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长到魏白险些以为电话又被挂断了，然后对方才十分狐疑地反问道：“你说松柏公园？一大早就停了很多警车的那个松柏公园？”
魏白隐约从电话里面听到了一声“叮”，好像是电梯到达楼层的声音。他没有多问，只是肯定道：“松柏路123号的松柏公园。”
也许是对方进了电梯，有大约30秒，电话那头只能听到断断续续信号不好的声音，等到恢复正常后，魏白便听那个男人问道：“我知道了，乾昭昭的手机在您手上？您是不是有1米9？不对，2米高？”
魏白一愣，下意识地抬起头四处张望起来，果然看见不远处有一个身穿浅灰色西装，长相偏阴柔的男人拿着电话，径直走向自己。
见自己抬头看去，那个男人还举起拿着手机的右手，示意了一下。
魏白便挂断了电话，迎上前去，“您好，您是洛先生？”
那男人带着公式化的笑容，递了一张名片过来，“没错，我姓洛。就是刚刚和你通话的人，请问乾昭昭现在在哪？”
魏白接过名片，上面简单地印着姓名，职务和电话。
“洛伊宸，都市周刊主编？您就是乾昭昭的领导？”魏白皱起了眉头，对这个长相不俗的男人顿时产生了恶感。
从他这么快就能从办公室赶来，可见肯定是一早看见楼下的公园出了事，就不顾法律法规，把可怜的小姑娘派出来打探案情了！
洛伊宸不知为什么眼前这个黑脸的警察对自己的态度突然起了微妙的变化，他现在也无心理会这个不相干的人，只想尽快见到那个臭丫头，把她解救出来，然后……臭骂一顿！
至于发生了什么事？不用问都知道！一定是那丫头为了抄近路，做了什么无法无天的事情！还很没出息地被逮住了！
“警察同志，乾昭昭人呢？”他刻意加重了语气。
魏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在多说什么，只是淡淡道：“请跟我来。”
教育规劝，总要当事人也在场才有意义！
谁料两人刚刚迈出一步，后脚还没抬起来，就听到乾昭昭所在的警车传出一阵哭天抢地的喧哗声。
“我的孙女啊！你死得好惨啊！这个天杀的小娘们还在这里说风凉话啊！警察同志，你都听见啦！把她抓起来啊！就算不是她杀的人，她肯定也是同伙啊！不能放跑她啊！”
魏白和洛伊宸齐齐黑线，尤其是洛伊宸，他指着那辆车门前瘫坐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大妈，哭嚎不停却连一滴眼泪都没有的警车，表情十分难以言喻，“乾昭昭不会就在那辆车上吧？”
魏白脸黑了一个色号，却不动声色道：“对，就是那辆车。”
他心中却在暗中嘀咕，那丫头可真能惹事！照这么看，说不定早上闯警戒线的事也不是被这个洛伊宸支使的！
他不自觉地对洛伊宸放缓了态度，和气地说道：“请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处理一下突发状况。”
洛伊宸点点头，“请便。”心中却觉得现在的警察可真够情绪化的，就这么一会儿，又对自己友好起来了！
难道是对自己的美貌动心了？
他看着魏白的背影，不由一阵恶寒，心中狠狠咒骂道：老子可是纯爷们！
“老马，怎么回事？”
走近了，魏白才发现这老年妇女嚎叫起来，声波堪比攻击武器！他忍着头疼，看着拦在警车门口的老马，眼中都不由地带上了同情。
马叔哭丧着脸，“队长，这事儿我们真是冤枉的。我就跟昭昭简单说了一点儿今早的发现，这位报案人就冲过来了……还喊打喊杀……”
最后半句，他说的极为小声，可还是被那位哭嚎的大妈听见了。
她顿时用和自己那肥胖的身躯不相符的灵活动作，从地上爬了起来，精准地扑到了魏白身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叫道：“你是他的队长？你可得给我家孙女做主啊！她已经死得那么惨了，还要被这个小妖精拿来说笑啊！”
“我没有说笑！你自己还不是把孙女死得惨，动不动就挂在嘴边？”乾昭昭看见魏白回来，于是从老马身后探出脑袋，不满地控诉道：“你要真这么难过，倒是真哭一个啊！连半滴眼泪都没有！切！”
她不屑地神色，似乎彻底惹恼了这位受害人家属，饶是有魏白这样身高近2米的大汉阻拦，大妈险些都将乾昭昭的脸给挠花了！
