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梅过去问:“差不多三千吧?”
“十七头猪,三千一百零六块,还不错吧?”苏昌盛满脸的笑容。
红梅在旁见了都忍不住羡慕,“哇,三千多块呢,你们太能挣钱了!苏醒,咱们明年也养猪吧!”
苏醒忙说:“不急不急,如果真结不出好桃再说。”
秀梅把红梅拉到一旁,“你小声点,别让邻居们都知道我家挣多少钱了,到时候个个都跟着养猪,价钱就上不去了。”
红梅打一下秀梅的腚,“瞧你个小机灵,真当别人不知道养猪挣钱了?我听说你们村有两家都打算明年养猪呢。”
“我知道,就怕明年不只两家,冒出三五家来就不好了,竞争太大。”
红梅和秀梅坐下来聊着,月月和乐乐在那儿玩小车呢。
时间确实过得快,当年红梅和秀梅还都是大姑娘,转眼孩子都满地跑了。
她们姐妹商量好,明天天气应该不错,是个大晴天,可以回娘家送年礼。正好腊月十八嘛,也是个好日子,这个日子庆子去送年礼和彩礼钱也合适。
*
腊月十八这一天,苏醒一家四口、苏昌盛一家三口,另外还有苏保国和苏庆,一共九个人,全都到陈家村来了。
陈贵和李桂花喜欢热闹,何况是亲家、女儿女婿和外孙们来了,这么多人在一起,热闹了一整天,直到傍晚他们才回来。
一回到家,红梅就来找桂芝。
“桂芝,福子手里接了几家活,明年有空去我娘家盖房吗?”
桂芝正在给孩子做棉鞋,听说福子有活干了,赶紧起身。
“福子一家活都没接呢,今年损失惨重,还没哪家打算明年盖楼,你娘家咋有钱盖楼?”
“这都攒了好几年的钱,马马虎虎能盖一层吧,到时候如果一时拿不齐工钱,福子给赊几天呗。”
桂芝笑眯眯地说:“瞧嫂子说的,不是亲戚都给赊了,你娘家想赊多久就赊多久,我还感谢你娘家肯找福子呢。”
“福子人呢?”红梅问。
“要账去了,这都年根了,就两个人来还钱,福子想要点账回来好过年。”
桂芝说着忽然将红梅拉着坐下,小声问:“今年三百五还上交不?也没听妈说。”
红梅也想问这事呢,但一直没问出口。
“苏醒最近卖货挣了一点,加上之前八十块本钱,全部凑上估计刚好能凑上三百五。但年货没买,欠你的钱也没还。”红梅说。
桂芝叹气,“福子只收到两百来块钱的账,下午他出去要账到现在还没回来,也不知能要回多少。要不……咱们去问问妈,今年这钱到底怎么交。下午我听妈跟喜子说,过几天可能要给喜子和肖燕办订婚酒。”
“行,苏醒带乐乐在外面玩呢,你让大毛二毛也跟着过去,咱俩去妈屋里问问。”
红梅和桂芝心里都清楚,尽管公婆都不想喜子找外地的,可喜子把人家姑娘都带回家了,还跟着去了四川一趟,在那边婚都订了,这边肯定也得办订婚酒。
两家离得远还真是费事,订婚和结婚都得办两回。
她们知道婆婆这会子肯定心烦,但要问的事还是得问,都这个时候了,交钱的事总不能拖到年后吧。
红梅和桂芝一起来方荷花的屋,方荷花和喜子、肖燕三人围着一盆火,在说着什么。
方荷花锁着眉头,看来是真的心烦。
“大嫂、二嫂,你们过来啦。”肖燕起身说。
“燕子,现在咱们是一家人了,你不必这么客气,快坐快坐。”红梅说。
方荷花见她们俩一起进来,感觉有事要说。
“怎么,有事要商量?”方荷花抬头问。
“妈,我和桂芝是想问……今年我们两家还是要交……交三百五吗,我们现在手头紧,能少交点吗,明年再补上。”红梅红着脸说。
桂芝心里听着如意,这话正是她要说的,被嫂子全说了。
方荷花也正想说这事,她拍拍腿上的灰,说:“这事我和你们的爹昨晚上也说了那么一嘴,今年大家都难,恰巧喜子和庆子又挣了一些钱回来。所以……今年你们就交一百吧,意思一下。明年如果你们有钱了,再一起补上。”
听说只交一百,红梅和桂芝放心了,一百还是拿得出来的。
“另外呢,我也有事和你们商量,喜子和燕子不是在四川订婚了吗,我寻思着在咱这边也得办。可突然又想起来,咱这边订婚就是把女方家人及亲戚请过来吃顿饭,燕子她娘家那么远又没法来人,这个订婚酒没法办呀,还不如不办呢。”
方荷花这么一说,肖燕低着头,脸色不太好看。
喜子坐那儿搓着手,也不知该说什么。
方荷花看着红梅和桂芝,“你们俩说说,这订婚酒要办吗,请谁来吃饭?”
