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腾”一声巨响，平静的湖面溅起了巨大的水花。
程星桃还没来得及呼救，整个人就沉没在水中。
九月的湖水，冰冰凉凉汹涌着将程星桃淹没。
程星桃不会游泳。
她还记得，她第一次被海水淹没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
脑子里轰隆轰隆，身体四周都是咕噜咕噜的水花，眼前不断涌动的是混乱的水浪，她感觉浑身就像包裹在一个窒息逼仄的空间里，无法呼吸。
那是大二的夏天。
那一年，夏天来得特别早，六月份天气已经十分炎热，班干部决定组织同学一起去海边玩。当时几个班的同学都一起去参加了海边的活动。
有的男生十分开放，脱了衣服，只剩下个裤衩，就跳海里游泳去了。
程星桃不会游泳，便脱了鞋子，和几个女生在海边踩浪。
当时大家带了几麻袋西瓜到海边，程星桃瞅见萧裕阳和乔跃他们在那里砸西瓜，便跑了过去，看他们把西瓜砸了个稀巴烂，西瓜又到处滚，滚得到处粘满了沙子。
乔跃拿了一块沾满了沙子的西瓜递给程星桃，说：“要不要吃西瓜？”
程星桃推给乔跃，道：“这到底是吃西瓜还是吃沙子！你怎么不自己吃啊！”
萧裕阳好不容易挑选出来没有沙子的西瓜，递给程星桃，道：“这块没沙子。”
程星桃有些羞涩，道了声谢谢，接过西瓜后瞪一眼乔跃，炫耀似的，在乔跃面前大口地吃。
随后，c班的一伙男生从海里边回来，拍了拍萧裕阳和乔跃，道：“你们干嘛不下水。现在下水真是太舒服了！”
程星桃道：“没见这两人偷吃西瓜呢！”
其中一个男生叫陈智瑞，和萧裕阳还有乔跃也是一个宿舍的。
陈智瑞看了一下满地西瓜的狼藉，恍然大悟道：“哦，原来你们俩躲在这里吃东西呢。”
陈智瑞拿了砸西瓜的棒子，作势要打萧裕阳和乔跃，道：“剩下的都没你们的份了。”
程星桃在一旁咯咯笑。
陈智瑞道：“程星桃，你也别笑啊，也没你份了。”
程星桃赶紧闭嘴，敢情自己坑别人，结果把自己也坑了。
萧裕阳和乔跃都看着她笑。
陈智瑞像是想到什么，拉着萧裕阳和乔跃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问程星桃要手机。
程星桃没防备，道：“怕掉水里，所以手机不在身上。你要手机干嘛？”
“哦，手机不在身上啊。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第29章 困于过去的心
“哦，手机不在身上啊。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陈智瑞话音还没落，程星桃就发现自己被萧裕阳，乔跃一人拉着一只手往海里边跑，陈智瑞还在后面追着推。
程星桃不知道怎么回事，除了哇哇大叫，不知道该说啥。
踏入海水之中，程星桃被这三人连拉带推往海水带深处带，海水趟过膝，没过腰，平过胸，最终高过头顶。
海水咸苦的味道在程星桃还来不及想怎么应对的情况下，就一股脑灌入鼻腔中，口腔中。
耳朵轰隆隆的，周身都是窒息的感觉，程星桃的眼睛才碰到水，就下意识闭了起来。整个人瞬间就坠入黑暗之中。
她想摆脱这种黑暗，但又不敢睁开双眼，双眼明明已经比起来了，然而前一刻深蓝的海水，白色的水花在还残留着影像。
她使劲挣扎，手脚胡乱扑腾，她不知道她在水里还是水外，不知道是在打水还是在打人。那一刻，脑子里除了恐惧，什么也没有。
“我不会游泳～啊～救命～”
她也不知道那是一个怎样惊慌而胡乱的过程，她只知道当她冷静下来的时候，她死死地抱住萧裕阳，眼泪都哭了出来。
萧裕阳抱着她，一个劲安慰：“没事了，已经没事了，这里水很浅，你站直了就淹不到你了。你放松一点，放松……”
那是他们第一次牵手，那是他们第一次拥抱。
由于太过惊吓，程星桃一直不记得萧裕阳的怀抱是个什么样的感受。
不过很快，萧裕阳就放开了她，并问一旁的乔跃：“你没事吧？”
程星桃闻声看去，才发现乔跃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红痕。
“我抓的？”程星桃小声问。
乔跃白了她一眼，负气道：“难道还能是我自己抓的！”
程星桃知错的闭了嘴，不过还是嘀咕：“要不是你们把我拉下水，我也不会吓到。”
