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汇了一口气说完,“太,太失礼了。”
玉乾心里说不上的感觉,是啊,段江火,太,太高看你了!
“其实,我平日里不是那样的,也不知昨日怎会喝下那么多的酒,就……哎,希望二位不计前嫌。”他本是坐在床上的,后来直接跪在床上,双手抱拳状。
“对了,昨日你怎么会出现在那家人的门口?”
他抬眸,“你是说流风家?”
颜宋疑惑问,“流风是谁?”
“昨日你们去的宅子是流风家啊!”
玉乾问道,“可是一家四口?”
段江火摇头,“流风家一共有五个人。”
五个?这么说来,还有一人侥幸逃脱了……
“跟我来!”
玉乾拉着他来到了昨日的凶案现场,显然段江火还不知道昨日发生的事,看着满地的鲜血,吓得有些失神了。
许久喉咙深处才发出声音,“这……这,怎么会这样?流风呢?怎么没有见到流风?”
他二人眼神一示意,果真少了一个。
“你知道这家人的来历吗?”
段江火点头,转而又摇头,“我只知是从离地来的,因为离地是个不祥之地,所以流风一家在这个小镇并不受待见。”
“那他们和徐家有关系吗?”
段江火疑惑,“徐家?哪个许?”
看他的样子,他并不清楚。
流风是唯一的活口,看来要比那个女人先找到流风的下落。而眼下,也只能靠这镇长家的儿子,段江火,碰碰运气了。
段江火带着他们来到了一出小树林,这树林里的枫叶红了,几场大雨过后,满地的红色也是美极了的画面。只可惜,他们没空消受这美景。
“这树林里的枫叶都是我俩种的,我们从小就认识,几乎从出生就在一起……”
也不知段江火讲了多久他同流风的故事,反正,走了许久,四周还是那些枫叶。
“等等。”玉乾突然叫住他们,看着四周的环境说道,“好像迷路了。”
是啊,按理说这树林不大,不该走那么久的,四处的红叶倒是迷惑了他们。
段江火有些心虚,挠头,“嘿嘿,或许我许久没来了,这路有些不记得了。别担心,我带了司南。”
她见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罗盘,却未见这罗盘上的指针,只有罗盘。
段江火的脸愈发红,“我——我好像忘记带指针了。”
颜宋深吸一口气,朝他点头,努力笑着说,“算了,没事。”
玉乾本就没把希望放在段江火身上,在四处的枫树上做了记号,加上上空盘旋着的海大人时不时指明方向,走出这树林并不难。
果真,没有段江火的带路,他们顺利来到了林中的一处小屋。这树林左右都没有家舍,却在这般隐蔽的位置有如此大的一座宅子。
他指着小屋兴奋朝着她说道,“你看!就是这儿,看来我这记性也不错。”
颜宋笑,看着吃瘪的玉乾,笑说道,“是啊,是啊……”
这枫叶林中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座私宅,而且,看这私宅的样子也不像是新建的。
玉乾好奇就问他,“这宅子究竟是何时造的?”
没想到,就连段江火也不知,只是说,这座私宅好像从他出生时就已经存在了。
先不说这宅子是如何这么多年不倒,就说这隐蔽和时间,就有必要进去一看。
可谁知二人才迈了一小步,就被段江火拦住。
“你们干嘛!”
“进去看看。”
“不可以!”他张臂拦住他们,“这个地方流风说了不能进,他和我都没有进去过,说不定里头很危险。”
他二人相视,果真里头有什么。
“可,要是流风在里头呢?”
“流风。”他喃喃道,“流风真会在里头吗?”
“我在这儿。”
众人回头,只见一披发白衣少年背着箩筐,从枫树林中缓缓而来。
那人便是离地人家唯一剩下的幸存者,流风本人。
可此时,却有一人的表情不一,那人,那人难道就是……
段江火急匆匆向他跑去,一把抱住,拍着他的背,喜悦说道,“流风!太好了,你没事!你没事!”
流风与那段江火的性子完全不同,眼神极其谨慎,从他走过来那刻起,便一直落在颜宋和玉乾身上。
“江火,这二人是谁?”
段江火此时倒也发愣了,他也不知道他二人是谁来着,只是听他们二人说要来一起寻流风,便一道来了。
“他们是……”
玉乾上前,替他说道,“我二人是玉都来的,在下名为玄七,这位是我的妻子。”
“妻子!”惊讶的倒是段江火,他的样子显然有些失望了。
颜宋奇怪的倒是他出门坑蒙拐骗都用着玄七的名号,这世间要是真有玄七这人,恐怕活得不容易。
“那你们来这里干嘛,这里不是随便能够进来的。”
玄七倒真找到了理由,“昨日途径此地,我二人遇上了命案,镇民都误会了我二人,便想找办法澄清此事。”
听到命案二字,流风的表情很是不自然,昨日的那些事怕是给他打击不小,但他并没倒下,反倒冷静躲到了枫树林里。
他放下背上的背篓,领着他们去了宅子最右边的小房间,里头像是经常有人住的样子。只是玄七好奇,那个不让人进的地方,究竟有什么秘密?
