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阿婆,能不能别扫兴!”
确实,就算玉恒有再大的本事,但依旧是听命于这玉都的主人。只要一天,圣上不肯将她放出去,那么她就要在这土牢内待到和她们变成一样的时候。
只是玉恒他不能求,也不敢去求,因为一旦求情,便会惹祸上身,再无出头之日。
“殿下,这天可是越来越凉了,你可要多穿一些!”
罗素儿替他披了件衣衫,的确,中秋一过,这天还真是有种秋日里的凄凉。
“素儿,我想求你一件事。”
罗素儿的手停在他肩上,她知道是什么事,却依旧将那件衣衫安置好。
依旧如同往常说话般温柔,“殿下不用说,我也知道,是颜宋姐姐的事吧?”
“你猜到了?”
她点头,走向前,“殿下这几日茶饭不思,都瘦了好多,素儿自然也是心疼。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素儿也会嫉妒,要是殿下与别人走太近,素儿的心,也会疼的。”
玉恒一笑,拉着她的手,是啊,她的心应该也会疼的,多少次,在她面前提起颜宋的事,而她每次却都只为他着想。是否,真的欠她太多了?
“素儿,辛苦你每次都能体谅我。这一次,我保证是最后一次,不会让你继续伤心了。”
“殿下——是什么意思?”
一抹深碧色渗入他的眼眸,他停顿了许久,说道,“我不能再害她了。”
“什么?”
“从她第一次出现后,我就没给她带来过什么开心的回忆,在迷失沙丘险些丧命,去风吟殿成了阶下囚。算上去,这几次的事情皆因我而起。”
她从身前抱住玉恒,将她的头轻轻靠在他肩上。尽管她有些嫉妒颜宋,但只要玉恒选择放弃,只要玉恒退出,她还是觉得高兴。
“殿下,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缘分可能是最多的,但是,那绝不代表他们能够走下去。放手,或许是对双方都好的事。”
放手吗?玉恒望着天边灰茫茫的天空,可放手就真的对她好吗?还是这双手根本就放不下,不舍得。
阿绮,他还没有记起一切,还没有听你说完所有的故事,就要半途而废了。
“如若她生命中本就没有我,或许,我们都能活得轻松快乐。”
“殿下放心,素儿会陪你走到生命的最后,到永远。”
秋日的凄凉或许属于过谁,但此刻,他二人的拥抱,那么长,就好像定格的一刻,就好像故事一直在进行……
有人选择放手,有人却依旧不舍。
有人哭得泪眼婆娑,有人却在背后笑得灿烂。
罗素儿从未有过那么真心想要帮助颜宋,她也没想到精心设置的局,最后还是要她来收拾。
她答应了玉恒,向皇后娘娘求情,宽恕颜宋,放她一条生路。
只是,罗妃安就真会那么轻易答应?
“姑姑。”
罗妃安早就知道玉恒会去求她,只是这件事,也并不是她想要帮,就能帮的。
“好了好了,要是为了颜宋求情,那就直接回去。”
“姑姑,您就求求圣上,让他施恩放了她吧!”
罗妃安看向她,眉毛向上一抖,“你今日倒是奇怪,以往不是最讨厌这个人吗?”
“自然是讨厌着的。”素儿坐回位置,“只不过,殿下答应我,只要她这次没事,就会放手。”
“放手?”罗妃安笑,“你以为,男人嘴里的放手就是不再联系,做到冷酷无情吗?”
罗素儿听不明白,“姑姑的意思是?”
“与其到时候他和那女人藕断丝连,还不如,让那女人永远留在天牢内。”
“可是我,我已经答应殿下了,倘若救不出她,不是会……”
“真是糊涂!”罗妃安站起身子,走下来,“别说是你,就连我,也救不了颜宋的性命。玉恒又怎么敢怪责你!”
“您也救不了她?可中秋宴上,圣上并未给她定罪?”
罗妃安唇色发红,愈发深,“是,确实没有任何罪,但这宫里,一旦圣上真心不想留一人,那这个人,就绝不会留下。”
正文 第八十九章 天牢获罪(三)
风吟殿外,很多太医候着,据说是太子的病情又出现了新的问题,只不过大家都束手无策。
“殿下!你……别动那蜡烛!赶紧放下!”白城拉扯着嗓子吼道。
可他的眼神充满着仇恨,充满着对这周遭一切的愤恨,想要摧毁这一切。
“告诉我!小离在哪里!小离在哪里!”
按理说,玄七的性子本是温和的,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刺激到他,才会做出这样过激的行为。一定是有什么事情,激怒了他!
“白城,颜宋去哪儿了,我们都快撑不住了!”絮梅躲得老远,收拾这地上的烛台。
“她!?”白城一笑,“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你说什么呀!殿下发病的时候,就只有她能够震住,这下可怎么办!”
