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呆了, 桂芝也忒勤快了点吧,带着二毛还想去干活。
“大毛在家也要吃奶呀, 你去地里他怎么办?”红梅问。
“这段时间我奶水不是不够吗,妈说再过一个星期就给他断奶, 让他喝米糊糊。我带二毛出去下地,也不耽误给他喂奶。”桂芝边说边做,手法娴熟。
红梅在想,等施了肥苏醒要给桃树剪枝, 还要给棉花苗剪枝,另外还要给秧田撒药粉,他真是忙不过来了。
“我也来做一个,你教教我吧。”红梅回屋见乐乐睡得香,就蹑手蹑脚地找出布和针线,出来跟桂芝学。
“嫂子你看,有了这个大兜,不仅可以下地干点活,走亲戚也方便,要是一直双手抱着,胳膊可酸了。”
红梅是打心眼里觉得桂芝能干,连这个都能想到,兜还做得挺好。
*
一个星期后,桂芝怀里兜着二毛,让二毛面对着她,她一手拿剪子一手把住棉花枝,找公枝剪下来。
红梅觉得棉花苗太密,怕弄到孩子会痒痒,就没去棉花地,而是去了山上,陪着苏醒一起剪桃枝。
想到这满山的桃树,苏醒一个人怎么剪得过来,她多少得帮帮,而且以后年年要修剪,她也要学会才是。
这种事苏醒还不想请帮工,因为怕帮工不会剪,如果把母枝给剪了,那可不划算。
一棵桃树占八九平方米这么大的地方,红梅也不担心枝会弄到孩子。
现在地也早干了,一点儿都不泥泞,一边剪枝一边欣赏着开起来的桃花,红梅觉得还挺享受。
“桃花都开起来了,乐乐不会过敏吧?”苏醒说。
“不会,昨天我从家门口的那棵桃树上撇不少桃花插在瓶子里,还摆放在屋子里,乐乐一个喷嚏都没打。倒是二毛,老远闻见就一个劲地打喷嚏,他容易过敏。”
苏醒回忆了一下,“昨天你在屋子摆桃花了,我咋没看见?”
“不是二毛受不住吗,开始我放在堂屋,他一个劲地打喷嚏,然后我又放咱屋里去了,乐乐一点儿事没有,二毛倒是打一天的喷嚏,等你回家那会儿我就把桃花扔了。”
中午回到家,红梅问桂芝,二毛上午受得住不,对棉花苗是否过敏。
桂芝笑着说:“开始我也担心呢,没想到二毛精神特别好,嘴里一直咿咿呀呀的,现在倒是睡着了。我发现他就是对香味较重的花过敏,对棉花苗这类的植物都没事。”
这下红梅放心了,她怕二毛还一个劲打喷嚏,到时候要是大家怪她昨天不该拿桃花进屋,那她就不好交待了。
下午,孩子们都要睡午觉,一睡就是两三个小时。红梅在井边洗了几件衣服,也来床上躺着一起睡。
乐乐醒来的时候已经三点了,红梅抱他起来喂奶,等她出门来到山上时,发现桂芝已经兜着二毛在地里干活了。
“桂芝,你咋来这么早?”
“二毛上午十一点就开始睡了,两点左右一醒,我就抱他出来了。”桂芝边干边说。
红梅唏嘘,桂芝这勤快劲,她是怎么都比不上的。
不过她觉得桂芝和苏福的田虽然多出六分,地多出两分,但也没必要这么狠命干吧。她家还有满山的桃树呢,也没桂芝这么着急。
她本想说,你家要是干不过来可以请帮工,但一想到桂芝不舍得花钱,想想还是算了。
她来到山上,帮着苏醒一起干活,苏醒教她怎么辨认怎么剪,还顺便说话聊天,确实比在家呆着强。
乐乐喜欢他爹,一看见苏醒就笑眯了眼,手舞足蹈的。
他们小两口干一阵子活,累了就坐下来休息,逗弄乐乐玩,或是给乐乐喂奶,在这山上过得还挺开心的。
傍晚时分,他们收工准备回家,路上见秀梅在割茅草。
”秀梅,你怀孕了怎么还出来干活?”红梅走过去问。
秀梅见姐姐把乐乐兜在怀里,笑了起来,“你还带着孩子出来干活呢,我怀孕满三个月了怎么就不能干活?家里那么多头猪,我得割多些茅草垫在地上,猪栏里湿哒哒的,不铺多些干茅草容易得病。”
“昌盛呢?”苏醒问。
“他不是忙着剪棉花枝吗,还得给秧田撒药,就连彩霞都天天出去打猪草呢,家里忙得很。”
秀梅抹了把汗接着说,“家里养十二头猪,都快累死我了,每天煮猪食,不知要费多少柴,我天天不是砍柴就是割茅草或是煮猪食,比你们种桃树累多了!”