等到事态稍稍平息，激动的大妈放弃肉搏的时候，众人已经十分无奈地全部从松柏公园转移到了山阴市警察局。
直到此时，洛伊宸才终于有机会和一身狼狈的乾昭昭说上话！
他面色沉痛，语气凝重，“我以为你最多就是一个月22个工作日，迟到20天。可却没想到我连人生中第一次探监都要奉献给你，和你的迟到！”
☆、4 小丑的狞笑
乾昭昭委屈得哼哼，“说什么探监呢？我又没犯事儿！明明是那个大妈无理取闹！”
“你到底说了什么惹得人家都打上门来了？还有，你也不看看情况，惹了事，还继续挑衅她？”洛伊宸气不打一处来，他没看见前半段，可是后半段两人隔着人墙扭打在一起，他可是看得真真的！
换做是他的亲人被害，要是有人还在自己耳边说风凉话，他也非得翻脸不可！
乾昭昭不服气地哼了一声，“你没看见那个大妈穿着什么衣服？广场舞演出服！她孙女可是昨天晚上就死在松柏公园了！她不但一整夜都没发现孙女失踪，一大早还有心情打扮得花枝招展出来跳舞，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这个孙女是过继的呢！”
洛伊宸也不是不讲道理，这么一看，这大妈的态度果然值得商榷。 Ｘ不过他更好奇的是，“你怎么知道人是昨天晚上死的？”
“马叔告诉我的啊！”乾昭昭晦气地摆摆手，像是要将那大妈的穿耳魔音从脑海中驱散，“就是马叔在跟我说那小姑娘死得多么蹊跷，我追问了几句，被那大妈听见。她就认定了我在看她孙女的笑话！”
洛伊宸狐疑地审视着她，“警察能将案情随意泄露给你？”
“额……这不是熟人么……哈……哈哈……”乾昭昭噎了一下，打着哈哈糊弄了过去。
另一边，魏白坐在自己的新办公室里，也在质问老马同样的问题，“老马，你也是老警员了。案情不得外泄，你难道忘了？”
老马同样打着哈哈，还有些故作神秘地说道：“魏队长，您刚来，对山阴市的情况还不太了解。昭昭是绝对没有问题的，您看要是没什么事儿，就先把她放了吧？要是等一会儿被蔡局长知道了，他肯定得逼着您放人，到时候闹起来就不好看了。再说，昭昭不也没犯什么大事么？”
“她是蔡局长的关系户？”魏白脸色一黑，随即有些烦躁地挥手道，“不管她是不是，等那个王翠花进了单间，就让她赶紧走！要不是她非跟王翠花呛声，还用被带回警局？”
当时那个混乱，要是不赶紧把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分别送上不同的警车，他怀疑乾昭昭那丫头小命都要不保了！
就这样，王翠花还非得看着她上车，确定她坐的车是真的开往警局的才善罢甘休。
一路回来，他已经彻底检查过乾昭昭的手机，又和洛伊宸聊了一路，算是了解这丫头的迟到黑洞，要是再不明白是自己误会了，那他真可以一头撞死好了。
他摇摇头，“乾昭昭那边你别管了，我和她的领导打过招呼，等脱离王翠花的监视，他们就会自行离开。你先汇报一下案情吧！”
“是！”老马明显松了一大口气，这才把一早上的吵吵闹闹都翻篇，开始认真办案。
案情不算复杂，但线索却很少。
死者名叫沈莉，现年15周岁，是一名刚刚毕业的初三学生。因为现在正值暑假，死者又恰逢毕业，她的大部分同学都没有什么来往，很难提供她具体的失踪时间。
报案人，也就是尸体的第一发现人，很巧合，正是死者的嫡亲奶奶王翠花。
据她所说，死者生前就经常不着家，常常整夜整夜出去玩，也不给家里打招呼。所以这一次，她也没在意。
今天一早起来，她像往常一样，约上老姐妹来松柏公园跳一会儿广场舞。有姐妹说闻到一股臭味，她胆子最大，便领着一众姐妹顺着味道找到了河边。
被害人面部朝上，下半身泡在湖水里早已肿胀发白，上半身略有腐烂，但是相貌还算容易辨认。
王翠花一眼就认出了死者正是自己的孙女，于是报了案。
魏白皱起了眉头，“死亡时间呢？就算是夏天，尸体已经开始出现腐烂的情况，至少也说明死者失踪的时间超过了一个晚上。难道是有人杀人后，等待尸体存放不住，才前往松柏公园抛尸？”
老马神情有些诡异，“死亡时间据推断就是昨晚。法医刚刚送来的报告，腐烂的只有表层，肌肉血液的情况和死亡时间是相符合的。而且，王翠花虽然说不清楚自己孙女的失踪时间，但是昨天黄昏时候，有监控拍到了死者活动的记录。”
魏白伸手接过法医的初步报告，最醒目的不是奇怪的死亡时间，而是一张死者的面部特写。
死者沈莉的两侧嘴角都被暴力撕开，伤口几乎一直延伸到脸颊，如果忽略血肉模糊的狰狞，看起来就像是裂开大嘴在笑的小丑。
