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了, 倾城赋都不能描绘其美,那湖阳公主岂还是人,不得美成仙了。
“荣禄,那盆花怎么有花开败了?”刘荣走到了新房门外,却骤然发现摆在廊下的一盆红海棠里,有几朵开败了的花。顿时不满意了,这些人也未免太不经心了。
荣禄一听太子的语气就知道是不高兴了,连忙疾步跑过去,三下五除二掐掉了开坏的花,塞进袖子里。
“你们是怎么当差的,花败了不会换么?”荣禄袖着手把花往里头塞塞,免得掉了,责问值守在新房外的宫女内侍。
“是奴婢们疏忽了,还请殿下恕罪。”领头的宫女和内侍忙叩首请罪。
却有一杏色裙子美貌宫女娇声不服,“花开花谢每日都有,今日摘了,明日又会谢,只要等到大婚当日换掉就可以了啊。”
她仰着脸,露出小巧玲珑的下巴和一双妩媚的大眼睛,居然长得很有几分美色。
荣禄打眼一看却又觉得此女有几分像前太子未婚妻,那个陆家女呢。也不知是谁送来的,难道真以为太子殿下对那陆氏念念不忘么。恐怕太子根本就不记得陆氏长什么样子。
果然刘荣并没有为此女所动,冷冷地,“荣禄你看着办。”竟是半分眼神都没有分给那宫女,龙行虎步地进了新房。
“荣内侍,都是奴婢管教不严,”暂时负责管理太子妃新房事务的大宫女急忙认错,看那个胆大妄为的宫女的眼神,真是恨不得吃了她。好不容易被皇后指派过来暂管仪秋殿事宜,若是太子妃满意,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当上仪秋殿掌事女官了。哪知道手底下就有这等不懂事的宫女。
“花女史,往后可要当心呐,像这等奴婢,就不要再进东宫了。”荣禄面上带笑,拿腔捏调地说道。很是符合太子殿下身边第一宠佞的形象。
花女史等人顿时诚惶诚恐了,是说实在的,花女史未尝没有见那宫女美貌就比别人多提携了几分。
荣禄很明白太子的看着办是什么意思,自然要处理得妥妥的,很是把仪秋殿的宫女内侍敲打了一遍。
等他进去布置得花团锦簇的喜房,就看见太子殿下在婚床上试睡呢。真正的是欢喜傻了。
“殿下,您该去给陛下和娘娘请安了,”荣禄不得不提醒一下欢喜过度的太子,按照婚仪,虽然湖阳公主还未到来,但是邺国这边也要告祭祖先了。是以太子给帝后请安后,就要到太庙中祷告。
“嗯,”刘荣这才从床上下来,皱着眉吩咐荣禄,“床上的莲子红枣先收起来,搁到那日岂不得潮了。”
“是,奴婢这就让人捡起来,”荣禄低头应了,很好,今日没有嫌弃莲子红枣撒在床上硌得慌了。荣禄想起昨日,太子来检视婚房,头一回试了床,竟在床上坐到了硬物,这还得了,太子顿时大怒。然后才得知撒莲子红枣五谷是婚俗,乃是为了祈求子嗣昌盛的。当时太子殿下的脸色,他都不敢看。
刘荣这才满意了,动身往坤宁殿去。只是在无人注意的时候,太子殿下把小小几枚枣核弹进了芙蓉池里。
除了芙蓉池莫名泛起的几丝涟漪,真是干干净净一丝痕迹也无。
就在太子殿下赶去坤宁殿请安的时候,晋阳皇宫里,顾容安也开始梳洗更衣了。
顾容安是在一片氤氲的红色中醒来的。
长寿殿的窗纱全都换了红纱,光线透过来,都成了明艳的红色,衬得屋子里一片喜气洋洋的。
直到今日顾容安这才感到了远嫁的恐慌,一时发起愣来,她怎么就鬼迷心窍的答应了刘荣,嫁去邺国呢。
邺国后宫的复杂程度,晋国是拍马也赶不上啊,她这是才享福就又要开始战斗了。真是劳碌命。
“就算是黄昏才出宫,你也该早起梳妆了。”陆氏舍不得女儿,昨晚是和顾容安一起睡的。她醒得早,没忍心唤顾容安早起,自己轻手轻脚出去梳洗完毕了,这才回来叫顾容安起床。
见她神情恍惚,一脸的不清醒,不由念叨起来,“往后就嫁作人妇了,驸马又是
一国太子,你可不能像在家一样只管自己自在了。”
说起来女婿是太子,陆氏就有点不太满意,要是嫁个一般世族勋贵,尚公主的人家,都要把公主供起来了,哪需要如此担心,就怕她嫁过去了受欺负。
“阿娘我明白的,”顾容安揉了揉眼睛,从床上下来,乖乖去梳洗。
在这之前,阿五阿六和阿七为了谁服侍公主沐浴还吵了一架。
最后是阿六一句话取胜,“你们是要陪着公主嫁去邺国的人,往后服侍公主的日子还短吗,用得着跟我争?”