桂芝嘀咕,“这事当然是……你们长辈的说了算。”
方荷花急道:“我也想办呀,可女方家没法来人,不是我不想办。”
喜子听烦了,说:“燕子那边订婚就是村里和亲戚来吃饭的,咱家也那样办呗。”
“请村里人和亲戚一起来吃饭,那是结婚!”方荷花声音大了起来,“何况咱村里那么多户人家,不得办个□□桌啊。订婚和结婚不一样,又不能收礼钱。”
这事红梅倒是听苏醒说了,肖燕娘家人是拿喜子八十块钱办了四桌。
如果在这边办□□桌,订婚又不能收礼钱,想收的话人家也不可能送,那就差不多两百块钱了。
方荷花又说:“你这去请人家来吃饭,人家肯定还奇怪,问你这是订婚还是结婚呐?”
红梅见肖燕脸色是越来越难看了,忙说:“妈,要不这样,就叫亲戚们来吃个饭,认识一下燕子,让他们知道燕子是咱家的媳妇就行。至于村里的人,以后结婚再请。请亲戚嘛,两桌足够了,一般一家都只来一两个人。”
方荷花沉默了,思虑了一阵子,拍板了,“好吧,就按红梅说的办。喜子,你明天去叫客。”
红梅和桂芝回屋,一人拿一百过来上交了。
“对了,明天家里要杀猪,桂芝你叫福子在家帮忙,要账的话后天再去。”方荷花吩咐道。
“哦。”桂芝应着,然后各自做晚饭去。
苏醒在门口带着三个孩子玩,见红梅从老屋子出来,问:“你刚才来来去去的,拿什么?”
“拿钱啊,妈让咱和桂芝一家交一百,明年有钱的话再补交。”
这时苏福回来了,他老远就喊着,“大毛二毛,爸回来啦,还要回一百块钱哩。”
桂芝跑了出来,嚷道:“才要回一百呀,这整整一下午!”
“要回一百你还有什么话说,快做饭去吧,我都快饿死了。来,大毛二毛,咱们进屋看电视。”
乐乐仰着头看他爸,“爸,咱家啥时候买电视呀?”
苏醒嘿嘿直笑,“你咋跟你妈一样猴急呢。”
第一百零一章
腊月十九, 家里杀猪。
今年这头猪瘦点,发洪水期间猪没吃大饱, 这入了秋冬,猪草也少了。方荷花还不舍得煮粮食,可不就瘦嘛。
一年养到头,才长到一百来斤。一头瘦猪卖不了多少钱, 只收了三十多块现金,放了五十来块钱的债。
晚上, 一大家子人全到方荷花的老灶上吃,没有分灶。加上肖燕,家里有十三口人了。
一大家子人吃着猪头肉和脆脆的油渣,吃出年味来了。
“转眼就到八七年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再过四天, 乐乐就要过两周岁生日了。”苏醒感叹地说。
方荷花接话道:“孙子大了, 我和你爹就老了哟。”
苏保国忙说:“你才四十九, 老什么老,我五十三, 觉得也还年轻。”
“噗!”方荷花笑着瞪苏保国一眼,“你五十三还觉得年轻, 老不正经的。”
爹妈俩打趣,孩子们都笑了起来。
吃过饭后,全家人都挤苏福屋里看电视。
方荷花问老三庆子,“咋的, 明年还要跟喜子去厂里?他一个月轻轻松松挣三百出头,你一个月累死累活一百八,有时候还挣不上,要不就别去了,在家干吧。”
庆子在心里算笔账,他回在外干三个半月,攒了三百五。如果明年再这个时候回来,一千二差不多能攒上。
如果在家干呢,他和他爹俩一起干,种四口人的田地,收入也是一千二三百。要是他外出,家里请帮工,可能要花费三百多,不过那样他爹真的很累。
其实他也知道,他在外面干,每天熬十个多小时,比在家干累多了。
但他犹豫并不因为怕累,而是不想他爹太累,他知道他爹每晚起夜上厕所都得起好半天,腰越来越不行,再过几年,怕是要像老头子那样半弯着腰走路了。
苏醒也劝他,“庆子,别去了,喜子挣的是手艺钱,你卖的是苦力,太辛苦了。在家的话,好歹帮帮爹,我和福子得了空也会帮,只要不闹灾,庄稼种好了不差在哪。”
庆子还在犹豫着,“我……我考虑考虑吧。”
方荷花知道这事也不能逼太急,就说:“你好好想想,反正等你娶了腊梅也是要在家种田的。腊梅我知道,在家干家务她在行,出去打工卖苦力可不行,以后你不可能出去留她一个人在家吧。”
