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闻煜风已经看见了自己却没有任何表示的行为, 秦晴心里的恼意已经转为一种无从说起的委屈。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做错了什么地方，才会让那人为了躲开自己，连泡吧都能不耽搁, 却偏偏要在学校那边请上两周的假。
……明明当初说要和她坐同桌，是他才对。
一想到这儿，秦晴心里像是盛满了发酵的陈醋，咕噜咕噜地直往上冒泡。
于是，连林曼雪的问话她都没有注意到。
林曼雪半天都没得到回应，此时正觉着奇怪。结果她转过脸去，就见到了秦晴看起来委屈得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哎不是……小晴啊，你这是怎么了？”
林曼雪慌得不行，不自觉地提了音量。
邻桌侧身对着这个方向的某道修长身影蓦地一顿，过了两秒，那人还是没忍住侧眸望了过来。
秦晴这桌上还有不少都是之前班里的老同学，坐在秦晴身旁的女生就小声笑着对林曼雪道：
“林曼雪，你声音可小点儿啊，人一中那位可都看过来了。”
“……”
秦晴的纤瘦的背脊在身旁女生的话音间一僵，过了两秒她摇了摇头，仰起脸来。
“曼雪，我没事儿。”
沙发靠里面的位置，傅涵林身旁的一个女生也开了口。
“秦晴你不是也转去一师中学了吗？听说你还跳级去了高二了，那你是不是认识一师这位啊？不给我们介绍介绍？”
“对啊对啊，我是真的挺想认识认识他的。”坐在秦晴身旁的女生接了话，边说边偷眼看向邻桌，“啧，从侧面看也完全没死角啊……而且小臂线条好漂亮，他不是常跟我们三中那些人打架来着？感觉肯定也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肌肉的那种……”
秦晴中途攥起了小手，但越往后听还是忍不住了。
“……我不认识他。”她蓦地出声，打断了那个女生的话音。
秦晴的声音并不高，只不过语气紧绷得有些厉害，声线都微微打着颤，让旁边的几个人都愣了一下。
秦晴自察失态，停顿了几秒才侧过头，眉眼温软地弯了下来。
漂亮的小脸染上一点清浅的笑：“我如果认识他……刚刚他就过来跟我打招呼了，对吧。”
众人回神，纷纷点头，中间几个坐着的女生尤为遗憾。
“也是，真可惜……”
被忽略了好一会儿的傅涵林却是表情诡异地盯着那个侧对着此处的男生，等听见秦晴这番话，他神色间多了几分莫名和不解。
……难道是他记错了？
不可能啊，当日阻止他表白的那个男生的长相，可不是什么常见的。
就算这酒吧里面灯光稍有些昏暗暧昧，他也不至于认不出来才对。
“喂，傅涵林，你不会是吃醋了吧？”坐在傅涵林身旁的那个女生蓦地开口，同时用眼尾把秦晴一扫，然后搭着傅涵林的胳膊靠了过去。“你放心，嘻嘻，我只喜欢你一个人的。”
“……”
傅涵林神色有些不自在，讪讪地瞥了一下秦晴的方向。
秦晴却是被女生之前那一眼里的不善情绪扫得有些发懵，然后便听林曼雪小声凑了过来。
“傅班长跟你告白没成，没过多长时间就被这个孙婉追到手了，她对你有敌意可太正常了，你小心着她点。”
“……”
一听这话，秦晴反而松了口气。
她还真怕傅涵林还有什么其他心思，到时候当着这么多人如果相持不下，不管哪一方都会很尴尬的吧……
与此同时，邻桌。
“煜哥，你看什么呢？”
闻煜风身旁的小个子男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出去，落到了邻桌那儿闹腾得正欢的男孩女孩们身上。
小个子眼睛一亮：“煜哥，您是看上哪一个了？要不要我帮您——”
话还没说完，有人在他的后脑勺上糊了一把。
“卧槽谁他妈——”
那小个子扭过头去就要发火，一看清打了自己一巴掌的人，他又连忙转为一副赔笑模样——
“哎哟，乔安哥啊，抱歉抱歉，我刚才不是骂你……”