“这个伤口是怎么造成的？生前还是死后？”魏白指着照片问道。
“这个还需要进一步检验，但是我的直觉是生前，而且不是用锋利器具。”老马沉声道。
魏白微微点头，从照片上来看，他的直觉和老马是一样的。但是办案不能全靠直觉，他站起身，“走，带我去看看尸体！”
他在心里又给乾昭昭记上了一笔，拜这丫头所赐，他生平第一次案发这么久，还没亲眼见过死者！
阴山市警察局的法医只有两个人，一个姓刘。还有一个是刘法医带的小徒弟，还没出师。人手不足，导致沈莉的尸体还在排队等待中。
刘法医忙得恨不得连脚都用上，听到老马和他打招呼，他头都没抬，直接随手一指，“自己看！你们要是能帮我直接尸检，更好！”
他的小徒弟稍微活络些，可也带着重重的黑眼圈。这位倒是抬头看见魏白了，有气无力地问道：“马叔，这是你们新来的队长？真好！魏队长，您是总局调来的，能不能跟总局说说，多送几个师弟师妹过来？再这样下去，尸体还没检完，我就要先猝死了！”
他的师父刘法医想也没想地接口道：“猝死前，记得写好遗书，省得增加我的工作！”
“师父啊！我可是你唯一的徒弟，你好歹心疼心疼我好不好？我女朋友都快吹啦！”
“闭嘴！干活！你女朋友上个礼拜不就吹了吗！大不了我介绍我女儿给你！”
“师父！您老人家的女儿才15岁！”
☆、6 混进警局的精怪
乾昭昭与洛伊宸一同坐上了老马特意为两人叫来的私家车，开车的是个年轻的小伙子，若是魏白在这里就能认出，这司机长得与刘法医的小徒弟一模一样。 Ｘ
两人上车的那一刻，解剖室中的小徒弟正和再次回到解剖室的魏白说着话，他似乎微微走神了一下，话头一顿，转瞬就恢复了正常。
乾昭昭认得这司机，直接招呼道：“小松哥，送我们去公司吧！”
“好嘞！”司机小松一踩油门，这个车在警局门前来了一个180度的大飘移，“轰”的一声就冲上了大路。
洛伊宸吓了一大跳，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刚刚不违章？算了算了，小松师傅，麻烦先送这丫头去秋暝小区。”
“老板，我今天不用上班了？”乾昭昭狐疑地看着洛伊宸，她可不相信这个抠门的上司会这么大方！
洛伊宸翻了个白眼，“乾大小姐！我们现在坐的不是警车，回去可没人帮忙开道，一路堵车回去最少也得11:30了！你不回家吃饭了？”
“额，小松哥开车技术很好的！”乾昭昭隐晦地说着，却被小松打断了。
“行嘞！你们坐稳了！秋暝小区707！”
洛伊宸满意地阖上了眼睛，乾昭昭却诡异地看了他一眼，悄悄摸出得回不易的手机，打开微信，手指连动。
“朗朗姐，大鱼上门！准备接驾！”
发送！
20分钟后，洛伊宸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内心的惊恐比再经历一百次飘移还严重！
那不太熟悉的大门是什么鬼？那明晃晃的707门牌不是应该在7楼吗？他现在可还是坐在车里呢！
还有那个站在门口笑容可掬，相貌美艳，却穿着不合时宜的汉服，还挽着发髻的女人，又是什么鬼！
他明明只想从乾昭昭楼下“优雅”地经过而已！
“车为什么停在你家门口？！这是7楼！”
乾昭昭无辜地眨巴了两下眼睛，“我都说了小松哥开车技术很好的，再说，是你说要来我家的啊？”
而此时汉服美人已经殷勤地走过来，替两人打开车门，笑眯眯地对乾昭昭说着话，眼睛却死死黏在洛伊宸身上，“昭昭，你要带洛先生回来吃饭，也不早点告诉我，害得我匆匆忙忙，也没能准备周全。”
洛伊宸双手紧紧扣住车厢前排的座椅椅背，说话有些结巴，“月小姐，我只是送昭昭回家，没有要来做客的打算。”
汉服美人有些惋惜道：“还以为洛先生是专程来看望我的，没想到是我误解了。既然您不愿意，那还是让小松送您回公司吧！”
她微微侧头，“小松，送洛先生回去，慢一点儿，别吓着他。”
“好嘞！朗朗姐，您放心！保证把您的心上人安全送到！”
汉服美人月朗朗看似温柔，实则大力地一把将乾昭昭从车上拎了下来，便恭送洛伊宸乘坐的私家车穿墙而过，消失在原本狭窄的楼道里。
不敢再闭眼的洛伊宸，这时才发现小松的不同寻常，也不见他做了什么，车就自然地降落到地面上，融入到周围的车流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