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深吸了口气，正经应道：“……小的明白了，多谢主子点拨！”
李闲挑眉看了他一眼，便不再多言。安排好他们坐下后，便让下人给评委上茶。今天请来的评委一共是七人，都是玉妆楼资质老的技工师傅了。他们对这院子里的四十四人完全不认识，评出来的结果自然相对公正。
这时，右边的女子队里有个声音弱弱地响起：“请问……女子与男子一起排名吗？”
说话的是一个身材极为瘦弱的小姑娘，她的话引起了许多男人的夸张的笑，然而她却并不受那些笑声的影响，大大的双眼带着一丝怯意，却又无比坚定地看着李闲。
是个有意思的小妹妹！
李闲按下心里的念头，勾起嘴角，冷冷瞥了眼依旧张着嘴笑得毫无形象的男人，扬声说道：“这是自然！这门手艺从来都不分男女！”
“……主子，这怎么能行！”
“她们毕竟是女子，怎么能跟我们比？”
也有女子泼辣反驳回去的
“怎么就不行？我们比你们细心多了！”
“女人怎么就不行了？你们男人大手大脚才比不上我们！”
“……”
对于男女一起排名，评委里也有持不同意见的，只是他们见李闲一脸坚决，便不敢提出。
她敲了敲桌面，吵闹的院子霎时安静下来。
“我从来不看身份，一切都以能力为标准。男子也好女子也罢，想要证明自己更能干，那就是拿你们的成绩来说话！”说完，不再让他们有唧唧歪歪的机会，扬声吩咐，“点香，考核开始！”
六个时辰，中午的饭食统一由下人分发至每个人的桌子上，至于是停下来吃完继续，还是边吃边制作，这就由自己决定。
不过，李文墨依照李闲事先的安排，将各种情况的人一一记录下来。
在第二支香烧到一半时，正在低头不知道喝第几杯茶的李闲收到了第一份作品。她抬头望去，却是一个名叫何小月的女子。
交完作品的人一律退出院外，不能待在院子里。许是因为有人开始交作品了，后面的一段时间里，院子里的人明显开始蠢蠢欲动了。
待烧完最后一支香时，已经日落西斜。出乎她的意料，最后一个交作品的，竟然是第一个开口的那名男子。
当看到他制作出来的蜻蜓钗，她便暗喝了一声彩。
和其他人不同的是，他雕镂的是两只蜻蜓！原本准备一支的主干，被分作两支细干，其中一只正展翅欲飞的蜻蜓巧妙地将两支细干合二为一，而另一只收起羽翼的蜻蜓则停靠在边。一主一次，相映成趣，真是构思精巧！
评分出来果然是他的这支晴蜓钗得了最高分，和他相差不了多少的是另一支雕镂细腻的钗子，那支钗子对称度极高，羽翼上的脉络虽不是很精细，但在三个时辰里能做到这样，已经是非常难得的。
最终评分出来，九十五分以上的只有这两人。九十至九十五的只有一人，八十至八十九有二十八人。剩下十一人都是七十分以上。
“文墨，将刚才考核中记录的情况念一念。”李闲看完名单，头也不回地对李文墨说道。
☆、第57章 三场考核②
第57章三场考核2
“中间停下吃午饭的有李冬生、余庆丰、陈以同……”
众人不明白为何要记录这么详细，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Ｘ待全部念完，李闲这才淡淡说道：“不知大家有没发现，凡中间停下或者吃饭或者解手，得分都不会太高，而两名优等和那名上等技工师傅至始至终都是一心一意投入在自己手上的蜻蜓钗上。这样的对比，大家可有什么想说的？”
她这般解释，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主子是想告诉我们，精品玉妆饰品必须一心一意，完成之前万不可做其他事？”
李闲轻轻颔首。说话的正是那个以两只蜻蜓拿下第一的向磊，经过这一番考核，他倒是没有最初的不以为然，听见她的解释，他的神色间多了几许沉思。
“今天是第一场考核，三日后，我们将进行第二场，考核的是你们实打实的手艺，到时候，你们每人都会有一张设计图纸，按照上面的图进行制作。每场考核都会排名，不分男女。第三场之后，再综合三场成绩再排总名次，以总分确立综合等级。”
也就是说就算其中一场拿到优等或上等都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三场下来的综合排名。
听到这个消息，没有取得好成绩的人纷纷松了口气。接下来的三天，院子里的人都投入到紧急的备考状态。