梳着妇人头的阿六已经嫁给了阿三为妻,夫妻俩原本是想跟随公主去邺国的,却是被顾容安留在了晋阳。至于拖家带口的阿大也是一样被留在了晋国。顾容安只是带走了阿五阿七和掌管公主甲卫的阿四,以及两个撒泼耍赖都要跟着去邺国的两小,小八小九,另有陪嫁的数十宫女和两百工匠乐伎等人。
这话说着阿六自己的眼圈都红了,阿五阿七也忍不住伤心,她们兄弟姐妹几个自小一起长大,谁也没想到会出了个姚氏,尔后公主出嫁,又有了分离。往后怕是难得再见了。
“好了,大喜的日子,做什么多愁善感的,”阿五最先回神,催促着阿六去浴房,“快去,都让了你了。”
阿六笑笑,忙整理了神色,换上甜美的笑容领着侍浴宫女们忙碌起来。
最后一次服侍公主沐浴,她一定要精心仔细呀。阿六尽心尽责,把自家公主服侍得周周到到,先是香汤沐浴,再用脂膏按摩,把本来就肤如凝脂的公主殿下打理得玉体生香,从头发丝儿道脚趾头都完美得不能再挑错了。
这便可以穿上华丽的婚服了。
百鸟朝凤的喜袍只是外衣,内里还有十二层呢,先是浅浅的绯色,犹如少女靥边薄紅,而后一层层从薄紅变成日出时分的霞彩,渐渐的变得越来越艳丽,仿佛最浓烈的火,令人不敢逼视,最后却被正红的百鸟朝凤稳稳压住,从而成就了浴火而出的百鸟之王。
曹氏亲自给顾容安梳头。
镜子里,曹氏头梳高髻,带着九凤金冠,圆如满月的脸上俱是慈祥的笑意,显得格外的雍容祥和。顾容安不由想起她刚重生的那段日子,阿婆满脸风霜,黑瘦苍老,真的是今非昔比了。
她忍不住握住了曹氏的手,曹氏也紧紧地握住了她。这么多年了,阿婆的手依然是温暖而有力道的,顾容安望着镜子里的人,弯着眼睛笑起来。
“我家安安真是美,”曹氏抬手抚摸她的头发,当年的小孩儿,一眨眼就长到了可以嫁人的年岁了。
顾容安抿着唇笑,一旁陆氏笑道,“阿娘你可别再夸她了,尾巴都要翘起来了,只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美呢。”
“我们安安就是天下第一!”曹氏对宝贝孙女是盲目自信的,不接受反驳!