正文 第九十五章 徐家村(五)
流风在一旁弄着筐里的草药,都是些止血的药材。
“流风大哥,你是受伤了?”
流风那一袭白衣依旧白的耀眼,淡淡道,“没,备着。”
流风从她身边经过,一阵凉风吹过。他这人说话简单,没有任何废话,加上这一袭白衣更是显得冷清萧条,像是个看透世间浮华的仙人。
只是颜宋好奇,如此不爱说话的男子,怎会和李大妞牵扯在一起……
本想上前问清楚这中不理解的地方,但玄七的表情一直严肃,看来如今,也不是闲聊的时候。
流风默不作声地在后头磨药,也没有想要接待他二人的意思,就任凭二人坐在房间内喝茶。
玄七终于耐不住性子,走上前笑问,“流风兄,可有空一聊?”
流风没有拒绝,头两侧的发丝挂下,这一下一下磨药认真的样子实在迷人。
玄七脸皮向来厚,见他没说不字,就拿个小凳坐在他身边看着。
“流风兄难道就不怕,昨日可有人杀了你一家。”
研磨棒在研钵中突然停下,他抬眸看着玄七,并不带任何情感,似乎这并未触及他心痛之处。
“不怕。”他低头,接着磨药。
玄七更是不懂,昨日一家被灭门,今日他竟能做到这般气定神闲,实在不解。亲人离世就算没有哭的悲恸,也该眼神哀伤为之默哀。
一旁的段江火一直处于情局之外,拉着颜宋非要问,“姑娘觉得我与玄七,还有流风三人之中,谁最有魅力?”
“玄七。”她没有任何犹豫的回答,让本想讨些便宜的段江火再次失望。
“段江火丧着脸问,为什么……”
她哭笑不得,眼神依旧落在那二人身上,道,“他最正常。”
的确,与一个多话精和一个冷面怪比,玄七只不过是脸皮厚。
她转念想起什么,问段江火,“对了,你有没见过流风和什么女子在一起过吗?”
段江火像是还在生气,一只手托腰,“你问这干嘛?……哼!你问起流风,为何不问我!”
也不知如何哄他,但颜宋着实好奇李大妞和流风之间的故事,毕竟,他这人真的会为情所动吗?实在难以想象二人在一起时候的样子。
“流风这人很少说话的,所以,你说有个女子和他有关系,我想那就可能只有一个人。”
“谁?”
段江火回忆了片刻,“我也不认识,但有一次他抱一个女子回来过,女子好像受了伤。”
受伤女子,会是李大妞吗?
只是段江火再也记不起任何细节了,只是说流风身边从未出现过其他女子过。
看来,要想知道真相,必须得去亲自问流风。
玄七在他身边耗了许久,这两人一个皮厚敢问,另一个则几乎无视他的问题,所以二人谁也不肯松口,一直僵持在那里。
颜宋示意他,决定和流风单独聊一下。
她跟在他身后,他依旧自顾自地劈柴烧水做饭,仿佛他每日的生活就是这样,枯燥却规规矩矩的。别人说好,也能看见好的地方,但要说不好,确实也无趣得很。
“流风大哥,看你动作娴熟,像是每日都做着同样的事。”
“嗯。”那一根木头特别粗,流风的力气不算小,可这一劈下去却未见到底。
她接着问,“你认识李大妞吗?”
手下的柴被带到半空,久悬不下,然后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变成干脆的两半。
他抬眸,身子转向她,这是她第一次见着流风的眼神有一点所谓的灵气。果真,是他。
“认识。你也认识她?”眼神却是大不一样,但语气依旧平淡。
“李大妞说过那个送她衣服的男人,她这辈子都忘记不了,想必就是流风大哥你了。”
流风的眉间微蹙,头一回流露出难色,竟是为了李大妞。
他放下了手里的斧头,站在她身前问道,“她在哪儿?”可以听出一丝丝的急切。
“天牢。”
他眼眸才燃起的星星又熄灭了,他丧着头,缓缓坐到一旁的小凳上。或许他从未说过一句的难过,但那无处安放的手却直接插入了土里。
颜宋多少有些欣慰,为李大妞开心,并不是她所说的那样,那个男人最后抛弃了他,娶了别人,很快将她忘记了。而是李大妞,已经如同树根般植入他的心脏,能够牵动全身。
流风手里的土捏在手里,本是散沙般随风吹去,却在他手里被揉搓成另一个样子。他流风本就是无依无靠孤独的一身,唯独这里能够带给他久违的温暖。他想要去,想要去寻找回那个春日般的光芒,在回到那时,与她一起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