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宫中的规矩礼仪,就属江采苓做的最好,吃饭的时候那姿态也是清贵端雅,仿佛入口的不是鸡鸭鱼肉,而是每日清晨采集的露水。
倒也不是闺秀们那样小口小口地咬着,恨不得将一粒米分三口似的坐做作,江采苓吃相让人看起来很舒服,让对面的人也不知不觉间更有了食欲。
满桌子的玉盘珍馐,江采苓连吃了三口虾仁青笋。见之,苏清城问道,“你喜欢吃青笋?”
“算是吧。”
其实只是江采苓因为吐到了恶心,所以暂时吃了一种让舌头感觉不出来味道的药而已。
满桌子的佳肴中,也只有青笋吃到嘴里还能听个响,其余的都是软绵绵的一坨。
食而无味,也算是人生一道酷刑吧。又吃了一口青笋之后,江采苓便放下了筷子,直言说道,“你今天找我来有什么?”
“你说我找你?”
两个人在彼此的眼睛中发现了惊讶神色,紧接着就察觉到不对。
苏清城迅速起身,就朝着房间的门走去,推了推,发现门从外面被人横住了,根本走不出去。
难道是有人想要将他们困在房间中?
刚要启唇喊庆山和艳云二人,可是发现喉咙只能发出很低沉、很沙哑的声音,像是被火舌亲吻似的。
江采苓这边也没有好到哪去,额头上布满了汗水,浑身上下热得难受。
这是第三次了,第三次被人下药了……江采苓后悔自己不应吃抑制味觉的药的,要是她没吃药,一定能吃出来这饭菜有问题的。
抬眸,江采苓冷眼对苏清城问道,“刚才饭菜是谁做的?”
苏清城沙哑着回道:“艳云送进来的。”
艳云好端端地给苏清城下|药做什么?难不成是看上了他?
两个人的脑子已经没有功夫思考了,这个春|药药力实在霸道,就算是苏清城用内力压制都没有半点作用,更何况是本来就虚弱的江采苓。
死死地扣着自己的手心,让她努力维持着清醒,“你能不能撞开这扇门?”
孤男寡女,皆身中媚|药,实在是太危险了。
“这药,封锁住了内力。”苏清城这番话说得断断续续,像是努力克制着什么,琥珀色的墨子颜色渐渐变得深沉,桃花眼底浮现出一片妖娆的殷红色。
苏清城闭眸,心中默念着清心诀,额头上的豆大的汗珠聚起落下,身体上像是经历着炼狱的煎熬。
“你放心,我不会,动你的。”低沉的承诺在这样的情形下说出,江采苓却不能放心。
她懂得医理,仅仅靠人自身,想克制住药性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手心被指甲陷入得伤口斑驳,江采苓眸中清醒一片,坚定说道:“得出去,要是不吃解药你会血管爆破而死的。”
忽然想起了脖颈上的江雀送的响哨,像是揪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江采苓将哨子放在了唇边,用力吹响了它。
响哨的声音常人听不到,唯有百灵鸟才能接收到,然而江未眠并非常人,之前出现过接收到信号的情况,他应该能听到……应该能吧。
……
杜念玉和玉梅回到房间,发现本应该在手中的食盒竟然不见了,心中顿时惊慌起来。
若是一般的菜肴被人捡去自己吃了或是喂狗都无所谓,可是偏偏这菜中是她加了药的。
是玉梅从宫中买来的欢|好之药,药效极强,有着惑人心智的功效,比起一般的春|药更像是一种迷幻之药,能让人服用之后看到心中向往的场景。
“快回去找找!”玉梅果断说道,每个院子的食盒下面都是有着名字的,饶是被人发现这下了迷魂药的饭菜是他们碧云天的,那他们以后可没办法在十皇子中抬头做人了!
因为这件事情不能太大张旗鼓,杜念玉只带着玉梅和另外几个信任的小丫鬟,几个人分开行动,杜念玉踏着幽邃的小路重新走到了揽胜院的西窗下。
微微抬头,杜念玉娇嫩的脸上顿时一白,嘴唇发抖。
只看到蜡烛照耀下的西窗上,映着两人的身影叠在一起的剪影,并头鸾凤穿花,仿佛是一对戏水的交颈鸳鸯……
正文 第165章 真的是清白的
眼见也未必为真。
此话一点不假。
杜念玉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强大的心脏坚持着浑身倒流的血液,坚强地又朝着西窗走近了几步。
“你先忍一忍。”
“你,动吧。”
“那我开始了。”
“啊啊!”
