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马是你儿子?”魏白的视线从屏幕移到了老马的脸上,难怪他总觉得那两个年轻警员中的一个看着有些眼熟呢!
老马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点头道:“您也知道阴山市没人愿意来,特别是警察这职业更高危,一般年轻人就算想来,家里也不让。这不,我们就只好内部招聘了,程序上是有那么一点点不规范,可是我向您保证,小马和小牛绝对称职!”
“还有小牛?就是他?”魏白指了指监控画面上另一个年轻警员。
“对对!他是老牛的儿子。老牛现在正带人在外面走访呢!晚上就能见着了。”
魏白不置可否地点点了头。可是到了晚上,他才愕然发现,小马和小牛竟是整个山阴市警局唯二的两个年轻人!
☆、9 迷信的蔡局长
晚上6:43,外出取证调查的所有警员都在老马的催促中,返回了警局,准确地说,应该是警局对面一个不起眼的大排档。 X
魏白见老马定了这样的一个地方,不由有些意外。大排档之所以不起眼,完全因为它是临街露天的。也就是说,白天他经过的时候,警局对面还是普通的居民楼,只有到晚上才在沿街的马路上摆出几张简陋的桌椅,变身成大排档。
“老马,这个应该属于占道经营了吧?有营业许可证吗?市容部门不管?”
老马刚从老板娘那里拿了点菜单走过来,就被这个新队长叫到了一旁耳语起来。
一听是这问题,老马也摸不准这新队长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连连摆手道:“魏队长您误会了!这个不是大排档!就是我们自家人心疼我们办案吃不上饭,才就近找了个地方,临时借用一下!”
魏白挑了挑眉,“不用给钱?”
“额,这个,家属有这份心意,我们也不能让人家倒贴不是?”老马有些尴尬。
整个山阴市的警察都习惯将这儿当做“据点”了,白天人家送盒饭进警局,晚上摆个摊儿,供大家坐下来聊聊。
多美的事儿啊!就连他们快退休的蔡局长请客,也是在一片地方!也就这个魏白,初来乍到,看哪儿都觉得不对劲!
魏白其实倒不是想追究什么占道经营,只是对于老马这样分外替自己省钱的行动有些意外。要知道就算是还没参加工作的时候,宿舍哥几个出去搓一顿,都不会这样轻易放过他。
莫非?
“山阴市警局的财政状况是不是有点紧张?”魏白努力让自己问得婉转一些,可还是让老马的脸一下子变成了猪肝色。
他含糊道:“这事儿您以后就知道了。咱们先吃饭,再耽搁下去,我们又得加班到半夜了。”
当然,他的内心戏就要复杂多了!
财政?警局哪里还谈得上什么财政!除了大家必要的死工资和必要的设备维护以外,其他所有的钱都孝敬给那个小姑奶奶了!就是警局一把手的蔡局长,都不知道多少年没见过奖金长啥样了!
就这样,那小姑奶奶手里还握着至少6位数的欠条!
要不然,这个刑侦队队长的位置是怎么空缺下来的?还不就因为前任队长实在不堪重负,找了门路,脚下抹油了嘛!
哦,对了!这新队长还刚一落脚就得罪了昭昭!天知道这小姑奶奶又要“讹诈”多少钱呢!这绝对不能走公款!绝对不能!
老马十分隐蔽地向魏白投去同情的目光一枚,然后很快便恢复了正常,热情地替他介绍起刑侦队的其他成员。
山阴市的刑侦队人很少,只有不足十人,而且大多都在40岁以上。据说,基本都是现在的警察局长蔡金宏,当年调来山阴市的时候,跟着他一起过来的老班底。其中年纪最大的老马和老牛都已经超过50岁,和蔡局长一样,离退休不远。
二十来岁的只有两个人,也就是老马和老牛的儿子,魏白在中午的时候已经都见过。
鉴于老马已经提前打过预防针,魏白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惊讶,只默默在心里的待办事项中又加上了一条。
与老马相比,老牛显得不大精通人情世故。
他一见老马陪着一个年轻人入座,便省去了所有客套,直挺挺地问道:“新队长魏白?”
同样都是50多岁的老牛明显比老马要精壮一些,皮肤也略黑,声音有些闷,鼻音略重,如果不仔细听,很有可能根本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但是,也许他自己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所以刻意放慢了语速。
魏白一边打量他,一边点头道:“我是魏白。”
老牛得了肯定地答复,立马掏出一个小本本,一字一顿地汇报道:“祖孙关系僵硬,奶奶王翠花经常打骂被害者。父亲忙于工作,与被害者零交流。父母离异,母亲十年前外嫁,从未回过山阴。”
他说完后,定定地看向自己的儿子。
小牛也掏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小本本,认认真真接着汇报道:“魏队长,我送王翠花回家后,在她家中找到了被害者的手机。初步查证后,案发前后并未出现异常联络。明天我爸,不是,老牛将走访手机中的常用联系人。”
小牛合上小本本,他身边的其他队员也挨个开始汇报。
菜上齐,大家也基本汇报结束,所有人都动作一致地拿起筷子,埋头大吃起来。
老马小心翼翼地看着魏白的脸色,讪笑道:“魏队长,您别介意啊!工作为重嘛!”
