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衫女子根本听不进,即便是她再多解释,怕也是将她当成太子身边的宫人了。这药,看来只能往里头送去……
但这送药路上并非一帆风顺,这十步一人的守卫,她更是小心,端着这烫手的药,怕洒了不敢大步走。
“干什么的!?”门前腰间配着一银白剑鞘的守卫,应该是众多人中的领头。额头很宽,留得一片青天,眼神时而利,时而迷离,只有那只手紧握这剑柄。
她低头忙答道,“送药的,太医院刚拿来的药。”
“曹姑姑让你拿来的?”曹姑姑?她一机灵,十有*是方才那位黄衫女子。
“是。”
“好,来人试毒。”话音一落,里头出来一个宫人,端着一青玉小碗和汤匙,走到颜宋面前。
大概是见颜宋不解,青天侍卫疑惑看向她,“你不懂试毒?……新来的!?”
“是。”她只能点头。
侍卫有些不耐烦,接过那小碗倒了一半,递给她,“你!喝一口。”
有些吃惊,没病喝药,不会出事吗?但想着即是太子的药也不会出什么事,答应着,“是。”这药入喉,不知为何如此苦涩,淡淡的腥味夹杂着稍许苦,从舌尖渗入脏腑。
“好了,进去吧。”这苦味还留在舌尖,难以消去,她端起药,走进了大殿,步子不是很稳,身子有些沉。这大殿内没其余下人,只是床上坐着一人,隔着屏风,看不清样貌。
她感觉气管有些堵,“太子殿下,药送到了。”一步,一步,似乎自喝下那药以后,身子就开始痒起来,发热,难忍。
“怎么了?”大概是见她许久没走近,太子问。
“好像,好像有些发痒……”难不成是这药……
“这,汤药有毒……”这股热,从体内灌上脑,然后,眼一黑,应声倒下,咚得一声……
正文 第十七章 谎言
只是觉得身子被谁从地上一抬,躺在一软处,意识虽还未恢复,但两人的对话却能大概听清……
“是中毒吗?”太子是病人,这一折腾倒让颜宋躺床上,一身单衣站一旁,有些委屈。
太医愣了愣,忙起身答,“殿下不必担心,这药里本无毒,姑娘只是恰巧对这汤药里的药材过敏……”
“是过敏?”似乎有些诡异,原本以为是有人趁机想要下毒取他性命,心还为之提上一会儿,没想到,竟是这小妮子对这药过敏,虚惊一场。
他眉头皱着唇角下拉,“那她死不了吧?”
太医接着解释,“可能这姑娘体质本就弱,太补的药消受不起,休息几日便会自行消退。”
太子点头,挥手示意他退下,自已又捂着伤口,坐回床上。有些嫌弃地看着方才大喊有毒让他心脏一提的丫头,这床不大,加上他喜欢宽敞,于是向她身子靠了靠,这床不大,加上他不喜欢有别人睡在上面,于是再靠了靠,随着一闷声,连人带床单被挤到地上……
这么一滚,倒让颜宋意识慢慢清醒,从地上缓缓爬起,有些狼狈的发髻,加上顺势拉扯到太子的被子,这一幕都被接下来推门而入的三人尽收眼底。
“你?!”玉德抬手震惊的模样,配合着其余二人一脸平静,画面着实有趣。
“二哥,我说什么,这丫头本事大着呢!”玉恒眼神一瞥,太子的地方,必须谨言慎行。
“皇弟如此费心看望,真是感天动地,情我已收下,请回吧。”太子躺下身子,也不知是真累还是不愿和兄弟二人再多言语,他仿佛特别喜欢自己的床,从他踹下颜宋后,便一直不肯起身。
颜宋这才撑起身子,跪于床前,找着什么,“太子殿下,方才那药,那药……”
三人本是有意退下,一听这话,立刻变了脸色。他们知道此次刺杀太子失败,必然会惹起不必要的风波,但倘若还有别人想要他的命,那就会有不同……
太子猛地一拽,接着拉扯颜宋的力道,坐起身子,“太医说你中毒尚浅,回去好好休息。至于这药被人下毒之事,我自然会好好找出下毒之人。”最后一显然句多余的,像是特意说给余下三人听的,像是警告和试探。
而太子为何在那三人面前说谎,他明知道这药是没毒的……颜宋撇头看向他,她坐在床边,所以他的样貌看得一清二楚,一双丹凤眼,浓眉配着褐色长发及肩,加上嘴唇干裂,一副……一副让人看不顺眼的样子……
颜宋全程将头埋得很低,三人躬身行礼后,转身离去。可能玉恒心中终究有疙瘩,临走时也将床边跪坐的颜宋一同带走。
“你怎么会跑去太子的寝宫?”话中带着责备,不知他出自何意。
颜宋说起经过,“我随处逛逛,然后遇上曹姑姑被误以为是……”
“你这嘴里说不了真话吗?”气氛一冻,她仿佛失声张着嘴没发出声。可能玉恒也不知他在意的是什么,或许是他最近反复做的梦,奇怪得很,醒来总是记不起详细,可心却像堵着一样难受。
“真话……殿下想听哪种样子的真话,我都可以讲。”话语轻浮了,大概是终究失落,也不再将面前那人和记忆中的阿恒联系。
玉恒就是玉恒,他是玉都二皇子,也是罗素儿的夫君,唯独不是她的阿恒。
玉恒凑过身子,“最后一次提醒你,树大招风,你再这样招摇,小心自食其果。”自食其果?明明她什么也没做,倒轮到她吃恶果了。
她蹲身,眉宇间已是淡然,“那颜宋就此谢过殿下,只是往后殿下不必费心了,毕竟你我之间废不着用心。”
“……昔日拉着我说真心的是你,如今变得如此快吗?”玉恒仰着头,他显然有点生气了,只是气打何处却不知晓。
“殿下也别揪着往日我说的胡话不放,反正您一开始就不信,正好就当是我胡言乱语。今日殿下所劝,就此谢过。”
桃花盛开处,没有人烟,粉红的一片,叠着翠色,正美。只是出墙的枝条,再也不会又拐弯的余地,就像人一旦说了慌,就再也回不到原点。
而眼下她更愁的,天资与实才相差太多,即便是她有心走外祖父的路,但也不能像现在拔苗助长急于求成。
就像是她识字,却不解这书中的意思,即便是将这书读破,靠她自己也依旧只能停在原地。早课后,她也算上心一个人呆在书阁内看书。当然平静以后,不会太平……
“出事了!出事了!”沈全胜跌跌撞撞走进,门一开,带着风刮跑了桌上不少黄纸,加上沈全胜身子那么朝这个门口一站,像是胶水糊得粘在她身上。
眼睛盯着书好久,抬起头颜宋只能半眯着眼,“怎么了?”
