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有三张床,除了中间是空床,另一张床上还有病人呢,但似乎没有家属守着。
苏保国身体疼痛,但还惦记着儿子,怕他们太辛苦。
“老大,你们三个轮流在那空床上睡会吧,那里还有把靠椅。我没啥事,你们都好好休息。”
苏醒握住他爹的手说:“你累了好好歇息,明早就要开始治疗了,我们几个你别管,随便找个地方都能躺。”
苏保国尽管腰间疼痛而且大腿麻木,为了不让儿子担心,他只好装没事,闭着眼睛睡。
苏醒让福子先睡,毕竟他干了一整天的活,现在实在累了。
他和庆子先出去走走,庆子走着走差点就要哭了。
“大哥,你说爹不会真要在床上躺一年两年的吧?”
“不会,医生不是说了么,治疗后三个月左右就能站起来走路。“
庆子叹气,“爹这是重度腰间盘突出,要是早来治疗就好了,平时他晚上起夜艰难,咱们咋就没想到送他来治呢。”
“爹固执着呢,他要不是疼成这样走不了路,根本不肯来医院。走,咱们去那长椅上躺躺,晚上不睡可不行,明天还得打起精神来。”
毕竟是冰冷的长椅,这大冬天的他们哥俩冷得直打哆嗦,一时半会儿根本睡不着。后来实在困了,也不知啥时候睡着的。
半夜,福子睡了一觉后出来找他哥和庆子,他说病房里那间空床虽小,两个人虽挤得慌但好歹也能睡一睡,催他哥和庆子去病房睡,他自个儿缩着身体靠在长椅上睡。
三天后,苏醒要回家拿钱,因为他们当时着急,身上都没带多少钱。
福子和庆子说这钱不能让大哥一人掏,都抢着要回家拿钱。
苏醒嚷道:“这事有啥好抢的,既然我们有兄弟四个,到时候平均出钱就行了。我先回家拿钱,顺便把爹的情况告诉妈,她肯定急坏了。”
苏醒这个大哥发话了,福子和庆子就听着。
苏保国得知老大要回去一趟,对福子说:“老 二,你也回家去吧,你不是要建采矿场吗,这可不能耽误,一天十几块工钱呢。”
福子苦笑,“爹,都啥时候了,还惦记啥工钱,桂芝肯定去那里给我请了假,你放心好了。”
苏保国看着庆子又说:“你也回去,你家棉花还没摘完呢,腊梅一个人摘不过来。老大也是,你家还有两个孩子呢,你们哥几个都回去吧,我一人在这儿就行。”
“爹,现在啥时候了,没几个棉花了,腊梅摘得过来。”庆子说,“我们要是走了,谁给你买饭,谁给你盯着这药袋子,谁背你去上厕所?”
医生说了,像苏保国这样不能行走的病人,怎么也得两个人照顾。因为有时候要检查,得两个人把病人往推床上抬。
苏保国想到三个儿子为他的病在这里受罪,心里真是难受,偷偷抹了把眼泪。
苏醒上午坐车回家拿钱,把这事跟红梅说清楚了,然后去找他妈。
方荷花在门口见老大回来了,赶紧小跑过去,“老大,你爹咋样了?”
苏醒故作轻松地说:“妈,你别担心,医生说了,好得快的话,两个多月就能回家了。”
其实这个病是慢性病且没有根治的办法,以后可能经常复发,苏醒从医生那儿了解得很清楚,但他可不敢告诉他妈。
方荷花一听要两个多月,整个身子都僵硬了,手也有点抽抽。但当着儿子的面,她努力控制住了。
方荷花见苏醒熬得眼睛都红了,说:“你爹住院,不需你们哥仨都守在那里吧?”
“我这不是回家了么,住一天,明天再换福子回来,等过几天再让福子换庆子回家一趟,就这么轮换着来呗,只要有两个人在医院就行。”
这时桂芝进来了,焦急地问:“爹这病咋样,得住多久的医院?”
方荷花瞥了桂芝一眼,说道:“你急也没用,得两三个月呢,你不是去给福子请假了吗?”
桂芝一听要两三个月当时就傻眼了,“我只给福子请了三天!”
