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采苓豁然明白,原来他们以为郭昂杀了她,想要杀了郭昂为她报仇。
她幸得重生,想简简单单地过完正常人的一生,不想复仇,也不想旁人为她复仇。于私人情愫她的确有怨,但她和顾既明本就是站在两个立场上的人,只能感叹自己技不如人,难敌美色,导致满盘皆输。
未眠武艺出众成为了昆仑主,但是性格纯良,心思谋略方面远比顾既明逊色;江雀心思缜密,只是心性柔软,手腕不够狠毒。
顾既明心细如尘,缜密冷静,最主要是手段高明,冷酷无情,他们二人联手也断不是顾既明的对手,反而会将自身性命搭进去。
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
想到这里,江采苓屏息折身躲在灌木丛中,将手放在嘴边制造空灵之感,模仿着前世的声音幽幽开口,“雀儿,未眠,是你们吗!”
“娘娘?”江雀立刻听出了江采苓的声音,一开始以为出现幻听,和顾既明四目相对确定彼此都听到了江采苓的声音之后,眸中闪过激动。
可是转念,江雀的眸中就染上了怀疑,“是谁在装神弄鬼,还不快速速现身!”
未眠手握在剑柄上,仿佛下一刻就会利剑剑鞘。
“雀儿,还记得哀家再见到你第一眼说的是什么吗?十年以来,你倒是依旧机敏缜密,哀家虽然没有让你大富大贵但也没有让你死无葬身地。”
——你这个女娃机敏缜密,你可想好跟着我有可能会一生荣华富贵,也会一朝死无葬身地?
这是江采苓对雀儿说的第一句话,当时四下并无旁人。
闻言,江雀眼中迸出闪亮的光彩,眸中带着不可置信的泪光,“娘娘,真的是您吗?”
“听闻你们想为哀家报仇,哀家不放心,从黄泉路上折返回来,就是想告诉你们不要给哀家报仇,你们自己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好了。”
“可是娘娘,郭昂害死了您!”
“不,不是他,总之你们不许再为哀家报仇,明白吗?”
“明白了……”江雀回道,可是明显有着不甘心。
江采苓想了想,继续开口,“哀家知道你们的好,贺家的千金贺翎儿与哀家甚是投缘,若是贺家有难,你们能帮就要帮一把,也算是帮哀家了,记住了吗?”
虽然二人并不知道贺翎儿怎么会和太后有缘,但是太后说有缘就是有缘,于是恭敬回道:“雀儿、未眠明白了。”
这次江采苓“显灵”,让江雀彻底放了复仇的执念,而且得知江采苓死后没有怨恨十分释然,心中也觉得安慰,对太后口中说的贺翎儿生出几抹好奇。
乱坟岗装神弄鬼之后,一连几日江采苓都闲来无事,在房间中套路白荷,让她不知不觉讲了她想知道的事情。
贺鸣山虽然是贺氏家族最有出息的一支,但是却是庶子,族长为人古板、讲究嫡庶,十分偏爱贺家嫡支,奈何贺家嫡支是一个扶不起来的阿斗,贺家嫡支主事人是贺鸣山的堂兄弟贺鸣海,这贺鸣海有是一个正室三小妾六个填房,生了一子二女,除了小女儿贺湘湘是一个可人儿之外,一个比一个荒唐:
长子贺宗耀强抢民女差点闹出人命,长女贺潇潇婚前失贞众人皆知,总之这个家都是混乱不堪,族长总会以贺家共同繁荣的说辞让贺鸣山想办法解决,俗点说就是擦屁股。
如今,族长又来了,为的还是贺宗耀,而且还特意叫来了江采苓。江采苓总觉得这次事件有关她,简单梳洗,穿着一身杏色罗裙就去了前厅。
正文 第五章 让你妹妹代替你嫁进顾家
一进到前厅就看到一面色红润老者,精神矍铄,一身藏色双排锦褂,白色胡须半长,仙风道骨模样。
“翎儿见过族长。”
族长也打量着江采苓,这是他今年第一次见到她,比起印象中的娇娇女孩大不一样,一双明眸透着机灵,给平凡的五官增色许多,通身散发逼人贵气,施礼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是受过宫中教习嬷嬷训练一样标准流畅。
短暂的惊讶过后,族长和贺鸣山开始谈正事。贺宗耀这次赌钱又输了,对方不要钱就要砍他只手,贺鸣海实在没辙了,求助族长,族长便找贺鸣山了。
二人本是兄弟,进一家祠堂,贺鸣山只能应下,族长满意地点点头,以长辈身份告诫江采苓以后要注意德性,“翎儿,听闻你不想嫁给顾相?”