乔安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伸脚踹了踹小个子的腿。
“坐一边去，别来膈应煜哥。”
那小个子听话地往旁边坐，一边挪屁股一边委屈地开口：“我那哪儿是膈应煜哥啊，我这不是想给煜哥挑个好看的妞儿吗？”
“你这还不是膈应他？”乔安气笑了，抬胳膊又要做出打的动作，只不过最后没落下去。
他拿眼神一瞥旁边疏离淡漠无动于衷的男生，然后才笑着转回去。“你什么时候见着哪个女人能靠近到煜哥一尺之内了？”
那小个子撇撇嘴，口里嘟囔：“我这不是看煜哥好像对那一桌很有兴趣的样子嘛……”
乔安闻言，看向邻桌。
注意到里面不少女生都若有若无地往这边看，他忍不住笑着坐到了闻煜风身旁。
“都是一帮小屁孩，估计还想特意制造出点声量来吸引注意——煜哥，你嫌他们吵的话，我让人把他们请走。”
“……”
闻煜风垂眼回来，修长指骨间捏着的棱形玻璃杯晃了晃，酒浆在暧昧的灯光下反射着漂亮的光泽。
他抬起左手手腕抿了一口，声线低沉沙哑：“没事。”
乔安眼神一闪。
——
煜哥这会儿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想了想，乔安给同桌的几人使了个眼色，自己率先端了杯子，侧过身来跟闻煜风手里的杯壁轻轻一撞。
“煜哥要是有什么不顺心的，兄弟陪着你多喝两杯，都给它们冲走了啊。”
闻煜风没说话，视线往杯子上一落。
过了须臾，他低笑了声，清俊的面庞上隐约带着点自嘲。而后他抬手，将杯子里的酒液一饮而尽。
…………
秦晴每多待一秒，都要比前一刻更后悔自己今天跟着林曼雪出来的这个决定。
眼看着这一帮疯魔了似的折腾，秦晴只觉得脑仁都跟着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
等酒吧里所谓“High time”终于过去了，林曼雪几个女孩儿也兴致未尽地回了座位。
显然是还没玩够，有人从桌上取了只酒瓶子晃了晃，冲着众人直眨眼——
“我们来玩游戏吧？”
“好——！”
众人连连应声。
“……”
旁边沉默的秦晴头皮都发麻，她终于按捺不住，伸手拉了坐在自己旁边的林曼雪一把——
“曼雪，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回去吧？不然家里该担心了。”
“别啊，”林曼雪连忙拉住秦晴，“我们再玩一会儿！就一会儿！”
“……”
秦晴不为所动地盯着她，小脸绷得紧紧的，表情还怪严肃。
林曼雪没辙，只得抱着手做求饶状，“那这样，我们就玩完这个游戏，玩完我们就走——好不好？”
眼见着林曼雪不停地朝自己眨眼睛，做出一副可怜到不行的模样，秦晴无奈。
她只能松了口：“好吧。你说的——只要玩完这个游戏，我们立刻就走。”
“行行行，没问题！”
林曼雪跟秦晴做出拍胸脯保证的模样来。
秦晴无奈地皱着小鼻子看她：“你啊……”
“秦晴，林曼雪，你们不坐下来玩吗？”
傅涵林突然出声招呼缩在角落的这两个。
“这就来，”林曼雪声量一提，转回头来对秦晴小声促狭，“我跟你保证，傅班长绝对是对你没死心。”
“……”
秦晴小小地翻了她一眼，没说话。
林曼雪笑嘻嘻地拉着秦晴坐回了沙发。
“转酒瓶么？什么游戏规则啊？”
秦晴一坐下来，就听人好奇地问。
她从前还没来过这种地方，也是第一次听说“转酒瓶”这种玩法，不由好奇地看向了被横放在酒桌中间的那只空瓶。
“还能什么规则，老规矩，瓶口对着谁，谁就接受惩罚。”
“就是问你惩罚怎么定啊？”
“……”
酒桌上沉默了一会儿，几个女生对视了两眼，从彼此目光中得到了相近的意思。
坐在傅涵林身旁的孙婉清了清嗓子：“这样，我看就选隔壁那桌，看起来男男女女都有，加起来也十几号人了。这酒瓶指到了谁，谁就过去挑一位异性敬酒，成功让对方喝下了就算过，失败就再接受抽签惩罚——记得，必须是异性哦。”
“哇，傅涵林，管管你女朋友——”
桌上有男生玩笑着开口，“她们这分明是有目的而来啊！”
孙婉把那个开口的男生一瞪——
