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翠花你快来!这里不晓得弄上了什么东西,臭得要命!怎么跳舞啊!不行不行,看来今天要换地方了!”
“哎呦,你说的容易,临时换到什么地方啊!现在的小年轻,哪个给你一大早的跳舞啊!”
老姐妹们捂着鼻子,你一言我一语,王翠花心中却突然起了异样,这臭味?
她借着薄雾的遮掩,走到护栏旁,强装镇定道:“我闻着像是死老鼠的味道,找出来扔远一点,不就好了嘛!来来来,大家一起找找!”
“哎呦!死老鼠!真晦气!王翠花,你看看是不是水里漂着的?我闻着那味儿好像就是从湖里传来的!”
“王翠花你等会儿,我找根树枝来帮你,光用手怎么捞死老鼠,多恶心啊!”
老姐妹们有的捂着鼻子站远了些,有的从几米外,折了一根树枝就往回走。
王翠花只觉得自己身体都开始僵硬了,她下意识地回答道:“不用不用,我先翻过去看看!”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翻过那护栏的,只是后来听自己的老姐妹说“看不出来你还这么灵活啊!看来平时跳跳舞还是蛮有用的嘛!”
翻过护栏,脚下那分外熟悉的触感,让她一下子惊慌起来。
偏偏早晨的雾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彻底散去,赶来帮忙的老姐妹也趴在护栏上,看清楚了斜坡上的情形,并惊呼出声:“啊!死人啦!”
“什么?不是死老鼠?哎呦,我看看!”
“别看了!赶紧报警啊!”
“王翠花你快上来!是死人啊!”
王翠花机械地转过头,脸色苍白地摸出口袋里的手机,“我来报警,死的是我孙女。”
“你孙女?”
“沈莉?”
一帮老姐妹们震惊不已,好几个人一起搭把手,才把浑身瘫软的王翠花从护栏那边弄了回来。
大家都以为她的异样,是因为死去的人是她的孙女,她太过伤心所致,还一直安慰她,直到警察的到来。
王翠花陈述完事情的经过,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
魏白却不想放过她,追问道:“你既然说你是在梦中杀人,那为什么在发现尸体的时候,你要第一个翻过护栏?是不是为了掩盖杀人时留下的脚印?”
“脚印?”王翠花满脸迷茫,“什么脚印?”
☆、25 婆媳相见
事实上,在案发现场,那潮湿松软的斜坡上,警队的同僚们还是提取到几枚脚印的。 X只是脚印不深,不像是凶手作案的时候留下的,再加上尸体的第一发现人,也就是王翠花被证实曾经跨过护栏,所以脚印才没有作为线索。
可现在凶手既然也是王翠花,那她当时留下这些脚印的目的就很值得怀疑了。如果是为了刻意混淆自己作案时留下的疏漏,那她说的什么无意识杀人,就很难令人信服了。
可王翠花此时的迷茫,看起来不似作伪。
魏白也很难判断她到底是真不明白,还是在假装,只好轻声嘱咐身边的老牛,“带她去做一个精神鉴定,查一下她有没有梦游的历史。”
“老马,你跟我一起再去会会王翠花的儿子。”魏白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女儿死了,凶手是自己的老娘,他还真能在家待得住!”
“好!”老马一口答应道。这个新队长在想什么,他还是有些了解的。无非就是不完全相信王翠花说的话罢了。
如王翠花所言,她见到沈莉的时候,沈莉就躺在护栏的那一边,并且反抗力极弱,她才轻而易举地在“梦中杀人”。
可问题是,好端端的一个15岁小姑娘,怎么会大晚上躺在公园的湖边任人宰割呢?
换做老马自己,这简直就不是问题,凶灵要杀人,把人弄到那地方有什么难的?
可问题是自家这个新队长死活不相信这一套,现在八成是怀疑王翠花的儿子沈天齐是共犯。
老马一边盘算着什么时候偷个空,把调查结果发给乾昭昭,一边跟着魏白走出了审讯室。
刚一出门,一个消瘦的人影就突然冲到了两人面前,“警察同志!杀人凶手抓到了是不是?是那个恶毒的老太婆是不是?”
来者面容憔悴,声音沙哑,是个目测三十多岁的女人。她身后还跟着老马的儿子小马。
魏白身形矫健,一下子就让到了一边,走神的老马便被这女人扑了一个正着。
老马吓了一个哆嗦,下意识地看向自家儿子,“怎么,怎么回事?这是?”