红梅还真的挺心疼秀梅的,“你让昌盛来割茅草,你去剪枝,剪枝不累。”
秀梅摇头,“我不会剪,要是把母枝剪了,那就结不出棉花桃了。我也割得差不多了,咱们一起走吧。”
苏醒过来帮她把茅草捆好,还帮着往山下挑。
红梅和秀梅走在前面说话。
“姐,你别担心,我身体皮实着呢。要不是因为家里有母猪下崽,我们就不养猪了,你瞧人家在这山上养鸡多好,搭两个棚舍,几百只鸡满山跑,不用多费神,还能天天吃鸡蛋。”
“你呀,总觉得别人简单。养鸡也费神,你瞧他们围了铁丝网吧,光买这么多铁丝就花了好几百块钱。你以为鸡吃山上的虫虫草草就够了,才不呢,人家每天拎十几斤谷子来喂。”
秀梅一听,“看来养鸡也不简单呀,挺费钱的。”
“可不是,人家还在旁边搭个棚晚上来睡觉,要是鸡被人偷了,那就白忙活一场,你家养猪至少是在自家睡觉吧。”
秀梅家就养十二头猪,用以前的那三间旧猪栏,倒也挤得下,不需在外面搭猪舍,她和苏昌盛确实不用夜里守着,省心。
快到河边,秀梅从苏醒肩上接过那担茅草,准备过河回家去。
忽然,她转身过来说:“姐,听人说福子开始接活盖房子了。我家楼上三间年底也要盖起来,但之前就说好了要请去年的那个师傅,所以没法请福子,桂芝应该不会生气吧。”
“不会,福子接胖叔家的活要干到冬月,接下来还要盖我们自家楼上三间,他没那个空,桂芝自然不会生气。”
“这还差不多,要是他有足够的空闲,我不请你们家的福子,却去请别的师傅,桂芝不生气才怪。”秀梅向来说话直接。
“他这不是没空嘛,你别多想,快回去吧。”红梅催着秀梅赶紧回家去,天都黑了。
红梅和苏醒并肩回家,走着走着,红梅嘀咕起来,“桂芝要是知道福子之前喜欢过秀梅,她恐怕会吃醋的,这事搁谁身上谁都会吃醋,何况秀梅还是我的妹妹。”
苏醒却笑了起来,摇头道:“你呀,想多了,只要咱俩不说出去,谁知道福子喜欢过秀梅?就连庆子和喜子都是稀里糊涂地不清楚,桂芝又咋能知道?”
红梅想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
这些日子大家一直忙,直到端午节前两天,家里才开始闲些。
苏福打算这两天熬夜也要把灶打起来,因为桂芝说,端午节想请她娘家人到家里来吃新灶上的饭。
本来要四五天才能干完的活,苏福让兄弟几个帮着和泥、搬砖、拉线等,他再熬两个晚上的夜,到了端午节上午,两台大灶还真被他打出来了。
锅碗瓢盆这两天就已经准备好了,端午节中午这顿饭,桂芝打算在新灶上做。
两台灶都在一个屋子里,一台靠南,一台靠北,灶的旁边各摆一张吃饭的小方桌。
正如苏保国去年给二婶家分家时所说,一家子人弄出这么多灶来,费柴费力费油盐,可大家就乐意这么干。
就连墙外面的柴,也分两堆放,各家是各家的,不能混淆。
红梅这天中午并没请娘家人过来吃新灶上的饭,她一家三口和秀梅小两口一起去了娘家。
第七十四章
苏醒骑自行车载着红梅去陈家村, 红梅用那个布兜把乐乐兜在怀里。
苏昌盛带着肚子微凸的秀梅,秀梅怀孕后没啥反应, 气色一直很好。
李桂花和陈贵很想念乐乐,见他们来了,赶紧过去把乐乐抱下来。
乐乐不认生,被李桂花抱着也不哭, 而是歪着脑袋好奇地瞧着他的外婆。陈贵做了个鬼脸,乐乐立马咯咯笑了起来。
李桂花见乐乐这么可爱, 乐呵得不行,说:“现在的孩子真是聪明,才五个多月就很懂事的样子。以前你们几个这么大的时候,见了人就只知道哭。”
红梅朝乐乐拍着手逗他, 笑着说:“那是,我们这么小的时候, 你和爹哪有空逗我们玩, 一心干活去了, 我们躺在摇床里不是睡就是哭。”
秀梅坐下来嗑着瓜子,说:“我家彩霞见我怀孕了, 简直比我还高兴,她说以后她帮忙带孩子, 她最喜小孩了。我巴不得呢,彩霞在家带孩子,那我就出去干活,我不喜欢磨小孩子。”
红梅说:“你现在是这么说, 等你生了,你就不这么想了,巴不得天天把他搂在怀里呢。”
陈贵这会子已经和苏醒摆上象棋纸板了,他们俩要杀上几盘,苏昌盛不太会下,就在旁边瞧着。
“红梅、秀梅,你们都回娘家啦!”一个打扮时髦的女人朝这边走过来。
红梅和秀梅愣愣的,仔细一瞧,哟呵,这不是玉珍吗!
玉珍笑盈盈地走过来,“红梅,这是你儿子呀?”
红梅点头,然后起身,“玉珍,你……你啥时候回来的,这几年你去哪儿了?”
