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手里拿着帕子,笑嘻嘻地问楚管家,“楚管家,这就一个普通村妇,随便叫几个护卫送去京城给九小姐就行了,大人怎么让您亲自去送呢?简直太大材小用了。”
楚管家闻言掀掀眼皮子,漫不经心道:“这个女子对九小姐很重要,路上一定不能有什么闪失,这活啊,得我亲自去办。”
婆子连忙点头,“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大人要您跑这一趟。”
楚管家却不理会婆子,反而转向黎茉,摸摸自己的胡子,语重心长地说了起来,“宋娘子啊,你也不要怪我们,实在是你非要拒绝我们才不得以这么做的,你现在想不明白没关系,等到了京城,到了我们九小姐身边你就知道,京城有多么繁华,而你待在九小姐身边将会多么舒坦,到时候你只要每天给我们九小姐打扮的美丽动人的就行了,其他的什么都不用操心,哪像你现在跟着个村夫后面吃苦受罪抛头露面的。”
楚管家说完,见黎茉没有任何反应,反而闭上了眼睛,眼里闪过一丝不快,但想起三姨娘的叮嘱,还是好声好气地接着劝道:“你想想看,你只是去京城化个妆,你的丈夫和孩子就能得到一百两,日子就不用过的那么苦了,你的孩子一定能过得好得多,等以后你月月拿月银,还可以买很多京城的好玩意儿给孩子寄回去,孩子会很高兴的,京城啊,可有很多咱们这里没有的好东西呢。”
“你如果愿意好好伺候我们九小姐,好好给我们九小姐梳妆,伺候的好了,也不是不能回来的,九小姐体恤下人,是可以给你休沐的日子的,到时候你就能回来看看家人孩子了,但要是伺候的不好,那可就不好说了。”
楚管家说了半天,黎茉还是一动不动,眼皮子都没动弹一下,这下子是彻底怒了,指着黎茉道:“我告诉你,我们好言好语劝你是给你面子,你要是还敢这么不配合,要是给我们九小姐惹了麻烦,到时候别怪我们对你相公和孩子不客气!”
黎茉还是闭着眼不动弹,就像是没听到一样。
一旁的婆子对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楚管家道:“管家,我看这小娘皮太不识好歹了,要给她个教训她才能乖乖听话,跟她客气是不行的,就得打服她!”
楚管家也很想打一顿人,但是如果给九小姐送个带着伤的人,到时候怎么伺候九小姐?
婆子眼珠子转了转,似乎是知道管家在顾虑什么,立马道:“管家,这打人也不一定会伤在明处,只要下手得当,照样可以教训人,而且看不出来伤,交给我吧,我可是调教过不少丫鬟的。”
楚管家闻言,眼睛亮了亮,想起这严婆子调教丫鬟的手段,呵呵笑了起来,摸着胡须道:“那好吧,交给你了,给我好好调教调教,让她听话懂事才行。”
婆子立马卷起衣袖,从袖篼里拿出一包东西,边打开边道:“放心吧,就交给我吧。”说着,亮出一排排针,从中挑出一根最细最长的,捏在手上,呵呵一笑,猛得朝黎茉身上刺去。
“啊——”黎茉只感觉一阵钻心的疼痛从胳膊上传来,忍不住地叫了出来。
婆子哈哈一笑,“看你还敢不识好歹,叫你见识见识什么叫规矩!”说着又刺了下去。
“啊——啊——”
婆子在黎茉的惨叫声中一连刺了好多针才停手,看着黎茉痛得蜷缩起来的身子,得意地看向楚管家。
楚管家也笑了,看向黎茉,再次问道:“怎么样?这下子听话了么?只要你好好伺候我们九小姐,有的是好日子过,何必受这罪呢。”
黎茉颤抖着身子,紧紧闭着眼睛,依然一言不发。
婆子气怒,不待楚管家说话,立马抽出一根更粗的针,狠狠地再次朝黎茉身上刺去,在黎茉如预料般地发出惨叫声以后,狰狞地笑着,再次举起手。
“砰!”
一声巨响,马车猛地停下,楚管家和婆子身子不稳,“噗通”撞上了马车壁,然后滚落下来,一瞬间哀嚎起来。
黎茉也滚下了坐位,摔在了马车车板上。。
“怎么赶车的!是怎——”楚管家的话还没说完,马车帘子就被掀起,一把刀指着他的喉咙,让他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下一秒,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冲了进来,目眦欲裂地抱起地上的黎茉,颤抖地叫道:“黎茉!娘子!娘子你有没有事!”
黎茉缓缓地睁开眼睛,似是不相信此刻能见到宋大山,眨了眨眼睛,半晌后,等终于确定来人后,立马泪流满面,“大山,大山,你怎么来了?”