这里有很多都是吃不饱穿不暖的人，甚至还有几个乞丐。当初李文墨从各地将他们找来，衣食住行全部配套，虽不至于大鱼大肉锦衣玉食，但这样的生活已经让他们觉得如同神仙日子。而且在这里还能学上一门手艺，听说往后离开了这里还能靠这门手艺去玉妆楼里赚钱，这样的日子，就算生死捏在李闲手中，却也比在外随时担心饿死冻死好。
阿梦曾经就是乞丐。
遇到李文墨的时候，阿梦正被一群乞丐围殴。那时的她以为自己这一次真的再也不能爬起来了，就在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朦朦胧胧中，一道墨色的人影蹲在自己面前。
“你如果还能起来，我就给你更好的生活。”
这样冷漠的话语，却异常让她感到温暖。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来的力气，竟真的咬牙爬了起来，追随着那道模糊的身影……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他就是有名的玉妆楼的大管事李文墨。在这大院子里，像自己这样孤苦伶仃的人，还有大把的人在，这些都是他给寻来的。他果然给了自己更好的生活。在这里吃得不说很好，至少随自己吃饱，衣服虽说都是粗布衣衫，却干净整洁。
她满怀重生的喜悦，学起金银饰品的打磨技艺来自然用了十二分的精力，心底只盼望能多得他一丝关注……
“阿梦，又在练字呢？”
“惠姐来了？”阿梦抓着竹棍将沙盘里的字写完，这才抬头朝来人抿嘴羞涩地笑笑，“也不知道以后离开院子还能不能学字，所以就想趁现在还没走，多认些字。”
自打他们住进这个院子，每天晚上都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学习认字。两个月下来，一篇简单的文章已经可以无障碍地看完了，自己的名字，简单的信件也都能自己写。
宋如惠看着眼前这个瘦瘦弱弱的小姑娘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摇头不语。
阿梦垂下头，目光定在沙盘上的字，神情恍惚，良久，幽幽问道：“惠姐，你说明天的考核，主子和……那位李先生还会来吗？”
宋如惠耸了耸肩，绕过她往屋子里走去。女子只有十九人，后院的屋子比较多，她们都是三人一间，多的一个人正巧让阿梦一人一间。
宋如惠利落地扯过一把凳子，坐了下来：“应该会吧，不是说好每次考核都会排名么？”
阿梦回忆起那天李文墨长身玉立斯文俊逸的模样，脸上不由得微微发烫，她悄悄用手背贴了贴脸颊，羞怯地说：“那就好……”
“阿梦，你怎么了？”宋如惠见她低着头，嘴里念念有辞，也不知道在说着什么，以为她这是在担心明天的考核，便笑着安抚道：“你平日里那般认真刻苦，明日一定能拿个好成绩的！上一次你不就是女子里的第一名么？别担心！”
阿梦低头笑笑，转过身，眨了眨大眼轻声道：“我们主子……真是了不起，如果我也能像她那样就好了。”
“主子？”宋如惠想起那道浅色身影，俏丽的模样，明明和她们一般年龄，却比她们厉害得多，“听说主子也是打小没有父母，和小少爷相依为命，从宣州搬到京城来的。”
“是么……”阿梦状似不经意地问，“不知道李先生是主子的什么人，听说也是跟着主子好多年的。”
“李先生？”宋如惠愣了愣，抬头瞧了她一眼，见她的脸微红，顿时福心灵。她也是过来人，这会儿听阿梦绕来绕去的，自然看出点名堂来了。但是她们这十九个女子是什么样的来历，这两个月下来早就摸了个透彻。这些人里不少都是少女怀.春的年纪，那李文墨长得俊逸风.流，又英雄救美一般救了她们，要不是自己年龄大了，怕也被他吸引了去。
“阿梦啊……”宋如惠想了想，拉过阿梦坐了下来，“我们都是李先生找的人，想必大多都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被他救下的，可以说他确实是咱们的恩人。只是……李先生再好，我们也只能将他当成恩人来对待。”
那天考核，她明明看着那李先生的目光始终都落在他身旁那名清丽女子的身上，那样深沉的炽热，她不会猜错的。
“惠姐……我、我自然是将先生当作恩人对待啊……”阿梦闻言，脸颊更是烫得厉害，手脚顿时不知放在哪儿好。
宋如惠见她这模样，也不好再劝，反正以后离开这个院子，她的心思也就会歇了。
第二天，依旧是那四列桌子，三支香三个时辰。每人都有一张设计图纸，图纸上画的都是同样的东西一朵并蒂莲花。但这朵并蒂莲却暗藏机关，若是有一丝误差，那么整个设计都会一败涂地。