玉珍烫了一头的大卷,穿一袭大红裙,踩着高跟鞋。她还画了眉,打了腮红,嘴唇上也抹了口红。
玉珍笑起来挺妩媚,说:“我这不是结婚吗,就带我男人回来了。他是深圳人,那里搞经济特区,他在那做个包工头。”
“哦,原来你去深圳了呀,你怎么想到跑那儿去?”红梅不解,当时玉珍也是连县城都没去过,怎么就想到跑那么远的地方。
玉珍踩着高跟鞋有些累,坐下来说:“开始我就在隔壁县的县城,在一家餐馆端盘子。你说咱这地方的人真是不出世,我在那里端了整整一年的盘子,竟然也没被人撞见。”
红梅听了很是惊讶,“头一年你就在隔壁县城呀?不过也是,咱们这里的人连自己这边的县城都极少去,更不用说隔壁县了,没撞见也正常。”
玉珍呵呵一笑,“就是啊,既然家里人没找过来,我就一直在那儿干。后来有人开理发店,我就跑去理发店给人洗头,反正比端盘子轻松些。去年春天,县里有人看新闻说深圳那边发展快,我就跑深圳去了,先是进理发店给人洗头,后来也跟着老板学做头,我现在手艺不错呢,会做很多发型。”
秀梅突然一下凑过来,“玉珍姐,你现在是理发师啊,你看我跟我姐这板翘烫得怎么样?”
玉珍看看秀梅的发型,又看看红梅的发型,“在咱这小地方确实还不错,但要和大城市里那些女人发型一比,你们这个就……土了点。”
秀梅当场有些垮脸,没说话。
红梅觉得玉珍这话应该是实话,她和秀梅都是农村女人,平时不是带孩子就是干农活,再怎么打扮也显得土。
“玉珍,你男人就是你在深圳遇见的吧?”
玉珍一听红梅提起她男人,她脸上立马漾起幸福的笑容。
“对,去年入冬,他来店里理发,还是我亲手给他理的呢。我们俩说话挺投缘,他为了多见我几次面,一个冬天来店里理了六次,都快理秃了,哈哈。就这样,我们俩……好上了。过年时,他就带我见他的父母,上个月在他家结了婚,现在来娘家办婚宴。”
“啥时候办婚宴,我和苏醒好给你送喜礼呢。”红梅说。
这时坐在一旁抱着乐乐的李桂花说:“红梅,玉珍婚宴昨天就办了,我寻思着你今天要过来,就没去通知你。你们俩从小玩得要好,我想玉珍也不会计较你没来吃她的喜酒。”
玉珍忙说:“没事没事,我和红梅啥关系,不在乎送不送礼或吃不吃喜酒。”
玉珍在这里玩了一会儿,她妈过来叫她回家,说玉巧跟冯大全过来了,还带着孩子过来了。
玉珍脸上的神情有点不自在。
红梅说:“玉珍,当年你就那样跑了,玉巧嫁了过去,也不知她心里记不记恨你。”
玉珍还没说啥呢,玉珍她妈就说:“记恨啥呀,玉巧得知姐姐带着姐夫回家,高兴着呢。玉珍,咱赶紧回家,玉巧过得穷嗖嗖的,你给她孩子包个大红包。”
玉珍眼睛里有些发红,她心里是真觉得对不起妹妹。不过当年她跑时,压根没想到她妈会把玉巧嫁给冯大全。
说来说去,玉珍心里还是怪她妈的。但现在说啥都晚了,她只好跟着她妈回家去。
秀梅见她们走了,小声说:“玉珍姐这一回去,怎么面对玉巧和冯大全啊,冯大全以前可是她未婚夫!”
李桂花瞥她一眼,说:“那有啥,玉珍带男人回来了,她男人肯定不知道她妹夫曾经是她的未婚夫,反正一家人都装哑巴不知道这事呗。玉珍她男人啥都不知道,一家人面上还不得乐呵呵地过。”
秀梅吐了吐舌,“这样也行啊?”
红梅瞪秀梅,“这样咋不行,难道冯大全还能骂玉珍,说她当年不该跑?孩子都一岁多了,有啥好说的。”
秀梅想了想,觉得也是,“玉珍姐肯定要给玉巧孩子包个好大好大的红包,看玉珍那打扮,可有钱啦,她男人可是包工头!”
下午,红梅和秀梅都要回家了,临走时,她们姐妹俩觉得不好就这么走了,就去玉珍家告个别。
果然,如李桂花所说,玉珍一家子看起来其乐融融的样子。
玉珍抱着玉巧的孩子玩,听玉珍她妈说,玉珍给她的小外甥包了一千块钱!
玉巧不好意思收这么多,拿出五百给她妈了。
不过红梅看到玉珍她男人有点怪怪的,怎么感觉他像个流氓似的,梳个中分,头发梳得油油的,嘴上叼支烟,那表情像是很了不起的样子。
玉珍的男人瞅了瞅红梅,说:“玉珍啊,这是你小时候的姐妹?长得还不错啦,就是有点土啦。既然是好姐妹你可以把她带你店里学理发,大家一起发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