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纸包不住火,某天深夜绿悠起榻小解,忽闻隔壁有声,这声音犹如猫泣时有时无,原先她并没在意,后来细细一想就觉得不对。这营里都是男的,万一有人对卿卿不轨怎么办?想着,她连忙披上袄子掌着烛灯匆匆出了门。
卿卿房门紧闭,当她靠近时里面又没了声音,绿悠在门前杵了半晌心里就觉得奇怪,忍不住把耳朵贴到门上。“咯嗒”一声门动了,门栓似乎没上好,绿悠担心真有人爬墙便推门小心翼翼地潜了进去。
屋子里有股淫/靡气味,昏暗中似有人影晃动。绿悠心头一紧,两三步走入里室却见一对纠缠的胴。她跨、坐在他的腿上,双腿如蛇紧盘住他的腰际;他拥她入怀,一只大掌掌着她的纤腰上下而动。两人闻声回首,不约而同地望向愣在角落里的她。月华之下两张玉容犹如天人,而绿悠却看得毛骨悚然,回过神后她忙不迭地转身离去,差点打翻手中烛灯。
两人似针扎般分开了,卿卿望着幽黑廊道惊魂未定,然后又侧首看着赵墨。赵墨也被这不速之客扰了心境,他拉过旁边衣袍披在她肩头,小声在她耳边安慰:“不怕,没事的。”
“不行,我得去找她。”话落,卿卿急忙下榻穿鞋,裹好肩上袍子匆匆地跑了出去。
绿悠回到房内一时间茫然无措,这谣传竟是真的!当初只觉得卿卿奇怪,没想到她真和胞兄有奸/情!她就像吞了只苍蝇浑身都不舒服,细细想来卿卿不肯让人伺候洗漱入寝,就是怕被看到屋子里的男人。
绿悠左思右想无意间见到架上衣物猛然生起想走的念头,她咬牙放下烛灯收拾细软,打算眼不见为净明天一早就走。就在这时卿卿推门而入,她散着一头乌发,身上披了件不搭调的玄色武袍,似乎刚哭过一场眼角仍垂着泪珠。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惹人怜爱,可绿悠看到后却生厌起来,随手扯下架上衣衫塞到包囊里。
“绿悠别走,听我解释。”
卿卿蹙起柳眉两三步走到绿悠身边一把将她的手按住,宽松衣襟无意滑下露出半截满是吻痕牙印的香肩。卿卿仓惶地拉起衣衫,随后又拉住绿悠双手羞涩而又尴尬看了绿悠一眼。
“这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听我说完……听我说完你再走也不迟……”
她苦苦哀求,绿悠缓了手势可心里仍然抵触,沉默片刻后她就冷冰冰地开口道:“我还以为你是真的受了委屈,没想到你把我们都骗了!”
“不,我没骗你们!从头到尾就没骗过,他是我哥哥,但我们是异父异母的,以前在萧家时我不知道,后来得了实情这才……”
卿卿抿起唇忍泪吞声,平复心绪后继续说道:“当初我和哥哥落难到萧家,没呆上一段日子就被迫分开了,那时我还小并不知道萧瑞让哥哥做杀人放火的勾当,只以为熬过这十年我们就能团圆重新过日子,可没想到出了这么多事。
“那天我是无意间撞见彤儿他们的,我知道那个奸夫是谁,但这事我不敢说出去,因为没人会信。之后没想到那人一二再再二三地威胁我,那时候哥哥不在,我怕得都想死了,实在没法子才去求老爷的,他莫明其妙地收我为妾,其实只是为了牵制我哥,好让他乖乖卖命!”
说到此处,绿悠万分惊诧,这些事她半点都不知道,如今她也不清楚该信谁的话,前思后想她忍不住打探道:“你说的那个奸、夫是谁?”
卿卿把嘴唇咬得泛白,过了半晌才缓缓地说出几个字:“萧涵。”
“啊?是他?!”绿悠不信,就和刚才那般意外。这也是在卿卿意料之中,萧家大公子装得太好,人人都以为他是正人君子,说了也没有人会信。见绿悠不开口,卿卿急切地拉住她手焦声道:“我没骗人,若有半点谎话愿遭天打雷劈!”