孟云想说什么,被贺鸣山握住了手,摇了摇头。
江采苓不知道这个族长到底目的是什么,但是她毕竟是在宫中斗了十年的女人,应付一个族长绰绰有余,于是乖巧回答,“族长,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婚姻大事靠得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由得翎儿想还是不想。”
贺族长发现这贺翎儿比起之前能说会道许多,原本要说的话竟然堵在了唇边,花白的胡子微微颤抖。
“族长,若是有什么事情请您直言,若是翎儿能帮上忙,定会尽己所能。”
族长见贺翎儿有这态度,摸了摸花白的胡子,道,“当年你祖父和顾相外祖订下了娃娃亲,但是婚书上并没有提及是贺家哪个女儿要嫁给顾既明,你看你六妹一心爱慕顾相,本族长就想着既然都是贺家儿女,成人之美是大好事,不如你就让了这个婚事给你六妹。”
江采苓这才明白族长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无非是想利用贺湘湘和顾家攀亲的机会抬高贺鸣海一支的地位。
贺湘湘,位列洛阳十二贵女之中,貌如春晓之花,灼若芙蓉,皎似朝霞,而让她声名远扬的是那一双巧手,一首《凤囚凰》弹奏得如诉如泣,如怨如慕,及笄后贺鸣海一家可谓是门庭若市,求娶名帖络绎不绝。
江采苓正愁着如何摆脱和顾既明的婚事,没想到竟然有送上门的机会,心中早就乐开了花。表面为难地看了一眼爹娘,一双明眸似乎有着不甘和隐忍。
“族长的深意翎儿知道,明人无须说暗话,顾相是女子良配众所皆知,六妹仰慕顾相情有可原,翎儿愿意成全。但是错失顾相这位良配翎儿实在心有不甘,短时间内更是找不到能与顾相匹敌的男子。这婚可以让给六妹,但也想请族长做一个证明,我贺翎儿以后的婚嫁除本人之外无需干涉!”
贺鸣山和孟云不是迂腐之人,如果不是之前和顾既明有娃娃亲,他们也会答应贺翎儿与苏清城的婚事。
可是这个族长不一样,今天她让了婚事,便认为她是软柿子,明日族长或许就会将她嫁给别人。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大逆的话吗!你……”族长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江采苓说不上来话。
贺鸣山此时也站了出来,虽是文人,讲话却掷地有声,沉声对族长说道,“族长,虽然当时没有定下是哪位小姐,但是当初算的姻缘却是用翎儿的八字算的,整个洛阳百姓也都知道我们翎儿是顾相的未婚妻子。”
族长冷哼一声,“但是顾家未必如此想,湘湘容貌才品在京城都是有名声的,而贺翎儿恐怕没有几个人知道。”
闻言,江采苓才想起来,近三年但凡是宫中宴会前去的都是贺鸣海一家,贺湘湘也是靠在宫宴上献艺才声名鹊起的。
她当时一心想着如何对付朝中与她作对的老臣,根本没有在意为什么贺家来的不是在文人圈中颇具声望的贺鸣山。
如今想来,定是族长的意思,贺鸣山和孟云都是不重名利之人,对于参加宫宴兴致乏乏,而贺鸣海一家则不同,完全是存着靠贺湘湘支撑起整个支族的想法。
贺鸣山虽不在意攀龙附凤,可一来顾相的确是京城难得的良配,二来他贺鸣山还不至于连宝贝女儿的幸福都守不住。
贺鸣山眉头一皱,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江采苓生怕贺鸣山一激动就回绝了族长,于是柔声开口,“父亲,族长说得有道理,贺家共同繁荣也是翎儿愿意看到的,这亲事我愿意让,但是还请族长立下字据,若是顾家没有追究此事,待他们二人成亲后,贺翎儿还没有遇到比顾相更值得托付的男人,翎儿终生不嫁,任何人不能逼我,任何人也不能反对我选择的婚事。”
族长生怕贺鸣山反悔,立刻答应下来,并且签了字按了手印。
族长走后,贺鸣山不禁无奈地笑了笑,看着江采苓,“你刚才是故意的吧,你这丫头还真是有些小聪明,为了苏家那个小子?”
