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拗不过她的泼皮无赖,只能先勉为其难应下。萧滢顿时心情大好,一下子就把挨骂的事情抛至九霄云外,她转身从随身妆盒里拿出紫砂瓶,然后高高兴兴地塞到她手里。
“你快去把这个给我二哥。”
卿卿低头看去,原来是金创药膏。
“这么晚了,怕是不方便。”
“哪有什么不方便的,叫你就去!快点,要不然我就罚你!”
萧滢把卿卿推到门外,然后“砰”地关上门。听里面有窃笑声,卿卿就知道她是故意为之,在门外唤了半天,可萧滢就是当作没听见,连门缝都没开一下。
“快去!否则今晚你就睡外面。”
娇嗔任性的声音隔门而至。忙活一天,再加上先前遇到的两件事,卿卿累得快趴下了,此时只想有张床榻好好歇息,可萧滢依旧耍着小性子,任她死乞百赖偏不开门,犹豫片刻,她无奈答应了,心里只念着能早去早回。
第11章 苦肉苦情计
卿卿来到萧清所处的院子远远地就看到房内灯亮着。天色已晚,如果被人看见又会说闲话,她踌躇半日,希望能遇到个下人,然后把东西交给他,可是左顾右盼没人过来,好不容易门开了却见萧夫人和萧涵从屋里出来。
“呀!”
卿卿吓一大跳立即掩入暗处,母子俩说着悄悄话从旁边经过,并没察觉到她,见那两人走远,她不由松了口气,忙拍心口压压惊。
卿卿探头张望一番,确认没别人就壮大胆子走过去,准备把药瓶放在萧清房前接着就走,就在这时房门又开了,卿卿一愣,抬头就见萧清的贴身小厮绛竹捧着盆水像是要倒,绛竹见她也是一愣,两手一收,盆里的水差点没翻他身上。
“卿卿姑娘,是你呀。”
绛竹的嗓门特大,有时说话也不用脑。话音刚落,房里就起了鬼哭狼嚎般的哀叫声,先前静得跟佛堂似的。
“小姐让我过来送药呢。绛竹,麻烦你把这个带给少爷,我有事先走了。”
卿卿一面说一面把紫砂瓶递上,绛竹正欲放下水盆接过,萧清就趿着鞋急急地从内房冲过来。
“药,药在哪儿呢?背上疼得要命,快来给我敷敷。”
看他猴样,比没伤的人都要精神。绛竹识了眼色便说要去倒水,卿卿把药放在案上也说要走,萧清立马扶腰哀嚎,然后趴在案面上像是去掉了半条命。
“别装了,我刚刚看到夫人和大少爷从这儿出来,药已经敷过了,哪会这么疼?”
卿卿直接揭穿他的把戏,可萧清仍趴在案上哼哼唧唧,浓墨纠成一团神色是苦不堪言。卿卿原本打算不去理会,见他可怜兮兮地望着又动了侧隐之心,轻叹一声便伸手把他扶上床榻。他的额上布满密汗,想必那声惨叫不是装的,卿卿掏出丝帕轻按他的额头小嘴一扁。
“你真是的,知道老爷的脾气还去激惹他,不是白挨顿打?现在还疼吗?”
“疼,当然疼,可这不都是为了你吗?你也不来关心我,放下药竟然就想走。”
说着,萧清越发可怜起来,好似这顿打全是替她挨的。
“明明就是你嘴贱,偏要顶撞老爷,本来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硬要折腾点事出来,活该。”
卿卿边说边扶萧清躺下,萧清的身上只着了件蚕丝里衣,鲜血一会儿就溢出来染红了一大片。她看了忙把头扭过去,用手遮挡住眼角,可想想又觉得心疼便拿起丝帕小心按上血处,按着按着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这血味没闻到,只闻到一股子朱砂味。
“这里疼吗?”
卿卿按压伤处试探道,萧清点头如捣蒜,皱起眉头直喊疼。
“那让我看下伤势如何。”
卿卿把手伸上前,萧清连忙扭身避让,扯起嘴角遮遮掩掩地说:“还是别看了,我怕吓到你。”
“是吗?”
卿卿眯起眼眸,哼哼地冷笑几声,然后直起身子把丝帕狠摔到他身上。
“这哪是血呀,明明就是朱砂。你又骗人!”
她指着上面红迹气呼呼地说道,话落转身就走,萧清忙收起病怏怏的惨样跳下床榻,光着脚丫上前两步拉住她的衣袖。
“唉,别走,我可没想骗你。”
卿卿一把甩开。“我最讨厌你耍小聪明了!我为你担心,你八成还在暗地里笑我傻吧?”
“不是啊,卿卿……”
话没说完,萧清突然收声,紧接着便是满头大汗,身子蜷得像个虾米,卿卿见状脸色顿时苍白起来,马上又将他扶回床榻。
“这是怎么了?你到底有伤还是没伤?”