魏白摇摇头,“大家先吃饭。”
他也拿起了筷子,同时在心里梳理起这一整天的调查结果。
线索,简单来说,就是没线索。
王翠花与被害者沈莉关系不佳,虽然得到了证实。但是王翠花却并没有杀人的动机,而且最关键的是,松柏公园附近的监控只捕捉到沈莉只身一人进入公园的镜头,却没有拍到任何可疑的人物。
魏白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被害者那张诡异的脸,被撕开的嘴角,仿佛透着无尽的嘲笑。
就算不经过鉴定,他也能看出尸体嘴角的伤口并不是用利器割开,而更像是徒手撕开。
那么问题来了,就算王翠花真的与被害者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仇怨,一个70岁左右,身高体力都不占优势的老年妇女,有可能制服一个15岁的年轻女孩吗?而且,还要在她活着的时候,就撕出这样两边对称的伤口?
要知道沈莉与王翠花的关系很差,就算是乘其不备,猛下杀手,也不太可能找到机会吧?
“哎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就在这时,一个有些年纪,但十分爽朗的声音响起。
“蔡局长您来啦!我再去给您拿一副碗筷,您将就吃点?”老马顿时站起身,殷勤地招呼道。
魏白也从沉思中醒来,放下筷子,伸出一只手,“蔡局长,您好。我是今天刚到任的魏白。”
蔡金宏一把握住他的手,热情道:“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啊!真没想到总局居然舍得把你派来!怎么样?今天一来就遇上案子,辛苦了吧?”
“这就是我的工作,谈不上辛苦。早日侦破,也好让死者早日瞑目。”魏白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手,十分刻板地回答道。
蔡金宏有些夸张地竖起大拇指,“果然是警界精英!这觉悟就是高!这破案一定指日可待!”
魏白微微皱眉,却不带什么感情地说道:“目前还没有什么重大线索,破案的日期还很难说。”
“老马!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蔡金宏一听,却突然责怪起老马来,“我吩咐你招待好小魏,你怎么还藏着掖着呢?这以后大家可都是自己人!”
不待老马回答,他便换上笑脸,转向魏白,伸手从胸前的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郑重道:“在山阴市,凡是摸不着头脑,找不着线索的案子,都可以去这里打听!”
魏白心中十分狐疑地接过名片,只见名片上十分简单地写着两行字。
“极乐苑
秋暝小区707室”
连一个电话号码都没有!
“这是?”
蔡金宏神神秘秘地说道:“不管是什么妖魔鬼怪作祟,只要找她,都能手到擒来!”
结合山阴市的所见所闻,魏白不难理解蔡金宏所说的“妖魔鬼怪”,指的就是最直白的那个妖魔鬼怪。
他不由有些嗤之以鼻,原以为警局里只有一个实习法医不靠谱,没想到这神神鬼鬼的根源竟然是警局的一把手!
哼!拐着整个警局都偏袒他那个亲戚乾昭昭也就罢了,还这样明目张胆地搞迷信,真不知他这个警察局局长是怎么当的!
魏白看似郑重地收起名片,但语气中却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不耐,“多谢局长好意,我一定会尽快破案!”
☆、10 鬼附身
晚上19:07,距离警局30分钟左右车程的秋暝小区707室里,乾昭昭也放下了碗筷,在月朗朗的催促下,不情不愿地换了一身更方便行动的牛仔裤。 X
“朗朗姐,真的有鬼啊!旁人躲还来不及,我为什么还要上赶着送上门啊?”她背着一只帆布双肩包,双手紧紧扒着门框,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月朗朗换下了飘逸的汉服长裙,取而代之的是改良过的汉服短打,腰上缠着一根伪装成腰带的鞭子。
她面无表情地拉开乾昭昭的手,“哐”的一声,重重关上了门。回过头看向乾昭昭的眼神有些不善,“要是没有鬼,你从哪儿赚钱,把欠我的房租还上?又不是第一次了,别磨磨蹭蹭的!”
