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一低着头,面无表情地下去了。
王虎整了整身上的衣冠,他原本是在魏老爷子的院子里做一名杂役小厮,后来被他看中派去玉妆楼探听消息。魏文强是个什么样的人,就算是在府里当过一日差的人都是清楚的。
为人刚愎自用,又心狠手辣睚眦必报,惹了他就等于在地府里挂上了名!
想着这些,王虎低着头迈进了书房。魏文强的书房书架里的书大半都是私藏的春.宫图册,他记得那些还是魏二帮着他收集到的。
不知道魏二死后他还敢不敢再翻……
正胡思乱想着,魏文强戏谑的声音响起:“哟,这不是咱们魏家的功臣嘛!”
☆、第13章 祸水东引
“爷,王虎知错,请爷责罚!”
膝盖一软,王虎往地上重重一戳,伏下身子趴在地上。 X他只听到头顶一声冷哼,他不敢动作。
过了许久,魏文强觉得晾他晾得差不多了的时候,他才抬着下巴冷冷地说:“你应知本少爷这里从不养没用的人,你现在竟还敢大着胆子回来,如果拿不出足够的理由让我饶过你……哼哼,你也甭活着浪费粮食了!”
王虎这才抬起,直直地望向魏文强:“小的自知没有完成老爷和少爷交待的事,心怀愧疚,便一直寻思着将功补过,幸好小的机灵从玉妆楼脱身出来,这是李文墨放小的回来时让小的交给少爷的,请爷过目。”
魏文强高高挑起眉头,心底好奇李文墨又要耍什么花招。
前些日子得知他竟然在城南寻找店铺,他前脚刚走,他后脚便让人不论花多少银子都必须把他看中的店买下来。
难道他现在是想通过王虎给自己宣战?
想到此,他忽然热血沸腾起来。
“其实……”王虎略有犹豫地开了开口。
“说!”
“其实玉面大赛前,京城安国王府的谢小世子曾找过李文墨。”
魏文强正要翻看手中合约时听到这话立马停下:“那个叫谢珞的?”
王虎点点头。
魏文强眉头一皱:“他找李文墨做什么?”
“谢珞曾试探李文墨对江南道商会会长之位的意思……”王虎点到即止,意犹未尽地看着一脸异色的魏文强。
他的脸色几经变幻,最终目光一沉,手重重一拍案桌:“你为何现在才说!”
王虎忙回答道:“爷,那时你不是说只要盗得图样即可,其他无需理会的吗?何况李文墨他当时便拒绝了。在小的看来,那谢小世子不过是戏言一句,而且如今的商会会长也确实不是他李文墨呀!”
“糊涂!”
魏文强气呼呼奔至他面前,戳着他的额头大骂,
“你个糊涂虫!那谢珞是五皇子表弟,他的意思就是五皇子的意思,他要让李文墨坐这商会会长的位置,也就是五皇子的意思,骁王年初刚获赏他就急着打压我魏家!哼,那李文墨倒也识相知道拒绝,否则我今日可就不止要挡他财路了!”
王虎牢牢地趴在地上,心思转得飞快。
难怪李文墨要自己把谢珞的事告诉少爷,原来魏家自以为的敌人被自己牢牢困住时,却突然发现其实敌人另有其人,以往的功夫全都白费了,这怎么不让他气愤?
“罢了,那李文墨当众拆我魏家的台子,我给他点颜色瞧瞧也就是了。”
魏文强不知想到什么,转身捞起那张纸看了起来。可他刚瞄了几行脸色就都变了!
“这是谁给你的?”
“也是李文墨。”
魏文强闻言忽然气极地用力将纸一揉,重重踹了口气,眼神里闪过阴沉的怒火。
王虎不敢看他,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这一次,爷就饶了你。不过你也不可能再回玉妆楼了……”
魏文强忽然又将那张纸缓缓折起收好,看也没看王虎,“你且去帐房那里领二十两银子,回老家去吧,别再让爷看见你了。”
王虎心下大喜,脸上却不动声色,死死趴地上暗自压抑着:“王虎谢少爷饶命!小的告退!”
生怕魏文强反悔似的,王虎说完,动作迅速地退出了书房。
魏文强在书房沉思许久,才招进魏一,在他的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后,才长长松了口气。
这时,正巧门外响起了刘轻水问候的声音,他眼神一荡,忙让她进来……
复富路,李宅。
文墨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到李宅,想把它分享给李闲。
文知见他这副模样,掩嘴轻笑着对李闲说:“难得看到墨哥哥失态的样子,这般高兴也不知道是有什么喜事!”