前半句本让江采苓后背冒着冷汗,后半句一出,江采苓才长舒一口气,这贺鸣山只当她这么做是为了嫁给苏清城。
误会也好,江采苓故作娇羞地跑进房中,坐实了这个美丽的误会。
看着宝贝女儿的背影,孟云也无奈笑着,“翎儿长大了啊!”
回到房间,江采苓开始计划一些事情,这一世她不想过得那么累,贺鸣山桃李天下,吃穿不愁,库房的银子就算她成天好吃懒做,也够她再活五十年了。
可是那个族长却不是一个好的,说不定哪天就用贺家子孙共同繁荣的名义夺了贺鸣山一半的家产。
她想要无忧无虑度过此生,首先要有够她挥霍的资本。
江采苓之前就在宫外面做过些胭脂水粉的生意,经营得还算是不错,已然成为京城响当当的品牌,大部分收益都用来研究制作新型药品。可是现在让她以贺翎儿的身份去告诉那些铺子管事,她就是死去的江太后,总归是不现实的。
思前想后,江采苓只能重新创业。
胭脂水粉虽然她熟悉,但是若从头开始,来钱太慢。
她之前也暗中倒腾过军火,不过也是凭借太后的权势,现在她若是干这个,没被人抓起来,也得被贺鸣山活活打死。
望着桌案前窗外面的花圃发呆,百草仙藤,奇花灼灼,鼻尖萦绕着甜腻的花香,江采苓定睛一看,这贺翎儿的院子里竟然有着锁阳。
锁阳,补肾、益精。
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江采苓立刻挥笔在宣纸上写着什么,有文字,也图案,是一些奇奇怪怪的杯子和不知名的奇怪工具。
阳光透过窗棂找了进来,浮尘三千皆被照得明亮晶莹。夕阳落下,华灯初上,白荷进来添灯,便看到江采苓奋笔疾书的样子。
之前姑娘每天总是无忧无虑,不喜欢读书写字,偶尔会因为老爷抽查功课而熬夜背书,但平日从未见过姑娘如此认真模样。
“白荷,你按照我上面写的方子去药店抓一些回来,然后把这个图纸交给城南的张木匠,让他尽快完成我需要的东西。”
“好。”白荷虽然不知道这方子是干什么的,还是乖乖照做。
这个方子江采苓也不怕被人瞧去,方子如没有锁阳,就是一个普通的滋阴补肾的汤药,但是只要经过她小小的改变,就会成为比起春风十里药效强百倍千倍的欢合圣品。
服用之后,金戈铁马任驰聘,金刚不坏温柔乡。
江采苓唇边扬起笑意,似乎已经想象出自己财源广进的场景。
是夜,江采苓躺在榻上休息,睡梦中神色不停变化,梦到过去的情景……
当时她喜欢顾既明得紧,用尽话本上的桥段,可是顾既明就是一个榆木脑袋,不解风情。
刚刚进宫的时候,曾听老嬷嬷讲,男女相爱关乎床笫。
也有人说,想要一个人的心,就愉悦他的身。
她用尽方法想与顾既明欢好,制出了春风十里,结果制出来的药效太强,损害身体,就没用在顾既明身上。
月圆之夜,花好正圆,江采苓觉得如此良辰美景,身边却无人同她欣赏,就让人给顾既明传了一个花笺,上面梅花小字写道:落花水中落,流水东去流。秋色连天阔,良辰共君过。
顾既明清冷孤傲如此,她本以为他会推辞,万没有想到他竟回了花笺:卿道落花难再回,怎知流水不西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