声表叔。而安国公世子的两个儿子,算起来与他也是表兄弟,其中年纪小些的齐彦与原主性格相投,关系十分不错。有他带路,陆季迟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昨晚落水的地方。
然而不管他怎么找,都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东西。
所以他会穿越,并不是某些小说里说的那样,是通过什么媒介穿来的……
那么,是时机?
陆季迟一边琢磨一边抬头问魏一刀:“昨晚我落水的时候,天气有没有什么异常?”
魏一刀一脸懵逼地摇了摇头。
一旁齐彦也是嘴角微抽,忍不住问道:“我说你在这儿找了半天,到底想找什么啊?”
这是个不管穿衣打扮还是行事作风都很纨绔的少年,身材高瘦,笑容痞气,一脸的吊儿郎当。事实上他也确实是个纨绔,不爱读书,不愿学武,天天逗猫遛狗的在外头鬼混,气得他爹安国公世子见着他就大骂不孝子。不过这家伙人还是不错的,讲义气,嘴巴也紧,所以原主很信任他。
“昨晚我会落水,不是意外,而是有人给我下了药。”
这话一出,齐彦顿时惊了:“什么?!”
“但事后我身上什么痕迹都没有,”陆季迟指了指魏一刀,“就连他都以为我是被水呛昏的。”
之前忙着保命,没时间细想这件事儿,直到方才来安国公府的路上,陆季迟才从魏一刀口中得知昨晚他昏迷之后发生的事情——安国公府的下人闻声赶来,发现他落了水,安国公世子立马请来太医为他诊治,却发现他只是醉酒昏睡过去了,并没有什么大碍。
当时现场没有别人——包括陆季迟印象中那个想勾引他却被打昏了的姑娘,和后来大喊引来众人的丫鬟。
大家因此将这事儿当做了一个意外,送陆季迟回晋王府休息之后就完了,没有再去细查什么。
“所以你的意思是……昨晚有人给你下了药,想要对你霸王硬上弓?!”听完陆季迟的话,齐彦不敢置信道,“可你要是被下了药的话,太医怎么没检查出来?会不会……会不会是你喝醉出现幻觉了?”
陆季迟抬手就朝他肚子上拐了一下:“本王清醒得很。”
齐彦捂着肚子跳开:“喝醉的人总喜欢说自己清醒……不是,那你说,你有什么证据!”
“我这不是在找么!”当然他想找的不是这件事的证据,而是回现代的线索,不过也差不多了。“另外我突然想起来,昨晚我离席的时候,有个身上很香的丫鬟撞了我一下。”
关于这一点,原主的记忆很模糊,毕竟当时他已经喝醉了,但总归也是一条线索,陆季迟不愿放过。
齐彦一愣:“有些药粉确实是只凭香味就能发挥作用……行吧,那丫鬟应该是我们府上的人,我帮你把她找出来。”
陆季迟点头:“还有一件事儿你得帮我。”
“什么?”
“帮我查查昨晚的宴会上都有谁中途离席了,最好再查查这些人离席之后都去了哪,做了什么。”没有特殊的穿越媒介,也不是多么特别的时机,那么现在他唯一能指望的,就是昨晚在场的那几个妹子了。
如果连她们都什么都不知道的话……
呸呸,童言无忌。
“这事儿简单,包在我身上了!不过……”
“不过什么?”
“那个危急时刻从天而降救了你,却被你给轻薄了的姑娘……”正经不过三秒的少年嘿嘿一笑,冲他挤眉弄眼道,“我要是帮你找到了,你是不是该对人家以身相许顺带负责啊?”
陆季迟嘴角一抽:“先操心操心你自个儿吧,听说你娘最近在给你相看未来的媳妇儿,还放话说温柔乖巧的不要,就要那凶悍厉害的?”
瞬间笑不出来了的齐彦:“……”
***
虽然外表看起来不大靠谱,但齐彦办事效率还是挺高的,第二天一大早就上门了。只是……
“这一大早的臭着个脸做什么,谁给你气受了?”