乾昭昭垂头丧气地掂了掂背包,往电梯方向走去,小声嘟囔道:“我又没说不去!天天晚上出去巡逻,结果在家门口被人钻了空子,也不知道整晚忙个不停有什么意思……”
“抱怨完了就快走!既然知道这次是被人钻了空子,还不想办法把场子找回来?”月朗朗当先走进电梯,面上看似平静,眼睛里却全是熊熊燃烧的战意。
两人走出秋暝小区,第一站便是今早坑死乾昭昭的松柏公园。
乾昭昭一见那决定了自己命运的转弯口,就觉得十分晦气,不由越走越慢,“这公园有什么好看的?那凶灵杀了人还能傻乎乎地留在原地等我们上门?哎,不对啊!朗朗姐,要是我们先把凶灵解决了,那还怎么向警察局收钱啊?”
月朗朗穿着现代不常见的纯手工布鞋,跟在乾昭昭身后,走起路来没有半点声音,听到她的问话,才言简意赅道:“先调查,才好开口要价,这都不懂?更何况,今天晚上还不一定能找到那小鬼呢!”
一晚上还解决不了?一瞬间,乾昭昭的脸就垮了下来,唉,这世道,什么钱都不好挣啊!
她认命地带起了路,“今天早上,我就是沿着这条林间小道,打算穿过公园的。警察的警戒线就在前面。”
今夜的松柏公园不复往日的热闹,晚饭后锻炼身体的人们听说这里发生了命案,大多转换了场所。白天警察划下的警戒区,还残留着警戒线,但是却并没有人在这里留守。
即使没有乾昭昭带路,月朗朗也能很快分辨出案发现场的大致位置。
松柏公园的这处园内湖并不大,但两端都有地下河与山阴市的其他水域相连,也算是一处风景不错的活水湖。湖边立有一圈护栏,防止有人不甚坠落。
护栏超过1米高,旁边就是一块十平方左右大小,由木板搭建的观景台,早上的时候,这里则被一些中老年妇女用做跳舞的场所。
尸体就是在正对观景台的护栏另一侧被发现的。
乾昭昭打着手电,小心翼翼地翻过护栏。
护栏另一面,与湖水相接处,还有一小段极为陡峭的斜坡,加上偶尔上涨的湖水浸泡,显得十分湿滑。
以乾昭昭来说,她必须一手抓紧护栏,才能让自己不掉进湖里。
月朗朗站在观景台上,伸出脑袋看了看下方,并没有要下去和乾昭昭同甘共苦的打算,只是施施然地吩咐道:“取一些尸体身下的淤泥回来。湖里的水草要是你能够得着,也取两根。”
乾昭昭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中暗道,我就知道!脏活累活全是我干!
不过她手脚还是十分麻利的,不一会儿,就带着装有淤泥和水草的玻璃瓶钻了上来。
月朗朗接过瓶子,放在鼻翼下嗅了嗅,便慢慢皱起了眉头。
“昭昭,尸体真的是在这里发现的?”
“没错啊!”乾昭昭正在清理鞋底的淤泥,听到她的疑问,下意识地指了指护栏下面,“苔藓草皮什么的,被尸体蹭掉了一片,痕迹都还留着呢!不可能错的啊!”
月朗朗把瓶子递还给她,“你自己闻闻,这味道还没你中午回来的时候臭呢!”
乾昭昭脸一黑,一把将眼前捏着玻璃瓶的手拍开,“朗朗姐你是故意的吧?明知道我闻不到凶灵的气味!”
月朗朗若无其事地收起瓶子,眼中却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失望。她转身向公园外走去,“我记得你今天回来之前,除了经过这里,还跟死者的奶奶打了一架,对吧?走,去看看那个老婆婆,要是她再没有异常,这次的问题就大了!”
“为什么?”乾昭昭快步跟上,好奇地问道。
“尸体待过的地方,凶灵留下的气味却这么淡,只有两种可能。”月朗朗耐心地解释道:“第一种可能,这里不是第一现场,凶灵仅仅是将尸体丢弃在这里,并未长时间停留。”
乾昭昭迅速接口道:“这应该不可能。栏杆外面的斜坡上留着很明显的挣扎痕迹。至少死者到达这里的时候,还是活着的。”
“对,警方应该也是这样判断的。”月朗朗点头道,“那么对于他们来说,问题就更多了。比如,湿滑陡峭的斜坡,超过半人高的护栏,都是一般人可以在这里轻易犯案的阻碍。要是以往,只怕明天他们就会找上门求助了。不过,有那个新来的刑侦队队长挡在中间,我推测至少也得三天后。”
乾昭昭深有同感地点头道:“我也这么觉得,那个铁塔看起来就很不好说话的样子!不过,管他呢,反正到最后,他们还是得来找我们就好!对了,还有第二种可能性呢,是什么?”
月朗朗脸色微沉,“第二种可能就是,杀人的凶灵是刚刚生成的新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