苏醒说:“那岂不是今天就要上班了?你只能今天再去一趟给福子请假了,明天我去换福子回来,但他也只能在家住个一两天,到时候还得换庆子回来休息几天。”
“哦。”桂芝失望地回屋去了。
腊梅和肖燕都下来问情况,得知公公病情严重,要住这么久的医院,她们都不敢说什么,生怕婆婆受不住。
苏醒回家帮红梅一起做午饭,他见红梅愁眉不展的,说:“其实也没啥好担心的,三个月爹的腰就能好许多,能正常走路的。”
红梅看了看他,“我是在想,这马上要过年了,爹在医院心里肯定难受,妈也跟着焦心,这个年怕是过不好。”
“事情已经这样了,只能往好的方面想,只要身体能好,还管过年不过年。”
“也是,爹的身体最重要,过年不过年也就那样。”红梅点着头说,“对了,我和桂芝、腊梅、燕子不能一直呆在家里呀,也得去看看爹才是。”
苏醒想到大家都有孩子,总不能带着孩子全都去吧,再说他爹生怕麻烦了家里人,根本不在乎儿媳妇有没有去看他。
“不急,等到了腊月棉花杆都扯回家了,轮换着我回家休息,你们妯娌四个再去,我好照顾几个孩子。”
“也好,到时候把妈也叫上,免得她在家里焦心。”红梅说。
此时的方荷花在自己屋里的直叹气,自个儿自言自语嘀咕道:这一住就是三个月,又得用那么些药,还要各种治疗,他爹受得住么?
再一想想得花多少钱,她更是焦心,天哪,这得花掉上千块吧,估计还不止!
第一百二十三章
苏醒兄弟仨在医院轮流照顾着苏保国, 十八天后,喜子回家了。
喜子没想到一回家竟然得知他爹住进了医院, 第二天一早他就带着钱赶去了县医院。
喜子这一去,把苏醒和庆子换了回来。
这些天在医院吃不好睡不好,大家都累得够呛。
苏醒回家来,见红梅扯了不少棉花杆, 都整齐地堆在墙边当柴烧。
他进屋见红梅在厨房忙着,赶紧过来帮忙, “红梅,这些天辛苦你了。”
“我有啥辛苦的,不就是摘一回棉花再扯一些棉花杆挑回来么,再扯一个星期就全扯完了。你去屋里睡睡, 我给你做点好吃的。”
苏醒却坐在灶下,“吃完午饭再睡吧, 咱俩说说话。”
这么些天苏醒只回来过两次, 住了两个晚上, 夫妻俩还真好久没说说话了。
“爹现在怎么样了?”红梅问。
“还好,没之前那么疼了, 就是大腿仍然麻,一站起来就疼, 医生说年内是不能回家了,怎么也得过了元宵再说。这次我和庆子回来多住几个晚上,四天后再去换福子和喜子。”
红梅见苏醒要在家多住几天,心情不错, 说:“明天咱们去镇上买布做过年的新衣服吧,咱俩做不做无所谓,但孩子要做,身上的衣服都小了。”
“好,带孩子们去镇上逛逛也行。对了,妈最近状态还好吧?”
红梅身子滞了滞,“精神不大好,妈嘴上没说什么,心里肯定惦记着爹。这样,这回你再去县里,带着我们妯娌四个和孩子们以及妈都去看看爹。到时候我们跟着福子和喜子一起回来就是。让妈跟爹说说话,估计他们俩心情都能好些。”
“这个主意不错,吃完饭我就去跟妈说说。”
红梅给苏醒煮了荷包鸡蛋,再煮了鱼,炒了两个素菜。苏醒一口气吃三大碗,吃饱后放下碗说:“还是家里的饭菜好吃,外面的饭吃多了不管啥菜都一个味道。”
红梅见苏醒吃顿午饭精神好多了,说:“下午我去扯些大蒜回来,冰箱里还有肉,我知道你爱吃大蒜炒肉。”
“好嘞!”
苏醒喝了口热水,就去他妈那儿。
方荷花从庆子那儿已经得知苏保国现在的状况了,说:“老大,虽然我和你爹现在只有一口人的田地,但明年估计你爹也种不了,你爹有没有说打算怎么办?”
“爹说了,我当时就说我包着种吧,到时候我多给你们孝敬钱,再交上公粮。”
方荷花见儿子瘦了不少,心疼地说:“你种得了那么多么,明年还要做罐头和卖桃的。”
“种得来,我不是少了一亩多地么,孩子大了,我和红梅带着孩子去田地里干活不耽误啥。下午我和庆子去把爹没摘完的棉花也摘回来,有空我们再帮着把棉花杆也扯回来。”
“棉花我已经摘回来了,就是棉花杆还没扯。”方荷花叹气,“你和庆子回来该多休息的,可回来还要干这么些活。”
“没事,活不总得有人干,反正都是些轻活,就那么几分棉花田,半天就能扯完。妈,四天后我和庆子还要去,到时候你跟着一块去吧,红梅说她们妯娌四个也去看看爹,到时候正好随福子喜子一起回家,咋样?”
“好好好,我早想着去呢。”方荷花终于有点笑容了。
这会子庆子蹲在屋外边晒太阳边吃午饭,腊梅和桂芝也各自拿了把小椅子坐外面吃。
肖燕一直在婆婆锅里吃饭,这会子吃过了,抱着如如在楼下墙角也晒着太阳。
冬天虽冷,但中午在外面晒太阳还挺暖和的。
腊梅见庆子狼吞虎咽的,忙说:“你慢点吃,又不是饭不够。”
庆子还真是饿急了,“以前还感觉不到,现在我才发现你做的菜是真好吃!”