“酒都是我请了，怎么，还不准我定个游戏规则了？？”
“行行行，金主爸爸说了算！”
其他人纷纷应和。
“……”
秦晴却懵着小脸眨了眨眼，没等她反应过来，规则已经订完了。
秦晴傻眼，转向林曼雪：“我、我也要参加？”
林曼雪：“当然了啊，没人例外，你怎么好意思搞特殊，对不对？”
“可是我完全没玩过也没喝过——”
不等秦晴再挣扎，酒桌中间的瓶子已经转起来了。
秦晴也顾不得再推拒，眼睛一下都不敢眨地盯着瓶子，胸口里的心跳加速，却是比以往所有大考加起来都要更让她紧张。
所幸这酒瓶转了几圈停下之后，对准了一个离着秦晴还挺远的女生。
“呼……”
第一次玩这种游戏的秦晴本能地松了口气，只觉得像是从什么险境顺利逃生了似的。
众人纷纷哄笑着打趣第一个就“中了奖”的女生，那女生也不胆怯，招来侍者开了瓶酒，拿着两只倒了酒浆的杯子，就毅然决然地往邻桌去了。
桌边左右人都看热闹似的盯着，见那女生直接走向坐在最外侧的那个男生时，没人觉得意外。
秦晴也一样。
尽管她是第一次玩这个游戏，但她还是很清楚这些女生真正的目的——无非就是借个由头去向闻煜风搭讪罢了。
只不过和其他人唯一的区别，就是秦晴始终一副乖巧安静的模样，目不斜视，就差把两只小手工整地搭在膝盖上了。
兴许是那人的存在感实在过于强烈，即便秦晴从始至终眼角余光都不曾掠过半点，也明显感觉到一道复杂的视线在自己的身上停留了一下。
而她身旁有女生低呼。
“哇，是在看这边么？待会儿如果抽到我，我也一定要过去。”
“你以为他那么好说话呢？万一让你下不来台，那不是——哎？他还真喝了啊？？”
“……”
秦晴一怔，抬起视线望了过去。
果然如那女生所说，斜倚着沙发靠背的闻煜风接过了杯子，将玻璃杯里的烈酒一饮而尽。
然后他眼也未抬地将杯子还到了向他邀酒的女生手里，视线重新压回。
侧颜依旧漠然而好看。
出去邀酒的女生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见闻煜风神色淡漠的模样，只能压下了话音，脸蛋通红地回来了。
而这个女生的“得胜归来”，显然给在座除了秦晴以外的女生们都带来了莫大的信心。
其后几轮，除了男生们的邀酒以外，女生们无一例外是端起酒杯就直奔着闻煜风去了。
而让整桌人都感叹的是，闻煜风从头到尾竟然一次都没拒绝过。
可如果说秦晴这边的人是感叹，邻桌上乔安他们就已经是有点惊恐了。
——
看这情况，显然他们煜哥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反常。
要么反常地好，要么反常地差……再看这人越喝越面无表情的俊脸，怎么看也不像是心情好的样子。
乔安过了好一会儿才推了一把旁边的小个子，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道——
“待会儿你就直接找安保把这几个心里没数的小屁孩清出去，一个个也不知道哪儿那么大脸……”
小个子也看得眼睛发直，这会儿听乔安吩咐，便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他是真有点怀疑了，邻桌难道确实有被他们煜哥看上的小姑娘？
不然煜哥周周都来，可从没见哪次喝过别人请的一滴酒啊。
而此时，林曼雪也在跟秦晴啧啧感叹——
“这一师中学的校霸厉害了啊，都连着喝了几杯了？就算酒量大，这么个喝法都能酒精中毒了吧？也不知道胃受不受得了哦……”
“……”
秦晴放在身旁的小手紧紧地攥了起来，她抬起眼，正见着最后一个敬酒的孙婉志得意满地笑着往回走。
“来吧来吧！”
还有许多没被指上的纷纷欢呼着要开下一轮。
秦晴却是终于按捺不住，蓦地站起身来。
兴许是女孩儿的动作幅度实在有些大，也或许因为这会儿恰是在满桌人都专心地盯着酒瓶的时候，总之包括林曼雪在内，众人都被吓了一下，纷纷将目光落了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