“嘘!嘘!别这样说,其实我明白萧家水深,做下人的怎么会懂里面门道?听你一直说起你哥就猜你们感情不一般,只是未曾想是这样的。”
卿卿含泪点头,轻声哭诉道:“外面闲言碎语都是中伤人的话,当初哥哥是为了替我治病才入萧家的,若不是萧瑞欺人太甚,他也不会走上这条路。我和他情投意合真心相守,在别人眼里这定是有违伦理,可他与我并非血亲,更何况对我这般好的天下无双,若说荒唐这辈子我也认了,如今只希望你千万别说出去,我们能到今天实在不容易。”
她声泪俱下,绿悠听后不免动容,女人活一世不就是为了找个对你好又称你心的良人吗?但他们如此定是世人不容,就连她这般好友见之一下子也接受不了。她看着卿卿无奈摇首轻叹,然后掏出帕子递了上去。
“你先别哭,念着往日情分我也不会到处说去,但你们这样子怎么像话?万一哪天有了喜到时你怎么办?”
“我知道,不过当初萧夫人给我喝了绝育汤,就算我想要一个怕都不能如愿了。”卿卿吸吸鼻子,柳眉一蹙泪珠儿又滚下两行,她的难过落在绿悠眼里,绿悠的心也跟着痛了起来,不禁伸手紧握住她凉得刺骨的小手。
“别难过了。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那你也别走了好吗?若你走了,我还有谁能说话呢?”卿卿紧拉住她的手,几分不舍中又夹了些别它,或许绿悠觉得她可怜,斟酌半晌后牵强地点了点头。卿卿破泣为笑,伸手轻抹去眼角泪珠。
自那以后绿悠就知道她和赵墨之间的事,也因为如此她们间的情谊更加深厚,不过当面撞破总有些尴尬,无意间在营中遇到赵墨她都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扭头走开,谁知赵墨见到她反而像青葱少年那般面红耳赤,一个掌着万名将士的将军突然害羞倒令她意外,没想到这位叱咤风云的男子竟然还有些孩子气,相处下来绿悠也渐渐看明白了,若不是顶着“兄妹”二字,他们的确是对羡煞旁人的美鸳鸯,只可惜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明明情深却不能名正言顺相处,见卿卿蹙眉难过;见到赵墨回眸远望,她也不禁替这两人惋惜轻叹。
过了半月,朝中又开始蠢蠢欲动,这次新君似乎没了耐心,以“清逆贼、固天下”为名扬言要铲除安夏王这个祸心,并且还列了三十多条状,其中有一条特别指明安夏王手中大将赵墨乃隋县人士,其年幼弑父,成年后又与胞妹通奸并杀害妹婿一家百口。安夏王明知其丧尽天良仍重用,可见其心险恶,冒天下之大不韪必当触犯天怒。
简单几句话看似针对安夏王,实则是将赵墨拉下马,不但要让他身败名裂,还要乱其军心,卿卿也跟着受到牵连。一时间舆论哗然,隋县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全都翻了出来,果然在十几年前有户姓赵的人家死了户主,而他底下一双儿女不知所踪,当年也算上了刑部的大案,几乎家喻户晓。这先有词后有据,赵墨就被推上风头浪尖受尽指责。
第98章 公主驾到
流言蜚语就如塞外狂风磨得人脸疼吹得人耳聋。在异族人眼中弑亲罪不可恕,哪怕是被诬陷, 赵将军也应该出面说两句, 但是赵墨对此只字不提, 仍如往常那样练兵, 就算陈旦和董忆问起他也是一笑了之。人言可畏,西夏军中不免议论纷纷, 翊卫骑也开始不安稳了。卿卿不如他这般潇洒,那些流言犹如把她扒光暴在众目睽睽之下, 见周遭目光如剑她几乎不敢出门, 可是越是害怕就越顺萧家人的意, 她只好对着妆镜告诫自己坦然面对,别中了人家的奸计。