小马苦着脸介绍道:“这是被害者的母亲,下午刚到。我正询问她沈莉的一些情况,你们就抓了人回来……”
魏白和老马这才想起,沈莉的母亲可不是说过这两天就会赶回山阴市么,没想到竟然这么快,还跟王翠花碰了个正着。
看看她现在的样子,明着虽然是在问老马凶手的情况,可这眼睛却直愣愣地看着审讯室里的王翠花,那眼神跟要吃人也没什么两样。
魏白仗着人高马大,拉开了沈莉母亲,沉声道:“关于你女儿被害一案,还有些细节需要调查清楚。你先不要激动,配合我们回答一些问题好吗?我们绝不会放过真正的杀人凶手。老马,你先去请沈天齐来警局一趟。”
沈莉的母亲名叫郑兰,根据资料显示,她今年已经42岁,但是乍一看却很年轻。她身着一身职业套装,白衬衫搭配着黑色的西装裙,显得十分干练。只有眼角的细纹,默默暴露着这个女人已经年过四十的事实。
也许是匆匆赶来,衬衫和裙子上都有在火车上留下的褶皱。郑兰的脸上也写满疲惫,眼睛里布满红血丝,不知是因为女儿被害心焦不已,还是因为连夜赶路辗转难眠。
她一直看着王翠花被带上手铐,押往拘留室,浑身的尖刺才收敛起来,眼神也软了下来。
她怔怔地坐在警局会客室沙发里,愤怒和仇恨慢慢都变成了悲戚,眼睛里弥漫起水色。
魏白接了一杯热水,想了想又翻出一袋速溶咖啡倒了进去,然后才递到郑兰的面前,缓声道:“还请节哀。”
郑兰闻着咖啡的香气,愣了一会儿,才双手握住杯壁,低声道:“谢谢。”
两人沉默了好半天,郑兰才再度开口道:“警察同志,真的是她吗?不是都说虎毒不食子么?都过去15年了,她怎么还耿耿于怀?”
魏白最头疼的事情就是安慰被害者家属,用警校同学的话来说,就他这形象,不被人家怀疑是杀人凶手就不错了。因此,他在这方面实在是缺乏经验,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以我们现在掌握的证据来看,确实是王翠花。”
“莉莉现在在哪儿?我能去看看她吗?”郑兰怀着希翼请求道,可语气中却又带着迟疑和畏惧。
魏白点点头道:“可以。”
他站起身先行了几步,突然想起沈莉嘴角那诡异的伤口,不由好心提醒道:“沈莉的尸体有些异样,还请你做好心理准备。”
郑兰脚下微顿,踟蹰了一会儿,突然眼圈一红,眼泪终于落了下来,“那,那算了,我不去看了。我这么多年也没看过她,也许她现在根本就不想看见我这个妈妈。”
魏白有些想挠墙,就说这女人的心思最难揣摩,唯一的亲生女儿死了,这做母亲的怎么好端端的连遗体都不想见了呢?就算沈莉现在的样子有些难看,可那也是她的女儿吧?
他不大能理解郑兰的想法,只能带她回会客厅。
“郑兰女士,不知道你现在是否方便说说你前夫的情况。”魏白看看时间,老马应该快要带着沈天齐回来了。他只希望在此之前能找到一些突破口。
郑兰哭了小半天,双眼红肿,可心情却平复了不少。听到魏白的问话,她反应很快,“是不是沈天齐也有嫌疑?”
“为人父,为人子,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沈天齐却迟迟没有出现,你不觉得奇怪吗?就连你身在外地,现在都已经赶到警局,可他就在山阴市,却只一心想着工作?”
郑兰脸上带泪,却极为讽刺地笑了一下,“如果他不这样,那就不是他了!我最一开始不就是被他这一副积极上进的假象给骗了?这个人说的好听,那叫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其实就是自私到了极点,只关心自己,不管别人死活!”
“警察同志,你们不用调查他了。就他那种人,哪怕恨透了莉莉,也不会给那个老太婆帮半点忙!”
郑兰说得斩钉截铁,魏白却不置可否,没人帮忙,沈莉怎么会死于一个七十多岁的女人手里?
☆、26 自私的胆小鬼
老马去沈家请人的时候,是跟儿子一起去的。 X小马对先前婆媳偶遇的情形心有余悸,因此这一次在警局门口停稳了车,他便跳下车,直奔会客厅门口想要提前报信,却冷不防被郑兰逮了个正着。
她冷哼道:“沈天齐来了?我相信他不会对莉莉动手,只不知道他还有没有脸见我。警察同志,如果需要我回避,我一定配合。”
魏白毫不犹豫地一伸手,将她请到了隔壁的屋子,认真嘱咐道:“不要出来。”
小马:新队长威武!