“没有她又怎样!我们二人难不成还搞不定殿下?”
可只要他们一靠近,玄七手里的烛油便滴在他自己的手上。伤害自己,比伤害别人更为恐怖!
“玄七!”素秋不知何时从屏风后窜了出来,冲向玄七,手里还拿着糖葫芦。
“素秋!别!”
奇怪的是,玄七对素秋并没有攻击性行为,手里的烛火也慢慢放下,眼睛里就只有她手里的糖葫芦。
“我要给小离买糖葫芦……给小离买糖葫芦……”
素秋觉着奇怪,将糖葫芦递了过去,“玄七,先给你吃吧!”
玄七的眼,依旧那般空洞,好像整个世界就只剩下眼前的这一串糖葫芦,别的什么也没有了。
嘴里念叨的还是方才的话,“给小离买糖葫芦……给小离买糖葫芦……”
絮梅见着有些发冷,“殿下似乎每次发病都会提起那个小离,白城你说,这个小离到底是什么人?”
白城摇头,眼神里却流露出一份晶莹。
“总算是平静一些了,下次风吟殿内一定要备上许多糖葫芦。不过,今日殿下为什么会突然发疯?”
白城说道,“阳光。”
“什么?阳光?殿下畏惧的是光?”
白城摇头,“不是殿下,是玄七,前几日天一直阴沉着,所以没有发病。但今日是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
“对了白城,我还奇怪着,你和颜宋为什么总叫太子殿下,叫什么,玄七?”
白城一惊,“你说她也知道这个名字?”
“是啊,上次她哄太子的时候就是那么喊的。”
白城想着什么事情,似乎往事又泛了上来,究竟是什么事情,她好像真的知道当年的真相。
“白城,我知道你护主心切,但是,但是颜宋真没做伤害殿下的事,我常常见她照顾殿下到深夜……”
白城没听进去这些话,只是心中愈发不能够静下来,担心着什么,却又觉得这不会发生,这种心情实在复杂。
土牢内,好像出什么事了。
好像是隔壁牢房有人突然间发疯了,来了几个人乱棍打死后,血肉模糊地被抬了出去。
“瞧见没,最后都是发疯死了的!”李大妞扒拉着墙上的青苔,一边摇头说道。
颜宋凑了过去,“其实,你很了解这个土牢。”
“胡说!我进这土牢才三个月!”
“这里的人都不说话,送饭的卢阿婆和看守也是守口如瓶,可你却好像知道这里很多事情。”
李大妞有些心虚,“我,我……”
“所以,你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才被关在这里的。”
她眼神恍惚了一怔,轻叹出一口气,“好了好了,我说还不行。是因为,有一天,我不小心看到了一本账册,里面记载着土牢里所有的人,那本账册自那以后就毁了,所以圣上想要灭口,但却不得不将我留下。”
确实,倘若那本账册还在,李大妞怕是早就被杀了灭口。土牢内的所有人,能够活下去,是因为,他们是这世上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却不能够出去,是因为,这些真相不能够示人。
“所以啊,你别想着出去了,你现在已经知道土牢的存在,就不可能再能出去!”李大妞重新蹲回了原地。
她应该知道所有人到这里的原因,包括那个奇怪的女人。但有时候,知道太多事情的人,往往活得都不快活!
“对了,之前听你说起过,这件衣服是你心爱之人送你的?”
李大妞掸去手中的灰,轻抚着身上的布料,虽然过了三月未换,但这种触感依旧是原来那样。
“你说,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什么?”
“三个月了,一点消息也没有,他一定找了别的女人!”她的手里揉搓着那件她最爱的衣服,“反正我也出不去,他还不如趁早死了。”
“你这话……”
“这话怎么了!话粗理不粗!”她手一按地,一跃而起,拍了两下灰,“你那情郎没准也准备放弃你了!”
“他不会的。”
“什么不会!哎,天真,你太天真……”李大妞急得有些生气,“臭男人,绝对早忘了我。”
她急得哭了起来,不知道是生气得哭了,还是伤心得哭了,反正哭就是怎么也止不住。
但在这土牢内,能哭比傻笑好,生气比发呆好,起码,你还算个人。
她再次抽泣几声,“要是,要是,要是我没有去碰那本账册就好了……”
她的呼吸一顿一顿,并不是刻意的,而是发自内心的伤痛。或许是这里实在没人说话,或许是这里实在空虚,让人有时间去想一些平时不敢想的事情,然后越来越沉默,就好像坐着的一尊佛,思考人生。
“一句话。”
“什么?”她抹着眼泪看着颜宋。
“既来之,则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