腊梅抿着嘴笑。
桂芝吃着饭心里还在想事情,见两个儿子吃饱了,她过去帮他们擦了擦嘴,然后时不时看着庆子。
庆子感觉到二嫂投来的是求助的眼神。
“二嫂,你是不是有啥事要跟我说?”
桂芝咧嘴笑了笑,“哟,你还真会猜。那个……我和收猪的人说好了,明天要卖两头猪,收猪的人叫我提前捆好,他们来了直接称重,因为他们最近很忙不可能一家一家去抓猪,我怕我一个人……”
“嗨,小事,明天上午我帮你一起抓,才两头猪而已。”庆子接着大口吃饭。
腊梅忙问:“二嫂,你那头母猪配上种了?”
桂芝笑着点头,“嗯,明年二三月就能下崽了。”
桂芝忽然又瞅瞅庆子,“庆子,你知道爹这回要花多少钱不?”
庆子抬头,默默算了算,“这十八天已经花了四五百吧,都是大哥去付的,具体数字我也不是很清楚,等爹出院,可能总计一千七八百吧。”
桂芝和腊梅同时张大了嘴,一千七八百,这可不少!对腊梅来说,庆子一年也挣不上这么多。
前段时间福子回来跟桂芝说过,这笔钱要兄弟们平摊。
桂芝想到她和福子可能要摊个四五百块,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她和福子虽然挣得比庆子、腊梅要多不少,但整年毛收入也才两千多块,如果要出四五百,那也是割肉啊。
桂芝起身去猪栏看看她养的那三头猪,母猪已经怀上了,明天卖掉那两头公猪,希望能多卖些钱吧。
肖燕见桂芝在那儿说话,她是绝不可能插嘴的,但她听说公公治腰要花那么多钱,她抱着如如也忍不住叹了几口气。
庆子吃完饭,腊梅也吃饱了过来收碗,小声跟庆子说:“咱家棉花全卖了,现在手上也只有一千零一百。爹这一病要摊个四五百,明年买种子种树苗本钱够不够?”
庆子摸摸腊梅那头乌黑柔软的头发,柔情地说:“这些事你别操心,大哥早就说钱不够的话叫咱跟他借。你最近摘棉花又扯杆子,累坏了吧?”
“还好啦,大姐有时还过来帮我呢。庆子……那个……你不是说这回能在家呆上四天么,要不明天咱们去省医院一趟,我不是一直没……”
庆子明白,腊梅是说怀孕的事。
庆子寻思一下,“这回还真不行,下午我得跟大哥一起去把爹的棉花都摘回来,还要扯……”
“妈已经把棉花摘回来了。”腊梅说。
“也得扯杆子呀,我和大哥一下午应该能扯完挑回来。明天不是要帮二嫂抓猪么,咱自家的棉花杆也没扯完呢,明天咱俩也不能闲着。后天我和大哥还要去怀市一趟,大后天中午回来,下午就又要赶县医院去。”
腊梅见庆子把这四天安排得满满的,只好说:“那就等年后爹出院回家了再说吧。”
中午,苏醒和庆子各午睡一个小时,精神都恢复得差不多,下午就去他爹那五分棉花田里扯杆子。
他们俩都是干农活的好把式,下把大力气埋头苦干,花三个小时全扯完了,扯完后兄弟俩都满身大汗。
擦了擦汗,再把棉花杆捆起来挑回家,两人一共来回挑了十多趟,直到天黑了才挑完。趁着天黑,兄弟俩还把棉花杆整齐地堆在老屋子墙边,然后才去吃晚饭。
红梅给苏醒早早准备了洗澡水,苏醒洗完一身爽快,才坐下来吃饭。
“这些天在医院没干活,身子骨都痒痒了,今下午和庆子挥汗扯棉花杆,还真是痛快!”
红梅斜他一眼,“你呀,把干活当健身了是吧?”
“哈哈,那是,健身是出汗,干活也是出汗嘛。”
晚上,红梅过来把桂芝、腊梅、肖燕叫到一起,说到时候和妈一起去看爹,把孩子们也带上。大嫂都这么说了,谁还会说个不字,都跟着点头说应该要去的。
第二天,苏醒和红梅领着两个孩子去镇上,买了布去裁缝店,准备回家做午饭时在街上碰见了李光礼。李光礼腊月里没去做买卖,硬是拉着苏醒一家四口去他家吃午饭。
这个时候桂芝正在家里数钱呢,上午庆子和腊梅帮她一起捆好了猪,她就一直在家等着收猪的贩子。
庆子和腊梅是早早下地扯杆子去了,她可是在家等了一上午,还以为收猪的贩子不来了呢,没想到临到中午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