李闲没有回答,心里却想起前些天和他商量的计策。果然
“主子,王虎回老家了!”
李闲此时正打扮好准备出门,见他喜不自胜的模样,也高兴地弯了弯嘴角:“魏文强信就好,接下来我们只需要坐山观虎斗,城南分店的事可以继续进行了。想来那魏文强知道我们过得如此艰难,心里也该平衡了。”
“好,明天我就去找店铺。”文墨见她一袭越罗轻衫,奇怪道,“这么大热天你要出门?”
“哥,主子要去灵隐寺呢!”一旁打着伞的文砚插嘴笑道。
李闲并不常出门,否则也不会让他们都如此惊讶。
以往是因为身体没有养好,后来养好了,天气又渐渐热起来,她索性便整日里窝在水榭避暑,外面的事全权交给了文墨和安叔。
“炎老头让我今日去一趟灵隐寺,我去看看他想做什么。”
“炎老他回来了?”文墨眼神已越过她往院子里面瞧去。
李闲摇摇头:“没那么快,这是他传信回来的。连着三封,生怕我不去似的。”
“今日正巧无事,不如我陪你们去吧。”文墨微微笑了笑,立挺的五官立即生动起来,深蓝色的衣摆随着风轻轻飘舞着。
“也好。”
现在是早上八点不到,太阳却已经开始毒辣起来。从李宅到灵隐寺有一段距离,李闲靠在马车里,热得额头上全是汗。
“小姐,你不出来还是明智的,看这汗,真像个落汤鸡!”
李闲抿抿嘴,细长的眼露出丝丝笑意:“你之前不是一个劲儿地催我多出来走走吗?怎么,我难得出来一趟,倒被你拐着弯儿骂起来了。”
“小姐!”
“好了好了,主子以前不是说过心静自然凉嘛,一会儿到寺里了就不热了。”
文知无奈地笑道:“你这小妮子,出来一趟心里定是乐呵呵着,哪会怕什么热什么汗呀!”
三人正说说笑笑着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下,外面传来一个极其傲慢的斥责:“快让路快让路!”
这条路勉强能够两驾马车并驱行驶,但行车时必须要有一方让路,否则想错身过去很容易翻下路边的田里去。
文墨隐隐不快,假若对方不说话或者说话客气些,他二话不说也会让路的,可偏偏说话那么冲,即使他有心想让,他也不愿让了。
☆、第14章 要你个肾!
“喂,我说你呢,还不快让路!傻站着做看门儿狗呢!”
一个衣着华丽头带幞头留着八字胡的人骑在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地指着文墨大骂。 X
李文墨面色镇定已。扬声回答:“抱歉,你们不退退我这边不好让。”
“哼,你可知我是谁?”
李文墨扯扯四角:“原来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看在路人份上,我劝你不如回家问问生你养你的人!”
“你!”
八字胡被他一堵,顿时怒极想动手,突然听到身后车里传来细细的话语忙收敛道,“我们是宣州李府的人,里面坐的是暄芸县主,你们再不让开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李文墨冷哼一声正要再讽刺讽刺,车里的李闲却开口了:“给他们让道。”
“主子,他们太欺人太甚,不能让!”
李闲瞥了眼心直口快的文砚,坚持道:“不值得。文墨,让道吧。”
“……是。”
两辆马车相错时,李闲面容沉静似水。坐在她身旁的文知却是脸色煞白,双手紧紧抓着手中团扇,身体甚至还在微微颤抖着。
“咦,那什么暄芸县主到底是什么人,人虽然长得漂亮可这架子真不敢让人恭维啊!”
文知好奇地掀起窗帘一角偷偷瞧了眼暄芸县主,嘴里嘟嚷地抱怨着,她一回头却发现了文知的异样,顿时惊讶地凑上前,“文知姐,你脸色怎么变得这么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文知勉强摇摇头:“没……事……”
李闲抬眼看了看她,似是而非地说:“她是什么人与我们何干?”
文知的心扑通一跳,忙应道:“小姐说的是,我们只管过我们的,何必管他李府桃府?”
李闲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当他们到达灵隐寺时,已是辰时末。文墨放车,李闲则带着文知文砚先进寺里。
她刚踏进大雄宝殿便被个面容清秀的年轻和尚拦住。
“女施主可是姓李?”