这小子气呼呼的样子挺逗的,和他现代某个朋友有点儿像,陆季迟看着有种莫名的亲切感,语气便带上了几分发自内心的笑意。
齐彦却笑不出来,一屁股坐在陆季迟对面的椅子上,脸色发黑道:“别说了!家门不幸来着!”
“……发生什么事儿了?”
齐彦是个在亲近之人面前藏不住事儿的,直起身就倒豆子似的说:“还不是瑕儿那丫头!你知道她背着我们干了什么破事儿不?她居然……”
齐彦上头有个哥哥,下面还有个妹妹,妹妹闺名瑕儿,在安国公里行三,人称一声齐三姑娘。这位齐三姑娘自幼体弱多病,是个玻璃人儿,再加上性格乖巧,为人体贴,包括齐彦在内的所有齐家人都十分疼爱她。
可就是这么个平时从来不作妖的好姑娘,却突然闷声不吭地作了个大妖——和已经有婚约在身的永安侯世子骆庭搞在了一起,还胆肥到在昨天晚上的宴会上偷偷与他幽会……
这是要上天啊!!!
想起自己昨晚意外查到这事儿后,连滚带爬地去找妹妹对质,却被她用眼泪糊了一脸的场景,齐彦的脑袋就突突地疼。
“骆庭跟荣国公府五姑娘指腹为婚,过不了多久就要成亲,这事儿全天下人都知道,也不知道那丫头中了什么邪,竟偏偏看上了他!还有那骆庭……”少年气急败坏地说,“明明有婚约在身还敢来勾搭我妹妹,杀千刀的混账东西!小爷饶不了他!”
陆季迟起先没反应过来,直到听见“荣国公府五姑娘”几个字,方才猛然想起:那不就是他今儿在宫里见过的那个漂亮妹子——姜家阿姮么!
所以,她被自己即将成亲的未婚夫戴绿帽了?!
“不行,我要去打死那个姓骆的!”齐彦越说越气,跳起来就要走,被陆季迟一把扯住了。
“他们昨晚在哪儿幽的会?你怎么发现的?”
“就我家前院后院中间的那假山堆里!至于怎么发现的,你不是让我去查昨晚那些宾客中途离席的时候去了哪儿么,查着查着我就……对了!”说到这他突然想起正事儿,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信纸丢给陆季迟,“都在这里了,你自己看吧!”
陆季迟接过看了一眼,口中继续问:“那他们在一起,或者说暗中往来多久了?”
他这倒霉表哥满肚子雄心壮志,从来不关注这些小八卦,怎么今天……齐彦有些疑惑,但还是答道:“据丫鬟说有差不多两年了……”
说到这他回了神,越发恼恨地骂道,“两年!居然都他娘的两年了!府里却愣是一个人都没发现!我真是……那丫头居然还跟我说什么她和骆庭是真心相爱的,真心个屁!真要喜欢她,姓骆的为什么不和荣国公府退婚,堂堂正正地上门来求亲!死丫头真是鬼迷心窍了!不行!这事儿没完!”
他说着就气势汹汹地冲了出去。
陆季迟下意识喊了一声:“悠着点,别真把人打死了!”
“打不死他算我输!”齐彦发狠的声音远远地飘走了。
陆季迟:“……”
第7章
齐彦虽然是个纨绔,平时喜欢作死,但心里还是有底线的,那骆庭怎么说都是永安侯世子,他就是再气再恨也不至于真的闹出人命来。当然就算他真的失去了理智,也一定会有人拦着他,陆季迟于是没再管他,低头打开那张信纸仔细地看了起来。
昨晚的宴会一共持续了一个多时辰,也就是两个多小时,期间去上厕所或者换衣服什么的姑娘不少,他落水的那个花园又是她们来回必经的地方,虽然那花园很大,里头还有很多花坛和假山群,但只要有心,谁都有可能找到他当时所在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