萧清蜷在榻上没有说话,卿卿忙把他的里衣拉开,只见他身上扎着蚕丝布,后背伤处正在渗血,她惊叫一声,马上拆开布条。
血口约三寸,不大却很深,皮肉翻起似要裂到骨头,没想到老爷下手如此重,卿卿还以为萧清又装样吓唬人。看到这般的红、闻到这似曾相识的味道,她惊愣一下,又忍不住打起嗝,“咯、咯、咯”的停不下来。
“卿卿,你没事吧?”
萧清似乎察觉出她有些异样,不禁转过头。卿卿把他的脑袋硬扭回去,一边打嗝一边断断续续地说:
“没事……咯,我替你……咯,再上次……咯,药……”
卿卿怕血,一见到就变得恍惚,她侧过头尽量不去看伤处,然后拿来萧滢给的药膏摸索着敷到他背上再拿新蚕布重新包好。简单的一件小事,她弄得满头大汗异常辛苦,做完之后又忙不迭地拿桌上茶水冲洗双手。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卿卿终于不打嗝了,萧清看着只是觉得奇怪,但并没有太在意,疼痛消褪,他就放松身子,软绵绵地趴在床榻上喘气。
“好吧,实话告诉你,我本来在衣裳下垫着东西,可爹爹那一鞭正好抽到处空地,刚才我不过稍微弄得惨些,好让你多陪我一会儿,从头至尾可没想过要骗你。”
此话句句属实,卿卿听后心里起了丝愧疚,她小心翼翼脱下萧清的脏衣,然后从柜里拿出套干净的替他换上,萧清看着她便笑着道:“我整天想着怎么哄你开心,你却老是摆脸色给我看,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
“别说这种话,我可受不起。”
卿卿将脏衣叠齐放到旁边凳上,接着端来杯水递给他,萧清喝下大半,从她手里接过帕子拭下嘴角,先前苍白的脸此刻已红润许多。他抬眸望向她,一双桃花眼似醉非醉,朦胧得勾人心魄,真不知道他长得像谁,天生副多情风流相。
“药已送到,我也得走了,你早点歇息吧。”
卿卿低头避开他的目光起身想走,萧清突然坐起身子,伸手将她拉过来,卿卿没站稳直接跌到他的怀里,四目相交,她顿时脸红心跳,忙不迭地将他推开,可是他的双手坚如铁爪,牢牢地拴着她纹丝不动。
“快放手,要不然我就喊人了。”
卿卿急了,涨红小脸惊慌失措,而他的手又收紧一圈。
“你喜欢我吗?”
萧清贴在她的耳边低声问道,听来有些沙哑,卿卿愣住了,不知道如何回答,喜欢还是不喜欢?她自己也不太清楚。
“你不说话就当是喜欢我了。那我明天就把你要来,从今往后天天陪我。”
卿卿闻后一紧张,忍不住要打嗝。
“嘘……”
萧清忙把食指抵上她的唇,光洁如缎的手上隐约有股清凉的药草味,卿卿心跳得如小鹿乱撞,不知是不是迷药未退,她一下子六神无主。
“不行,这样不行,老爷夫人会骂的。”
卿卿扭捏着挣脱他的怀抱,两眼水汪汪的,似乎多过会儿就要哭出来了。萧清只好放手,眉头皱起,略微有些不满。
“你就这么不待见我?”
“不是……”
卿卿声若蚊蝇,紧低着头不敢看他,萧清听后浓眉舒展,心情又好了起来,他一点点地挪到她身边,轻抓起她的小手,卿卿害怕,手像被蜂蛰似地缩回去,他又不死心地再把她的手裹到自己掌中。
“那就到我房里,我们便能天天在一块儿了。嗯?”
听到这话,卿卿心里一惊,脑中突然闪过哥哥的身影。如果他知道了,一定会觉得她太不自重。想着,似乎就看到哥哥站在旁边眉头紧皱,失望与痛惜之情不言而喻,她忍不住一颤,马上把手抽回,故意坐远些。
“我还要嫁人的。”
卿卿低声回道,萧清狐疑地看着她,然后又移过去点。
“我娶你啊。”
他说得煞有介事,像是不明白为何她会说出那样的话。卿卿的嘴抿成了一条线,黛眉紧蹙,欲言又止。萧清又迫不及待地往前凑了点。
“怎么了?难道你不信我?好,那我对天发誓,我萧清若有半点虚情假意,背信弃义,愿遭……”
“呸!呸!呸!这话可说不得!”