“就是,”顾容安脸皮也是厚得可以,洋洋自得。
三人说说笑笑,竟也把伤感冲淡了几分。只是在梳头的时候,曹氏还是忍不住落泪了,白头歌都唱出了颤音。
一梳梳到发尾
二梳白发齐眉
三梳儿孙满地
四梳百年好合
五梳和顺翁娌
六梳福临家地
七梳吉逢祸避
八梳百无禁忌
九梳乐膳百味
十梳十全十美
等放下梳子,曹氏就被陆氏扶到旁边打理仪容了,是专门的喜娘给顾容安梳的发髻。把一头青丝拢成了高髻,陆氏就亲手给顾容安插簪。
公主出嫁用的头饰都是有定制的,宝树花钗十二树是基本标配,又有各色珠宝翠钿,满满插戴,不能留一丝余地,等到满头插完,顾容安觉得自己的头顿时重了三十斤。
不过这样的盛装是有效果的,顾容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都被自己迷住了呢。就是不太好走路,需要人左右搀扶而已。
“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绿波,”从邺国来的女官姚玉兰在看见盛装而出的顾容安时,不由感叹着道。
这话顿时引得一片附和,纷纷把顾容安夸出了花儿。
然姚玉兰还低声说了一句话,淹没在赞美声里,只有站在她身边的宋倩莲听见了。
“孙贵妃自持有倾国之色,待太子妃入宫,真不知道她会是什么嘴脸。”
两人俱是皇后宫中出来的女官,自是对孙贵妃没有好感,宋倩莲听了这话也是期待,那孙贵妃持宠而娇,盛气凌人,因她自诩倾国倾城,最是见不得貌美的宫女子,皇后宫中长得好的宫女都被她找由头申斥过。
真是期待太子妃入宫请安的场面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要调理一下作息了,修仙不是长久之道,我怕哪天就猝死了。
每星期都是在期待周末,然后可以睡,太缺觉。
下次再也不要一冲动就开坑了,至少要存一个月分量才行。
我再写一会,争取十二点前让太子接到安安
第103章 含翠
“叩谢皇恩。”
司礼官高声唱礼, “跪。”
顾容安稳稳地跪了下去,依礼向顾衡叩了三个头。
“戒之敬之, 谨守妇德,以结两国万世之好, 勿负朕意。”顾衡看着眼前出落得亭亭的孙女,目光欣慰。
“敬喏, ”顾容安应了, 端端正正地给顾衡叩了头。她心中思绪万千,上辈子虽也是嫁给邺国太子, 却因为良娣乃是妾, 哪有今生出嫁的隆重庄严,连承运殿都没能进来。
拜过皇帝祖父,顾容安又遵着唱礼的流程, 给曹氏叩头。
曹氏笑中带泪,“你嫁了人要好好的啊。”再多的话都不必说了,早已说尽,只盼望安安嫁过去能够夫妻和美,顺心如意了。
“阿婆放心,”顾容安笑容灿烂, 只是她泛着红的眼睛透露了她的依依不舍。
礼官肃然高唱, “辞别父母。”
顾容安一身穿戴很重, 是被人扶着走到顾大郎和陆氏跟前的。
“跪。”
顾容安跪在杏黄蒲团上,在礼官喊叩首的时候,认认真真地给父母叩了头。
“刘荣要是欺负了你, 只管回来,”顾大郎是很不按流程走了,都没有说场面话,只表示了要给女儿撑腰。一脸的霸道太子就是我。
大喜日子说什么呢。陆氏不乐意地瞪一眼顾大郎,然而说出来的话也差不离,“鞭子阿娘给你收在箱子里了,不过不要随随便便就用啊。”
意思是不随随便便就可以用了嘛。顾容安笑笑,“女儿明白了。”
在承运殿中拜别了长辈父母,就该出门了。