宋大山颤着手去解黎茉身上的绳子,解开后,赶紧查看黎茉身上伤在哪了。刚刚在马车外,听到黎茉的惨叫声他就知道,黎茉肯定被伤了。
黎茉的伤都在身上,而去都是一个个针眼,此刻无法看,只能伸手抱着宋大山的头安抚,“没事没事,你别急别急,伤在身上,不是什么打伤,是被针扎的。”
宋大山闻言,眼睛一瞬间通红,看向楚管家和婆子的眼神似乎要将他们挫骨扬灰。
而楚管家此刻也是被冲进来的宋大山吓得睁大了双眼,不敢置信,指着宋大山,“你...你...你不是....”
话没说完,脖子上一疼,刀尖刺入脖子,鲜血流了出来。
楚管家立马朝着自己面前拿着刀刺自己的年轻男人求饶:“别别别乱来,有话好好说。”
男人笑着,看了眼狼狈不堪的宋大山和黎茉,表面笑着,眼里却冒火,“好好说?行啊,待会咱们好好说!来人啊,给我把人绑了!”
话音刚落,立马来了几个侍卫上来将楚管家和婆子绑了起来,然后像拖死猪一样拖下了马车。
司马浩然看着细细查看着黎茉的宋大山,开口道:“大山,先别急,咱们这就去城里看大夫,嫂夫人会没事的。”
宋大山点点头,将黎茉抱起来搂进怀里,用脸颊蹭蹭黎茉的脸颊。
而此刻,马车调转车头,向着城里而去。
黎茉缩在宋大山的怀里,看着宋大山满脸满身的伤,心疼得受不了,眼泪又湿了眼眶,“大山,你疼不疼?”
宋大山摇摇头,“不疼,我不疼。”
他疼的是心,见到黎茉被带走,他的心就疼得在滴血,见到黎茉被伤害,他的心疼得都要死了。
黎茉湿润着眼睛,知道此时无能为力,等到了医馆才能好好看看大夫,而后,她才将目光投向同在车上的年轻男子。
这一看之下,她睁大了眼睛。
这人不是之前在城里见过的都尉大人么?宋大山怎么会认识都尉大人?而且还带着人来救她?
见黎茉看着司马浩然,宋大山这才想起来,赶忙向司马浩然介绍,“司马,这是我娘子,叫黎茉,今日真是谢谢你,要不是你,我真的救不回我娘子。”
宋大山说完又向黎茉介绍道:“黎茉,这位是司马大人,是我们见过的都尉大人。”
司马浩然笑着朝黎茉拱了拱手,“嫂夫人好,我是司马浩然,我跟大山可是曾经出生入死的兄弟,你跟大山一样叫我司马就行了。”
黎茉一时间懵住了,这堂堂的都尉大人,怎么和宋大山是兄弟呢?
黎茉不解地看向宋大山,宋大山轻轻地抚抚黎茉的背,“这事说来话长,等之后我再慢慢跟你解释。”
黎茉点点头,没有再问。
第64章
马车以最快的速度到了城里, 司马浩然吩咐侍卫直接将车赶去都尉府, 然后让随身的小斯去城里将最好的大夫请去府里看诊。
马车径直驶进都尉府,宋大山跳下车,在司马浩然的引导下, 将黎茉抱进客房里。
大夫来的很快, 黎茉身上的伤并没有什么大碍, 都是针眼, 大夫也不方便看,只根据情况给黎茉配了一点膏药, 让她涂抹在针眼处即可。
主要需要治疗的是宋大山的伤, 他的伤很严重,全身都快没有一块好皮了。
大夫给宋大山检查了一遍全身,所幸没有伤到骨头, 全部是外伤, 将他身上的伤口一一清洗后撒上金疮药,然后用纱布包扎起来,并在红肿淤血处用药酒推拿散血,免得淤血散不开,最后在黎茉的请求下又给宋大山仔细看了一下腿。
万幸的是, 左腿除了外伤和淤血,里子没有伤到, 好好休养还会好的。
黎茉大松了一口气,她最怕的就是宋大山好不容易好转的腿受到二次伤害。
大夫给宋大山开了药方又留下了金疮药和药酒之后才告辞离开。
司马浩然看宋大山夫妻两的惨样,叫来丫鬟, 吩咐给黎茉和宋大山准备一身换洗的衣服,然后又让丫鬟去拿点吃食,这才对宋大山和黎茉道:“大山,嫂子,今日你们也累了,先不说别的,
待会先吃点东西,换件干净的衣裳,好好睡一觉,有什么等休息好了我们再说。”
宋大山站起来,朝着司马浩然郑重鞠了一躬,“兄弟,今日真是谢谢你了!”
司马浩然赶紧扶起宋大山,“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么客气,你再这样就是不拿我当兄弟。”
宋大山点点头,拍拍司马浩然的肩膀,无言的感谢。
司马浩然离开之后,丫鬟送来了两套衣服和吃食,还有擦身的热水。
宋大山先将自己身上的脏衣服换掉,然后轻轻脱下黎茉的衣服,仔细地查看起她身上的伤,而
在看见嫩白的肌肤上一个个带血的针眼之后,眼睛迅速发红,气息也急促起来。
黎茉赶紧捧起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大山,别这样。”
宋大山咬着唇,闭了闭眼,又睁开,这才颤着手,摸上这一个个针眼,声音也带着颤带着疼,“娘子,疼么?”