俗话说“行得正, 坐得直。”日子久了谣言就会不攻自破, 赵墨不以为然的模样倒真像没做过亏心事, 只是说到卿卿时他才会愤恨怒骂:“无耻!卑鄙!有事冲着我来,何必拉我小妹下水?!”平日他与卿卿处得小心谨慎, 除了绿悠之外没被人抓到过把柄,连陈旦和董忆都不知道他们二人的真正关系, 所以陈旦听到这话吹胡子瞪眼,一怒之下把桌椅都砸了,一边砸一边不解恨地骂:“昏君日子到头了!话说就像放屁!”董忆只在旁边看着时不时地摇头轻叹。
“我看还是替卿卿再找个夫家比较合适。如今危难关头, 得稳定军心才是。”董忆捧着水杯缓缓而道,身子坐得比直就如同在私塾念课一般,歪在破椅上的陈旦听后立马跳起身朝他竖起大拇指。
“这个法子好!这样就能堵住别人的嘴了!”说着, 陈旦两眼放光一下子兴致勃勃,他时不时地朝赵墨所站方向望去,心里巴不得他点头。
赵墨倚门而立,双目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许久他才叹口气道:“到时定会有人说欲盖弥章,堵得了一个人嘴可堵不了天下人的嘴。”
“这有啥呀?卿卿也不小了,你再给她找个汉子也天经地义。”陈旦忍不住抢话道,随后又拼命地给董忆施眼色。赵墨不语,依旧站在那里装傻,自上次陈旦说要娶小妹过门,他心里就不舒坦,话都说绝了没想到他还贼心不死,这也是桩伤神的事。
“呵呵,别眨眼了,再眨下去眼皮都抽了。你还是别打人家主意,就你这天天跑花帐的人物,石头也不放心把妹妹给你。”董忆轻笑道,有意无意地替赵墨解了围,不过陈旦听后很不服气,“啪”地猛拍下桌角骂骂咧咧道:“他妈的,没成家总得找个地方泄火不是?哪像你整天吃斋念佛就像被阉了的太监似的。不是我夸海口,若我成家定是把老婆当菩萨供着,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是她把你当菩萨供着吧?”董忆冷不丁地来了句,陈旦一听脸红眉飞,伸手就捶他一拳。“你这死小子,说话越来越毒!”
看他们二人打打闹闹,赵墨面上在笑心却沉了下去,他和卿卿这样瞒天过海实在不是长久之计,更何况他已经感觉到董忆嗅到了什么,毕竟他不像陈旦这般粗野,有时心思比他还要缜密,时间久了自然会穿绷,不过他并不担心董忆知道此事,最怕的还是被陈旦知道,若是陈旦知道他与卿卿有私情定会搅得天翻地覆。想着,赵墨轻吐口气侧首都朝陈旦看了眼,默默地盘算起来。
晌午过后,赵墨就和董忆陈旦出了营帐去操场练兵,路过伤兵营时赵墨很想进去看看,可到了门口他只能悄悄地瞥上一眼。这些天为了避人耳目,他都没和卿卿见面,这思念情深揪得人心疼,连呼吸都成了件费劲的事。其实卿卿也瞒得辛苦,有时听人问起,她很想说“我喜欢的人就是哥哥。”,但话到唇边又不得不吞下,细细咀嚼一番后才能说出来。而如今更不比往常,赵墨已是众兵之首,众人之表率,若要服众这个节骨眼岂能出事?所以卿卿只能忍着憋着,明明看到哥哥走过,她也只能当作没看到。
伤兵营内死气沉沉,以前还能他们还会开些玩笑,可如今很少听到了,卿卿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他们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不过也有人替她说好话,还劝她别去在意,造谣生事是沙场惯用的把戏。听到这话,卿卿更加难受愧疚,可她又不能说出事实真相,除了苦笑还是苦笑,这面具带久了就像是长在脸上,无论如何都揭不下来了。
又过了一个半月,营中突然收到军令说是和硕公主要前来检阅兵马,这一消息无疑是落潭之石,也不知道安夏王是怎么想的,竟然会让和硕公主出宫,或许是因为异族与汉家规矩不同的原故,或许是安夏王实在挑不出人来重振军心。卿卿听闻和硕公主箭术出神入化,曾经还领兵打退过匈奴,众人口中的巾帼英雄实在不像那位任性刁蛮的姑娘,不过当和硕身着火红宝铠驾着赤马入军营时,那身矜贵娇气早已无影无踪,飒爽英姿丝毫不亚于男子,她的豪放不羁情令卿卿羡慕也令她折服。