陆氏从一旁宫女托着的托盘上拿过来一把缠着红线的羊脂白玉柄绣龙凤呈祥团扇,亲手交给了顾容安。顾容安接了扇子,举起来遮住了脸。
看着一身盛装,美得不可方物的女儿被人扶着,一步一步走出了视线,陆氏鼻子一酸落下泪来,再看身边的丈夫,已是个泪人了。之前还说不会哭呢,忍着这许久,终于还是破了功,鼻涕眼泪一起流,哪还有刚才的威严样子。
陆氏看着顾大郎笑起来,她这一生的际遇也是很出奇了,她年轻的时候从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落魄到混迹市井,更不会想到自己的夫君会是个大字不识的农夫。
然而更想不到的是有一天夫君成了藩王的世子,自己妻凭夫贵,一步荣华。如今更是成了一国的太子妃,而自己的长女贵为一国公主,带着十里红妆出降邺国。
当年,安安还是那么小小的一只,软软嫩嫩,一场病,她差点以为这个女儿没有缘分,万幸安安自己福泽深厚,逢凶化吉,只盼往后安安也能一生顺遂,吉祥安康。
承运殿外,穿着吉服的顾容顼站得笔挺笔挺的,犹如一株小白杨,挺拔坚定。
看见那个穿着一身华贵婚服的身影迈出承运殿高高的门槛,他立时迎了上去,轻声唤了一声,“阿姐。”
“阿顼,”藏在扇子后的顾容安回应了一声,她只从底下看见顾容顼深青色的袍子,她是没看见顾容顼听见是她的声音后瞬间有些垮掉的脸。
真的是阿姐本人!扇子遮着,顾容顼还期待着万一是找了个宫女待嫁呢,那多好,阿姐就不用嫁去那么远了。
顾容顼正正神色,调整出一脸的喜气洋洋,“阿姐我来背你。”不等礼官高声唱礼,他自己就蹲了下去。
顾容安是长女,没有兄长,就只有亲弟弟顾容顼来承担背着新娘子出门的重任了。
这一年来顾容顼长得比往年快多了,身高竟然像是吃了灵丹妙药,已经赶上了顾容安,甚至有隐隐超过的趋势了。所以顾容安一点也没有犹豫,快快乐乐地趴了上去。
顾容顼顿觉身上一沉,差点跪地。因为他没想到阿姐会有那么重,失策失策,恐怕是那一身衣服首饰就有一个阿姐重了。
“阿顼,你行不行呀?”顾容安有些怕,阿顼还是太小了,看起来挺有气势,果然还是花架子而已。
是个雄性就不能说不行,不管是老的嫩的。顾容顼咬牙,肯定地,“行!”嗬呀,站起来迈开步子就走。如今的他已非吴下阿蒙,是个顶天立的男子汉了,不仅今日能背得了阿姐,日后也能背得了!
顾容顼走起来后果然是很稳的
,顾容安一手拿着扇子,一手抓着他不算宽厚的稚嫩肩膀,“阿顼,往后家里的担子就是你来抗了,要努力啊。”
“阿姐放心,我会的,”顾容顼恨不能拍拍结实了不少的胸脯给顾容安看,“我还要给你当靠山呢。”
“好好好,那我就等你给我撑腰了,”顾容安笑着摸了摸顾容顼的头,惊得他一抖,差点就松了手。
“阿姐别闹,不然我撒手了,”这么威胁着,顾容顼却往上抬了抬顾容安,把她背得更稳了。
往日总嫌弃承运殿前长长的龙尾道太长,台阶走得辛苦,今日却觉得格外的短,好像还没有走多久就到了头。
除了晋国自己的送嫁队伍,邺国来迎亲的车马也稳稳地停在殿前了。
邺国来的婚使是刘氏宗室淮南王刘子旭,是邺国皇帝刘子阳的堂弟,三十几岁,正当壮年。因为年少时受过长嫂恩惠,表面上是个闲散宗室,实际内里是个太/子党。
挑了淮南王来做婚使,还是方皇后和刘荣与皇帝角力的结果,好悬没让自请为弟弟迎亲的祁王展现一番兄弟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