全胜三五下抓干净身上的黄纸,带上门,“宫学前殿……来了个太监。”
她抬头,眼神有些困惑,“找我的?”
“你知道?……”全胜叹了口气,才顺气,走到一边,“你,你是何时被太子看上的?”
“太子?!”脑海中构不出逻辑,不是棉线缠成球难解,而是根本没有任何东西一片空白,太子找她,会是什么事。
“那个太监是太子宫里的,太子指名向女傅要了你,如今,宫学那些官家女都知道了说了些……难听的话。”
“太子派来的……”她嘀咕着,仔细回想,也只想得起几日前下毒一事曾和太子有过牵连,那时她刻意连名字也未曾说起,何况还是被认成宫人,怎么可能?
“可我好歹是官家女子,又不是宫里的宫人,就算他是太子,这好歹是宫中怎么可以?”
“自然不是明要,太子这次明着以陪读为由,说是一人读书无趣,才向女傅要了你。”
她更是惊讶,“要一女子陪读!?即便是读书无趣也该是找宫学中的公子,让女子当陪读,这怎么说的通?”
全胜有点难以启齿,“其实女子倒,倒还好……”
“什么?”
全胜说的大半算得上实情,“是宫里传的,说是太子有断袖之癖,甚至还有宫人看见过太子宫中常常走出衣衫不整的男子,要是再找个公子陪读,岂不更乱。”
颜宋好像开始明白曹姑姑所说太子身边宫人从不承认自己身份的缘由,毕竟这没什么可吹嘘的。加上太子天生令人讨厌的样貌,更是觉得此事不是空穴来风。
想了许久才开口,“全胜,倘若我真去了太子那儿,一定,一定要把我的消息带给沈将军。”
她再三强调,带给沈将军好让他转告公子师父自己的现状,一来若是太子有意为难或许还可以向他求救,二来让她去祖师殿偷账本的事这次倒可以正当搁置了。
如此一来,这次去太子身边陪读的机遇倒是替她挡了一劫。
“颜宋,其实还有一事,你有必要知道……”全胜似乎知道些什么。
“何事?”
“此次你去太子身边陪读一事,顾婠婠必然会对你不利。”
“顾婠婠?”
“宫学的官家小姐都知道顾婠婠同太子殿下青梅竹马,加上皇贵妃这层关系,太子妃早已是她囊中之物。”
“怪不得芙蓉那些人平日里阿谀奉承夸张……如此说来,这太子倒让我树敌不少。”
“反正你多少还是小心点,太子哪儿,我也帮不上忙,消息我一定会让我爹带给那个人的。”
那个人,是敌还是友?
正文 第十八章 风吟殿(一)
太子所居之处风吟殿,其名风吟,风声轻吟,源自先前此殿设计之时,在梁柱高处留的多个大小不一的小孔,殿外风吹透过小孔,便会发出悦耳声响。
此外,每当房门开时也会有一段奇怪的声响,而每当天气不同季节不同人不同,发出的声响也不同。
大概这声响,宫人们是最熟悉的……
他抬头,恰好对上房门敞开的地方,见一女子拂袖走近,“婠婠……”他将头低下,并不觉得顾婠婠的来到有什么奇怪,相反自在顺意的多。
顾婠婠落座,伸手自己斟茶,见这动作下人们如同收到指令般自觉退下,她眼睛最终落到太子身上,问,“阿乾的心中还有婠婠吗?”
太子笑了,可能并不是笑她问的内容,伸手握着她斟茶的手,“怎么问出这话来?”
“颜宋……和她很像对吗?”顾婠婠眼神里并没有之前的轻浮,相反是情深意长。
他松开手,眼神中悄然闪过什么,唇角挤出一抹笑,“聊这个,就无趣了。”
顾婠婠将手盖在他手上,细语,“就当婠婠多个心眼,早有传闻那颜宋曾在婚宴上当众勾引过二皇子,我也不想和殿下的感情因为这无趣之人受到影响。”
玉乾浅笑,将她的手拉过揽入怀中,在耳边吹着令人发痒的呼吸,“我是什么人勾引就动摇的吗?”
“殿下自然不是……”顾婠婠酥软地将她自己埋在玉乾的怀里,吸允着那种掌心的宠溺。或许没有完全的把握,但顾婠婠知道,但凡玉乾是太子,这太子妃的位置就只能是她。权位同美人,玉乾没有理由不选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