这一场考核没有人提前交，期间也没有要吃要撒的人，尽管如此，满满烧完三支香后，还有几人未完成。
当公布成绩后，出乎意料的，设计最完美的竟是第一场考核为中等的人。
☆、第58章 三场考核③(今天3更，求支持）
第58章三场考核3
有了第一场的经验，这一次的成品质量普遍偏高。 Ｘ但是分数出来，依旧有许多人不明白自己输在什么地方，所以当李闲将第一名制作的并蒂莲拿出来时，惹来了不少人的异议。
“你们不服气？”李闲挑眉，声音里带着嘲讽，“那我就让你们服气。”说着，她扬声唤了那个第一名出来，“你把它拆了，再一步一步慢慢拼回去，让他们好好看清楚！”
“是。”熊小六恭恭敬敬地应道。
熊小六今年十九，是京城本地人。原本是个走街串巷的卖货郎，后来无意间得罪了人，被打断了一条腿后，就成了瘸子。他并非李文墨碰上的，而是上回李闲出门，被人摸了腰包，待扭住小偷后却发现自己被人围了。正巧这个熊小六经过这条巷子，他没敢自己上前救人，便找了个铁筐，打锣打鼓地喊人，那群小偷团伙被吓得一哄而散，成功解救了李闲。
虽然她无惧于这些小混混，却感动于熊小六的仗义出手。
和他聊起来才知道熊小六家中还有一个卧病在床的老母亲，为了给她治病，每天到码头给人搬运货物，可是他一瘸子，被人排挤，一天难赚几文钱。
那天离开之际，李闲给了他十两银子给她母亲看病，而后又让他安置好他母亲后来这个院子找李文墨。和别人一样，他签的依旧是死契。对于自己一个瘸子能有这样一个出处，熊小六心中很是感激。
上一场考核中，他因为中途解了个手，结果回来继续制作时，一个不注意手上一抖，把蜻蜓的一个触角折断了，也因此得了个中等的成绩。这一回，他学聪明了，入场前就解决完人之三急，一坐就是六个时辰，交上作品后这才发现自己全身都被汗湿透了。
他将手中的并蒂莲认真而缓慢地拆分，再拼装，最后一按开关，一朵并蒂莲缓缓绽放。小巧而精致的并蒂莲被托举在他手中给众人围观了半天。
“奇怪了，小六子，我明明也是按照你这样的步骤，为什么我的那片花瓣愣多出一个角呢？”
不少人看完之后，左思右想不得其解，纷纷挤在他身旁想问个分明。
“我也是照你这样来的呢，可我做的开关就跟个摆设一样，没啥子用处！”
旁边一人拿着熊小六的图纸，仔细对照了片刻，抱怨道：“我看你这设计图纸也没啥两样，怎么我们做的就是不对劲呢？”
“……”
熊小六被挤在中间，耳朵里闹哄哄一阵，不知道到底先回答了哪个来，只得低头缩起脖子，小心翼翼地拢着手里的并蒂莲，趁大家伙儿不注意，从人堆里钻了出来，跑到李闲跟前，讨好地呈上自己的并蒂莲道：“主子……”
李闲含笑赞赏地点点头，朝旁边的李文墨说道：“这个虽是奇.淫.巧技，但是怪有意思的。”
李文墨眼中笑意一闪，脸上神色不动：“只是无意间想到的而已。”
“看这些人满脸愤愤不平，剩下的关卡你自己跟他们解释吧。”
这朵并蒂莲的设计图是前几日李闲从李文墨书房里翻出来的，当时便觉得新奇有趣，便干脆拿来作今天考核的设计图样。中间自然要些技巧，但一步一步按着图纸上的步骤来，计算准确些也不难制作出来。
李文墨跟着她已有六七年，虽然不懂得设计，但跟着她耳濡目染了这么久，多少也会一些。这朵并蒂莲原本是想着送给她把玩的，不曾想被她拿来给他们做考核图纸，只得在心里想着，下次再设计其他的玩意儿给她。
“刚才大家都看到熊小六拆分、拼装这朵并蒂莲，想必心里很疑惑，明明大家一样的方法一样的步骤，结果做出来却不一样。”李文墨站起身，对满脸疑问的众人缓缓说道，“其实关键就在于图纸。”
“你们看到图纸上写的规格大小吗？我们是做金银饰物和摆设的，客人需要什么的，我们就做什么样的。可是怎么做？做多大？这些都要好好思考，但真正做出来的效果却在于技工师傅。我们提供图样，你们就一定要按图样来做，因为这其中的一丝一毫都关系着整个饰品的成色、价值、意义。当然，图样也有出现误差的时候，这个暂时除外。今天给你们的图样就不容许出现一丝误差，否则就会像你们现在的成品一般，要么这里不行，要么就是那里有问题。”
“熊小六之所以能设计得这样完美，你们尽可以问问，他是否完全按照设计图纸上的要求去做的。”
熊小六立马点头：“李先生说的极是，小的不懂什么设计什么花样，只知道图纸里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