黎茉握住他的手,摇头,“没事,不要紧,擦两天药就行了。”
“娘子,我没用,让你受苦了!”
宋大山话语里浓浓的愧疚和痛苦让黎茉眼睛一酸,赶忙捂住他的嘴,“说什么呢?他们本就仗势欺人,而且人多势众,你一个人怎么对付得过来?不许你这么自责,而且你不是把我救回来了么,不要再想这个了。”
宋大山低下头,沉默了一会,没再多说,而是拿起旁边的毛巾投进热水里,将毛巾拧干,轻轻地给黎茉擦拭着身体,一举一动,好像在对待易碎的瓷器。
黎茉也不催促,就这么任他擦着,良久后,宋大山才擦拭好,然后拿起大夫留下的药膏,在针眼上小心地涂抹着。
黎茉忍着痛,一声不吭。
给黎茉擦好药之后,宋大山将一旁的干净衣服一件件地给她穿上,然后才将她抱到桌边,两个人静静地吃起饭来。
饭后,宋大山和黎茉躺在床上,直到此刻,才有种彻底安全下来的感觉。
黎茉缩在宋大山的怀里,静静地感受着这劫后余生。
这一次,差一点她就要离开这里,离开小宝,离开这个男人了,如果不是被都尉大人救下,她估计这辈子就难以和他们相见了。
想起都尉大人,黎茉开口问起之前想问的问题:“大山,你和都尉大人是怎么认识的?”
宋大山紧了紧搂住黎茉的手,一边拍着她的背脊一边回道:“我和司马是在当兵的时候认识的,那时候我刚入军营,他也是刚入军营,恰好被分在了同一个什长底下,干什么都是一起,就这么认识了。”
黎茉想起司马浩然的样子,身上的气质一看就是大家出身的公子模样,压根不是普通的平民百姓,又怎么会去当兵?而且就算是当兵,怎么会和普通老百姓出身的宋大山分到一起呢?
看出黎茉的疑惑,宋大山嘴角微勾,解释道:“司马家里的确不是普通人家,他家的权势很大,是将门世家,他爹是当朝一品护国将军,他哥哥也是大将军,姑姑是当今堂堂贵妃,其他的人也十分厉害,具体的我也不是太清楚了。”
宋大山接道:“司马由于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从小被疏于管教,难免有点纨绔子弟的作风,给他家惹了不少祸,后来不知道是做了什么彻底让他爹怒了,就把他丢到军队里面,让他从最小的小士兵当起,而且不许他提起自己的身份。就这样,我和他分到了一个小队里。”
“刚开始的时候,司马什么都不会,连吃饭都比一般人慢,馒头都嫌拉嗓子,衣服也不会洗,破了也不会补,而且脾气还不好,很不招人喜欢,时常引起别人的不满,常常和别的兵打架,被长官处罚了好多次,每次都被打得奄奄一息的。我实在看不下去了,见他年纪不大,又不会照顾自己,就顺手照顾他一下,顺便帮他洗衣服,他衣服破了的时候帮他缝一下,别人不愿意和他一起训练,我就和他一起,渐渐的,他也就和我成了朋友。”
宋大山说到这里,似是回忆起了那时的时光,微微笑了,“那时候,我劝他的话他也能听下去了,渐渐的也不再打架惹事了,反而乖乖地训练做事。每次上战场,我们俩都互相配合帮助,我帮过他他也帮过我,还在一起立过几次小功。”
黎茉听得入神,忍不住问:“后来呢?”
“后来,几年时间,他从小兵士当上了什长,然后又当上了百夫长,我离开的时候,他立了一次大功,就要被升为骑都尉了。”
司马浩然升得倒是挺快的,但这其实并没有什么奇怪的,黎茉也不感兴趣,她只想知道宋大山最后为什么伤得那么严重回来了,偏偏宋大山还不主动说。
她只好主动问:“你呢?你为什么伤了腿?而且从此回乡了?”
宋大山抿抿唇,一时没有说话。
半晌后,才叹了口气,道:“那一次,敌人使诈,意欲将我军一网打尽,我们被派去打探消息,却受了埋伏,死伤惨重,差点回不去通风报信。那时候我和司马都受了伤,司马差点被敌军杀了,是我替他挡了一刀,也就是那时候伤了腿,但那次也算是幸运,我和司马最后还是跑回来了,给我军送回了情报。只是时间过了太久,我的腿伤得太重,不能再留在军队了,最后给了我一笔银子,让我回来了,然后回来没多久就遇到了你。”
“回来前,司马来找我,主动和我说了他的事情,那时候我才知道他的身份,他让我回到家给他个信,可是我 ...”宋大山说到这里不再说了。
黎茉却能猜到他接下来的话,“可是你并没有再和他联系对不对?”
宋大山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