一旁的陈智瑞勇敢地承认错误道：“没想到你不会游泳，跟你开了个这么过分的玩笑，对不起。”
“没事啦，是我刚才吓到了。”
程星桃笑笑，虽然害怕，但知道他们也不是故意吓她的。
众人看看颇为狼狈的自己和他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个时候，一切还是那么美好。
冰冷的湖水充斥在周围，程星桃扑腾了几下，深深地疲惫从内心涌出，她伸出手，想要喊叫，却觉得自己失去了喊叫的力气。
她的心就犹如此刻她的人，困在了水里，无处着力，无处逃脱。她的心一直困在了过去，不知对错，不知快乐与伤痛，无论怎么努力逃也逃不出来。
她朝着水面的粼粼波光伸出手去，她多么希望有一只手，能将她从过往的泥淖中拉扯出去。
就在程星桃失去力气挣扎，伸出去的手慢慢落下的时候，一只手从那微光之中伸过来，坚定而有力。
程星桃苦笑无痕。
最后，她想：“萧裕阳，我是真的恨你。”
迷糊中，程星桃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只知道，那是在海边，海浪一下又一下，有节奏地敲击着海岸。
一个声音忽远忽近传来。
“其实游泳也不难啊，吸一口气，下水，在水里用嘴吐气，然后把头抬离水面，吸气，就这样一直重复。”
她卷着裤边腿，小腿肚整个没在了海水之中。
旁边有一个人，也和她一样，卷着裤边腿和她并肩站着。
她听见她自己说：“你会游泳当然这么说啊！明明脸埋到水里，除了不敢呼吸，就什么都忘了好吧！”
对方就笑，随后俯下身，对程星桃说：“没问题的，你试一下，深呼吸一口气，把脸埋入水中，然后用嘴巴吐气。”
程星桃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照着他说的样子，将脸埋入了水中，只是水冰冰凉凉，她心里十分紧张，不敢睁眼，也不敢呼吸，只敢闭着眼，憋着气。
“把眼睛睁开，不要害怕水。”对方的声音再次从她的耳边传来。
他拉着她的手，似乎是给她勇气。
程星桃尝试着睁开眼睛，周围黑漆漆的，只能看见微弱的水光。
她从水中抬起头来，抹了一把湿漉漉的脸，道：“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好吧！”
对方也从水中抬起头来，无奈道：“那有什么办法，现在是晚上。”
两人在黑夜里大眼瞪小眼，最后程星桃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又一下没一下的蹭她的小腿，她吓得大叫一声，抱住了对方，喊：“水里有什么东西！”
对方紧紧地抱住她，被她一惊一乍吓到，以为水里真的有东西，将程星桃抱离水面，低头一看，原来是个塑料瓶子，跟着水浪漂过来，碰到了程星桃的小腿。
明白过来的程星桃囧得不行，揪着手指，说：“哎呀，谁这么缺德，竟然往海里扔塑料垃圾！”
待抬头，发现，即使在晦暗的夜色下，对方的眼睛依旧闪闪发光，程星桃的心跳没由来的一慌，随后，对方的吻，轻轻地砸了下来。
可能是喝了酒，脑子有点迟钝，程星桃内心里想要拒绝，身体却动不了，任由对方的双唇在自己的唇齿间辗转缠绵。
“咳……咳……”程星桃一口气顺出来，吐了一大口水，差点悉数吐在乔跃的身上。
程星桃看了一眼乔跃，乔跃半抱起程星桃，程星桃往旁边一看，才发现她与乔跃的周围隔了稍远一点点距离围满了人。
刘峰峰脸上带着伤站在人群的中央，一脸幽愤盯着她，人群中，王求求望着她的眼神幽深，看不出什么情绪。
程星桃奇怪，王求求为什么会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只是眨眼间，程星桃想看仔细时，人群中又没有了王求求的身影。
程星桃甩甩头，还是有点晕头转向，她再定睛看去，的确没有看到王求求的身影。
刚才一定是自己的错觉吧。程星桃想。
看见程星桃醒过来，戚玲珑和何家源才靠过来。
“现在感觉怎么样？”乔跃用纸巾替程星桃擦了擦脸上的水，问。
“这个是几？”何家源凑过来，伸出一个大拇指和食指，问。
见众人担心自己，程星桃配合地回答：“二。”
何家源咋呼：“完了，脑子坏掉了！这明显是八啊！”
其他几人都忍不住翻白眼。
“何家源，你注意点场合行不行？”戚玲珑忍不住呵斥他。
第30章 劫后余生