女子的尖细声音和男子带着沉闷的低吼传到耳中,衬得揽胜院中春色撩人。
杜念玉眼睛睁得极大,大滴大滴的眼泪夺眶而出,脸色顿时像是幽鬼一般苍白,唇上覆盖着一层胭脂,是白|面般脸上唯一的颜色,在黑夜中格外吓人。
她虽然不经人事,但是在宫中服侍多年,这样的声音代表着什么她知道得不能再清楚了。
怎么会这样……她不相信,她不相信苏清城会和江采苓在一起。
身子本就娇弱的杜念玉被这件事情刺激得头脑发胀,人像是一张纸片似的,似乎下一秒就能寿终正寝,羽化登仙。
“啪——”
房间内的烛火霎时间熄灭,月色黯淡,杜念玉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揽胜院,身影颤抖,脚步微乱。
就在刚才,一扇窗的那一侧,发生的是和杜念玉脑海中以为的事情截然不同的事情——
江采苓忍着身体中的狂躁,用单只手臂勉强支撑着身体,另一手颤颤地抬起,摸着桌子上的刀。
“嘶。”手指不小心划到了锋利刀刃,十指连心,她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加上药性的原因,唇齿间不禁溢出了奇怪的声调。
握着桌上冰冷的匕首先是用酒擦拭、接着将刀刃对着烛火烧着。
“你先忍一忍。”放血是目前最好的办法,江采苓握着尖刀就朝着苏清城的手臂穴位上划去。
“你,动吧。”苏清城服下的药量似乎比江采苓的多,所以药效更加霸道,能忍着身下的胀痛说出单蹦的词都是厉害。
放血,可清热,可解毒,是出门旅行必备的技能。
“那我开始了。”
刀刃划过光洁硬朗的手臂,浓浓的黑血顿时间冒了出来。
“啊啊!”苏清城不禁低吼了一声,带着纾解痛苦的酣畅。
江采苓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了,一不小心,将蜡烛吹灭了……
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没想到变成了天大的误会,就连着在北窗下听着墙根的艳云和庆山二人也大大的误会了。
尤其是艳云,艳丽的脸蛋上浮现着猥琐的笑容,抬起胳膊夹起庆山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庆山作为连姑娘小手都没有碰过的小小童子,如今右脸蛋蹭着某人的圆润,脸上的血管一一暴血,两颊烫得能煎熟十个荷包蛋。
一面承受着怕被殿下发现而惴惴不安的心里煎熬,一面承受某个变态带给他的身体煎熬。
可怜的庆山悲愤地发誓:
来世,为狗为猫,都不要和艳云这个变态成为朋友!
……
这个夜晚,充斥了太多不美好的误会。
接受到响哨的声音,围着柳明楼打转的江未眠不正经的脸色猛地一变,撂下一句“美人等我回来”就匆匆朝着十皇子的方向奔去。
冲破窗户,里面乌黑一片,江未眠拿出火折子,火光隐隐约约,忽明忽暗,眸子刚一流转,就看到了一副极为血腥的场面。
只见十皇子晕倒在地上,衣冠微乱,脸上布满了彩霞似的红晕。右手高挽着袖子,露出的一截雪白有力的手臂的上面被划了三道口子,血淋淋的,地上的黑血一滩。
而在他身边席地而坐的江采苓也没好到哪去,手中紧紧握着一把染着血的匕首,发髻散开,双腮两侧充满了斑驳的血点,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眸在幽暗火折子的照映下透着一丝丝的诡异。
若不是他在空气中闻到了催|情之药的味道,他还真的以为是一个谋杀未遂的案发现场。
江未眠挠挠头,嬉皮笑脸着说:“那个——我没打扰你们好事吧?”
江采苓忍住扶额的冲动,她现在不能说一句话,只要一开口,甜腻的声音就会从嗓子眼里跑出来。
此时无声胜有声。
江未眠二话不说一手提溜着一个就破窗而出,接着,只听到两声“噗通”,一前一后将两个人扔进了莲花池的水中。
感受着池水的冰冷,浑身的燥热就像是滚热得冒泡的锅中加入了清水,顿时就降下了温度。
这时,巡夜的侍卫听到声音连忙过来查看,江未眠先一步躲闪进了树影中,侍卫看清了苏清城和江采苓的脸之后,麦色的脸顿时红成了虾子,接着连忙捂上了眼睛,一边倒退一边说道:“殿,殿下,娘娘,属下……不是故意看到的,不,什么也没有看到。”
江采苓伸出手,真想喊一声“壮士留步,不是你想的那样。”
话说,这一幕好像有点熟悉,她记得在大婚当晚好像也出现过类似的情况……
往事不堪回首,往事不堪回首。
她和这个莲花池还真是有着不解之缘啊。
江未眠抱胸站在一旁,挑眉看着莲花池中的两个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在催|情药效霸道之下,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要是真没发生点什么事情他还真不信。
的确,除了事情的当事人,或许谁能没法相信。
在这些“信徒”中,杜念玉是最矛盾最复杂的一个,一方面她相信苏清城是一个恪守承诺的人,而另一方面她却对这件事情深信不疑。
因为只要她有的,都被曾经的江采苓一一夺走。无论是昭弘帝的宠信,还是原本唾手可得的……地位,都被江采苓破坏的一干二净。
“不可以!”杜念玉怪叫一声,拍案而起。
一夜未睡的眼睛中布满了血丝,显得有些魔怔,有些狰狞。
她眼底写满了怨恨:这一定是诅咒,只要江采苓在一天,她就永远得不到属于她的幸福。
她等不到清城登上帝位之后再弄死她了,多留着那个妖女一天,就像是枕边放着火药一样,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将自己炸得粉身碎骨,七零八落。
……
那个侍卫嘴巴很严,果不其然,在第二天还天蒙蒙亮的时候,“殿下和娘娘又?叒在莲花池中哔哔哔了”的消息已经传得满府上下人尽皆知。
老嬷嬷和小丫鬟,侍卫和小厮,大家一起谈论着,一双双眼睛中闪烁着八卦至死的光芒。那是圣光,普渡着每一个有着无聊生活的芸芸众生。
“之前我还以为殿下宠的是杜夫人,没想到啊没想到!”
“小别胜新婚,果然爷和娘娘才是真爱,高举正宫大旗不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