李闲打量了眼小和尚:“我脸上写了姓李?”
和尚不急不徐道:“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我姓李?”她可不信炎老头还能告诉这些和尚自己穿什么衣服什么时候来……
“是源真师叔说的,他让小僧把今日第四位进殿的李施主带到后院。”
李闲即使亲身经历了穿越这个事实,心底却依旧不信神不信佛,对这个源真大师的话自然也就嗤之以鼻。
说不定他就是炎老头说好让自己去见的人,一早便找人盯着,所以才对自己的行动一清二楚。
“源真大师是贵寺的什么人?”
“源真师叔是我寺戒律院的院长。”
李闲留下文知文砚,独自跟随小和尚穿过通廊,往后院走去。
他们绕过人群和几处殿宇,往灵隐寺后院的山上登去。
山腰上建着一处殿阁,许是新建立的,殿门上并没挂牌匾。
小和尚脚步停在殿门口回头朝李闲说道:“女施主,师叔就在这里,小僧告辞。”
“多谢小师傅。”
李闲目送小和尚远去,才信步往殿里走去。
这座大殿只有三十多平米,殿中央供奉着一座金身佛象,李闲细细打量着,她能认识的神仙太过有限,实在认不出。
她见殿中并没像其他殿里那样垫有草垫,有几分好奇。她绕着佛象左侧通道走去,才发现背后另有洞天。
同样的,这里也供有佛象,正是悲悯地低垂着眼眸望向她的观音,她旁边甚至还立有看戏般的金童玉女。
李闲迈过门槛,朝那殿后的院子走去。院子中央摆着一个大香炉,里面只点着一支手指粗细的香。
和老北京的四合院一样,左右各有两间厢房,正对面是个大厅,大厅两旁是耳房。
立在香炉前,她鼻间一动,这味道……怎么那么像烤鸡肉?
她眯起双眼迅速扫向四周,才发现右边挂满青藤的围墙里藏着一扇木门。脚尖轻点,飘然越过摇摇欲坠的木门,却被眼前的一幕惊悚得差些脚软
一个腰圆臂粗的光头和尚将宽大的袖子直撸至肩膀,正埋头大口大口地啃着手里扒拉的一只肥得流油的黄鸡……
似乎感觉不对劲,他猛地抬头对上李闲愕然的双眼,忙咽下嘴里的鸡肉,模糊不清道:“泥肿么来辣么草!”
你怎么来那么早……
李闲忽然福至心灵,秒懂了_“
她收敛收敛情绪,提着衣角毫不嫌弃地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大和尚也毫不介意有个娇滴滴的姑娘发现自己破戒,盯着自己胡吃海喝着。
这幅情景略为诡异,却毫无违和感。
片刻之后,大和尚终于办完自己的事,他双手在自己袈裟上胡乱摸了把,登时蹭得衣衫上油光瓦亮。
随后又捧起袖子擦干净嘴,这才有空打量沉默不语的李闲。
“你真是二火那家伙非要救活的小丫头?”
李闲眨眨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二火指的是炎老头。这名字……确实和他很般配……
“哎,那家伙说你弄的什么辣子鸡特别好吃,你……”他狐疑地在李闲身上扫了好几眼,“真的?”
原来是惦记着自己手上功夫,李闲恍然。
“自然,但是……给你做了辣子鸡,我有什么好处?”
“好、好处!”大和尚闻言顿时喷出一口水,“你要啥好处?你还要啥好处?”
李闲闲闲说道:“我是生意人,不做亏本买卖,我的手艺只有我亲人才能尝到。别人……得用点什么交换才行。”
“卧槽!二火那家伙原来就是这么被你坑进去的啊!”
“……”-_-||他真的是个和尚?
大和尚摸着下巴,时不时瞄她几眼,思虑良久才一咬牙瞪着她问:“你先说说,你想要什么?”
“你有什么?”
“我有的可就多了!”
大和尚挺了挺大肚腩,手里不知道从哪捞来把破扇子悠悠然然地摇着,骄傲地对她说,“八段锦、绵掌、三叉螺旋功、五行八卦拳等等,当然你若不喜欢还有别的,呃要不……藏书阁里的佛经?”
他犹豫而纠结地看着她。
李闲无力地闭了闭眼,炎老头介绍的这和尚到底是什么奇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