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放进了一小块东西,辛阮停了片刻,试探着咬了咬,很有嚼劲,带着点猪肉的清香,又有胶质的韧劲,吃到最后,还有一小块骨头,在嘴巴里吸了吸,一股鲜味钻了出来,渗入口腔。
“还真……挺好吃的。”辛阮有点不敢相信。
“山里放养的黑猪,市面上很少能买到。”裴钊阳又舀了一勺汤递到了她嘴边。
真鲜,鲜得差点让她咬掉了自己的舌头。
“你……你都是怎么学的?”她一边忙不迭地吃菜,一边嘟囔着问。
“我公寓里有个厨房,没事干我就练练手,”裴钊阳轻描淡写地道,“这里太小我耍不开,下次去我那里。”
“好。”辛阮随口应了一声。
裴钊阳愣了一下,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辛阮这是答应要住到他的那间公寓里去了?
他有心想再确认一下,可又怕辛阮只是一时顺嘴,心里并没有当回事,他要是追问的话,这好不容易才缓和的关系又要闹得不愉快了。
风卷残云,辛阮把菜吃得七七八八,饭倒没扒两口就吃饱了。
两人一起收拾完了厨房,辛阮就搬了一把懒骨头在阳台边上,靠在那里一边看书一边晒太阳。春日的阳光暖洋洋的,照在身上让人昏昏欲睡。
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在脖子上,痒痒的,她伸手掸了掸,却什么都没摸到。
刚要转个身继续打瞌睡,鼻尖、唇瓣、耳根……一下又一下,温热的触觉扫过。她一下子睁开了眼,裴钊阳的脸骤然出现在她面前。
“干什么呢……”辛阮慵懒地嗔了他一眼。
“吃完饭不能马上睡觉,”裴钊阳的声音略带着几分喑哑,“需要运动消化一下。”
“才不要呢……”辛阮撒娇,“我没力气走不动了。”
“不用你动……你只要享受就好了……”裴钊阳一下子把她打横抱了起来,亲了亲她的唇,大步往卧室走去。
辛阮恍然大悟,此运动非彼运动,可是这大白天的,也太羞人了吧?
“别,你先放我下来,”她轻呼了起来,“我有力气了,我们下去走一走,公园里好多花开了……”
“都没你好看。”裴钊阳闻了闻她的发梢,深吸了一口气,两个人一起倒在了床上。
呼吸渐渐急促,眼神渐渐迷乱。
分开了三个晚上的身体仿佛干涸的麦苗,彼此的抚摸就犹如天降的甘霖,让潜伏在身体里的渴望骤然迸发了出来,难以抑制。
裴钊阳粗鲁地啃噬着辛阮的唇瓣,双手在后背、腰间流连,点燃了串串火苗,好像想把眼前带着馨香的娇躯拆吃入腹,“叮铃铃……”手机响了。
裴钊阳的手一顿。
辛阮的脑中有了片刻的清醒:“我的……有人找我……”
“别管它。”裴钊阳断然道,俯身堵住了她的唇。
然而那手机铃声却不通人性,固执地响个不停,裴钊阳被它叫得脑门生疼,真想一脚把手机踢飞了。
辛阮勾住了他的脖子,主动抬起身来亲了亲他的唇,安抚着道:“总响着多烦,我听一下,听一下就打发了。”
裴钊阳没办法,只好任凭她从身下爬了出去,看着她接通了手机。
“你好,请问是哪位?”辛阮一见是个陌生的号码,觉得应该是个小广告的,语气有点疏淡。
腰上一紧,裴钊阳的手慢慢地摩挲着,仿佛在提醒她速战速决。
“是耳元老师吗?”一个宽厚的男声响了起来,“不好意思,这么冒昧地打扰你,我是从云旗小刘那里得来你的手机号码的,我姓卢。”
“啊?”辛阮愣了一下,“哦,卢老师你好。”
腰上酥麻麻的,裴钊阳开始慢慢吸吮了起来,湿漉漉的感觉让辛阮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咬紧牙关才没让喉中溢出低吟。
“我是新纪元出版社的主编,一直很喜欢你在微博创作的作品,”卢老师热情地道,“我们出版社的编辑在微博私信了你好多回,却没得到你的回复,不得已我才去云旗那里问来了你的信息,我们有意向出版你的漫画,能否请你拨冗见个面,我们详谈?”
“详谈……”辛阮被裴钊阳撩拨得情难自禁,喃喃地重复了一句。
“对,你应该听说过我们出版社吧?”卢老师的声音带了些许矜傲,“国内出版界的翘楚,连续两年国内图书的销冠前十中,有六本是我们出版社的。”
蝴蝶骨那里被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裴钊阳毫不吝啬地表达了他的不满。
轻呼声逸出了喉咙,辛阮猛地坐了起来,本能地把扰人的裴钊阳推到了一旁:“新纪元出版社?出版漫画?你是说,你要出版糖渣渣和大毛?”