方荷花这么一说,庆子突然不犹豫了,为了腊梅,他也得留在家呀。
但他没急着回答,就是点了点头。
腊月二十二,是喜子和肖燕订婚的日子。亲戚们现在都知道肖燕是四川的人了,难免缠着她问四川的事,大家很少外出,对外面的世界还是很好奇的。
紧接着村里有两位婶婶也来找肖燕,她们都是七十年代从四川逃荒过来的。
不过聊了几句后,她们发现各自的家都不在同一市县,隔得挺远,没啥共同语言,聊了几句就走了。
肖燕适应能力强,这里的零食和饭菜她都吃得还算习惯,只是说如果多放些辣就更好了,还很快跟桂芝学着织毛衣了。
腊月二十五这天,喜子闲着没事,把他大哥自行车推了出去,载着肖燕去镇上玩。
中午回来时,肖燕手里拎了好些零食,因为路比较湿滑,她在大路边就下来了。
喜子推着自行车往村里走,肖燕跟在旁边。
这时迎面来了一个妇人,这位妇人低头看路,没注意前面的人,与肖燕撞了个满怀。肖燕手里拎的干果撒了一地,全掉在泥上了。
肖燕有些恼,“你这人,走路怎么也不看一下,乱撞人,把我的干果全弄泥里去了。”
迎面撞人的是双子老婆,自从双子坐牢后,她一个人在家带着两个女儿,心里挺苦的。
她抬头见是喜子和一个小姑娘,最近她也听说双子带回一个女朋友,想必眼前这个正恼着的就是他女朋友了。
双子老婆也不是吃素的,见肖燕冲她恼,她也嚷道:“我没看路,你就不知道看着点,知道我过来了,你让开不就行了?”
肖燕白嫩的脸上顿时起了一大片红晕,心想这个人挺狠啊,把人家干果全撞泥里去了,不道歉就算了,还冲她横。
“我哪知道你过来就撞人啊,我这旁边还有喜子和自行车,我往哪儿让,倒是你,往旁边一站不就行了,你不会是故意撞上来的吧!”
“哟,你个小姑娘的嘴忒厉害,你就当我是故意撞的吧,你想怎么的?”双子老婆双手插腰,瞪着肖燕。
喜子忙说:“算了算了,撒泥里了下回再买呗,咱先回去吧。”
肖燕哪里肯,她本来只想要个道歉,这些干果花了她几块钱,心疼得很,没想到遇到一个动不动就想跟人开战的。
“不行,得让她赔!”
双子老婆直翻白眼,“赔,我赔个屁给你,行不?”
肖燕彻底气坏了,耳根都红了,“你……你怎么说话这么不干净,你还要不要脸了!”
“我不要脸?你一个小姑娘还没结婚就跑男人家里住,还到处招摇,到底谁不要脸?”
肖燕气得浑身发抖,“我爱住哪就住哪,你管不着!”
肖燕说着就把双子老婆往边上一拨,想赶紧回家,懒得和她在这里吵。
可就她这么用力一拨,双子老婆还以为小姑娘是要跟她打架,立马伸出双手扯上了肖燕的头发。
肖燕这头发是上个月在深圳新做的小卷,她见双子老婆竟然扯她的头发,当然伸手抓过去,以牙还牙。
喜子懵了片刻,把自行车往边上一停,赶紧过来拉架。毕竟肖燕是他的女朋友,他当然偏向肖燕了。
双子老婆大声嚷了起来,“好你个喜子,你们俩打我一个,见我男人坐牢去了,你就想着欺负我是吧?”
双子老婆嚷这么大声,住在不远的他弟媳跑过来了。苏有和他哥苏双一起坐牢去了,他老婆心里也怨着呢。
有子老婆过来肯定是帮她嫂子的,冲上来就把喜子往泥里推。
喜子没防备,摔了个大屁墩。
紧接着他又见肖燕被有子老婆推泥里了,赶紧起来拉肖燕。
肖燕一起来啥也不说就和有子老婆打一块去了,这时双子老婆又来打喜子。
喜子一直在招架着,他不好动手打女人的,但人被惹急了也会使劲,胳膊一抬就把双子老婆推泥里去了。
那边肖燕发了狠,把有子老婆摁泥里猛打。
转眼间,四个人浑身是泥,头上、脸上、衣服上,没一块是干净的,就这样还在打呢。
因为那里离二婶家近,二婶这时恰巧不在家,但他小儿媳晚霞在家。
晚霞一路跑到苏醒家,“大嫂、桂芝,你们快去看呀,喜子和他女朋友在路边打架呢!”
红梅和桂芝冲出屋,“和谁打?”
“和双子老婆、有子老婆打,四个人打得满身是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