“有没有什么地方觉得难受？救护车很快就来，你不用担心，没事的。”乔跃一边贴心的帮她擦身上的水，一边安抚她。
程星桃望着乔跃，想到前几天她还冲着乔跃发脾气，这会乔跃不但救了自己，而且还在这种时候，尽量安抚她。
其实乔跃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一直都明了。
他若是真的鄙夷她的话，绝对不会对她这么好。
不会看她喝醉，好心送她回宿舍，并且照顾宿醉的她；也不会特意请戚玲珑一起吃饭，特意给她创造机会与戚玲珑和解。
她盯着乔跃，想为自己太过敏感朝他发脾气道歉，也想为他救了自己而道谢。
只是可能是呛水的原因，程星桃只觉得胸闷得难受，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
乔跃大致擦了一下水，抬头看向她，四目相对，程星桃瞬间泪水盈了眼眶。
她紧紧拽住乔跃的衣裳，躲在他的怀里呜咽：“对不起。”
乔跃抚摸程星桃的头，将程星桃紧紧地抱入怀中，缓缓道：“没关系。”
比起你的生命来，这些都微不足道。
幸好，我跟了出来。
幸好，我还来得及。
“让一让，让一让，救护车来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人群让开一条道，乔跃将程星桃抱着上了担架，对一旁的戚玲珑道：“玲珑，你帮她拿一身干净的衣服去医院，我先坐救护车过去。你们过会开车过去。”
戚玲珑点点头。
见程星桃被救护车带走，众人纷纷散去。
何家源狠狠地瞪了刘峰峰一眼，撂狠话道：“回头再找你算账！”
“哼，找我算账？”刘峰峰冷笑，“她又没死，你倒是找我啊，你觉得我会怕？说不定哪天我不高兴了，我让她在公司呆不下去。”
何家源盯着横行的刘峰峰，手里的拳头拽得咯咯响。
戚玲珑拉住他，道：“我们先去医院，这件事回头再说。”
临走时，戚玲珑鄙视的瞟了刘峰峰一眼。
何家源不甘心，走了几步，回过头对刘峰峰道：“刘峰峰，动了乔跃的人，你以为你那个董事老爸能只手遮天？哼，你等着吧！”
到了医院，程星桃已经睡了过去。
两人问了一下情况，乔跃道：“检查还没出来，暂时没什么问题。”
见乔跃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何家源拍了拍乔跃的肩膀。
乔跃知道何家源是想安慰他，便勉强笑了笑，道：“我没事。就是在想，我要是慢了一点，该怎么办？你知道，我把她带上岸的时候，她已经停止呼吸了。”
“她以前就很怕水，不过是让她过了一下海水，就吓得大喊大叫，哭得稀里哗啦。我明明有教过她，告诉她怎么在水里换气的，可是她什么都不记得。”
乔跃有些颓丧。
她一直记不住他，记不住他的事。
如果不是因为知道她怕水，他特意去学了全套的溺水急救措施，今天的情况，结果会如何，很难说。
溺水的情况，前一秒和下一秒，就是生死一线。
何家源轻叹了口气，有点同情乔跃。
戚玲珑望着乔跃，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乔跃这样子的表情。
害怕，无奈，束手无策。
沉默了一会，何家源道：“刘峰峰那个混蛋一点都没有悔过，还扬言说要让蟠桃没法在公司待下去！你说，怎么处理？”
乔跃一听，眸色沉了沉。
对何家源道：“今天肯定有人拍照，你把照片都搜集过来。剩下的，我来处理。”
何家源点点头，道：“好。”
“你们俩先回公司，这里我看着就好了。”
送走何家源和戚玲珑，乔跃拨了个电话，道：“丁青，最近有人想动程星桃的话，帮我压一压。”
“程星桃？”丁青拿着电话，轻轻关上病房的门，道：“《神灵传》的编剧？”
“嗯。”
“她才调过来几天？出什么事了？”丁青正说着，一旁的护士提醒他，这里不能打电话。
丁青比了个ok的手势，对乔跃道：“你等一下……”
不过乔跃听见那边有护士的声音，忍不住问：“你现在在医院？”
丁青回：“是啊。”
乔跃：“我也在医院。”
丁青：“……”
两人在天台见了面，乔跃率先问道：“你怎么会在医院？”
“我爸今天晕倒了，紧急送过来的。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丁青自己抽了根烟，知道乔跃不抽烟，所以没给乔跃递烟。