“对,我现在就在际安市,你放心,我是带了诚意过来的,版税和首印都可以协商。不如,我们就约在今天下午三点?”
作者有话要说: 裴钊阳:伐开心,总有人来抢我的小辛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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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小天使们浇灌的营养液,已经1053瓶了。
第40章 梅雨季(四)
在去咖啡馆和卢老师碰面的路上,辛阮打开了她久未关注的微博私信。
现在的私信和以前的不可同日而语, 每天都有好几百条, 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每条都看了。搜索了一下“新纪元”这个关键字, 页面跳出来了几条,分别是一个月前和一周前、一个认证为“新纪元出版编辑”的网友给她发的, 请求告知具体联系方式;而再搜索一下“出版”,居然还有十来条其他出版公司的编辑的私信, 无一不是想要联系她出版事宜的。
刚才还有些惴惴不安的情绪, 一下子有了几分底气。
和卢老师见面的过程很愉快, 卢老师是个三十多岁的温和男人, 个儿不高,微胖,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说起话来咬文嚼字的, 很有文化素养, 和辛阮聊了漫画创作和网络,很有自己的见解。
辛阮有些困惑:“我这个漫画其实故事性并不强,和一般的漫画连载不太一样, 你确定可以出版吗?”
卢老师笑了:“现在读者的萌点和以前有了很大的区别, 单元剧、日常向的漫画很受欢迎, 看看你在网络上的热度就知道了。这点我们有经验, 既然找了你,就是对你的作品有信心。”
“出版需要做什么改动吗?”辛阮担心地问。
“不用做太大的修改,”卢老师解释道, “文学和漫画创作有三个阶段,第一个是直白随心所欲的创作,作者一般都十分清高,固执于自己的理念,不屑于迎合市场,第二阶段开始被市场扰乱了视线,在作品中加入了迎合市场的元素,熬过这两个阶段达到最高峰后,才到了第三个阶段,可以再次以强者的姿态开启属于自己的创作之路。值得高兴的是,你的创作通过网络这个载体,已经直接从第一阶段跳到了第三阶段,如果我们能合作,以我们公司在出版界的能力,相信能让你的作品在纸质载体上得到大众的肯定,从而达到网络和实体的双丰收。”
的确,辛阮的作品在网络上的热度日益火爆,但是,在世俗的眼光里,网络上再火爆也好像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是一堆虚拟的数据,没有真正的可以称之为作品的的东西。
出一本畅销的实体书,让自己的作品定格在纸墨书香之中,是许多网络漫画家梦寐以求的事情。
辛阮怦然心动了。
卢老师可能已经从小刘口中听说过耳元老师经纪人的这个角色,对一旁的裴钊阳十分客气。裴钊阳不太说话,但光是坐在那里的气势就不容忽视。在这股压力下,卢老师最后开出的条件也相当优厚,百分之十五的版税和十万的首印,定稿后先付百分之三十的定金,出版后三个月结清尾款。
来之前,裴钊阳已经大概了解过出版行业的行情了,这个版税在业内算是高规格了,这家出版社在业内风评甚佳,是个很好的合作对象,既然要合作,睚眦必争就没有意义了,给双方都要留有利润的空间。
他点了点头,给了辛阮一个肯定的眼神。
“那就这么说定了?”卢老师很高兴,“我回去就把合同细节……”
“等一等,”辛阮猛地回过神来,歉然地道,“卢老师,谢谢你的邀约,不过我现在还不能定下来,给我一天的时间,我最后和你确认是否要出版。”
告别了卢老师出来,裴钊阳慢悠悠地开着车,马路上车辆有些拥堵,商业区里人头攒动,从车窗里看出去,一片热闹景象。
辛阮很是沉默,目光透过车窗,虚无地落在某个不知名的点上,思绪漂浮在半空。
出版,意味着她正式要在三次元踏入这个行业,成为一名职业的画手。
如果说,以前她还能以虚拟网络上的玩闹来安慰自己对家人的隐瞒,现在再瞒着爸爸和外婆,那就太不尊重他们了。
可如果告诉家人,很有可能面对的是他们无声的反对,她不愿意看到至亲的人伤心,将会不得不放弃这次绝好的机会。
想着想着,脑袋都疼了起来,心里纠结不已。
车子停了下来,辛阮回过神来一看,是辛振山住的小区。
她愣了一下,转头看向裴钊阳。
“和爸沟通一下吧,还有外婆,”裴钊阳凝视着她道,“我觉得,他们应该能理解你的。”
家里人都在,辛绯正在小房间里奋战三年高考五年模拟,一听到他们的声音就借机跑了出来,撒娇着问:“姐,姐夫,高考完我想和同学出去玩,你们说去哪里好?”
