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朗替她准备的衣服是一套黑色短打汉服，袖口和裤脚全都做了收紧的改良。
乾昭昭摆弄了一会儿，才顺利地将衣服穿上身。她来不及看时间，便又匆匆跑出了卧室，果然月朗朗已经换好衣服，好整以暇地坐在客厅里等着自己了。
一见这丫头衣衫不整地跑出房间，月朗朗就不禁扶额。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到乾昭昭面前，替她系好了衣带，又整理好拧成轴的裤腿，这才当先走出门外去。
乾昭昭一动不动地任由她摆布着身上的衣服，整个人像是吓懵了一般。直到月朗朗不见了踪影，她还傻傻地站在原地。
“你走不走？”月朗朗从门外回望过来，眉头皱得更紧了。
“走走走！我这就走！”乾昭昭飞快地跟上，顺手“砰”的一声带上了房门。
走出门外时，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大门两边各有四个朱红色的大字，“朗朗乾坤……昭昭日月……”
乾昭昭小声地念了出来，心中却十分诧异，“这打头的两个字，不正好是我和朗朗姐的名字么？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巧合？”
她抬头又看了一眼门牌上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极乐苑”，突然心中有了一丝明悟。
“极乐苑，应该是早登极乐的意思吧？”
月朗朗见她看着门口的大字出神，也不催促，只是目光深沉地看着她。直到乾昭昭回神，她才继续向前走去，
两人乘坐电梯下到一楼，又不急不忙地走出了秋暝小区。月朗朗始终维持着匀速的步子在前方带路。大约半个小时后，乾昭昭便看见了百晟街道的路牌。
一拐进这条街，顿时就像是走进了一处与世隔绝的荒村一般。路边大大小小的饭店全都大门紧闭，饭店的招牌还有随意堆放在路边的简易桌椅更是显得异常破旧脏乱。
“看来自从碎尸案发生以后，这里的居民真的基本都搬走了。朗朗姐，这里一个人都没有，我们上哪儿去找线索啊？”乾昭昭紧紧跟在月朗朗身后，不由自主地拽住了她的一片衣角。
“自然是359号的4楼。”
☆、438 确实没二两肉
人去楼空的案发现场显得十分阴森，月朗朗带着乾昭昭穿过楼与楼之间的缝隙，绕到背街的过道里才发现一条黑洞洞的楼梯通往楼上。
乾昭昭猫着腰，缩在月朗朗身后，小心翼翼地伸手扶向栏杆，却摸到了一手油腻。她不由自主地看着自己的手，皱起鼻子嘟囔道：“这是什么啊！住在这里的人到底往栏杆上抹了什么东西，这么恶心！”
月朗朗头也不回地拾级而上，淡定地抬了抬下巴，“这幢楼的一楼二楼都是由民居改造成的餐馆，市容不允许将油烟排放到街面上，自然只能往楼道里排放了。”
“那住在楼上的人不得疯了？”乾昭昭瞪大了眼睛，不由对报案的3楼住户深表同情。
“有条件的自然早就搬走了，没条件的，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至少这桩楼下的餐馆，不是川菜馆，不是吗？”月朗朗见怪不怪，径直来到4楼门口。
只见她轻轻一碰，大门便发出一声“吱呀”的响动，慢慢打开了。
乾昭昭挠了挠头，虽然这几年她过得十分拮据，但好歹住处一直都是学校的宿舍，环境还算不错。她设身处地想了想，要是没有朗朗姐收留，那她自己恐怕住的还不如这幢楼里的居民呢！
想到此处，她心中突然勇气倍增，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笑容，高高兴兴地跟着月朗朗，跨进了平生经历的第一个案发现场。
走进门中，乾昭昭才发现先前自己隐约闻到的臭味不是错觉。她揉了揉鼻子，疑惑道：“朗朗姐，你有没有闻到什么怪怪的味道？是不是这里太久没人住，被其他人当成垃圾场了？”
“这里周围一大片的居民楼都快空了，谁会特地到这里扔垃圾？”月朗朗也不开灯，就这样径直走到了卧室的门口，一把推开门。
顿时，一股更加浓烈的恶臭扑鼻而来！
“我的天！这什么味儿啊！”乾昭昭一手捂着鼻子，一手在墙上摸索着。
“啪”的一声，客厅的白炽灯亮了起来。她一眼就看到月朗朗倚靠在卧室的门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乾昭昭盯着卧室里那张床看了好久，才突然惊叫起来，“啊！尸体就在那里面！朗朗姐！你快过来！”