接下来几天,赵墨几乎与和硕公主形影不离,一来是商讨军情;二来也是保护公主安危。或许是因为那下三滥的传言,和硕公主也特别想知道赵墨和卿卿究竟是什么关系,时常借故到卿卿面前转,晚上还借她宝地歇息。公主是千金之躯,卿卿怎么敢与她同睡,所以到了晚上她就挤到绿悠房里,自己的住处就让给和硕公主及她的侍从。
接下来几天,赵墨几乎与和硕公主形影不离,一来是商讨军情;二来也是保护公主安危。或许是因为那下三滥的传言,和硕公主也特别想知道赵墨和卿卿究竟是什么关系,时常借故到卿卿面前转,晚上还借她宝地歇息。公主是千金之躯,卿卿怎么敢与她同睡,所以到了晚上她就挤到绿悠房里,自己的住处便让给和硕公主及她的侍从。
先是住处后是哥哥,卿卿觉得身边的东西正被一件一件抢走,她仍然记得当年和硕公主拉住哥哥的手说要嫁给他的情景,一想到此就怕得很。夜深人静之时,窗外仍传来阵阵铁甲声,卿卿望着一缕月华辗转反侧,心里就在想哥哥在做什么。他们已经有十多天未曾见面说话,她很想他可又不敢冒险,思念至深损人心骨,卿卿不由在想这般日子何时到头。
“赵墨,停下!不许走!”
大清早,军机营帐内就传出一尖细女声,紧接着帐帘掀起,赵墨沉着脸大步流星往前走,对身后吼叫充耳不闻。旁边小兵见状立即退到角落不敢斜视,一火红身影两三步窜到其前面直接拦住。
“赵墨!我令你停步!”和硕公主一手插腰一手掏出令牌大喝,这招杀手锏十分管用,赵墨不得不驻足拱手行大礼。
“公主还有何吩咐?”
他貌似恭敬可明显就在应付她。和硕公主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子,圆脸红如熟透苹果,她两手负于身后大步上前两步,趾高气扬地抬头道:“刚才问你话,你干嘛不作声?”
“因为公主说得有理,我也觉得此计可行,所以没什么可以说的。”
彬彬有礼却拒人千里,每次看到赵墨这副谦谦君子样和硕就生气,自觉捏不住这条滑泥鳅懊恼不堪。
“不说话点头也行啊!否则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一不小心,和硕就露出平时骄纵脾气。刚才商讨情军众人之中惟独他在神游,一点都不给人面子,就算是未来驸马也不能如此嚣张。她很生气,记得父王说了人心抢不得,而她偏偏不信这个邪,死也想把这人抢来做驸马,哪怕不喜欢晾在那里也是好的。
“就算我点头,公主也猜不出我在想什么,不是吗?”赵墨反问,漫不经心的态度又让和硕气得咬牙切齿,可碍于脸面又不能拿他怎么样。和硕公主想半天就说了句一本正经的官话出来。
“既然如此,那就麻烦赵将军您做好准备了。”她似乎又恢复到常态,而赵墨仍是副死鱼样,他拱手施礼道:“那是当然,公主放心,在下定会尽全力。”话落便径直离去,好像多看她一眼都觉得烦。和硕公主又是咬牙又是跺脚,心里把那桩呆木头骂了千百遍,既然当面啃不动,那背地里自然有其它法子。想着,和硕公主就跑到伤兵营以探视伤兵为名找上卿卿。
卿卿见到和硕不由一怔,心想她来这里做什么?在宅中安歇时她也没和她说过几句话。和硕倒很大方,丝毫不掩饰女儿羞涩,直接了当地说道:“我很中意你哥哥,父王也有意招他为驸马,这段时日所传之事真骇人听闻,不过我相信你们的为人,不会将这事放在心上的。”和硕一笑浮出两个可爱酒窝,卿卿的心被狠狠揪紧,嘴角的笑却是无比柔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