一连三个“呸”把他的毒誓掐断了。萧清仍是一手指天,一手捧心,似要把那硬打断的话说完。卿卿伸手将他的手按下,眼眸半垂,掩去点点伤愁。
“萧二公子怎么可能娶个婢女?老爷和夫人早就替你物色好了,人家八抬大轿抬进门,我又算得上什么?更何况我也不愿和别人共侍一夫。”
“谁让你和别人共侍一夫了?物色好又如何?娶不娶还不是我说了算!我们从小玩到大,本以为你最懂我心,没料你和他们一样世故!刚才的话你就当我没说过,我要睡了,你走吧。”
语毕,萧清一头蒙到丝被里。他像是生气了,说话语气比平日重了几分,更是恶狠狠地要赶她走。卿卿有苦难言,这懂他又如何?将来还不是要落入俗套,成为世俗之人?更何况他这根高枝,她根本攀不起。
卿卿伸手想要推他和他说几句话,然而想了会儿又把手缩回去,出门之后,她忍不住回头望一眼,屋里的灯熄灭了,“砰”的,像是杯盏砸地之声,八成是萧清在发少爷脾气,卿卿左右为难,思量片刻还是转身慢慢地踱回小姐厢房。
“咦?这么快就回来了?”
进门,萧滢就有些诧异,卿卿勾起唇角,垂眸淡然一笑。
“嗯,送好药我就回来了,二少爷没大碍。”
“哦,我还以为他会多你留会儿呢。”
萧滢似乎有些失望,卿卿身心疲惫,实在不想再和她纠缠便淡淡地说了句:“累了一天,想早些歇息。”
萧滢听后点头答应了。卿卿窝在小榻上累却一点也睡不着,今天的事情已经够她受得了,现在更是心乱如麻,她与萧清算得上青梅竹马,可是以她的出身怎么配得上人家,说是喜欢,怕到头来不过是句玩笑话。
第12章 擒吻定情
卿卿迷迷糊糊地睡了一夜,次日醒来天已大亮,她赶忙起身漱洗,然后带着小姐去给萧老太爷、老爷及夫人几个主子请安。半路上正巧遇到萧清,而他就像没看见她,径直往别苑走去。卿卿心头一紧,隐隐地有些发疼,她低头咬下嘴唇假装无事,暗地里却觉得他这个脾气发得没道理。
萧滢说要在太尉府上多呆几天,一来人多热闹,二来可以磨着萧老太爷准她出府,刚过完年也没什么事,夫人便答应她再留几日。晌午路经庭院,卿卿无意间听到两个下人在说谢丞相家出了大事,一开始她并没在意,可没过多久,大街小巷便传出谢丞相的侄儿暴毙家中的消息,这正是元夕当天夜里的事。
卿卿听后惊讶不已,忙拉来个下人打听,那人说谢家公子死在卧房中,好像是服了过量的五石散又喝过冷酒,药性散不去而导致急火攻心,他的两个下人也不知所踪,或许是听到这消息不敢回去了。
谢公子本来就是纨绔子弟,所以死在五石散上并不奇怪,可卿卿却忐忑不安,她想起那天晚上,还想起哥哥说过的一句话。
不会和哥哥牵连上吧?她被这念头吓到了,心想绝对不会和哥哥有关,可隐约之中总觉得这事太过蹊跷,她迫不及待地想问清楚,然而此时却发现哥哥行踪诡异,来无影去无踪。
晚膳过后,卿卿借“替小姐买东西”之名离开太尉府来到悦来客栈,她向掌柜询问有没有一位姓萧的公子过来投宿,并且大致说了哥哥的相貌,掌柜听后连连摇头,直说没有见过,卿卿不相信,以为老头子故意瞒她,她凭着依稀记忆找到那晚的客房,可推门一看,什么也没有,这间房是空的。她又向小二打听前几日住在这里的人是谁,小二说是位六十多岁的富商,今天早上刚走。卿卿一头雾水,她肯定住在这里的人是哥哥,怎么会是富商呢?寻遍不到哥哥消息,她只好回到太尉府,正当低头琢磨之时,在庭院子里好死不死地又遇到那个惹祸精。
“这么晚了你去哪儿呀?”
萧清突然开口问她,这让原本只想和他打个照面的卿卿吓了一跳。
“回二少爷,我替小姐去买东西了。”她低眸回道,貌似恭敬。
“哼,你早上见我怎么不理?现在倒懂矩规了。”
萧清浓墨一挑,露出几分嚣张无赖气。明明是你不理我!卿卿咬牙切齿,可又不敢回嘴,她深鞠一礼,道:“二少爷有何吩咐?若没吩咐,奴婢告退。”
见她不冷不热,萧清不乐意了,看来这招“欲擒故纵”在她身上没起半点效果,他气闷大半天,她却像无事一般,到头来还是他先屈尊。
“没吩咐就不能叫你了?”
萧清一生气就开始发少爷脾气,霸道得有点让人受不了。卿卿低头不语,心想待他发过这阵脾气就好。或许萧清觉得自己说话语气偏重,一时间又找不到台阶下,杵在原地哼哼啊啊半天。
“这个……昨天把你帕子弄脏了,给你条新的。”
他把丝帕硬塞过来,话又显得唐突,卿卿暗暗吃惊,不禁抬眸看他一眼,只见他红着脸,神色窘迫,就像憋着股气但又不忍发作。卿卿接过丝帕摊在手心里看了看,上面的花样很特别,似兰非兰,似柳非柳。
“这是你画的?”
他好声没好气地回道:“是我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