月朗朗闻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傻丫头，你忘了我们就是来调查的吗？尸体早就被运到警局了，怎么可能还在这里？”
乾昭昭一愣，表情顿时尴尬了起来。
这可不能怪她，谁还没有个第一回呢？
更何况，透过门框，她一眼就看出卧室里的陈设和尸体被发现的时候一模一样！
她记得那天出勤的民警，也是这样走进来，打开灯，一眼就看到了卧室里的床，床上散落着一床被子，被子上沾着零零星星的褐色斑点，像是干涸的血迹。
床角背光处有团黑影，走近了看，才发现那是一双脚……
等等！
乾昭昭回忆着视频上的画面，却突然又愣住了！
对啊，尸体明明已经被马叔他们运走了，可是，她刚刚为什么还是在床角的位置看到了一团黑影？
这就对了！她就说自己不会无缘无故地以为尸体还在原地嘛！
不对！
乾昭昭刚走到月朗朗身旁，却突然猛地倒退了好几步。脸刷地一下就白了！
她颤抖着双手，去抓月朗朗的衣袖，尝试了好几次，才将衣袖攥在手里。
“朗……朗朗姐，有……有鬼啊！我刚刚……”话没说完，乾昭昭的眼泪就控制不住地涌出眼眶。她全身哆嗦个不停，牙关忍不住地打颤。
她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死死拽着月朗朗的袖子，不让她走进卧室，“卧室里有……有鬼！不要进去！”
“你能看见？”月朗朗脸上微微露出惊讶的表情，轻声呢喃道，“这么一点儿残魂，没经过训练，你就能看见？看样子，你倒是比我想象中更好一点。”
她轻轻在乾昭昭的手背上拂过，乾昭昭顿时就感到自己似乎一下子安心了许多，身体的颤抖也渐渐平息了下来。
她有些恍惚地眨了眨眼睛，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果然不抖了。
再抬头时，却见月朗朗不知何时挣脱了她的手，已经走进卧室，向那团黑影伸出了手。
乾昭昭突然发现那团黑影非但没有消失的迹象，反而更加清晰起来，似乎是个实物，好像是一根两头粗中间细的棍子？
“朗……朗朗姐，那是什么东西啊？吓死我了！卧室里也没开灯，我看见一个影子，还以为是鬼呢！”
“就是鬼啊！”月朗朗轻描淡写地朝那团黑影一招手，黑影便跃入了她的手中。
她虚托着黑影，不慌不忙地走过乾昭昭身边，随手将黑影丢了过来，“接着！保护好这一缕残魂，我再去看看卫生间。”
“朗……”乾昭昭瞬间僵硬了，她只喊出了一个字，喉咙就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
她双手托着那团黑影，一动也不敢动。她感觉不到这团黑影有半点重量，可却明显感受到一股不安的情绪从黑影中不断地传递出来，像是在瑟瑟发抖。
乾昭昭忍不住含糊不清地嘀咕起来，“该发抖的人是我才对啊！你抖什么啊！你说说，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鬼有长成棒槌形状的吗？”
她一出声，手里的黑影顿时抖得更厉害了，直抖得乾昭昭想害怕，都害怕不起来了。
“我又不会吃了你，你怕什么啊？看你这也没二两肉的样子，就知道不好吃嘛……”
“你跟它聊天，它现在也没法儿回答你。走了，回极乐苑，找个壳儿给它套上才好问话。”月朗朗从卫生间出来，一看见这丫头竟然对着刚刚还怕得要命的残魂聊个不停，顿时便哑然失笑。
她手上托着另一团相似，但形状却不相同的黑影，径自向门外走去。
一直走到门口，她才露出一丝略显恶意的笑容，“哦，对了，你手上拿着的残魂，是大腿骨的部分，不过死者生前的时候，腿上的肉应该就被剔除了。你眼力不错，确实没二两肉！”
☆、439 资质
再一次没忍住呕吐冲动的乾昭昭，几乎是一路吐着回家的。
月朗朗稳稳地扶着她，还难得不厌其烦地对路过侧目的行人一遍遍解释，“她喝多了，没事没事，就是喝多了。”
直到重新瘫倒在极乐苑的客厅里，乾昭昭已经将刚刚下肚不久的晚饭全都清空了。
“还不错，没把这截大腿骨给扔了！第一次外勤行动算你及格，要是之后的表现都像今天，那这个案子的委托费，你大概就能拿到一半了。”月朗朗随手将她手中的黑影大腿骨招了过来，又将茶几上的水杯塞了过去。
乾昭昭双手抱着水杯，傻傻地仰着头，似乎完全没有察觉手里的大腿骨已经换成了别的东西。她的耳朵里只有“一半”这两个字，眼睛里只有月朗朗那可爱慈悲的两片嘴唇，脑袋里更是满满的粉红钞票在飞舞。