林栀这阵子也为女儿愁白了头,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这还没考呢就想着出去玩,考得好去哪儿都行,考不好就给我在家闭门思过。”
说完,却又转头笑着问裴钊阳:“钊阳啊,你倒是替你妹参谋参谋,该考什么学校有把握一点?什么专业热门?以后出来容易找工作又能赚钱。”
裴钊阳很诚恳地建议:“辛绯这成绩,期望值还是不要太大,至于专业,我的建议是选择技术性强一点的,当然,具体还是要结合……”
耳边传来了一阵轻咳声,辛阮在他手臂上掐了一下。
再一看,林栀的脸色有点不太好,裴钊阳这才恍然大悟,林栀这根本不是在问他的意见,而是希望他能有什么门路拉辛绯一把吧。
辛振山瞪了林栀一眼,拉着女儿、女婿在客厅坐下了。
自从上次之后,父女俩的关系比起以前了莫名亲密了一些,除了微信的问候,辛振山也开始关心两个人的感情生活,时常打电话问问辛阮情况。
看女儿嘴角含笑、肤色红润,显然是精神状态很不错,一开始对这桩婚姻十分担忧的辛振山稍稍放心了一点。
辛阮心不在焉地聊了两句,一脸的欲言又止,辛振山终于看出不对劲了,脸色凝重了起来,目光狐疑地在两个人之间来回转悠。
再拖下去,只怕辛振山要直接怀疑两个人的婚姻出问题了。辛阮心一横,终于开口:“爸,有件事情,我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辛振山的心一沉,直觉不是一件好事。
林栀在一旁高兴地插话:“怎么了?是不是要和亲家见面了?这事情得抓紧办起来,你们俩……”
“你先别说话,”辛振山沉声道,“小阮,你说。”
辛阮心里有点发憷,她仿佛回到了若干年前T国的那家医院,她躺在病床上,辛振山暴怒地在病房里来回走动,恶狠狠地教训着她,“……你太任性了!我们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你这是打算用白发人送黑发人来回报我们?以后永远都不许碰画笔了,永远都别再和我提画画两个字,我不允许!”
她的喉咙有点干涩,定了定神,轻声道:“爸,我想画画。”
空气仿佛有一瞬间的静默。
辛振山的眼神一下子凝固了。
良久,他深吸了一口气,挤出了一丝笑容:“小阮,还是不要了,你长这么大了,再学画画也成不了气候,而且绘画创作是件很辛苦的事情,费脑费神,太过投入了就会迷失自我,当年……”
他一下子住了口,眼中掠过一丝痛苦之色。
“小阮啊,”林栀在一旁立刻帮腔,“你爸不答应就别画了,别让你爸整天为你操心了。画画有什么好,你又画不出你外公的名气,多少学画画就够混个温饱,或者去办个培训班骗骗小孩子,没什么钱赚。”
这样的反对在预想之中。
辛阮的胸口有点闷,喃喃地道:“可是……我真的喜欢,爸,我也想过放弃,可是,它好像是刻在我的血脉里了……我每落下一笔,心里都有一种快乐,那是别的都带不来的快乐……”
辛振山有一瞬间的恍惚。
眼前的女儿,长得和那个才华过人却红颜薄命的前妻有七八分相似,尤其是骨子里那种恬淡清傲的艺术气息,让他几乎以为,前妻从冥冥中穿越了时空,重新站在了他面前。
两人曾经是那样的相爱,却抵不过生离死别。
她已经抛下世俗飘然遁去,却留下了他在凡尘中浮沉。
在和产后抑郁症抗争的两年里,他见过辛阮的母亲对绘画难以割舍的挚爱,这也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为此,出事后他把所有有关的东西都锁了起来,发誓再也不让女儿走这一条艰难的路。
女儿越长越漂亮,也越像死去的妻子,这让他一度害怕看见女儿,更害怕女儿重新走上妻子的老路,这种情绪,在辛阮那一次危险的T国之行后到达了顶峰。
他抬手摸了摸辛阮的发梢,艰难地道:“小阮,不如这样,你就随便涂涂鸦画着玩玩,不能把画画当做职业,你的性格脾气和你妈太像了,我和你外婆都担心你,怕你重蹈你妈的覆辙。”
辛阮的眼圈一红,本能地就拽住了辛振山的衣袖,哽咽着道:“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