沈天齐还是当然在沈家见到他时那副木讷冷淡的样子,就算被“请”到警局,他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波动。
他只是在老马的带领下,默默走到沙发边坐下。那个位置,恰恰是他的前妻郑兰刚刚才坐过的地方。
他低眉顺目地坐着一动不动,微微瞟了一眼自己面前那杯没喝完的咖啡,淡淡道:“我不喝咖啡,给我一杯水就好,谢谢。”
端着一杯温水走来的老马有些莫名地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水,以及茶几上的咖啡,眨巴了一下眼睛,默默收拾了咖啡,把水杯摆在沈天齐面前。
魏白神色严肃,单刀直入道:“沈先生工作繁忙,我就直接提问了,希望你能如实相告。”
沈天齐端起杯子凑到嘴边,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小口,轻轻点了一下头,算是对魏白的回应。
“案发当天,也就是本月28号晚上10点,一直到29号早上5点,你在什么地方,做了什么?”魏白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居高临下看着沈天齐。
他的神情毫无变化,漠然道:“晚上10点我已经睡了。一直到早上,我都在家里睡觉。”
“当天夜里,你的母亲王翠花离开家,又于凌晨返回家中,你一点儿动静都没听到吗?”魏白追问道。
“我的工作很辛苦,晚上睡得一向很沉,不到早上是不会醒的。如果你非要让我拿出证据,我也没有。谁也不知道那天晚上莉莉会死,我难道还能提前准备好不在场证明?”沈天齐微微抬起眼睑反问道。
魏白话锋一转,问起了另一件事,“据调查,你和你的母亲并不喜欢沈莉,甚至因为她是女孩这件事,迁怒你的前妻,最终导致你们离异。这件事是否属实?”
沈天齐瞳孔微缩,语气中渐渐显出抗拒,“既然你们已经调查清楚,又何必多此一举来问我?难道你们要说我就因为莉莉是个女孩,我就和我妈合谋杀人吗?我把她养大,难道就是为了杀了她?”
魏白伸出手指敲了敲茶几,不答反问,“据调查,王翠花近年一直在为你物色再婚人选,但都因为沈莉的关系,没能成功,因此对被害人的怨恨日渐加深。沈天齐,在你心里,难道就没有因为这件事,后悔将沈莉养大吗?”
“哐!”
沈天齐重重将水杯放下,提高声调道:“警察同志!我没有再婚的原因,和莉莉没有关系!我妈也心知肚明,我们不可能因为这件事迁怒莉莉!更不可能因为这个就杀了她!”
魏白见他终于动怒,却不打算放过他。他同样提高音量,掷地有声道:“你,也许不可能,可你的母亲呢?我们掌握的证据,比你想象中还要充分。我劝你最好还是老实交代!”
沈天齐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喃喃道:“充分的证据?什么证据?难道那天晚上有人看见我了?”
魏白眼中闪过精光,顺着他的话头逼问道:“没错,你现在还不想说吗?”
一边做着笔录的老马忍不住惊讶,抬头看了一眼沈天齐,不对啊!这事儿应该跟他没关系啊!难不成这个沈天齐还是个孝子,想要替王翠花顶罪?
沈天齐一下子失去了力气,瘫软在沙发里,一边不停地摇头,一边迷茫地说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那天我睡下不久,就听到我妈房间里有动静。一开始我也没想管,可是我听到她出门好久都没回来,这才出去找了她一会儿。她平常会去的地方就那么几个,我找到松柏公园的时候,隐约看见有个人影像她。可是我叫了她,她却没答应。后来我就等在公园门口,直到她出来,才跟着她一路走回去。其他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
魏白和老马齐齐一愣,按照沈天齐的说法,那岂不是意味着沈莉死的时候,他就在公园外等着?他亲眼看着自己的亲妈举止异常,却只是在公园外等着?
“你在外面等了多久?完全没有进公园查看?”老马不自觉地抢了魏白问话的活儿。
沈天齐生硬地回了他三个字,“我怕黑!”
魏白沉下了脸,一字一句都像是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所以,你就在松柏公园外,等着你母亲杀了你的女儿,然后又若无其事地跟着她回家,第二天还若无其事地去了单位?”
沈天齐神情有些僵硬,嘴唇嗫喏了几下,才微弱地呢喃道:“我说过了,我不知道我妈进公园做了什么,更不知道莉莉会死!我妈平常最多就是打骂一会儿,我怎么想到她会真的杀人!”
魏白眼神一凝,缓缓道:“你以为沈莉不会死,所以才放任王翠花走进公园,对她施暴?”
沈天齐低下了头,没有回答。他攥紧了双手,薄薄的衬衫前襟在二十多度的室内温度下,依旧慢慢被汗水浸湿。
“说吧,”魏白再度屈指敲了敲茶几,“你是怎么知道沈莉当时就在松柏公园的?”
沈天齐下意识地摇头,“不!我不知道!”
“现在否认也晚了,你刚刚说过的所有,不仅有笔录,还有录音。你如果再不配合,我们只能根据你有拘禁沈莉,与王翠花协同作案的重大嫌疑,而将你暂时收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