“一……一半？真的有一半？两万五？二百五十张毛爷爷？！”
她双眼闪亮得甚至让月朗朗有些无法直视！
“行了，喝口水，休息一会儿。然后过来继续帮忙，凶灵抓到了，委托费才能进账，否则你的二百五，就真的只有二百五了！”
“哎！这就来！”乾昭昭顿时眉开眼笑，一仰头，分外豪爽地将整杯水都灌进了肚子，然后“蹭”的一下就从沙发上蹦了起来，生龙活虎！
月朗朗忍住内心想扶额的冲动，历任极乐苑的主人不说有多么的多愁善感吧，起码也各个心思敏感，要不怎么能感知灵气中的细微变化呢？
可这一次怎么就变成了傻姑娘呢？！
她想想就发愁，只能安慰自己好歹这丫头还算听话。
月朗朗退到墙边，然后指着乾昭昭脚下的地毯吩咐道：“把地毯挪到一边去，沙发也挪开。今天不用招魂，香案就不必抬出来了，再去储藏室取三支香来即可。”
“好嘞！”乾昭昭干劲十足地撸起袖子，撅着屁股就把茶几推到了一边，然后卷起了地毯。
“呼……”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目光瞄向沙发。
“咕噜噜……”
就在她准备弯腰的一瞬间，月朗朗清晰无比地听见她肚子里传出的抗议声。
空气都安静了！
“额……”乾昭昭用力吸着气，尴尬得恨不得顺势钻进沙发底下去，“那个……可能是刚刚吐了……我平时没这么容易饿的……呵……呵呵……”
月朗朗终于控制不住地长叹了一口气，“没关系，饿了你直说便是。皇帝还不差饿兵呢，我让厨房给你准备夜宵。案子都过去好几个月了，不急在这一时。”
“嘿……嘿嘿……”乾昭昭干笑着挠挠头，“谢谢朗朗姐！”
厨房里不一会儿就响起了锅碗瓢盆“叮叮当当”的声音，很快就有香味飘了出来。
“葱油饼！”乾昭昭闭着眼睛用力嗅了嗅，顿时笑得更开心了。
“还有南瓜粥。”月朗朗双手抱胸，倚靠在墙角处，淡淡说道，“等你过几天适应了，再给你煮肉吃。”
“嗯！”乾昭昭用力一点头，然后看着墙角的月朗朗突然一愣，“不对啊，朗朗姐，咱们家里还住了其他人吗？厨房里的是谁啊？”
月朗朗朝她招了招手，“你既然想知道，那就来餐厅等它们上菜，不就能看到了？”
饶是乾昭昭已经见过长成大腿骨模样的残魂，可是在一溜人形黑影托着大盘子走到自己身边的时候，她还是僵住了。
“朗……朗姐，该不会……该不会我今天吃的晚饭，也是它们做……做的吧？”她惊讶地嘴都合不拢，要不是面前的葱油饼香气扑鼻，她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鬼……鬼不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吗？它们……它们怎么能使用锅碗呢？”
“这几个都是常年在极乐苑侍奉的鬼厨，和外面的孤魂野鬼不一样。”月朗朗想了想，索性趁着她往嘴里塞饼的时间，简略地给她说了说修行这回事。
“比如你，就属于天资比较高的，没有经过正规训练，也能看见凶灵，触摸到凶灵。你刚刚就成功地把残魂带了回来，应该能感觉到它和空气的不同手感吧？再比如，这些鬼厨，就属于天资比较低的……”
月朗朗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太美好的事情，脸色突然暗了一下，“我用了很长时间，才让他们修行到可以控物的阶段。”
乾昭昭听得津津有味，吃得更加有味儿。她“呼哧呼哧”快速地喝完了南瓜粥，随即便兴奋道：“朗朗姐，原来我的资质这么好啊！那我要是学会了抓鬼，是不是以后就可以挣更多的钱了？”
“不是抓鬼，是渡化凶灵。”月朗朗纠正道，“我给你那串钥匙，就是简单的灵器，可以为凶灵提供庇护。你要是吃完了，我现在就来教你如何收服凶灵。那两团残魂还得托庇其中，温养一段时间才有可能开口说话。”
乾昭昭飞快地把最后一块葱油饼也塞进了嘴里，然后含糊不清道：“我吃好了！现在就开始吧！”
事实上，收服凶灵，比乾昭昭想象中要简单不少。她本就可以触碰到那俩残魂，要做的也只是在指尖放一丁点儿血，抹在残魂上，然后问它们愿不愿意住进钥匙里而已。
甚至她都没有分辨出那俩货到底是点头还是摇头，残魂就“嗖”的一下钻进了同一柄钥匙里，乖巧地像是家养的小狗。
月朗朗挑了挑眉头，心中却比乾昭昭还惊讶。这一任，或者说，这一世的极乐苑主人，倒是比之前大不相同，如此深得灵物喜爱，难道这丫头真的要在这一世苏醒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